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起他那把刀到底是一把怎麼樣的刀。
華山腳下的一處偏僻樹林,兩條身影正對峙著。一頭亂發遮面的黑衣人不帶感情的語音道:「『飛燕』羅進?」「看樣子你應該就是近來江湖傳聞中的神秘殺手
囉?等你很久了,羅某不殺無名之輩,報上名來!」灰衣男子反問道。黑衣人輕輕搖頭,向羅進勾勾手指:「你不需要知道……」冷哼一聲,羅進自腰際鞘中拔出一把長約尺半的短刀:「就讓我瞧瞧你有些甚麼本事吧!」隨著未完的拔刀動作,羅進掠前攻出了第一招。
黑衣人狼狽地退了一步,低垂的左手由指尖滴下幾滴血,腳下傳出鐵煉相互摩擦的聲音,交手只一招便已落於下風。羅進微感驚訝:「真的是你殺了風刀厲傑?出刀吧!不然你就沒機會了!」黑衣人緩緩舉起左手,隱約的眼神自亂發中透露出
來,沒有甚麼特別的情緒,只有幾許……喜悅?舔了舔手上的血跡,黑衣人嘴角微揚:「用你最強的招式……不然…它將會殺了你!」雙手交叉,宛若由自己的身體中抽出血液似的,黑衣人的右手中多了一件奇怪的兵器,一把暗紅色的奇異長刀。
羅進一開始時原本有些失望,當黑衣人拿出了那奇怪的兵器之後更是如此,但是當他准備出招結束這場戰斗時,卻赫然發現黑衣人原先破綻百出的守備變成了一種奇特的方式,雖然還是有許多漏洞,但是總有一種如果攻過去就中了他的計似的感覺。「來吧!用你最強的『飛燕斬』攻過來吧!趁著我們都還年輕。」羅進實在
不明白,黑衣人語氣中的自信到底是從哪兒來的,難道他那把怪兵器真有勝過自己的把握?
羅進往後一躍,手中短刃並未收回鞘內,兩眼一瞬不瞬地直視黑衣人。「這樣才對……」就在黑衣人的話聲之中高高躍起,羅進雙手握刀狠狠下劈!偏著頭看著羅進飛快的動作,黑衣人彷彿不把他成名於江湖的絕技放在眼里,右手長刀依舊無力的低垂著。就在兩人距離迅速縮短至短兵相接的程度時,羅進落下的速度猛地加快,短刃錯過了目標,在主人右腳著地、旋身的勢子之中再次攻出!
猶如流星劃過天際留下的耀眼殘光,黑衣人手中的奇異長刀使出了只有它才能
完美展現的奇異招術,暗紅色的光華在半空之中化作致命的九道鋒芒。“當……”八聲幾乎在同時發出的金鐵交鳴之後,羅進手中短刃脫手,插在黑衣人的左肩上搖搖晃晃。「生死之間由不得你遲疑……本來你可以和我同歸於盡的,但是現在……」黑衣人拔下羅進的短刃,再也沒向他望過一眼。卷起左腕衣袖,將暗紅長刃繃帶般纏在手上,黑衣人喃喃自語:「刀狂……」拖著沉重的腳步,帶著鐵煉拖地的聲響緩緩離去。
(42)
枕邊又是濕濕地,這已經是自己第幾次夢見他了……「我不愛你。」……睜開
雙眼望著天花板,我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醒了嗎?」一個已經漸漸變得熟悉的聲音自房內中心處傳來。「你很沒有禮貌耶!一聲不響的偷偷進女孩子的房間。」
我聲中微帶不悅,但是並沒有太多責怪之意,舒服地伸了伸懶腰。葉良聳肩道:「這整個島都是我的,我愛上哪兒……就上哪兒……」說話時目不轉睛的望著我伸展身體時的動人姿態。
「喂!」一聽到我的聲音,葉良連忙轉移視线,故作鎮定道:「啊!甚麼?」我向著房間門指了指。葉良看了看房門:「門怎麼了嗎?」我拿起枕頭就丟了過去:「你很故意哦!快出去啦!」葉良輕而易舉地接住了我的趕人枕頭:「
為什麼?」「對哦!這整個島都是人家的……」我開始一言不發地除下身上的衣衫。葉良顯然有些出乎意料:「你……你在干什麼!?」「看不出來嗎?我在換衣服啊!既然你不肯出去,這兒又是你的地方,那我只好當著你的面換囉!」我一臉無辜道。「慢點……我出去就是。」葉良顧不得手里還拿著個枕頭,急忙退出房外。
「這麼早就來報到了啊?」身背黑色大弓的男子倚著牆壁帶著滿臉笑意道。「阿洋……我只是來看看她的傷勢好點了沒有。」葉良回復一貫的態度淡淡道。葉洋
拍拍他的肩膀道:「天天都來耶……你可真關心她啊!咦?你手里的枕頭是怎麼回事啊?」葉良正想把枕頭藏到身後,枕頭卻被人接了過去:「就是這麼回事!」從房里出來的我拿著枕頭作勢欲丟。葉洋雙手連搖:「嘿!別丟……我知道了。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我叫葉洋,葉子的葉,海洋的洋。海狼島的總管和海狼號的副船長,島上從阿良開始排第二就是我啦!」
兩個男人這才注意到我的服裝,那是島上海狼號成員的標准服飾,穿在我的身上卻顯出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原地轉了個身,迷人的笑靨之中我靈動的目光征詢著兩個男人的意見,雖然傷勢稍微減去了我與眾不同的英氣,但是隱約
的柔弱卻襯得她更帶迷人的魅力。葉良和葉洋對望了一眼,分別從對方的反應看出他的想法「她真適合這樣的打扮。」毫不吝惜地展露笑容,我一左一右挽著兩人的手道:「帶我到島上參觀一下吧!悶了這麼多天,身體都快發霉了。」從懷里拿出一條紅色頭巾,葉洋微笑道:「大小姐,這頭巾你還是綁上吧!免得島上弟兄們個個都無心工作了。」
高崗上的微微涼風吹得傷勢未愈的我機伶伶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縮了縮纖弱的身子。從這海狼島上地勢最高的地點放眼望去,島的中心處櫛比鱗次地排列著
島上住民的房屋,當中一條筆直的大街通到臨海的港口,碩大無朋的『海狼號』靜靜地等待著下次出航。「你們為什麼要當海盜?」我直覺島上居民並非逞勇斗狠之輩,遂提出此問。看了葉良一眼後,葉洋道:「海狼島本是個沒有人煙的荒島,自從阿良的爺爺發現了這兒之後,因為島上既有可飲用的水源,島的附近又蘊藏豐富的水產漁獲,陸陸續續越來越多的人舉家遷移來此,慢慢地發展至近乎現在這般規模。」
我拉著兩人找了塊大石坐下來,她知道葉洋方才所說的只是個開頭。葉洋續道:「這遠離塵囂的世外桃園原本並沒有像我們這樣的人,就連阿良的爺爺也只是
略懂一些簡單的武術招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阿良的爺爺知道這小島需要自我防衛的力量,而且如果島上居民都能學習一些基本的強身健體的武功,那也不是壞事,對於需要身體力行的漁民們也會有所幫助。於是阿良的爺爺把他兩個兒子和一個跟了他一輩子的伙計的兒子一起送到內陸,希望他們能求得名師,學成歸來。」
「三人分別拜在不同的門下。伙計的兒子最早回來,他僅遵父親的話,努力的學習如何與人生意往來,憑著精明的頭腦,他的生意手段馬上讓島上的經濟情況大大改善……阿良的伯父則學得了一身造船制艇的技術,島上漁民使用他制造的漁船
,漁獲量也節節提高……」葉洋轉頭望了正遙望海洋的葉良一眼,續道:「又過不久,阿良的父親也回來了,還帶了一位已經懷孕了的女性回到島上,那自然就是阿良和他的母親。」
倏地站了起來,葉良背對著他們兩人道:「我去港口看看。」隨即大步離去。我皺眉道:「他是怎麼了?」葉洋輕聲一嘆:「等會兒聽完你就知道了。雖然當時葉伯父的武功已是極強,但短時間內要教會一群全然不懂武藝的人,卻也不是簡單的事。隨著時光流逝,阿良母親臨盆的日子越來越近,終於在一個平靜的夜晚生
下了阿良,母子均安。」聽到這里,我越發覺得有些不對頭了,為什麼原本與世無爭的小島會變成海賊的根據地,而漁民則變成了橫行海上的盜匪?
葉洋原本平靜的面容忽地罩上寒霜:「就在阿良出生的那晚的黎明前一刻,島上居民狂歡慶祝後倦極而眠的時刻,那群該死的……那群該死的……居然趁虛而入,不只搶劫財物,還殺死了島上所有來不及逃生的居民!」我雖然也算得上身經百戰,但卻也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隨即握緊了拳頭,遙想當年島上的慘狀,心里不禁充滿了憤恨。葉洋冷聲續道:「葉伯父雖然武功高強,一路縱橫無敵帶領著剩
下不到十分之一的島民奪船逃生。等到眾人確定已經逃出生天之後,才赫然發現葉夫人並沒有在船上,葉伯父抱著剛出生不到一天的阿良無聲地痛哭……就在七年前,兩位葉伯父留下生平最後完成的戰船和武技之後,就先後去世了。」
我嘆道:「難怪你們會變成現在這樣……還沒找到凶手嗎?」葉洋也長身站了起來,搖頭道:「如果找到了,我們還需要這樣扮下去嗎?」我沉默片刻後道:「你們有沒有試過到內陸去碰碰運氣?」葉洋想也不想就搖頭道:「不可能!他們搶了那麼龐大的一批財物,上了內陸只是反而讓自己成為另一批掠奪者的獵物罷了。我們已經和這片海洋上的所有勢力打過交道,完全沒有半點线索,那群人好像憑空消失了似的,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從何而來又從何而去。」這年輕的海狼島總管平常總是笑嘻嘻的臉上,此時不由得流露出自責神情。
「阿洋,你這把弓叫甚麼名字?」我突然錯開話題問道。葉洋一愕道:「啊?」我伸手想要拿起葉洋斜背著的那把黑色大弓:「弓!我剛剛問你它的名字。」兩眼閃過一瞬間的懷疑,但葉洋還是讓我接過這把他從不離身的大弓,充滿驕傲的道:「『敗北之鷹』。」我微微錯愕道:「『敗北之鷹』?」葉洋瞇著眼做了個拉弓瞄准的動作:「這片海洋上的人叫我『海獵鷹』,這把弓就是我的招牌。
『敗北之鷹』,敗敵於千步之遙。」試著拉開弓弦,卻只能拉開一點點,我皺了皺眉頭道:「好重哦!」握著弓的雙手下垂著。葉洋笑著接過黑色大弓道:「你傷還沒好,等你傷好了再試。」
拍拍葉洋的肩膀,我道:「看在你讓我碰你的兵器的分上,我好心告訴你一件事……這是我覺得的啦!我想他們應該是躲在內地,查查當時有哪些人突然冒出頭來,或許會有线索。對了!還有一件事……『敗北之鷹』這個名字……好難聽喔!」說完就嬌笑著跑下山坡,隨性的動作有著說不出的嬌俏、可愛。葉洋攤了攤手
,喃喃自語道:「會嗎?我覺得不錯啊!還好吧?……」隨著我之後步下山坡。
(43)
宜昌近郊的官道上,一輛樣式普通的馬車緩緩而行,每個經過的人,不分男女,總是忍不住望向馬車一眼。世上馬車何其多,為什麼這輛馬車這麼引人注目?原因就出在坐在車夫位子上的兩個女子「霜霜,你看你看,那邊那個騎馬的長得還蠻不錯的;這邊這個白衣服的也很可愛……」胡師妹拉了拉正興高采烈地對路人品頭論足的少筠的手,低聲道:「玉釵姐,大家都在看我們了,不要這樣啦!」時近
正午,剛睡了個飽的少筠心情正好:「看就看啊!又不是做了甚麼見不得人的事。」嫩白纖巧的小腳ㄚ子凌空輕輕搖晃著,吸引著眾人的眼光。
低頭看了看少筠光溜溜的雙腳,胡師妹忍不住問道:「玉釵姐,為什麼你要打赤腳呢?」搖了搖頭,少筠笑嘻嘻地聳肩道:「不為什麼啊!習慣了不穿鞋,一時改不過來,需要穿的時候再穿嘛!」不管怎樣,總不能硬要把鞋套到人家腳上,胡師妹只好乖乖專心駕車。馬車漸漸駛近宜昌,車上的兩人都沒有注意到路旁隱藏在許多贊嘆眼光中的一絲邪念「嘿……真是難得的好貨色,今晚可有得享受了……」男子嘴角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遠遠跟在馬車後方,直到確定她們在哪間客棧
停了下來才離去。
靜夜。少筠斜躺在床上,舒服地半瞇著眼,准備享受她最近的新嗜好:好好的睡上一覺。「玉釵姐,你猜常師兄他現在會在哪里?」坐在窗邊的胡師妹忽然問道。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表情,少筠搖頭道:「我猜不到。他可能正在河北,也可能正在江南,有太多可能了……」胡師妹看著窗外逐漸冷清的街道:「我知道他會在哪兒……三個月後的拜劍山莊黑榜之會,他一定會到的!」「可是他已經失去功力……」少筠發覺自己說溜了嘴,連忙閉口,幸好胡師妹一臉專注地望著窗
外,似乎並沒有聽到她這句話。
「小姐,請開門,我是店小二,來清理燭台的。」看了看桌上的殘燭,胡師妹不疑有他便打開了房門。「打擾了。」小二低著頭進入了房間,低著頭換了一根新的蠟燭:「好了。」就在店小二燃起新的那根蠟燭之後,一股淡淡的香味隨即充斥著整間房間。「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