第1章
如畫卷般安寧的湛藍空間無比遼闊,毫無瑕疵的蔚藍向著視线盡頭無限延展,在無需贅述的聖潔之中卻滿含著讓人喘不過的壓抑,不過眼下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話茬不斷,倒是把空間里的這份寂寥給衝淡了不少。
“好吧不叫阿姨了,但是全知全能、至高無上的娜娜提神念起來也太麻煩了,能簡稱您為娜娜提神嗎?”少年撇了撇嘴有些不情願地說道。
女子被耀眼的光輝包裹全身,聽到少年的嘟囔聲後,唯一沒有聖光護體的櫻色嘴唇蕩漾出一輪彎月,莊嚴地開口道:“唔嗯,虔信者有心改正,吾當然准了!”
從娜娜提神嘴角顯露的欣喜有些爭強好勝的意味,眼前的秀氣少年在不久前突然現身於這片湛藍空間,打破以往的寧靜不說,少年那天真活潑的性子讓她相當無所適從。
尊為一方主神的娜娜提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竟然會被人稱作“阿姨”,最開始的時候還不打算回應這少年的無禮,但久而久之她還是主動消去了覆在嘴唇前方的聖輝,不知不覺間,在永恒的寂寥之中與少年的交談竟變成了最有趣的消遣。
“娜娜提神大人,我記得王城里的大街小巷幾乎到處都能看見您的雕像,那您豈不是整個蘭德爾大陸最強最偉大的神了!”少年說著靠在木椅一側的扶手旁,閃爍的星星眼里滿是崇拜。
娜娜提聽罷將雙臂環抱在胸前,雖然有著聖輝護體看得不大真切,但隱約還是能看見奪目的光芒之下蕩起了一陣翻騰的波浪。
她壓抑著笑意盡可能端莊地回答道:“這是自然,吾作為一切光明之源、萬物調和之主,理應是蘭德爾大陸乃至這個世界最為崇高的存在。”
“那為什麼娜娜提神不親手打敗邪神加蘭呢?我記得母親給我說過,為了打敗邪神,她們在旅途中吃了數不盡的苦頭,甚至還失去了一位伙伴……”
見少年臉上的興奮與憧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寂下去,那悲傷的表情讓娜娜提的內心沒來由地一緊。
她丟掉了所有主神的架子,手忙腳亂地解釋道:“這個……光明伴隨著黑暗,吾與加蘭彼此無法干預正如那光與影的兩面,只能在這天穹空間里幫助勇者和他的伙伴們。”
正說著少年的右手被一團溫暖的輝光環繞著抬到半空中,手背浮現出一塊由復雜紋路組成的特殊印記。
他看著這塊與輝光產生共鳴的胎記,有些愣神地說道:“我從小就能隱約感覺到一股黑暗不斷積蓄著力量,打倒這隱藏的黑暗便是我的使命嗎?”
“……”
這個問題娜娜提無法回答,勇者之力既是祝福也是詛咒,這股力量並不屬於她的意志,而是構築一切的世界本源所作出的抉擇,一旦被勇者之力選中,那討伐邪神便成為了無法擺脫的宿命。
少年看出了娜娜提的窘迫,趕忙轉移話題說道:“也不知道母親和艾莎阿姨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想我這個乖兒子!”
但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了,他對這兩人朝思暮想是不假,但這時他突然想到,自己與這兩位絕美熟女做過的各種甜美又曖昧的事情很可能被眼前的女神盡收眼底……
一經提醒,娜娜提兩片櫻唇羞惱地嘟起。似乎是立馬聯想到了什麼。
作為勇者之力的繼承者,娜娜提對他自然沒少關注,但每次偷偷觀察,這小跟屁蟲都跟在兩位熟女的肥屁股身後。
起初只是擁抱、牽手倒還說得過去,後來漸漸變為十指相扣、貼唇相吻這樣的曖昧行為,不過這三人本來關系就極為親密,稍微越线一點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這小子還不知足,竟然讓一對熟女花脫得精光和他一同沐浴,要知道那可是娜娜提第一次親眼見到人類男性的性器,又是羞惱又是好奇地緊盯著霧氣籠罩的浴池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好兩位成熟嫵媚的女性還留了一絲底线,紛紛圍著一條潔白的浴巾以此遮擋住自己肥熟誘人的敏感部位,要不然這一個正太和兩個熟女,在這浴池里會做出什麼下流的勾當還真不好說。
但就算有浴巾遮擋也攔不住少年那要噴火的目光,兩雙嫵媚淫蕩的大眼睛也盯著相同的地方一陣猛瞧,氣氛淫蕩到了極點。
“這個……您別亂想啊娜娜提神大人,我就是隨口一說罷了,母親和艾莎阿姨那麼堅強肯定會滿懷希望地等我回去……”說到這里少年的臉上突然蒙上一層陰霾,說道:“我如今這副模樣,還有辦法見到母親和艾莎阿姨嗎?”
“羅伊……”娜娜提呼喚著少年的名字,卻怎麼也想不出寬慰的話語。
正當兩人陷入無言的泥沼之時,少年手背閃爍的光輝突然暗淡下去,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凶狂的氣息縈繞在全身上下,他雙眼緊閉捂著胸口,在強烈的痛楚中抵抗身軀的顫抖。
“保持住理智羅伊!不要被火龍的意志吞噬了!”這番場面娜娜提已不是第一次見,此時將兩手疊在少年胸口,打算用純粹的光明之力抑制住不斷涌現的邪惡力量。
再睜眼時少年的樣貌已經發生了些許改變,他的額頭和臉頰出現鱗甲般的紋路,眼球被凶狂的邪火侵染成暗沉的紅色,一道深邃的峽谷從眼球中心裂開,化作漆黑細長的瞳孔,仿佛變成了一頭尋覓獵物的嗜血生物。
羅伊咬著牙艱難地說道:“它要帶我去卡絨王城……我要……阻止它……等我回來娜娜提神大人……”
話音剛落,縈繞在羅伊四周的邪念升騰出足以焚燒空氣的烈焰將他徹底吞噬,灼熱的火牆在湛藍空間中轉瞬即逝,只不過眼前再也沒有了羅伊的蹤跡。
“砰!”半空中顫抖的拳頭落下擊碎了椅子的扶手,碎片灑落在鏡子般的湖面上激起了無數漣漪,但很快這些碎片像是時間回溯一般往後飄回,瞬間將破損的椅子修復得完好如初。
“羅伊……吾……吾……”娜娜提感受著這股從內心深處涌出的龐大無力感,但很快她便重新振作精神,輕抬起一只玉足向著地面重重踏下,純淨且無邊的蔚藍逐漸被濃密的綠色覆蓋,一片森林就這樣出現在娜娜提腳下。
“吾乃全知全能、至高無上的娜娜提神,勇者羅伊乃吾之虔信者,吾一定護你周全!聽見了嗎羅伊,保持理智對抗邪念!”
聖光的庇護自虛空深處降下,神怒引發的電閃雷鳴激起刺眼的閃光,似乎是為了與這無上的神威相抗衡,森林深處突然爆發出一聲讓群山顫栗的怒嚎聲。
“轟吼吼吼!!!”
停滯的森林在這一刻復蘇,數量龐大的候鳥撲扇著羽翼從林海中現身,震怒的龍吼與林中踐踏而過的萬獸使得遼闊的大地產生了嗡鳴巨響,巨獸的身影很快出現在山腰上一片漆黑的洞口處。
這是一頭通體血紅的猙獰惡龍,一對巨角向著前方螺旋而生,赤紅的暗线隨著螺旋的紋路一路蔓延到森寒的尖角處,堅厚的鱗甲如毛皮般簇生,從中不時噴吐出炙熱的火舌,一雙被純粹的血腥暴虐所遮蔽的雙眸猶如一道狹長深邃的天塹,鑲嵌在寶石般耀眼的晶體上。
“呼!呼!”兩道交疊在一起的破風聲劃過雲端,巨龍振動雙翼,疾風夾帶著山腰的碎石掀起氣旋,被火紅鱗甲覆蓋的狼軀與尖銳的四爪浮在空中,沉重的身軀碾壓著沿途的空氣,徑直向著前方的村落而去。
這里是遠離王城的伊甸村,村民們在聽見震耳欲聾的嚎叫聲之後便紛紛趕往集會所,這里有著新落成不久的石築教會。
“村長!原來之前侵占光明岩的黑影是條惡龍,它……它朝著村子飛來了!”村民們聚集在一名老者周圍,神色都免不了的焦急惶恐。
“大家不要自亂陣腳,村子周圍有潔絲的魔法屏障,若真有危險潔絲一定會從王城里趕回來,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保護好村里的婦孺,把收納在教會貯藏庫里的武器全部分發下去!”
白發蒼蒼的村長站在教會的台座上安撫著被恐懼包圍的村民們,在最初的驚慌之中大家也逐漸鎮定下來。
伊甸村地處卡絨王國地勢的最高點,周遭被天然屏障一般的峽谷所包圍,這時村子上空零碎出現大小不一的藍色光點,光茫不斷融合凝聚,最終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魔法屏障,將伊甸村徹底包裹在其中。
“吼吼!!”
惡龍尖嘯一聲,雙眼中的凶狂在恍惚間消退了不少,理智在與血腥殺意的拼搏中占據了上風,羅伊的意識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軀,不過原本瘦弱的身體已經成為如此龐大而猙獰的模樣。
他看著面前的伊甸村,欣喜地開口道:“太好了!是母親的魔法屏障!”
說著他不斷靠近籠罩村子的藍色半球,希冀著魔法屏障能夠主動攻擊,起碼讓自己喪失行動的能力。
惡龍眼球中的血腥在彌漫與消退之間循環往復,嗜血的殺戮欲望不停涌入羅伊的腦海,若不是散發金色光輝的勇者印記始終與之對抗,他可能眨眼之間就會被極為純粹的原始衝動所吞噬,成為這無盡怒意里的一小部分。
“到這里……就行了……快!屏障快動起來啊!”羅伊的意識大喝一聲,覆滿鱗甲的巨獸隨之仰天龍吟,震耳欲聾的嘯叫激起一陣地動山搖。
此時伊甸村里的村民們手持著武器,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遙望著上方,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蓋滿符文印記的魔法屏障對近在咫尺的巨龍沒有任何反應,它在半空中靜靜流轉波動,沒有絲毫主動出擊的意思,只是忠實堅定地履行著防御的使命。
羅伊此時也被不斷衝刷的殺戮欲望所影響,眼中泛起一股拼死的狠勁咬牙開口道:“該死!怎麼會沒有反應!這屏障不主動攻擊……那我……那我就直接撞上去!把這身鱗片撞到四分五裂為止!”
從蒼穹深處降下的聖潔輝光始終籠罩著邪龍,不斷淨化著這股純粹的破壞衝動,作為一切聖光之主的娜娜提當然清楚這藍色半球的實體。
莊嚴的聲音在羅伊腦海中響起,其中還夾雜著毫不掩飾的焦急與一股難以言明的情緒,只聽道:“這不是屏障,是潔絲的上位轉移魔法!激活之後這處村莊便轉移到了其他空間,若是強行攻擊恐怕會被卷入無序的空間亂流當中!不要這樣羅伊,吾不想失去你!”
羅伊聽罷也延緩腳步,意識逐漸與邪念相融讓他產生了恍惚的錯覺,仿佛自己從來不是人類,不是繼承勇者之力的羅伊,而是一頭誕生自混沌與劫炎之中的邪龍。
他手背的勇者之印慢慢沉寂下去,虎視眈眈的邪念伺機而動,瞬間奪走了身體的控制權。
就在被徹底吞噬的前一秒,羅伊用盡最後一絲理智平靜地開口道:“娜娜提神大人……幫我壓制住火龍……不要讓它傷害母親、艾莎阿姨和王城里的任何人,我想到了辦法……現在先讓我……積蓄力量……”
說罷羅伊的存在便被殺戮與破壞的巨浪卷入其中,化作一顆忽明忽暗的光點,沉入愈發暗沉與深邃的猩紅之中。
“羅伊……”娜娜提沒想到從口中念出這個名字會如此苦澀,但眼下的情況十萬火急已經容不得她多想,因為火龍周身充斥著邪神加蘭的黑暗力量,眨眼間轉動著深淵般的眼瞳,再次振動雙翼飛往卡絨王城,似乎那里有什麼東西正在吸引、呼喚著它。
火龍遮天蔽日的身軀投射出巨大的陰影,眼見黑影掠過村莊逐漸消失在遠方,在巨大魔物的壓迫感之下險些窒息的村民們終於松了口氣,雖然有著劫後余生的慶幸,但遙望巨龍消失的方向,心中便浮現出一個相同的擔憂:“那邊是卡絨王城的方向!”
“這頭火龍給我的感覺有些熟悉,有一瞬它仿佛變成了羅伊!變成了我的孫子!”村長駐足在教會門前,蒼老的面容上布滿了猶疑,對身處卡絨王城的女兒也更加擔憂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