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兵部左侍郎次女林映雪和禮部尚書的嫡子趙泠訂下婚約。
洛嫣收到林映雪的書信時,還沉浸在洛離離去的悵惘失落中,見了她的信,差點笑出聲來。
林映雪是她們三個中最不願成婚的,想不到世事難料,她如今倒是最先定下親事的那個。
光陰轉瞬即逝,當上京的第一場雪落下時,已經是仲冬時節,她坐在窗邊賞雪,屋內地龍燒得旺盛,把整個屋子都暖得恍若春夏。
“玉露,今日可有書信?”
“小姐,昨日才來一封,今日怎會又來呢?”玉露把被寒風吹得有些涼了的茶水端走,又將小姐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窗外天地一色,秋日蕭條的枝頭掛白,石青的地面也被雪覆蓋,這雪白的景映在洛嫣眼中,人和景都看起來潔白無暇。
她拄著臉,思緒飄遠,若是能和洛離一起賞雪就好了,這樣還能做些別的。
“小姐,林家那位又來提親了。”玉露掀了錦簾進來,面露急色。
“無妨,讓娘打發了便是。”
自洛府召婿的消息放出去,引得無數男子心生向往,雖說天子輕商,但論起真金白銀,洛府可是實打實的一塊肥肉,再加上洛家小姐相貌生得俊俏,這贅婿不當白不當,於是整日都有拜帖投遞,那些自薦枕席的歪瓜裂棗看得柳汀蘭兩眼冒火。
但林落泉就是這獨立雞群的白鶴了,林家世代在朝中為官,又是書香門第之戶,林家第一次上門提親時可把柳汀蘭激動壞了,但卻被洛嫣一句“此人品行相貌不端”給打發了,於是後來幾次也都被她娘果斷推拒。
今日這次,不出她意料的話應當也是被拒的份兒。
“可,可是,那位林公子親自前來提親,還和夫人相談甚歡啊!”
毯子掉落在地,洛嫣直接從梨花椅上站起,“什麼???”
先前林家來提親之時,派的都是些能說會道的媒婆,今日這是刮什麼妖風?
還有,林落泉自己分明是個乳臭未干的懵懂小兒,為何不安心考取功名反而跑過來非要和她成親?!
玉露在身後打著傘都有些追不上自家小姐的步伐,“小姐,小姐,您慢些,當心腳下。”
堂前銀骨炭燒得正暖,洛嫣跑得心急,一腳踩在門前雪融處,正失去重心時卻突然落入一個帶著暖意的懷抱。
無措抬眼,入眼的是一張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臉,僅僅不過小半年時間,林落泉竟完全褪去夏末時的稚氣,就連個頭都比她高出不少,眸間澄澈,是未經世事的清亮,鼻梁高挺,活脫脫的一個溫潤似玉的美少年。
“嫣兒來啦,看你心急的,”柳汀蘭此時笑眯了眼,看著抱在一起的兩人,怎麼看怎麼登對,“我看林公子儀表堂堂,為人謙和有禮,很是不錯,你覺著呢?”
洛嫣趕忙從他懷里退出來,頂著自家娘親暗示的目光,她磕磕絆絆道:“不妥吧,林公子年歲尚小,應當以學業為重才好。”
柳汀蘭簡直想掐死自己這個逆女,騙她就算了,今日還看不明白她的用意,就算不喜歡,先留著啊,起碼日後還有轉圜的余地。
“洛,洛姐姐,”雖然林落泉今日來之前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備,但真正見了她仍有些緊張,明明方才還與洛夫人談笑風生,此時像是被捏了嘴的鴨子,半天說不上來什麼,最後大著膽子擠出一句,“你可有心悅之人?”
這話問的,一下就把洛嫣問住,她捏緊袖中手帕,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心里想起洛離委委屈屈的模樣,已經到嘴邊的假話被咽了下去:“有的。”
林落泉先前准備好的說辭霎時都土崩瓦解,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最後還是柳汀蘭出來打了圓場,“林公子今日請先回吧,畢竟訂婚不是小事,容我們思慮幾日,再給你答復。”
見這事還有一线生機,林落泉強撐著笑了笑,“好。”
人剛走,柳汀蘭立馬把低頭立在原地的洛嫣拉過來,“你何時有了個心悅之人?一年到頭咱們母女都相處著,你說說,你何時有的心悅之人?”
“沒有……”她娘平日里性子還算溫柔,一問起話來,洛嫣覺著她都能去大理寺任職。
“沒有?那你方才為何說有?”
“女兒不想耽誤人家嘛。”她想撒嬌,卻被她娘無情忽視。
“自古以來婚姻之事哪有稱心如意的,無非是給後生擇個依靠,有個相貌品行不錯的已經算是難得,若是為了勞什子心悅之情苦苦等待,等到最後花凋人謝,能落個什麼好?”
“可是洛離……”她忍不住,想稍微試探一下她娘親的態度。
一提這個柳汀蘭又想起那夜所見,她深吸一口氣,強硬道:“洛離自有他的緣分,同你有何干系?”
是啊,同她又有何干系。
但不知為何,洛嫣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喘不上氣來,心口堵了什麼似的酸脹得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