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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鏡花水月 vancouver1990 3593 2024-09-06 06:28

  富有的婦人在某一日忽然對丈夫撤銷告訴,原因是丈夫終於向她認錯,我以為事情會就此告一段落,想不到婦人與丈夫竟聯手控告外遇對象妨害家庭。

  “真不懂這些人為什麼要結婚呢。”

  文忠愁眉苦臉的抱怨。

  “你說好幾次了,學長。”

  我說。

  我不知該感到開心還是憂愁,畢竟不管是之前的控告、或者是現在新成立的罪名,對我來說都一樣的麻煩,盡管是踏上法庭的大好機會,但我寧願用其他案件來當處女作。

  “不管是這位太太也一樣,或是李董也一樣。這些人真令人作嘔。”文忠說。

  “李董那邊把消息控制得很好呢。”我說。文忠聳聳肩,拿著香煙走到外頭去,我跟上。

  “你知道那個有錢太太是透過誰介紹,才來找我們的嗎?”文忠邊走邊說。

  我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李董。應該說,是李董的律師好友,那個有名的大律師。”

  文忠說出了那天紀穎跟我說的名字,姓莊的資深前輩。

  “那他怎麼不自己接下案子呢?”

  我問,但隨即在腦中推敲出了原因。

  那位資深又富有盛名的莊律師,未來將會參選,並且跨入政治圈的大門,一來,他不想要介入這樣的丑聞之中,就算是至交的丑聞也一樣。

  況且,他多多少少也擔憂著敗訴的可能性,就算僅有一絲絲失敗的機會,即將躋身立法院的明日之星,他亦不願冒險。

  所幸,他賣人情給兩方,一方是我們事務所,另一方便是李董事長了。

  “而且他可是校友會呼風喚雨的角色之一啊。”

  我自行說出口。甚至連許多檢察官、法官都是他的晚輩。

  “很無聊,對吧?幸好我不是你們學校畢業的。”

  文忠學長點煙,挖苦的說。

  李董的案子還要好一陣子才會開庭,而妨害家庭的案件仍在等待送件程序,因此原本忙碌的我忽然有了些空檔,我便馬上傳了訊息詢問琳君是否要共進晚餐。

  過了幾個小時,琳君才有空傳來答應的訊息。

  閱讀琳君訊息的同時,通訊軟體中也亮起了大學同學的名字,當房仲的那位同學傳了訊息問我是否在线上。

  “大律師,你還在處理李董的案子嗎?”同學如此寫道。

  “有呢。不過延期開庭了。”我回應。

  “下個月中有一場募款餐會,李董也會參加。”

  同學再次寫道。乍看我倆的對話真像是調查局,准備滲透進什麼神秘組織似的。

  “你還真把我的事情放心上啊!什麼募款餐會?”我問。

  “某個團體發起的募款餐會啦!總之比較像是有錢人的交際場合,很多大老板會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公司竟然也受邀,但是根本沒人想去。”

  同學寫著。

  “因為我們都不是有錢人。”

  他如此補充。

  “那你把日期傳給我,我來安排。”

  同學傳來,我隨即回復了他,並道了謝。

  其實對於李董事長的調查,已毫無懸念。我當時想著的,是也許可以見到紀穎一面也說不定。

  等待琳君下班的時間,我騎著機車到了道寧建設附近。

  與琳君任職的公司相同,道寧建設同樣是一棟以帷幕玻璃覆蓋著的摩天大樓。

  某些樓層燈光已熄滅,而某些樓層那冰冷毫無生氣的白色燈管仍開著,可以看見較低樓層的窗戶里頭,仍有西裝筆挺的上班族正在忙碌走動著,為了想要趕緊下班而拼命工作。

  我拿出手機,發現竟有三通來自琳君的未接來電。

  正要回撥,琳君已傳來道歉的訊息。

  道寧建設的老板忽然有兩小時的空檔,可以與琳君和琳君的前輩碰面,因此她們非得與他碰面不可。

  雖然多少感到落寞,但我仍回傳了簡短的一個好字給她。

  原本打算買便利商店的微波食品回家吃,騎車返回租屋處的路上卻又臨時改變主意,到了家附近的速食店點漢堡吃。

  大學同學傳了募款餐會的日期來,就在李董開庭的前兩天。

  我心想若李董仍能若無其事地參加,那真不知該說他信心十足、還是該說囂張跋扈了。

  如果那些淫穢照片里的其中一名男性真是李董本人,那麼照片中女子的丈夫會對李董的行為舉止作何感想呢?

  作為一名安分守己的丈夫,面對如此玩弄妻子的男人,所能做的僅僅是對他提出告訴。

  然而,被警告的一方,仍在開庭前幾天大大方方的參加公開活動,並在該場合中與其他名流把酒言歡。

  最關鍵的人物就是照片中的女子本人。

  隱瞞著安分守己的丈夫,竟然可以做出如照片中如此下流不堪的動作,讓自己成為男人們的玩物,並為此感到快樂、享受著這般羞恥的歡愉。

  我想,就算丈夫真的獲得了勝訴,李董事長必須為此事負起責任,但夫妻之間的關系亦再也無法挽回了吧。

  那麼,在一切風暴過後,不貞的女子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呢?

  而丈夫又會如何呢?

  他們該怎麼面對往後的人生?

  風暴之中,最置身事外的便是李董事長了。

  不管如何,他的人生也不會改變。

  即便是被掛上了一條罪名,但他的建築王國也不因此而在一夕之間垮台,就像文忠學長一點也不在乎實習學分那樣,李董事長亦不在乎這些市井小民的人生。

  更何況,李董事長目前並沒有失敗的征兆。

  我吃著漢堡,邊思考著這些無止盡地自問自答。琳君打來。

  “順利嗎?”

  嘴里還有漢堡,但我一接起電話便問。為了讓琳君感覺到我的關懷。

  “還沒呢。他遲到了。”

  琳君說,電話傳來重重回音。

  “你在哪兒?回音真嚴重。”我說。

  “廁所啦。”

  琳君害羞地回答。

  我噗哧一聲笑出來,琳君說了改天再約會以及再見之後,便氣衝衝掛了電話。

  我的閒暇時間並沒有維持超過一天,欲讓我盡速成長為律師的老板又將我調派至另一支案子緊急支援,原本的助理因為急性腸胃炎而病倒了,目前所有的資料雜亂無章沒人整理。

  人性是自私的,在我閒來無事的時候,我便希望琳君可以排除萬難陪伴我,然而當我開始忙碌,我卻一點也不在意琳君是否與我有相同感受。

  我整理著堆積如山的資料,與琳君聯系的頻率又創造了低點,通訊軟體似乎只剩互道早晚安的功能。

  經過連日的加班,我感到身心俱疲、腰酸背痛。

  我走到空無一人的吸煙區想要透透氣,天空烏雲密布、空氣悶熱,似乎正要迎來一場午後雷陣雨。

  我放松的瀏覽起手機,看見琳君的個人網頁上更新了一張網球場的照片。

  照片中沒有任何人物,只有放在地上的藍色網球拍與滿地的螢光綠色網球。

  照片說明寫著“好久沒打了,幸好還能打”最後加了三個愛心符號。

  “該不會真的約了道寧老板去打球吧?”

  我切換至通訊軟體,發了訊息問她。

  “沒有啦,跟同事。”

  意外的,琳君竟正好在线上。

  “那就好。”

  我回復,並且傳了一張無奈的表情符號。

  我切換回琳君的個人網頁,在她的好友列表中輸入“陳尚明”,但沒有找到任何相關結果。

  過了很久,琳君並沒有回復我,我只好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

  當時的我,腦袋里總是想著其他與自己無關的事,而與自己切身相關的一切,卻視而不見。但光是用腦袋想,大概也於事無補吧。

  下午,病倒的助理康復出院了,匆忙的回到事務所加入資料整理工作,我為自己甚至一度懷疑他只是不想要整理資料而感到羞愧。

  當大家紛紛下班離開,我倆仍埋首於整理資料的地獄之中,畢竟再過幾天就要開庭了。

  倒是這案件的律師一點也不緊張,只看了我倆一眼便從容地下班。

  接近深夜,正當我發現似乎有重復的檔案,正在逐一檢查兩份是否有出入時,琳君回復了信息。

  “以前,不管怎麼樣你都一定會打給我說晚安呢。”

  琳君忽然傳了這樣的訊息來。

  我感覺到一陣焦躁,拿起手機回撥電話,琳君沉默的接起。

  “你怎麼了?”我劈頭便問。

  “……沒什麼,只是說說而已。”

  琳君用虛弱的語氣說。我多麼討厭她那虛弱的語氣,就好像我已經狠狠欺負她似的。

  “我怎麼了嗎?”

  “沒什麼啦,只是剛好想到。”

  琳君裝作若無其事地回答。

  “到底怎麼回事?”

  我感到窘困,開始提高音量。辦公室另一頭,甫從腸胃炎康復的助理抬頭看了我一眼。

  “你以前很溫柔。”琳君說。

  剛交往時的第一次吵架,我曾對著琳君大發雷霆,但後來發現她是不甘示弱的類型,於是從此我便很少與她爭執。

  若是發生了什麼衝突,總是我先想辦法消化自己的情緒,便盡快跟她道歉。

  此時的我,幾乎完全無法提起力量與她爭論,我丟下手上的資料,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我沒有力量爭論,也沒有力量溫柔。

  一陣沉默之後,她先說了道別,我們便結束了通話。

  我將頭向後仰,無力的癱軟下來。

  窗外開始下起了大雨,並伴隨著陣陣閃電與雷聲。

  “天氣變成這樣,我們今天不用回家了吧?”

  剛剛在遠處的助理走過來,單手倚靠在門上,想要裝出帥氣的模樣。

  “是啊。”

  我看了一眼窗外,揉揉眉心。

  “這種天氣叫點餐外送,應該很缺德吧。”助理開玩笑的說。

  “律師哪有在怕缺德。”

  我回應,我們兩個都笑了。

  “但是我應該要離職了吧!”

  助理忽然說。我驚訝的抬頭看了他。

  “你剛剛在跟女友吵架,對吧?我也跟我女友吵了好幾次架,她總覺得我沒有時間陪她,到底是工作重要還是她重要。”助理苦笑說。

  “女人真煩啊。”我說。

  “不,我想她是對的,所以我會去找別的工作。”助理說。

  我沒有說話,回望著他。

  他的眼神里帶有某種不可挑戰的堅毅。

  在遠赴北國的這三年之間,我時常會回想到這一時刻。

  如果我當時認同他的說法、或是再更加的了解他的論點,也許,一切便會完全不同。

  那一晚,我倆都沒有回家,一同在在辦公室將資料給連夜做完,並且在風雨中叫了外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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