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0章 消失的血脈
宋青書不得不承認韓侂胄的判斷,畢竟如果拋棄立場,從各方面看郭靖都要比令狐衝合適一些,如今既然不直接任命郭靖而是大費周章地要來個比武奪帥,顯然趙構存了別的心思。
不過饒是如此,郭靖這些年已將《九陰真經》煉至化境,降龍十八掌也是威震天下,再加上左右互搏之術,可以說已經是當世最頂尖的高手。
令狐衝的獨孤九劍雖然神奇,但他貌似只對破劍式比較純熟,在破掌式、破氣式上的造詣恐怕還不足以對付郭靖,幸好前段時間又練了《易筋經》,這才讓他勝算多了三分,不過饒是如此,以宋青書的眼光判斷,真和郭靖打起來,令狐衝依然占劣勢,頂多四六開的樣子。
想到這里他不禁苦笑道:“如真的比武奪帥的話,令……咳咳,吳曦恐怕沒什麼優勢吧。”
韓侂胄點了點頭:“不錯,天德武功雖高,但郭靖名聲在外,經過我們幕僚分析,勝算不容樂觀,對他們的結論原本我還有所懷疑,如今既然青書也這樣說,那顯然無疑了。”人的名樹的影,這些年宋青書戰績彪炳,在其他人心中早已是宗師級的人物,對他的判斷,韓侂胄自然不會有什麼懷疑。
“不知道節夫想讓我怎麼幫忙?”宋青書好奇道,人家示了這麼多好,總該輪到他投桃報李了,若是舉手之勞,他到不介意順手幫了。
韓侂胄卻沒直接開口,而是給了旁邊的吳潛一個眼神,吳潛會意,笑著說道:“郭靖武功蓋世,天底下恐怕沒幾個能勝過他,青書你卻是其中之一,青書若是能在決戰之前給他留下內傷什麼的,天德的勝率就會大幅度上升。”
宋青書聽得眉頭直皺,果然是宴無好宴:“這件事非同小可,我需要好好考慮一下。”他並沒有直接拒絕,畢竟人家一直笑臉以待,沒必要折了他們的面子,憑空樹立幾個敵人,更何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與韓侂胄利益是一致的,若是讓賈似道得逞,對自己可不是什麼好事。
“不忙,不忙。”見他沒有當場拒絕,韓侂胄等人大喜,不再提這事,只是觥籌交錯不停地用酒來熟絡雙方的感情。
且說賈府那邊,送走郭靖黃蓉夫婦過後,賈似道在書房中問道:“你覺得郭靖與吳曦的比武,有幾成的把握?”
陰影處閃出一道人影,原來是賈似道最為器重的幕僚廖瑩中:“回相爺,郭靖的九陰真經已經練至大成,與降龍十八掌剛柔相濟,恐怕連當年的洪七公都比不過他了,那吳曦這些日子雖然表現出來的劍術驚人,但應該不是郭靖的對手。”
“應該?”賈似道皺眉道,顯然對這個說法十分不滿。
廖瑩中急忙答道:“據屬下判斷,郭靖至少有七成的勝算。”
“七成不夠,”賈似道冷冷道,“我需要十成十的把握。”
“相爺的意思?”廖瑩中奇道。
“想辦法提前搞定吳曦。”賈似道眼中閃過一絲陰冷。
廖瑩中苦笑道:“吳曦身為吳家子弟,恐怕很難收買啊。若是我們提前對他使用武力,一旦被韓侂胄抓到把柄,到時候反而不妙。”
賈似道捋了捋胡子,淡淡地說道:“人生在世,追求的莫過於權勢、金錢、女人,既然權勢和金錢沒法打動他,就從女人下手好了。我記得根據情報,吳曦擔任泉州參將時似乎挺貪花好色的,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不像裝出來的。”
“這種緊要關頭尋常女子恐怕很難奏效,要不讓蓉少夫人……”廖瑩中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種關鍵時刻為家族犧牲一次也沒什麼,”賈似道皺了皺眉頭,“不過未免我們的人出面引起吳曦警惕,這件事交給北靜王幫忙辦好了。”
“是!”廖瑩中心中一凜,北靜王在這方面手段高明得很,讓他出面再合適不過了。
“那個吳曦之前擔任泉州參將的時候,明明武功平平,結果回京路上劍法就突飛猛進,我總不怎麼相信他之前是在藏拙,你說會不會是他路過福州的時候機緣巧合得到了《辟邪劍譜》?”賈似道忽然問道。
廖瑩中點點頭:“很有可能,我們之前派了那麼多人都沒有得到辟邪劍譜,顯然被人捷足先登,剛好那段時間吳曦路過福州,這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賈似道面無表情:“到時候讓少夫人旁敲側擊一下。”
“是。”廖瑩中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嫵媚哀愁的容顏,不禁暗暗感嘆一聲,自古紅顏多薄命,古人誠不我欺也。
“對了,”廖瑩中正要告退,賈似道喊住了他,“查到公子的下落沒有?”
廖瑩中鬢間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還沒有,公子仿佛人間消失了一般。”
賈似道臉色陰沉:“那就繼續查,我就不信有人能瞞天過海!”
“是!”廖瑩中從書房中退出來,發現冷汗都已經濕透了衣裳。
且說韓府、賈府在緊鑼密鼓討論郭靖、吳曦比武一事,皇宮之中的注意力同樣也在兩人身上。
“先生,朕不想讓賈似道控制京湖、四川兩地,所以安排了這次比武奪帥,這樣會不會做得太明顯了些?”趙構對著一處陰影說道。
黑色的斗篷,整個人仿佛籠罩在一層濃郁的霧氣里,黃裳的聲音響了起來:“皇帝是九五之尊,做任何決定都不需要考慮臣子的心情。”他絲毫沒有尊稱,一口一個皇帝像長輩教訓後輩一般,一向心胸狹窄的趙構倒沒有絲毫動怒的意思。
“這倒也是。”趙構笑了起來,輕輕撫摸著金色的龍椅,臉上露出一絲迷醉之色。
黃裳沉默良久,忽然開口道:“其實就算陛下不這樣做,我也會提出類似建議的。”
“為何?”趙構瞬間好奇了,要知道黃裳從來不向他提意見,如今破天荒開口,肯定不是像自己那樣考慮到什麼平衡之術的問題。
“皇帝可還記得當年陳橋驛兵變黃袍加身一事吧。”黃裳問道。
“記得。”趙構臉色有些不好看,得位不正,這一直是趙宋歷代皇帝的心結。
黃裳卻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自顧說道:“當年柴榮還有四個皇子,柴宗訓禪讓後成了鄭王;柴熙謹被潘美收養,改名潘閬……”
提到潘閬,黃裳眼中泛出一道懾人的精光,仿佛對這個名字極為在意,良久後才繼續說道:“柴熙誨被盧琰收養,改名盧多遜。”
趙構冷哼一聲:“這兩反賊當年試圖叛逆謀反,幸好我太宗皇帝英明,再加上大宋天命所歸,才沒有讓他們陰謀得逞。”
“天命?”黃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若真的是天命的話柴家的人也不會一直野火燒不盡了。”
趙構皺眉道:“當年魏王謀反一案失敗過後,盧多遜被流放崖山,潘閬不知所蹤,從此再也沒聽過他的消息,十有八.九死在哪個荒山野嶺了,又怎麼算野火燒不盡?”
黃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皇帝難道忘了當年柴榮還有一個兒子?”
趙構吃了一驚:“先生是指曹王柴熙讓?可是當年他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人間蒸發了一般。”
“不錯,外面都傳言他死在混亂之中,不過皇室檔案里面應該清楚記載了根本沒有找到他的屍體,所以他肯定是成功逃離了開封,”黃裳仰著頭望著遠方,仿佛陷入了回憶,“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追查這一脈的下落,原本毫無頭緒,直到後來水泊梁山那些人揭竿而起。”
“哼,當年若非鎮壓這些反賊損耗國力,我堂堂大宋又豈會被女真人一路勢如破竹,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趙構狠狠地拍在龍椅上,顯然內心十分憤怒。
黃裳顯然並不想和他討論宋金之戰的問題,繼續自顧自說道:“當年水泊梁山群匪之中,有一個頭領叫賽仁貴郭盛,機緣巧合之下我見過他出手,很有柴榮當年征戰沙場的感覺。”
趙構瞳孔一縮:“郭盛?”
黃裳點點頭,繼續說道:“後來我多方查證,查出郭盛就是當年柴熙讓的後人,因為當年柴熙讓逃得太過匆忙,來不及取走皇宮中的武學,是以只會一些戰場上衝殺的功夫,並不像另外兩脈懂那種高深的武功。”
“沒記錯的話郭盛好像死於征方臘一役吧?先生怎麼忽然提起他?”趙構疑惑道。
“不錯,當年朝廷派我圍剿明教教主方臘,水泊梁山當時正好被招安,也參加了圍剿方臘一役,郭盛就是死於那場戰役,我也是那時注意到他身份的。”黃裳答道,“至於現在為什麼提起,是因為我最近正好查出郭靖就是郭盛的孫子。”
“什麼!”趙構瞬間炸毛了,一想到柴家的後人居然不知不覺成長到這等武功威望,他便不寒而栗,“可是……前些年郭靖一直守衛襄陽忠心耿耿……先生會不會搞錯了?”
黃裳搖了搖頭:“之前我派人到郭靖故鄉牛家村打探,如今探子回報說牛家村的人都知道郭靖之父郭嘯天是郭盛的後人。”
得到確認,趙構深吸一口氣:“可是柴熙讓為何會讓自己的子孫姓郭?”
黃裳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著他:“你們趙家的把戲本來只是為了糊弄天下百姓,沒想到才過了百八十年,連你們自己也給糊弄了。大周睿武皇帝當年可不叫柴榮,而是叫郭榮!”
聽到黃裳的話,趙構臉色數變,終於想起一些舊事。
當年大周太祖郭威建國期間,幾個親生兒子被後漢隱帝劉承佑所殺,身為他義子的柴榮成了他唯一的繼承人選擇,郭威視柴榮為己出,柴榮亦視郭威為親父。
也許現代人不怎麼理解,但是在古代,過繼過後,在法理上你就和以前的家族沒有任何關系,你繼承的是過繼後人家的香火,陳橋驛兵變之前,所有官方件上柴榮都是叫郭榮,甚至連他自己,也認為自己名為郭榮。
可惜天妒英才,郭榮壯年病逝,趙匡胤從孤兒寡母手中奪得江山,自知得位不正,為了轉移大家注意力,將郭榮恢復了過繼前的姓,郭榮就成了柴榮,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讓天下人覺得你柴榮也不是後周皇帝的親生兒子嘛,你的皇位合法性有問題,那麼趙匡胤的黃袍加身就算不上謀逆。
當年還有人暗中嘲笑趙匡胤掩耳盜鈴,可是近百年過去了,事實證明他是多麼地高瞻遠矚,天下人已經忘了柴榮並非柴家的柴榮,而是後周皇族郭家的郭榮!
“其心可誅,簡直是其心可誅!”趙構憤恨不已,連他都忘了這一層,柴熙讓卻讓子孫後代牢記自己姓郭不姓柴,可見對方一直沒有放棄復國之念。
“皇帝也不必太過擔心,根據得到的情報看,郭靖應該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黃裳說道,“當年郭盛死於意外,後來郭嘯天又死於意外,他死的時候郭靖還在他娘的肚子里,就算他們這一脈有什麼代代相傳的東西,到了郭靖這兒也斷了。”
說到這里黃裳輕笑一聲,仿佛覺得十分有趣:“柴家的後人居然幫趙家的後人守衛江山,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不行,不管他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朕也不能留下任何隱患,”趙構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機,“聽聞郭靖武功很高,皇宮中可找得出能殺他之人?”
黃裳搖了搖頭:“皇宮之中那幾個帶御器械、殿前司的幾個統領,還有皇帝你寵信的幾個宦官,放到江湖之中都是頂尖高手,可是郭靖內外兼修,又從小在血與火中長大,後來又經歷過戰爭的錘煉,皇宮之中沒人是他的對手。”
“連先生你也不行麼?”趙構吃驚道。
“我當然沒問題,”黃裳語氣平淡,卻散發出絕對的自信,“可是我不會幫你殺他,郭靖為人正直,我非常欣賞,同時還練了我的九陰真經,算起來是我半個傳人,再加上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認為根本沒必要殺他。”
“他現在的確不知道,可是難保他將來不知道!”趙構激動得渾身發抖,顯然任何威脅到他皇位的都讓他極為在意。
“這和你當年殺岳飛的莫須有有何區別?”黃裳不無譏諷地說道,盡管天下人都認為是奸臣秦檜、萬俟卨害了岳飛,可是這里沒有外人,兩人都很清楚實際是怎麼一回事。
趙構一張臉頓時難看至極,殺岳飛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結,他知道做了這件事會遺臭萬年,可是他又不得不做。
外面有的人猜測他是擔心迎回徽欽二帝自己皇位受到威脅,有的人猜測是因為要與金國和談,金國那邊施加的壓力……
可是只有趙構自己清楚,當年趙匡胤以武將之身篡奪皇位,因此對武將的防范印刻到了趙宋每一任皇帝的骨子里,那些年岳飛聲勢如日中天,若真的讓他反攻中原恢復了河山,他的威望與民意將到達一個極為可怕的高度,比當年趙匡胤在軍中的威望還要高……
趙構雖然清楚岳飛是個忠義之人,可是他的部下呢,他的朋友呢?到時候那些人效仿一個黃袍加身,岳飛就算不情願也沒辦法了。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岳飛實在太年輕了,趙構身子骨一直又不好,沒有子嗣,將來一旦有什麼變故,根本沒人制得住他。
於是趙構便借著金國的要求,利用秦檜、萬俟卨將這個隱患給提前除掉。
“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任何隱患都得被扼殺在萌芽當中!”趙構厲聲說道,既然當年殺得了岳飛,如今區區一個郭靖又算得了什麼。
“正是為了你的江山,郭靖絕對動不得。”黃裳冷哼一聲。
“為什麼?”趙構奇道。
黃裳淡淡答道:“郭靖夫婦這些年堅守襄陽的義舉已經傳遍天下,是人人心中的俠之大者,當年岳飛被冤殺已經讓天下人到了一個臨界點,若是再來一起類似的事件,新仇舊恨疊加在一起,恐怕會動搖國之根本。”
聽對方這樣一說,趙構頓時冷靜了下來,他其他的都可以不在意,唯獨危及到自己皇位的事情卻是無比慎重。
“可是不能殺他,難道眼睜睜看著他掌管四川兵權?”想到讓柴榮的後代執掌軍隊,趙構便不寒而栗,“先生剛才也說了,以郭靖的武功,吳曦絕非他的對手。”
“吳曦到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他的劍法已經摸到了規則的門檻。”想到那小子神奇的劍法,黃裳不禁有些失神,以他的眼力又豈會看不出來那是獨孤九劍,當年獨孤求敗橫掃武林,自己正在閉關鑽研武功,待自己武功大成之時,獨孤求敗又消聲匿跡,兩人之間一直沒有機會一戰,實在是令人遺憾。
“雖然有一戰之力,但還是難逃失敗的結局。”趙構自然不滿意這個答案,“要不然先生出手提前重傷郭靖,那樣吳曦就能贏了。”
黃裳淡淡地掃了趙構一眼,看得他渾身如墜冰窖:“宗師有宗師的風骨,此事皇帝休要再提。”說完整個人漸漸消散在雲霧之中。
趙構呼吸一窒,訕訕地說不出話來,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空氣中忽然傳來了黃裳的聲音:“皇帝為什麼只將目光局限在郭靖身上呢~”
趙構先是一怔,他本就是聰明之人,馬上就反應過來:對呀,自己麾下那些高手雖然奈何不了郭靖,可是對付黃蓉完全沒問題嘛!
“多謝先生指點!”趙構也不知道黃裳有沒有走,對著空氣行了一禮,心中卻是念頭急轉,陰謀詭計這方面他素來擅長,很快心中便構建出一個十拿九穩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