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駱華風昏迷超過了72小時,醫生一大早給他安排了檢查,看了檢查報告醫生的診斷終於明朗了一些,駱華風的肺部有感染的跡象,他的高燒是由肺炎引起的。
對症下藥之後,駱華風的情況出現了好轉,當天下午,他的燒就退了下來。
林路借口去買咖啡留下司遠一個人在病房守著駱華風,他不是迷信的人,但還是忍不住把司遠的到來和駱華風的好轉聯系起來,他甚至覺得讓司遠多和駱華風單獨相處,說不定駱華風很快就能醒來。
安靜的病房中,司遠的目光落在駱華風臉上,思緒回到過去。
青春飛揚的時代,面對駱華風出色的外表和身形、強勢執著的追求,即使身為同性他也毫無抗拒之力,深深被駱華風吸引。
然而世俗的目光和家庭背景的懸殊注定了他們之間不會有結果。
雖然答應了駱家與駱華風分開,但去英國的條件是他提出的。
比起金錢物質,他更希望得到一個有前途的未來。
母親身體不好,父親長期不在身邊,他很早就成熟起來,比同齡人更現實,更懂得那些台面下的游戲規則,所以面對駱家的軟硬兼施他選擇了妥協。
本以為和駱華風不會再有交集,結果三年後他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信息:“阿遠,你好。”
重新恢復聯系的他們沒有再提過去,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揭那塊疤,但相互之間的吸引力好像從未減弱。
聯系了一年之後,駱華風和他約好在倫敦見面。
駱華風的見面要求他已經推了兩次。
駱華風的心意,他懂,但想起駱家的所作所為,想起父親默默喝酒流淚的樣子,想起自己的妥協,他就沒有辦法坦然面對這份感情。
和駱華風恢復聯系後不久,他就答應了一個追他很久的女孩,和對方成為了男女朋友,想以此來約束自己對駱華風的感情,也正是出於這種微妙的心情,他沒有對駱華風挑明自己有了女朋友。
並且,在答應和駱華風見面之後,他向女朋友求了婚。
短暫相見後,駱華風很快回了美國,不久就告訴他交了男朋友,而且特別強調那是在他之後的第一個男朋友。
接著駱華風的msn空間就不停出現曖昧照片,有些照片的尺度頗大,有些照片的主角有三四位,就算遮了臉,明眼人都能看出駱華風的私生活是什麼狀態。
從那之後,他和駱華風之間的聯系一下子減少了,漸趨於無。
駱華風類似報復的舉動讓他很受傷,但他也知道他沒有立場覺得受傷,那段時間他的狀態非常不好。
自從和駱華風見面之後,未婚妻就覺得不對勁一直追問他,他在狀態最差的時候坦白了駱華風是他的初戀,最終他和未婚妻以分手收場。
幾個月後,在朋友家的聚會上他認識了現在的妻子原卉,他們對彼此的第一印象都很好。
研究生快畢業,他需要考慮很多現實的東西,沒有精力再在感情上折騰,於是認真和原卉交往起來。
他把關於駱華風的回憶埋在了心底。
這段感情對他來說如此刻骨,刻骨到他無法忍受其中的瑕疵,既然有了瑕疵,那就把它徹底埋藏。
正回憶到這里,司遠發現駱華風的手指動了動,接著,駱華風睜開了眼睛。
駱華風適應了一會兒病房里的光线,目光聚焦在眼前人的臉上,這個人和林路長得很像但並不是林路,那他是誰呢,不,他不可能是——
“阿風,好久不見。聽說你滑雪的時候受傷了,我來看看你。”擔心自己的突然出現刺激到駱華風,司遠慢慢解釋到。
“阿遠。”駱華風盯著司遠喃喃念著,胸腔的起伏緩緩加快,旁邊電子屏上的心律開始提速。
司遠笑著對駱華風點點頭,站起來准備按鈴叫醫生。
駱華風一把拉住司遠的衣角,又因使不上勁不得不松了手。
“林路去買咖啡了,我幫你叫醫生。你剛醒,手上不要用力。”司遠把駱華風的手放回床上。
醫生和護士都來了,林路也默默進了病房,站在角落。
林路其實已經在病房外站了一會兒。
莫名的感應讓他在駱華風即將醒來之前回到了病房門口,對感情的自卑又阻止了他推門進去。
隔著一道門,他看著駱華風醒來,雖然聽不見司遠和駱華風說了什麼,但兩人之間自然默契的互動還是讓他感到了心痛,把他定在原地邁不開步。
他多麼希望,駱華風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是他。
看到林路的時候,駱華風皺起了眉,他為自己竟然會渴望看到林路而感到荒唐。
檢查之後,醫生恭喜了駱華風,說他脫離了生命危險,然後還是那句老話:繼續觀察。
林路長長松了一口氣,聽到“繼續觀察”這四個字好像也沒那麼想掐醫生的脖子了。
司遠沒有久留,對駱華風說了句“明天再來看你”,給了林路一個鼓勵的眼神就走了。
林路送了送司遠,回到病房見駱華風閉著眼,他有些擔心地喊了一聲:“Leo。”
駱華風睜開眼,冷冷地看著林路。
林路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你能醒來太好了,你已經昏迷四天多了。媽和Jim一會兒會來,華雲他們也在這里。”
“他怎麼會來?”
“……你是說司遠嗎?是我請他來的。你第二天的情況不太好,昏迷的時候一直在喊阿遠,我就讓華雲請他來了。”
“我休息一會兒,有人來了再叫我。”駱華風不置可否,重新閉上眼,林路的心機,以後慢慢算。
等駱華風醒來的時候,周婉芝和Jim已經到了。
周婉芝撫了撫駱華風的頭:“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說完,她背對駱華風,拿手帕抹了抹眼淚。
“媽,我沒事,別哭。”駱華風出聲安慰。
周婉芝轉回身傷心地說到:“你出了這麼大的事還說沒事?明明是我這個當母親的做得不好,老天爺卻讓我的乖仔受傷。這兩天我老是想起以前的事,我很後悔你小時候沒有跟你好好講就離開了駱家。當時也是年輕,明白不過來這些。後來把你接到紐約,Jim陪著你讓你開心起來,我才放了心。這次你突然出事真的讓我很後悔,我才體會你小時候有多難過,有多害怕我離開。都是媽媽的錯,是媽媽不好……”
駱華風喉間微澀,某些心結悄然融化,他握住周婉芝的手,動容地喊了一聲媽。
周婉芝眼淚也顧上擦,把駱華風摟在懷里:“乖仔,媽媽在這里。”
林路和Jim默契地走出病房,把空間留給母子倆。
林路走在Jim後面快速擦干濕潤的眼角,他為駱華風高興,同時也很羨慕,他也希望自己是一個被媽媽疼愛和關心的孩子。
媽媽在舊金山鬧過之後,哥哥也把他拉黑了。
他心軟過,試過給他們打電話,媽媽接起電話聽到是他的聲音,說了一句“你這麼厲害我不敢當你媽”就把電話掛了,哥哥則什麼都沒說直接掛了電話。
他懷疑過是不是自己當時說得過分了,讓他們以為他真的會報警,不過這一點他沒辦法和他們解釋,一解釋他們就可能變本加厲,他已經不敢再抱期望。
周婉芝和Jim離開之後,二姐和小妹來了。
小妹撲到駱華風懷里,嘴里嘟囔著:“三哥,你終於醒了。”
駱華風摸摸她的頭,寵溺地說:“你這麼擔心我,我就醒了。”
“不許再昏迷這麼久了。”
“好。”
“你要和林路好好的,一直在一起。”小妹從四哥那兒知道真相後,更加堅定了支持林路的決心。
駱華風看了林路一眼,回答小妹:“好。”
林路轉過頭,暗暗咬緊了牙忍住心里的刺痛,駱華風出門之前說的話正砸著他的心口。
駱華蘭在旁邊感覺老三和林路之間不對勁,但她沒有習慣對別人的感情做評判。她和林路聊了幾句,叮囑老三好好休息就帶著小妹走了。
駱華雲是最後到的,林路估計兩兄弟要談一些關於司遠的事,於是提前走了,走的時候他擔心又不舍地看了駱華風兩眼。
走出醫院,林路給方菲打電話約小伙伴們一起晚飯。
定好晚飯地點,方菲話鋒一轉:“小路路,有句話我現在必須要說——你實在是太特麼傻了!昨天我從王燦那兒知道了你的事兒一晚上沒睡好,忍了又忍才沒在大半夜勸你和Leo離婚,他那麼明目張膽地把你當替身,你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菲菲,是我單方面要喜歡他的。”
“單方面要喜歡他?喜歡得這麼委屈?被誤會得這麼慘?還主動給自己頭上種草原?你真的是要氣死老娘啊!”
兩人同時沉默一陣,方菲嘆了口氣:“算了,我也想了一天了,勸不動,你覺得值,就去喜歡吧。萬一傷了累了,別忘了你還有我們,姐姐的肩膀給你。”
聽過太多真心換絕情的故事,方菲沒有王燦那麼樂觀,她並不希望林路繼續在駱華風那棵樹上吊著。
但既然林路選了,她就支持,大不了最後陪著林路再介紹好男人幫他振作起來,這是她對好朋友的定義。
“菲菲,謝謝。”林路想大概很快他就需要方菲的肩膀了。
晚上,駱華風一個人躺在病房里,回味著司遠的那句“好久不見”,各種情緒從心底涌起。
上一次司遠對他說好久不見是在十年前,當時司遠旁邊站著未婚妻,那樣的場面幾乎摧毀了他。
回到紐約之後他開始放縱自己,報復似的交男友、找床伴,把曖昧照片放到msn空間故意讓司遠知道。
然後,司遠和他的聯系就淡了。
等他得知司遠和未婚妻分手已是司遠又交了女朋友之後。他不甘心,於是飛到倫敦去找司遠。
見面的時候,司遠先開了口:“走吧,去喝一杯。”
喝完第一杯酒,司遠告訴他:“我下個星期和她去登記,下個月舉行儀式。”
他又氣又心痛,把司遠拉到酒吧後面,語氣強硬:“聽著,我愛你,一直只愛你一個。和她分手,回到我身邊!”
“阿風,我們不合適。你的愛,我要不起。”
“我不接受這種理由!你明明對我還有感覺!除非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愛我!”然後,他強吻了司遠。
司遠給了他一記耳光:“抱歉,我下周就要結婚了。我們不要再聯系了。”
之後,他們再也沒有私下聯系過。但他始終斷不了對司遠的感情,開了公司後他專門找了私人偵探關注司遠。
如今,當他終於決定接受得不到司遠的事實,決定忘了司遠的時候,命運卻戲劇性地讓司遠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想到這里,駱華風露出一個諷刺的笑,他發現,他對司遠的感情依然強烈,司遠是他夢中的救贖,司遠仍是他想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