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祭母
老吳破天荒主動向女上級提出“吃素”。
“大小姐,老是不能射,我也難受,不如暫停一下,咱們大家都好恢復。”
注意力落在數碼產品屏幕上的李大小姐瞟了自己的司機一眼,好像壓根都沒聽到他說什麼,低下欺霜賽雪的臉蛋繼續忙他的。
老吳也是心疼她,大美人為了扶起自己的公司,天天親力親為,小臉都尖了,再說最近常常不見的陳特助,原來也是被她派去另一條线上獨當一面,可見她身邊真的缺人,不然也輪不到老吳這種貨色近身。
不過臉小歸小,胸好像還大了。
老吳色眯眯地抬頭去覷後視鏡里美人的下巴以下,然後不忘添油加醋,表明忠心:“大小姐,忙完這陣,去泡個溫泉吧,我替你開車,去哪都可以。”
李大小姐頭也沒抬,老吳都不抱希望了,溫醇的嗓音卻響起——
“那就周末吧。”
車行駛在山道上,四周寂靜,這離城區幾十公里外的地方,蕭索得令人誤以為闖入了冬天。
說是去溫泉,卻臨時跑來山上,老吳察覺到這趟可能不一般,一路都小心翼翼沒說話,
“大小姐,前面是個道觀……”
李大小姐看窗外看得入神,倚著窗邊的美人今日穿著白衣較平日而言,素雅且親民,像個剛出來找工作的女大學生,只是那扎高的馬尾過於一絲不苟,露出的光潔飽滿的側顏不施脂粉都過分美麗,眉目淺淡而精致,就是臉色有些蒼白,當降下的車窗吹來山風,吹動她的發絲和衣領,竟有些飄飄欲仙感。
她如夢驚醒,看了眼前方路牌標志,說:“就是這里。”
踏入道觀那刻起,老吳大氣都不敢出。
迎客的女尼姑攔下老吳,說劃地為线,男的止步,前面只有女施主能進。
老吳才知道,這里還是個女道觀。
他對尼姑不感興趣,像他這樣練童子功的對陰氣重的地方格外敏銳,巴不得不進去,但看著一襲白衣被領著往前像要去皈依的李大小姐背影,他腦筋又開始動了。
香客旺盛的大殿,還有櫃台賣玉,老吳溜達了進去,想著李大小姐對這里輕車熟路,必定是來求神拜佛,只要買這兒的特產送給她,就說是神仙或者大師之類開過光的,估計她也不好拒絕。
他正在玉飾的玻璃櫃台前瞅標價,側邊上開著一閃小門,里面不知是倉庫還是休息間,有人在說話。
“那可是個貴客,給咱們觀里捐紅磚的,就是她。”
“之前捐電线,捐路燈的,也是她吧?”
“可能家里是搞裝修的,也不懂這些做生意的想法,聽說咱們道觀要改建,捐錢不是更直接?何必次次親自來跑一趟?每次她來,主持都要停下所有接待,專門去陪她,陪完就要休息個三五天。”
老吳恍然大悟,難怪昨日李大小姐讓他聯系車隊,說要運一批木材,結合今天進山這一出,老吳都以為她要在山里蓋個度假屋。
老吳知道有錢人就愛迷信個啥,只是沒料到李大小姐學貫中西,年紀輕輕學成歸來也搞這一套,連人家管廟的都嫌這個信主多事。
估計什麼大師開光的玉也忽悠不到她,老吳又掉頭去逛別的地方。
這一逛又是半天,李大小姐好像忘了老吳這個人,他的手機自始至終安靜得很。
但他膀胱可不安靜,轉完可以轉的所有地方,一個供男的上廁所的地方都找到,老吳生氣了,決定找塊風景漂亮的地方撒點野肥。
偌大的屋子里,布了一圈香台,台面之上東倒西歪著幾塊木牌。
老吳拉過前面厚重的簾子擦擦手,走進去隨便轉了一圈,他發現這地方著實表里不一。
門外鳥語花香,門內到處都是灰塵,那些木牌都是一塊塊靈牌,可能哪一年倒了,就再也沒立起來過,才結出深厚的蜘蛛網,牆上又是符籙又是托生蓮花圖,屋子里也沒個燈,拉閘省電的樣子,活生生在大白天營造出一種陰森森氛圍。
也不怪這里的人不打理,這種地方但凡生氣弱點,魂都要嚇沒。
他老吳陽氣旺,壓根不怕這些,進來就打了個噴嚏而已,繞了一圈當參觀游覽完畢,正准備走,屋外突然響起說話聲。
“就是這里,你小時候每年都來,這麼多年沒回來了,還是不進去嗎?”
“不進去。”
前面的聲音比較蒼老,有點像男音,後面回答的聲音很年輕,語氣溫柔,難以想象會出自一個冷臉大美人。
“我還是怕,我忘不了她去世的樣子。”
蒼老的聲音嘆息,含著憐愛,“那咱們就不進去,忞心,咱們走吧。”
又過了會兒,外面的人才離開。
老吳探出頭,確定李大小姐和她那傳說中的彪悍師父都走了,才慢慢走出來。
但他很快又回來了,這次手里提著水桶,手上拿著毛巾,他跟打掃的女冠說自己是志願者,人家一下子就戳破他——
“我們這兒怎麼可能有男的志願者!”
老吳反應迅速,拽了人家的打掃工具就跑,“拿來吧你!幫你干活還磨磨唧唧!”
打掃的女道士是個胖子,追著矯健的老吳跑了好一截,眼見他還往坡上爬,氣喘吁吁果斷放棄,轉頭就去知客那里告狀。
不過女道士要是知道他是誰帶來的“家眷”,估計就不會告狀了。
因為告了也沒用。
另一頭,李大小姐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獨自一人,去而復返,當她走進供奉超度蓮位的道場,就見到一個男人蹲地上洗抹布的情景。
她起初神色也是反應不過來,不懂為什麼自己的司機會出現在這里,當看到一塊塊累在一堆跟中餐點菜牌子一摞的靈牌時,她走過去摸到靈牌還是濕的,再看靈台上,新鮮的擦拭痕跡,老吳搓抹布的水桶里,黑黢黢的,當即明白了怎麼回事,眼眶就紅了,
老吳裝著沒看見,一塊塊將靈牌放回靈位,轉頭就看到驚嚇的一幕——李大小姐竟然將那雙潔白無瑕的手伸進了水桶,看上去要去拿抹布。
老吳閃電般將她手拉起,“大小姐,我來,我來。”
“沒關系,吳叔。”李大小姐堅定地從老吳手中接過水桶,雙手提著大步朝外走去。
老吳想起她的保姆說過,大小姐小時候體弱多病,去道觀住過一段時日,現在老吳腳下踩的這個道觀,顯然就是李大小姐“修煉”過的地方。
而且看她輕車熟路的,可見李大小姐小時候沒少在這里提過水。
老吳又心疼了,追上去,不由分說又搶走水桶,一溜煙跑去下面換了次水,快得一眨眼功夫來回了兩趟,只有年輕時在軍營里去食堂打飯他才會有這種干勁。
在李大小姐的注視下,老吳賣力地以一己之力打掃完整個屋子,還把燈修好,點亮電子蠟燭。
光亮擴散的那一刻,老吳忍不住笑了:“都是走過場。”
看到李大小姐冷著臉,臉上滑下兩串淚珠,老吳又後悔了,一巴掌打自己嘴上,“心誠就行,先人莫怪。”
道觀主持親自將李大小姐和她的司機送到門口,她還不知道老吳讓她道觀的某個地方大變樣,臉上洋溢著慈祥地笑,感謝了李大小姐的捐贈,希望與他們的下一次見面早點到來。
回去的路上,坐在後面的李大小姐開口:“你說得對,一切都是形式主義。”
看著後視鏡里吹著山風發絲飛揚的大美人,老吳又想打自己嘴了,心想她這仇要跟他記到幾時,是不是以後都不許他再碰她。
“也不能這麼說,大小姐,那畢竟是您母親的牌位,也算您母親的遺物,多多少少也能給您留個念想。”
“嗯,她的骨灰就在那里。”
老吳裝著大吃一驚,實際心頭很是得意,覺得自己積攢了一件了不起的功德。
不過李大小姐接下來的話差點讓他把車開到樹上去。
“但骨灰盒在牌位後面,你把牌位弄亂了,也分不清誰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