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洞穴之中。
飛星眉眼見閃過猶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未等他開口,廣刹忽然起身。
她下了石床,轉身走向洞穴更深處,身形很快完全沒入黑暗。
一道縹緲的聲音從深處傳來。
“我近日要閉關突破,你少外出。”
她當然不是要飛星幫她護法,是怕飛星出了事情自己救援不到。
“好。”
飛星點點頭,目光落在掌心的梳子上。
算了,下次再說吧。
他將梳子收入儲物空間,閉眼修行。
次日清晨。
他走出洞穴,伸手一揮,十余柄暗紫劍影飛向遠處的峰頂。
那峰崖上有一窩鷹巢,幾頭不久前剛破殼的雛鷹正在巢中安睡。
輕微的晃動使得它們以為是母親攜食歸來,紛紛睜開眼,然而眼前卻是一個從沒見過的生靈。
他沒有鈎狀的尖喙,沒有雪白的頸羽,眼瞳倒是像母親一樣大而明亮。
香暗生光訣切下幾塊巨岩,被仙氣托著帶回來,飛星看著眼前這窩驚慌嗷叫的雛鷹,眨眨眼,又用仙氣送了回去。
他想起泗風子休息時立在門前的碑石,學著那樣在岩石上刻下“暫不見客”四個大字,而後滿意地點點頭,回到洞穴中,小心地將巨石掩在洞口,沒發出一點聲音。
不多時,遠峰的雌鷹攜著血肉模糊的野兔歸來,站在巢前搖頭晃腦,總覺得自己家似乎矮了一截,連采光都受影響了。
……
七月。
伏盡碧轉黃,雲薄風未涼。
老農急收麥,新貴緩戲娼。
某座仙島上,數場驟雨帶來幾絲清涼,新蟬方誕,石蒜初開。
這仙島極小,大約只有兩三畝,島上生活著一名據說容貌頗佳的男性散修。
此刻,那散修正伏跪在一名妖艷女子面前,神色緊張,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
女子身後站著幾名俊美青年。
這散修的容貌也算俊秀,但與他們相比,就相形見絀了。
“唉~~”
女子輕輕一嘆,伸手摘下一朵石蒜。
“花不錯。”
她張口說道,將石蒜插在鬢上。
“但人不行啊。”
一名身著雪白錦繡衣裳,劍眉星目,紅唇齒白的美男子恭聲笑道:
“真人,我早說了,散修能有什麼見識?這不又白來了。”
“唉~~我這不是怕萬一嗎?”
巧蓮面露愁容,緩步來到他身旁。
他見狀自覺地張開雙臂,巧蓮靠在他的懷里,伸出手指,在他的胸口打轉,低頭看向地上的散修嬌聲道:
“你害我白跑一趟,該如何是好啊?”
散修心中真是有苦說不出,自己老老實實地在這里與世無爭地修行,招誰惹誰了?
“真人,我這……呃……”
情急之下,他想起去年與友人閒聊時談到的話題,連忙說道:
“真、真人可是要尋容貌世間罕有的男子?!”
巧蓮說道:“對啊,你若是知道哪有這般人,我便放你一馬,如何?”
“我曾聽說,在金榕島上有一名容貌舉世罕見的男子!”
“哦?”巧蓮聞言瞪大了眼睛。
懷抱她的美男子柔聲道:
“真人,這散修之言怎可輕信,若是謊言又該如何?”
那散修連忙說道:“老實與真人說,我確實不曾見過那人,但絕不敢欺騙人!”
“果真!”
“真人天威,我怎敢欺騙?!”
巧蓮聞言自然欣喜,一雙狐媚雙眸中迸發出風情四溢的淫光。
“那金榕島在何處?”
“在東北一千——!”他想了想,伸手指了個精准的方向,“以此向前約一千五百里便是,乃是一座零嶼,極易打聽!”
巧蓮獲此佳訊,心情極好,離開美男懷抱,向散修所指的方向眺望著。
她一離開,那美男子悵然若失,隨即暗暗狠厲地瞪向地上的散修。
巧蓮之前最鍾意的乃是一名宛若女子秀麗的美少年。
他通過暗算、設陷等方式,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得到巧蓮的芳心,成了這段時日最受巧蓮喜歡的男子。
若這散修所言為真,那當巧蓮見到那人之時,便是自己失寵之日了!
他決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可是眼下顯然無法阻止巧蓮去尋那人……
巧蓮回頭問道:
“那人姓甚名誰?”
“是叫……”
散修仔細回想了一番,篤定道:
“他名叫李樂!傳言皆稱其容貌空前絕後,乃是世上絕無僅有的男子!”
“好!若你所言不假,屆時我自會派人賞賜與你。”
她說完,便乘仙器飛去,跟隨她的那些男子各乘仙器、仙劍、靈獸等跟上。
“多謝真人!多謝真人!”
散修朝他們的背影連聲叩首,待他們飛遠後才起身,欣喜地暢想著自己會獲得冬池山莊的什麼獎勵。
……
逍遙海上九塊大仙域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凡俗之人難以想象的大小事件。
比如在東海海淵所在的大仙域「地淵」中舉行的離塵宴上,一名身背大劍的散發健壯蒙面青年當著各大宗門的面,擄走幾名因資質頗佳而被他們看中的年輕修仙者。
又比如那位青蓮仙門的年輕仙子從蓬萊仙島、靈宿劍派、冬池山莊等宗門所在的大仙域「蓬萊」離開後,向北去往了「鏡山澤」——那里的宗門極好斗狠,常年彼此征伐,哪怕東皇仙門也無法全部調停。聽聞她一路上又救人無數,之後還要去被最北部人跡罕至的大仙域「大荒」。
但哪怕是群龍下凡或是大乘飛升,飛星也會不理會。
因為這些與他都沒有關系,他不關心。
自廣刹閉關之後,飛星沒有再走出洞穴半步。
他的仙識彌散在紫薇山上下,時刻注意著不讓任何動靜影響到廣刹。
就在他守著廣刹閉關破境的這段時間里,金榕島上來了一些人。
有白火教的觀火真人、凍火真人,流雲宗的緩德真人,明山劍派的來思長老,龍駒仙門的狂如長老、鶴當仙宗的假翡真人以及赤崖金門的樊光長老。
金榕島上的散修面對這些真人駕臨,自然惶恐。
要知道他們在附近仙域可謂威名赫赫,除了白火教那兩位真人稍弱,只有金丹境後期,其余個個都達到了元嬰境初期!
這些大能皆是各門各派中地位崇高的存在,此番乃是代表宗門前來共商大事的。
林間,泗風子抱著張竹椅坐在樹下。
林外,他的庭院已被那些宗門強者占去用作商議。
一旁幾名散修神色忿忿。
島上許多散修平日里都向泗風子打聽消息,自然對他頗為尊重,遇到這種事情難免替他不平。
泗風子呵呵一笑,說道:
“老朽都不在意,你們在意什麼?”
幾人互視一眼,長嘆一口氣,這種有心無力的感覺他們倒也不陌生了。
“也不知是出了什麼事情。”
“莫非又有什麼仙府之類的要問世?”
“泗風翁覺得呢?”
“老朽可猜不到。”泗風子閉著眼睛,搖了搖頭。
幾名散修聞言,七嘴八舌地猜了起來。
嘩——
有什麼東西蓋在了他的頭上。
泗風子睜開眼睛,伸手取下。
是片葉子,乍一看仍然翠綠,但摸起來卻粗糙干燥,可見內里已經枯死了。
他抬起頭來。
陽光穿過散碎的枝葉,落在他身上。
望著緩緩飄下的稀疏落葉,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
點點塵埃從簡朴的門框上飄落。
屋中,各門各派的真人分坐各處,皆沉默不語。
赤崖金門的那位出了名的好色的樊光長老揉了揉發紅的鼻頭。
近些年來,總有散修給他送來些美貌女子。
他自然是不收。
明明自己只是跟所有男人一樣喜愛觀賞美人,也不知道是誰在造謠,把自己說成是個禍害女子的淫賊。
一道身影踏入門中,躬身行禮。
“在下呂易,見過諸位真人。”
幾人仍然沉默不語,只是這份沉默並非是凝重的沉默,而是一個個都像沒看到他似的。
呂易神色不變又問道:
“不知諸位真人尋在下前來有何事吩咐?”
仍是沉默。
樊光看不下去了。
明明是他們把人家喊道這里來,現在一個個裝什麼大尾巴狼呢!
他開口說道:
“我不喜歡拐彎抹角,就開門見山了,你別介意。”
“真人請講。”
“前些日子,島上是不是來了個不知底細的真人?”
呂易沉默片刻,低聲道:
“這……在下不甚清楚啊。”
“別裝蒜。”
一名赤發虎須的男子說道。
他便是龍駒仙門的狂如長老。
只見他沉聲道:
“聽說是個戴帷帽的女子,你應該有印象吧,嗯?”
他說著一雙圓滾凶眸死死盯著呂易,十分駭人,令他脊背上的汗毛不禁豎起。
一名黃皮尖臉,身材瘦削的男子笑道:
“聽說她可是把明山劍派橫石真人的本命仙劍都給折斷了,嘖嘖嘖,好大的脾氣喲。”
他乃是鶴當仙宗的假翡真人,他一臉戲謔,丟的是別家的面子,自然被他當成樂子。
明山劍派的來思長老聞言面色一沉,木訥的臉上閃過一片怒意。
此番就是因為橫石的仙劍被折,逃回宗門告狀,才讓他們知道了金榕島上來了個出手不留情面的狠角色。
這才聯系其他宗門一同商討。
對他們這些宗門來說,金榕島便是養魚的池塘。
散修是游魚,他們則是釣者。
可如今池塘里來了頭鯊魚,還讓他們如何安心釣魚呢?
這不,橫石便被咬了一口,魚竿都被咬斷了。
來思長老說道:
“聽說你跟那位真人認識?”
呂易說道:
“這真是另在下摸不著頭腦了,不知真人是何處聽來的風言風語?”
“好,便讓你見見是何人說的風言風語。”
狂如長老朗聲道:
“進來。”
呂易聞言轉頭看去,隨後瞪大了眼睛。
只見一名長發高卷,濃妝艷抹的女子走入門內。
“映凌見過諸位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