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假羽川蘿莉&來自媽媽的明信片
“多謝款待……”
鶴見留美端坐在街角的FM便利店的內置椅子上,向著面前那些剛剛吃過的便當與布丁包裝盒雙手合十地低了低頭。
“來,擦一擦。”
神楽拆開了附贈的濕紙巾,直接伸手過去幫“羽川美露”擦了一下唇角,但他也只擦到了一瞬,“美露”自己就接過了濕巾,稍微拉遠了一點兒距離自顧自地擦拭了起來。
“呼……”見少女對自己還戒備良多,神楽也沒再做什麼容易引起誤會的動作,只是左手拄著下巴把手肘給按在桌面上瞧著她精致秀氣的側臉道:“只吃便利店的東西真的行麼?哥哥明明可以請你吃更好的來著。”
“媽媽說過……碰上說這種話的陌生人絕對不能跟著他去,尤其是男性。”留美斜眼瞧著神楽,掩唇仔細地擦過嘴唇後又說:“所以,便利店的東西就夠了,我也不想欠你太多。”
“是麼?要喝點兒什麼嗎?”
神楽並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不用……媽媽說不要喝陌生人遞過來的飲料。”
“哎——,”神楽哭笑不得地指了指後面冷藏櫃里的飲料貨架說:“所以還是想喝對吧?我一下都不碰,你自己選,然後我買給你,怎麼樣?”
“唔……”
留美陷入了考慮。
“剛剛一起買了不就好了?反正也不貴。”
“你……名字——?”
留美轉向神楽,稍微坐得靠後了一些,雙腿岔開但卻用手按住了腿間的裙擺,這姿勢倒是顯得很童趣。
不過哪怕她不用手按住也不會有什麼走光的風險,因為她穿著安全褲呢。
“我的名字……?嗯,叫我神楽就好。”
神楽打了個響指。
“神楽……?感覺像是個女生的名字。”
留美皺了皺眉,微微歪著頭。
——和澤村·斯賓塞·神楽哥哥的名字一樣?但他絕對不是那位神楽哥哥……
留美並不是神楽的粉絲,但神楽卻是她的榜樣。
她從四歲起就學習鋼琴,也是從學琴時就聽說過千葉有一位有著“絕對樂感”的神童澤村·斯賓塞·神楽,媽媽也總說要向他學習,她以神楽為目標一開始進步飛快,也頗受母親和老師的表揚,可最近一段時間卻越來越感覺到了瓶頸。
反觀神楽,剛上中學沒多久就拿到了全國大賽冠軍,十五歲時更是摘得了肖邦國際鋼琴比賽的桂冠,榜樣離自己越來越遙遠,留美不禁感到了深深的吃力感。
留美原先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神楽,不管怎麼說,那個優雅而富有魅力的神楽跟現在這個混混模樣的男人絕對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就在去年她從母親口中得知了一個消息,那就是神楽來到了她母親擔任教務處主任的總武高中。
只可惜,她已經想要放棄鋼琴了……最近甚至連昂貴的鋼琴課都逃了課。
“喂,你媽媽教了你那麼多,沒教過你不要隨便評價別人的名字麼?你要非說我的名字奇怪,我還想說你的名字就像是‘看吧~’呢。”
神楽說得沒錯,MiRo在日語里聽起來確實是與“看啊”或者“看吧”發音相同。
“唔,抱歉……”留美蹭下了椅子,輕輕拍了兩下裙擺整理好,又舔了舔因為吃便當和布丁而感到干澀的嘴唇指著冷藏飲料貨架道:“我可以自己選麼?”
“隨便,但是不能選酒喔~,我收銀台附近等你。”
說完神楽就笑了,心想自己也沒資格說人家。
畢竟合法的飲酒年齡是20,他現在才17也偶爾整兩盅,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哪有會喝酒的小學生……”
留美小聲吐槽了一句,回過頭欣喜地跑到了冷藏貨櫃跟前拉開了櫃門,又直接蹲下拿了最下面的一瓶小瓶“樂活牌”飲用水跑去了收銀台。
神楽就在那里等候著,店員看神楽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他是什麼誘拐小蘿莉的可疑人物一樣,見狀神楽立刻遞上了Passmo交通卡付賬的同時說:“那麼喝過之後我就送你回家吧,大晚上小孩子一個人在外面晃很危險的。”
“唔……”
留美沒有道謝,只是握緊了瓶蓋。
聞言,店員也才松了口氣,放下了報警的心思。
——這人打扮得像是個小混混,但實際上還是蠻不錯的一個人嘛。
“感謝您的惠顧~”
神楽與留美踩著店員的歡送聲與自動門的開關音樂走出了FM便利店。
此時天色早就已經全黑,道路上別說是車流了,就連晚歸的人都少得可憐,千葉本就不如東京繁華,這也是非常正常的現象。
神楽與留美站在街口處打車,他一邊招手留美一邊在喝剛買的水,可這個時候出租車也沒多少,過來過去也都是載客的,神楽打了一會兒有些懊惱地雙手叉起了腰。
“……”留美見狀倒也並不著急,只是擰好了瓶蓋說:“說起來,神楽你沒事要做麼?大晚上地跑過來見義勇為給小學女生解圍。”
“黃金周不本來就是休息日麼?沒事做不是很正常?倒是你,黃金周還要上鋼琴課這可真是不容易。”
“你要知道,黃金周讓鋼琴老師加班上一節課價格可貴了。”
留美略微撅起了嘴,像是在顯擺一樣。
“知道貴你還逃?”
神楽撇撇嘴,有些忍俊不禁。
“唔……”留美面色頓時變得窘迫了起來,雙眼也看向了神楽另一側別扭地說:“我又不想上……媽媽非要讓我上我才來的。”
“結果就沒錢也不敢回家一直在鋼琴教室附近晃悠麼?真是的,你不知道你有多危險。”
“別用一副擔心小孩子迷路一樣的語氣擔心我,”說著,留美擺弄了一下腰間的大蝴蝶結嘟囔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也沒有迷路。”
“啊,是麼?大人應該學會自己承擔自己做錯了事情的後果,就比如你逃課之後注定只有挨罵一個結局,你別想著逃避趕緊回家挨罵道歉這才是大人的做法。”
“無路賽……”留美碎碎念了一句,左手拎著水瓶右手捂住了耳朵抬頭看向神楽說:“我才發現神楽你挺煩人的。”
“這還真是抱歉了~”
神楽聳聳肩,顯得很是不以為意。
“不過……”留美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側過臉去看向右側小聲說:“你請我吃了晚飯和布丁,還給我買了水,這一點我要跟你道謝,謝謝……”
“這些其實都是小事,你找警察叔叔也能給你請,但最開始你一個人站在街邊被搭訕是真的很危險,那些人做出什麼事情來都不奇怪。”
“但是從旁人眼中看來的話,現在神楽你不正在對我搭訕麼?對小學女生搭訕的變態小混混。”
留美歪了歪頭,左眼抬起略微眯著眼忍著笑看向他。
“哎,那有什麼辦法?”神楽叉著腰拍了拍胸脯說:“又不是所有英雄都把內褲穿在外面的。”
“那哪兒是英雄了?只不過是單純的變態吧。”
留美臉上立刻出現了幾分嫌棄的神色。
“嘖,這年頭代溝真是嚴重,‘超人’的梗已經完全行不通了嗎?”
“意義不明……看你年紀也不太大,別總拿這種大叔一樣的口氣說話行麼?”
“看來是真的不行啊,算了,”神楽不再糾結,只是叉著腰默默一笑說:“那些都不重要,關鍵有一點我想問一下。”
“什麼?”
“為什麼羽川小姐不帶手機錢包身無分文地站在那里?你這樣出來令堂能放心麼?”
“唔……”留美一聽就局促了起來,她低下頭玩弄著手指,腳尖也來回磨蹭著地面,很是不好意思地說:“手機我本來就沒有,也沒有帶錢,學生證和交通卡一起放在挎包里,然後……然後我把昨天才新買的挎包丟了。”
日本的交通卡比如Passmo卡或者西瓜卡能在所有便利店和車站店鋪以及一半左右的一般門店刷卡支付,也就是說不僅限於交通這一項功能,只要有交通卡不帶錢臨時出門也沒什麼問題。
而且交通卡還有充值上限,就算丟了也不會造成太大損失。
“所以就更不敢回家了啊……”
“也根本回不去好吧……沒有交通卡我怎麼回去,BA~KA(笨蛋)。”
留美用一副仿佛跟傻瓜解釋一樣的語氣提醒他,同時還踮了踮腳。
“把裝著學生證和交通卡的挎包丟掉的BAKA到底是哪位啊?”
“唔……那你……你小時候就沒丟過那些東西麼?”
“沒丟過,別看我現在這樣,小時候的我可是被譽為神童的人啊。”
“……”
留美又上下瞥了神楽這身裝束一眼,唇角抽動著暗道:然後神童變成了游蕩在街上的小混混?
“總而言之,我想令堂該急瘋了?”
“誰知道呢……”
留美嘴上說得好像很是堅決,但臉上卻也出現了一絲明顯的憂慮。
終於,在留美的翹首期盼中,神楽攔停了一輛空的計程車,他打開車門讓留美上去,又敲了敲司機的車窗讓他降了下來,拿出五萬円紙鈔遞給司機說:“請幫忙載著那名姑娘到她指定的地方,如果有余就當是給您的小費了。”
“哦……哦,”司機雙手接過,瞧了一眼後座的留美又皺眉問她:“但是大晚上的,小姐您是打算去哪里?”
“我……”一見是個陌生的男司機,留美又有些犯了難,她眼巴巴地看向了神楽,神楽再次打開了後座車門壓低了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說:“地址你還記得清楚麼?”
“幼兒園的時候我就能背下家里的地址了,別當我是傻瓜……”留美略略有些不好意思,神楽松手笑了笑就准備抽開手關門,但留美卻又輕輕拎住了神楽的袖口,扭捏地看向了另一側說:“神楽你……你不是要送我回去麼?”
“呃……這不是看你一直都很警惕我麼?想著你坐上了出租車就能自己回到家了,或者,你放心我送你回去?”
“我……”
留美看向了他,欲言又止地咬起了嘴唇。
神楽不知道的是,留美是個在班上被孤立了的女孩子,她嘗試過很多方法讓別人幫助她擺脫這種孤立的情況,可收效甚微,到後來她也漸漸失去了求助他人的能力。
她自卑,她發怯,她害怕被拒絕,難以說出“請送送我”這種主動求助的話。
“算了,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神楽見她躊躇,自己主動開口詢問。
“唔……那……那你上來吧……”
留美低下頭拍了拍左側空開的座位。
於是神楽直接上車對司機吩咐道:“五萬円應該足夠送下這位小姐然後再送我一趟了吧?反正都是在千葉。”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沒問題。”
“抱歉……又讓你破費。”
留美縮成了一團,低著頭不安地對著食指。
——他不是個混混麼?雖然品行好像不錯,但根本上還是個混混啊……欠下了這麼多錢,他不會把我給帶到什麼可疑的地方去吧……?
留美不禁留了個心眼,戒備地用余光瞄了好幾次神楽。
“小意思,只是羽川小姐我可只請你吃了晚飯,沒有跟你發生任何身體接觸啊,到時候你可別抓著我說媽媽就是這個壞人不讓我回家。”
神楽朝她縱了縱眉。
“……放心吧,無論是挨罵還是挨打我會自己承受,不會泄漏你半個字的。”
“不不不你照實說明就行了,車費我也不會問你母親要,你別害怕,總之別亂編排我。”
“這點兒事情我當然知道……”
留美扭過頭去略有幾分傲嬌腔地說著。
在留美說過地址後,車子迅速發動,神楽漫不經心地瞥著車窗外,看那一道道化成了混合顏色流光的店鋪招牌輕輕用右手食指敲擊著右腿,如同在暗自讀秒一樣。
留美見狀也放心了不少,吃飽肚子之後迷茫地走了一整天路的疲憊感頓時如同附骨之疽一樣襲來,她霎時間困得厲害,但又完全不敢睡覺,只每隔一段時間就盯著路邊的建築來確認自己的位置。
但困意總讓她忍不住闔眼,沒辦法留美只好用胳膊肘輕輕推了一下神楽問:“聽你說你也在過黃金周,那你應該是有一份正式工作囉?”
畢竟那種是個人都能干的服務業可沒有所謂的法定節假日,只有排班休息的待遇。
而神楽打扮得如此“浮夸”,在留美眼中他實在是不像什麼有正經工作的人。
“沒工作就不能過黃金周麼……快對全天下的勞動者道歉。”
聽留美說那話神楽就知道她對自己的年齡有些誤判了,不過也正常,一般高中生哪有染成這樣浮夸的黃毛還打扮得這麼中二病的。
“抱歉……不對,我為什麼非得道歉不可,”留美嘟囔了一句,略有不滿地再戳了戳他的手臂問:“那就是你家在那附近?”
“不在,我只是剛好從朋友家出來回來剛要回家而已。”
“朋友家啊……”
留美重復這個詞時嘴里有點兒酸溜溜的意思,神楽一瞧她,發現她臉上明顯露出了寂寞的神色。
——莫非這個小姑娘沒什麼朋友麼?
神楽不禁心想。
哪怕是能半永久保持撲克臉的早坂愛在十一二歲個年紀也還很活潑多動,心里想的事情幾乎都會寫在臉上,因此神楽並不覺得留美在故意假裝表露某種情緒。
“那神楽你有幾個朋友?”
“有幾個……我想想,一般的朋友有四五個,關系好的朋友也五六個吧?怎麼了?”
“沒什麼,啊,朋友多真是好啊~”
留美最後的那半句話明顯有點兒諷刺的意思在里面。
神楽也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但這之後留美就不太想說話了,神楽也沒再自討沒趣,乖乖地閉上嘴等車子到達目的地。
車子駛入了一片寂靜的住宅地,這個點基本每家每戶窗戶里都亮著燈,而且門口還有那種專給晚歸人照亮的小夜燈,配上五六米一杆的路燈,倒是照得黑夜降臨也能看清楚門口的名牌。
“到這里就好。”
留美在一戶蠻大的日式宅院門前叫停了司機。
神楽回頭一看,果然那宅院門右側的名牌上就入木三分地篆刻著“羽川”兩個遒勁的大字。
——羽川美露,嗯……估計是真名沒錯了,只是名字就是有些怪怪的。
神楽覺得如果他是這姑娘的父母,那估計不會起“美露”,而是會起為“美羽”。
羽川美羽(Hanegawa Miu),瞧瞧,這名字叫起來多好聽啊!
但實際上這宅院距離留美的家還有四五百米的距離,之所以她會用“羽川”作為假的姓氏是因為她之前最好的朋友叫與羽川美羽,而且,她就住在這里。
用假名和假地址,留美就是這樣在陌生男人手下保護自己的。
只可惜,那個“羽川美羽”早就已經和班上其它人一樣加入了孤立留美的行列。
留美打開門下去,站在車門口朝神楽鞠了一躬道:“今天真是很感謝你,那麼,我真的可以回家了麼?”
“回去吧回去吧,啊,對,要不要我給你一個聯系方式?有困難可以聯系哥哥來幫忙喔~”
神楽從錢包里摸出了一張名片夾在指尖朝她晃悠著。
“不用了,還嫌我添的麻煩不夠多麼?”
留美抿了抿唇,口是心非地閉上眼朝他點了點頭,而後便關上了車門。
她站在“家門”前神楽揮手送別,神楽也跟司機說了大概的方向,司機向前開了一截,開到路口時才轉向繼續向他的家里駛去。
直到出租車尾燈再也看不到了的時候留美才終於松了口氣,她戀戀不舍地摸了摸之前最好朋友的美羽家的姓氏名牌,感受到那片刻的冰涼後默默地松開了手,垂頭喪氣地握緊了小拳頭。
——討厭,美羽很討厭,美羽真是個大笨蛋!!明明是我最好的朋友卻最先背叛了我,言而無信,討厭鬼,去死去死去死吧!
留美咬牙咬得吱吱作響。
但幾秒後她就又肩膀一垮,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滴說:“不罵你了,我們不能和好麼……一點都不守約真是跟笨蛋一樣,真幼稚。”
只可惜,沒有人能回答留美的問題。
時候不早了,留美知道家里還有人擔心著她,她也就沒再多在曾經的好閨蜜家門前逗留,拭去眼淚轉過身就走向了自己的家。
“叮鈴~~”
悠揚的鈴鐺聲在留美背後響起。
這聲音讓走在夜路上的她莫名地有些驚恐,留美趕緊回頭向後看——
但後面什麼也沒有,能看到的只有門燈下那泛著冷光的“羽川”家名牌罷了。
“聽錯了吧……?”
留美如此安慰自己,輕輕拍著小胸脯轉身快步離去。
等留美離開差不多三分鍾之後,伴隨著一聲鈴鐺的輕響,一道清麗神秘的嬌小身影悄然出現在了羽川家宅院門前。
她身著一身以衾黑色為底的華麗振袖和服,在左肩到右側下擺都密集地繡染著櫻花梅花牽牛花的復雜紋樣裝飾,袖口處還有從中段延伸到末端的優美紫藤花,細小的綠色葉片點在花團錦簇的羽繪之間,給這乍看上去浮華過頭了的衣物點綴上了些沉靜的色彩。
和服外黑內赤,在隨風微微飄蕩的振袖袖口間宛如有點點鮮血閃過,腰間的金絲腰帶扎出了那不堪盈盈一握的細嫩腰肢,其上環繞的紅繩與粉色錦緞上裝飾的一朵血蓮更是不由得展現出了幾分咒怨一般的蕭殺之氣。
“叮鈴~”
腰帶上那條紅繩里穿著的一枚小小的鈴鐺再度響了一聲。
幾乎要垂到膝蓋的烏黑長發並未隨晚風飛揚,反而像是在遵循著某種既定的規則一樣悄然泛著靈動的波浪。
少女緩緩抬起了酥手,將如玉雕的指尖貼在了那略微發涼的“羽川”二字名牌之上。
她閉上了翠綠的眸子,略微低下頭,兩鬢發絲上的紅繩結隨風搖曳。
當她再度睜開眼時,眼眸中那一抹翠綠已經盡數消失,變成了充滿血煞氣息的赤紅。
“羽川……都該死!”
少女雙手合十,霎時間一股奇異的能量降臨在了羽川家宅院的大地上,宛如一口透明的倒扣大鍋一般。
這是結界,現世與往世的結界,亦是生與死的結界。
做完這一切之後,少女轉身離去,僅邁出一步便已經來到了十步開外,再下一刻,她的身子從膝蓋往下已然化為了飄零在夜幕中的五彩齏粉,隨即全身都迅速消散,如同一座七彩石雕少女被微風吹得在刹那間消蝕。
話說回神楽,他直到回到家都再也沒聽到任何一下鈴鐺的響聲。
不過鈴鐺不鈴鐺的還在其次,一進家門他就得知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站在門口為他打開門的人是早坂愛,而在大廳里迎接他的人則是穿了一身標志性女仆裝的早坂奈央。
呃,話雖如此,早坂奈央平時也這麼穿。
“你們……?”神楽深呼吸著走了進去,壓抑著期待問也一樣穿著女仆裝的早坂愛說:“小愛,你修行結束了?”
“回您的話,並沒有,今天穿成這樣只是媽媽的要求而已。”
將金發馬尾給扎在左側的早坂愛不卑不亢地欠了欠身,又主動後退跟神楽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離”。
“那……?”
神楽不解地跟早坂奈央對視著,此時早坂愛回頭關上了神楽家宅子的正門,早坂奈央恭順地從圍裙上繡著的口袋里摸出了一枚看上去很舒服的米黃色明信片,雙手捏在一起欠身的同時遞給了神楽。
“呃……我康康。”
神楽就這樣站在門口接過了這張在正面印著布倫海姆宮的明信片,反過來一瞧——
首先他一眼看出這是老媽小百合的筆跡,至於內容,她這樣寫道:
【致神楽:
請原諒媽媽的不辭而別,事關你的婚事,所以媽媽要親自去一趟英國跟對方家長詳細談談,話雖如此,其實我是故意不告訴你噠~,黃金周你就乖乖在家里呆著,不要和英梨梨小穹吵架。
媽媽會替你好好把把關,放心交給媽媽吧!
最後,媽媽此行大概需要三周到一個月的時間,順便去英國活絡一下人脈,我不在的期間奈央會暫代我也就是小愛的職位當你的貼身侍女,順便好好監督著你,平日里的司機另行安排,假日里還是由奈央擔當,祝你生活愉快。
媽媽留書】
“奈央小姐……?”
神楽瞧著那與早坂愛幾乎如出一轍的臉,實在是很有些哭笑不得。
早坂奈央的皮膚比早坂愛還要更白一點,因為她身上的歐洲人血統更濃,和神楽一樣是一半一半的混血,身高比早坂愛略高兩公分,瞳色略比早坂愛淺,與穹近似,臉型稍微比早坂愛圓潤一點,這個圓潤並非是胖的意思,總之是很有美感,與她流海七三開的齊耳短發特別搭。
至於其他的部分神楽就不太清楚了,他只有早坂奈央十七年前的裸體記憶(神楽曾經吃過她的奶)。
按理說神楽應該也白得很厲害,但他的身體不會分泌雌性激素,因此再白也沒有她倆這麼白。
“那麼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就請恕我僭越暫時接替夫人的‘工作’,擔任您的貼身侍女一職,同時這期間家中大小事務將由您來主管,我從旁輔佐。”
早坂奈央見神楽看完了明信片,又後退半步把雙手交貼在小腹上,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這大概是認可他為一家之主的意思。
早坂愛同時後退半步無言地朝他鞠躬。
“不用行禮了,直起身來吧。”
見早坂奈央如此深鞠,神楽也頓時頗感壓力。
“是。”
母女兩人同時站直對視著。
“明明再過一周就要過母親節了,媽媽卻跑去了英國……哎——,這叫我如何是好?買的禮物不白費了麼?”
神楽揮舞了幾下手里的明信片,翻著白眼搖搖頭繞過了早坂奈央身邊。
“啊,確實,馬上要到母親節了!”背後的早坂愛一聽這話就興奮了起來,直接上前幾步抱住了注視著神楽後背的早坂奈央的左臂,她一邊蹭一邊雙眼閃著星星撒嬌道:“媽媽~,你想要什麼禮物?想吃什麼好吃的?”
“愛……冷靜點兒,你太沒規矩了,神楽少爺都還沒走遠呢,就是這樣你才會重新修行啊……”
“哎——,神楽少爺不在意,沒事的~,反正現在是在家又不是在外面~,也沒什麼旁人看著,不礙事不礙事~”
早坂愛歡呼雀躍,還在蹦蹦跳跳地。
要平時神楽確實是不礙事,但今天……這混蛋早坂愛不就是直接在當海豹在曬媽麼,可惡,誰還沒個媽了?
——Fuck!小百合你母親節跑什麼國外啊!!!
“真是拿你沒辦法,”早坂奈央抬手揉了揉早坂愛的小腦袋微笑著說:“媽媽什麼都不缺,禮物什麼的不需要,只要有你這份愛就足夠了。”
“嗚嗚~~~”
早坂愛滿臉通紅地撲進了媽媽懷里。
神楽回頭瞧著這母慈女孝的場面嘖嘖了兩聲,很有些酸溜溜地叉腰道:“兩位早坂,我現在正愁母親節怎麼辦呢,你們倆就在這里給我秀恩愛啊,成心給我上眼藥是不是?”
“你瞧——,神楽少爺生氣了吧?”
早坂奈央打趣地推開了女兒。
早坂愛也看向了神楽,她盡管還紅著臉卻在下一刻立刻變為了撲克臉說:“既然如此,我建議神楽少爺您在母親節那天直接去英國為夫人慶祝節日。”
“然後你和奈央正好放假去過母女二人世界是吧?真是便宜了你。”
“切……”早坂愛小聲抱怨了一句,在媽媽懷里扭頭嘟囔道:“暴露了麼?”
“行了,你不是還在修行中麼?回你的房間去吧,奈央小姐,請跟我來。”
“是——~~”
早坂愛故意拖著長音不悅地回答著,對於神楽強迫自己母女分離一事略有不滿。
“您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沒必要對我用敬稱,現在您還對我說敬稱我真的是誠惶誠恐。”
早坂奈央跟在神楽背後有禮貌地說著。
“首先再怎麼說您也是我的老師,其次您還當過我的乳母,讓我突然間把您當侍女對待我實在是張不開嘴啊。”
神楽略有些羞澀地撓起了頭。
他所說的“老師”是指早坂奈央曾經教導他格斗。
“哪里的話,請您千萬不要客氣,您如何使喚小愛就如何使喚我便是,母親與女兒本質上其實沒什麼區別,而且我們家本來就是世代為斯賓塞家族服務的,職責所在,無需介懷。”
早坂奈央客氣得不像話,弄得神楽愈發有些難受了。
從一樓大廳到三樓神楽的房間,神楽推開門先一步進去,早坂奈央進門後順手鎖上了門,和早坂愛一樣,沒有神楽的命令她就只是站在門口雙手貼在小腹低下頭等待招呼。
神楽站在離她大約三米處,接近自己床鋪的位置,他左手橫在腹部,右手捏著下巴上下打量著早坂奈央,而她見神楽打量她也立刻微笑著挺胸抬頭,擺出了最自信的姿勢讓他看。
“咳咳……”神楽摸著下頜思索道:“那麼,我先來試一試命令習慣一下可以麼?”
“欸——,任何命令都可以,請您自由下達便是。”
早坂奈央提了提裙擺微微屈膝答道。
“想必你也很清楚做貼身侍女最重要的是忠誠於主人,那麼我要求你首先誠實回答我的問題,”神楽左右來回踱步,雙手背在了身後邊走邊問:“第一,母親真的去了英國麼?”
“Yes。”
“她母親節也不會回來?”
“Yes。”
“……”神楽暫停了腳步回頭看了她一眼,繼續走著問:“母親節那天你希望有一天假期和小愛一起休息?”
“No。”
“???你不希望放假麼?”
神楽立刻站定。
“既然現在的職位是夫人指派給您的貼身侍女,我就該將您當做最重要的一切來侍奉。”
“那我要說,母親節給你放假一天和小愛一起休息呢?”
“我會很開心但會勸阻您不要那樣做。”
“為什麼?”
“您沒必要顧慮我們的感受,聰明的主人應該讓下仆敬畏自己,太過隨和會導致威信下降。”
“……這可真是太真實了。”
神楽想到了早坂愛對自己的種種損話,不由得眼皮直跳。
“罷了……”神楽重新站到了她的面前,挺直腰杆道:“隨便唱一支歌給我聽。”
早坂奈央立刻提氣一展歌喉,她來了一首霉霉的英文歌,神楽不禁覺得她就是霉霉,
唱了大約半分鍾過,神楽揮揮手,她也迅速閉上了嘴,又恢復了那副溫婉的笑臉。
“嘖……”神楽琢磨了幾秒,將右手手心向上伸給她道:“來,握住我。”
早坂奈央立刻雙手一起輕柔地握住,像是在撫摸愛人一樣溫柔地輕撫著。
由於注重保養而且除了開車之外從不勞作(哪怕開車也戴手套),因此她從指尖到手腕都如同少女般嫩滑,摸上去很是舒適,她的美甲是嫩粉色的,神楽更喜歡這樣的,對早坂愛青綠色的美甲沒什麼感覺。
“真是聽話到讓我不適啊……”
神楽有些起雞皮疙瘩地緩緩抽回了手。
“莫非您希望我私下里對您嚴苛一點麼?”早坂奈央也說收回手,半掩著唇偷笑道:“比如傲氣女仆Play?”
“……你就別逗我了。”
神楽頭大地抱著腦袋哀嘆。
“呵呵呵呵……”早坂奈央笑得都眯起了眼,而後又恢復成了微笑臉問:“還有什麼命令都請您隨意下達。”
“問你一個很私人的問題可以麼?”
“您太客氣了,貼身侍女在主人面前沒有秘密,更沒有‘私人’這一說。”
“……好吧,那我就問了。”
“您請。”
早坂奈央向前伸了伸手。
“你跟你丈夫多久睡一次?上一次是什麼時候?”
神楽知道早坂奈央的丈夫是他母親嫁過來時帶過來的下人,名叫早坂正人,現在在替她代管千葉的皇家大倉酒店,也就是所謂的總經理。
“二十五歲之後基本上三四個月大概會睡一晚,大概會做兩到三次,現在基本一年也不會有幾次,上一次還是去年新年,總共做了兩次,畢竟做愛乃是夫妻間的義務,我也會盡量扮演好妻子和母親這個角色。”
早坂奈央眨了眨眼,毫無抵觸地回答。
“你們怎樣避孕?或者說,避孕麼?”
“當然了,從來都是由正人他戴安全套,我這個年紀再懷上可太丟人了,不能不避孕。”
“你只被他一個人睡過麼?”
“到現在為止,是的。”
“你是不是在想我很過分,一上來就問這種床上的問題?”
“哪里的話,您這個年紀的男性問什麼我都不覺得奇怪,不過您不用擔心,您父親早就命令我讓我對您負責,所以無論您問我什麼我都不會向您母親報告。”
早坂奈央撫臉微笑。
不由得神楽有種被那笑容中的美目給看穿了的感覺。
“是麼……那我再問一下……”神楽靠近她直視著她的眸子問:“你跟我父親睡過麼?”
“我還沒有魅力大到讓您的父親側目的地步,而且……”早坂奈央目光稍微偏了偏小聲嘀咕道:“您應該清楚,萊納德老爺完全偏愛胸部平坦的女性,所以……”
“哦、哦,我知道了你不用說了。”
神楽又感到一陣頭大,揉著太陽穴趕緊阻止她。
說起來穹的母親也是貧乳……但早坂奈央,神楽吃她奶的時候記得她的胸挺大的,這樣靠近看上去應該是有D的感覺,或者是C罩杯的較大尺碼加上聚攏型文胸。
總之和早坂愛不一樣,她不是墊出來的。
神楽走向了自己的座位,他把玩著那把用來拆信封上臘封的信紙刀轉悠著,握緊走到早坂奈央跟前朝著她的臉瞬間戳了過去——
早坂奈央眨了眨眼,身子一動不動。
神楽的信紙刀也在貼近她眼珠的那一刻猛然停了下來。
“你倒是反抗一下啊。”
神楽一下把信紙刀扔回了桌面,翻著白眼吐槽。
“啊啦啊啦,瞧您說的,貼身侍女可不得絕對信任主人嗎?我相信您是不會無端傷害我的。”
早坂奈央笑得很是迷人,但這份笑容卻讓神楽暗暗有些戰栗。
早坂愛是很聽他的話沒錯,但早坂奈央他還完全拿不准,她突然變得這麼乖巧,神楽太不適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