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路在街上走著,心里沒有任何感覺。
麻木,除了麻木還是麻木。想害他的人就是他的至親,他努力想把這個事實屏蔽起來。
他不知不覺走到濱江大道,隔著護欄,望著下面的滔滔江流。
記得小時候,有次夏天的傍晚,媽媽帶他和哥哥到這里消暑。
吹著涼爽的水汽,和哥哥一起吃雪糕,地攤上有好多好玩的東西,街對面的建築在霓虹燈的映照下宛如童話世界,那是很美好的回憶。
而現在,這里只有刺骨的風,刮在臉上,像重重的耳光。
這時,李萍打來了電話。
時隔這麼久,聽到媽媽的聲音,林路有些激動,想哭,有很多話想說。
但李萍只是有些急躁地問了林路在哪兒,說要去找他。
他們約了在咖啡館見面。
林路清楚媽媽突然找他是因為什麼,他做了一些心理准備,不過李萍第一句話就淋下了一桶冰:“小路,你一定要救救林旭。他是你親哥,你一定要原諒他。”李萍沒有一個字關心林路。
“媽,怎麼回事?”
李萍一邊抹眼淚一邊說她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系,好不容易和看守所里的林旭通了電話,林旭對她交了底。
李萍轉述的事情經過和林路之前聽律師說的基本吻合,但她把事情說成完全是麻子的原因,是麻子唆使了林旭干壞事。
李萍還對林路說:“你幸好跟那個姓駱的離了,他威脅我們不說,還說話不算數,林旭一回來工作就被搞掉了。他當時那麼護著你,你們還不是離了。要不是你找了那樣的人,也沒有今天這回事。你哥就是一時糊塗,他現在非常後悔。我給他找了律師,律師說最好你寫一份諒解書,爭取讓他不留案底。具體內容我發微信給你,你照著寫。”
“媽,我是受害人,你都不關心一下我嗎?”
“小路,我是你媽,怎麼會不關心你?聽說你中途被人救了,我阿彌陀佛,改天我們一起去感謝人家。唉,你現在好好的,可林旭還關在看守所,他被那群下三濫還慘了,說不定還有他們科室眼紅他的人摻和在里面。你們是兄弟,這種時候更要團結。”說著,李萍拿出一份空白諒解書和一支筆擺在林路眼前。
由於駱家想在這件事上低調,李萍並不知道是駱華風救了林路。
林路放棄了對媽媽的期待:“這樣吧,我請我的律師過來,我們再談。”
“小路,你到底在美國都學了些什麼?在美國的時候你要叫警察,現在回來了你要叫律師,我辛辛苦苦供你出國,你就學這些來對付你的親媽。你爸當年因為你的出生從教育廳降職調到大學,多虧他兢兢業業一步步當到副校長,沒兩年他就要退休了。你懂事一些,我們先把林旭保出來,你爸還能幫他一把。如果你這次不幫林旭,林旭留了案底,他的前途就完了。你如果還有良心,就該出力幫他。”
李萍喝水潤了潤嗓子,繼續說:“兩年前因為你,林旭平白無故丟了工作,現在弄成這樣,我也不好說你們兩兄弟誰的原因更大。我們一家人不說暗話,林旭提到你回來是為了財產。我和你爸商量過了,我們的財產肯定有你一份,你要我們立遺囑也是可以的。只是你哥現在的工資不如上一份,你嫂子一年也就二十來萬,小寶才上小學,以後花錢的地方多,他們經濟壓力大,我和你爸會多分他們一些,你就不要覺得我們偏心。你爸也說了,只要你肯原諒林旭,我們還是一家人。只要你不張揚,你喜歡男人,我們也不說什麼。你沒當過父母,不知道我們的苦。我們不要求你回報,你把諒解書簽了,就當是孝順我們。”
林路聽不下去,失望透頂地站了起來:“媽,我先走了。”
見林路要走,李萍有些生氣:“你還想怎麼樣?還想要什麼條件?”
林路使勁搖頭,他只想快點走,以免在媽媽面前崩潰。
“這個拿著,回去好好想想,盡快寫了給我。”李萍不由分說把空白諒解書塞到林路手里。
林路看著媽媽憔悴了許多的面容,把手里的紙收進了衣服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