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進懷中的那刻,伏城才發覺她比他想象中還輕了許多。瘦的只剩一把骨頭了,不復以前纖穠有度的風韻美好。
他懶得去管晏景予的臉色是如何難看,小心又快速地抱她回房,及時關門,揚手設下結界。
這個結界凝實難解,能堵住晏景予一個晚上。
點燃蠟燭,他回到姜覓身邊,手指撫過她柔軟的青絲,眼眶潮潤。
燭光暖暖,照得她的小臉看起來有了一些血色,只是手指摸上去,還是很涼。
“你怎麼這麼涼啊。”
將兩只如冰的小手裹在掌心,伏城低頭,邊哈出熱氣,邊揉搓起來,他語帶哽咽:
“徒弟該早點來找你的,明明醒來之後就回到你身邊。”
搓熱了她的雙手之後,伏城的手指探進被窩里,發現她的身體也冷冷的,像一塊沒有溫度的木頭。
“我真的對你不起。”
那張小臉蒼白得讓伏城每見一次,就心顫不已,可他仍一瞬不瞬地看著,直到眼睛酸澀得泌出淚水。
即使蓋了兩床被子,姜覓的身體也沒什麼溫度,而後她動了一動,慢慢地蜷縮起來。
應是太冷了,伏城知道,她以往睡覺時很規矩的,絕不會縮成緊緊的一團。
不知為何又做出了偷偷摸摸的舉動。
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脫下黑袍,順著身體的本能躺進被窩,伸手將她圈進胸口。
她涼涼的身子貼上他的時候,伏城只覺,空了十余年的心房霎時被溫暖舒服所填滿,幸福得快要溢出來。
自少時起他就懂得了什麼是性事,又因為本體是蛇,欲壑難填,所以開葷後,日日克制不住地纏著她要了一次又一次。
分別的十余年間,為了強迫自己不去想她,他日理萬機,像抽打陀螺一樣逼著自己不停地忙碌起來。
欲望來了就努力刻意忽視,等著下體的腫脹消下去。
伏城清楚自己有多想要她,卻沒想到會有如今,只單純地抱著她,身心皆不摻雜任何情欲。
身子暖和起來,姜覓蹙起的秀眉慢慢松開,睡夢中,她忍不住朝那一團熱源蹭了蹭。
“覓兒,我會治好你的。”
女子不經意的動作讓伏城眼中起笑,很快這幾分笑意又隱下去,他深深凝視著枕在自己胳膊上的小臉,另一只手輕拍她的後背。
他輕聲道:“我會治好你的,哪怕……用我的命。”
最後還是沒忍住吻了又吻她的唇面。
交頸而臥,相擁而眠,兩人的呼吸融合在一處,這同床共枕的一晚上睡得冗長又舒服。
清晨醒後,姜覓時有時無地聞到一股沉香味,香氣入脾,清神理氣。
她不知這股香味從何來,有些納悶。
她還注意到今日的晏景予,比起昨日,狀態更是奇差,精神萎靡。
“師兄,要不你還是先回房休息。”
看著晏景予眼下的兩團烏青,姜覓慢慢開口:
“我一個人沒事的,不用擔心。”
“師兄不累,只是最近在修行上受了阻礙。”
打起精神,晏景予微彎的腰背挺得筆直,他的視线在姜覓今日紅潤了一點的腮邊轉了轉,張了張口,還是什麼都沒說。
“對了,你將我房間香爐里的熏香換了?”抿了一口茶水,姜覓笑笑,“這種沉香的味道很特別,很好聞。”
她認真地道謝:“謝謝你,師兄。”
晏景予渾身一僵,圈住茶杯的手指收緊,然後淡淡地應了一聲。
“師妹。”
“嗯?”
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晏景予懷著私心,緩緩開口:
“你還念著那人嗎?”
姜覓收斂了笑容,“不曾。”
“還恨嗎?”他問。
纖長濃密的長睫垂下,姜覓勾頭,注視著杯中漂浮的茶葉許久許久。
而後她淡淡一笑,這一笑間勾去了所有的前塵舊怨。
“也不恨了。”陽光中,她的聲音很輕,輕得風一吹就散。
她不知道,背後的屋頂上有人驀地咬緊了牙關,激動得眼紅,想要立刻飛身下來緊摟住她。
晏景予心底苦澀,即使那人害得她跌至地獄,她竟也不恨?!
卻聽她緩緩開口:“師兄,我不想執念過去,在余下的短暫的日子里一直心懷仇恨地活著,那是件多可悲的事啊。”
陽光落在指尖,清風拂過發絲。
在這樣明朗溫暖的好天氣里,如果一昧地沉湎仇恨而放任自己充滿痛楚地活著,錯過日色與風,真是太可惜了。
“我不想再恨他了。”
她仰頭看向院內那棵凋了海棠花,葉子卻還碧綠的海棠樹,嗓音隨風,輕輕送入眼圈通紅的伏城耳中:
“我只求,別再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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