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沒有人敢查他。
“相公,我們搬過去吧。”繡姑聽張問說到了回憶,她就想起張問一直念念不忘的表妹,她有些委屈地說道,“等我們搬到新的園子里,那里的所有都只會是我們的回憶了……”
張問道:“好,明天你吩咐曹安,讓他張羅著搬家的事。”
繡姑在心里暗罵了自己一句,自己怎麼還不知足呢?她的想法其實很簡單,小時候家里窮,長大之後父親就把她賣到了福建,做了一個老實村民的妻子。不幸的是沒多久,那村民就死了,她變成了寡婦,她嘗盡了做寡婦的悲慘日子……繡姑想到這里,便緊緊抱住了張問,眼睛里閃過一絲水光,“相公……”她從來沒想象到自己會錦衣玉食,有一大群丫鬟侍候著,穿這麼漂亮的衣服,而且有一個這麼厲害的男人,人人見了她都恭敬萬分。人生如夢,很多事都像是在夢里。
張問應了一聲,突然說道:“你的娘家還有兄弟沒有?和你們家關系好的。”
“嗯。”繡姑說道,“老家還有個父母和兩個哥哥,我在浙江沈家住著的時候,沈姐姐給了我許多零花錢,我就托沈姐姐的人把錢送回了老家,讓哥哥們買幾畝地娶房媳婦、侍奉父母。他們現在過得很好,相公不用掛念。”
那時候繡姑家里窮得揭不開鍋,父親把她給賣了,她心里也怨過,但是始終他們對她有養育之恩,繡姑一發達了,還是想到照顧他們。
張問又問道:“你寫信回去,讓一個哥哥到京師來……留一個侍奉父母就夠了。我現在正缺信得過的人。”
繡姑驚訝道:“可是哥哥們都沒念過書,一個字都不認識,只會種地,他能做什麼呀?”
“無妨,不識字的將領多了去了,他來了,我就給他個武舉的功名。”張問道,“忠心最重要,你們家里的人,我比較信得過。”
“相公是要哥哥做將帥?”
張問拍著繡姑的光滑肩膀柔聲道:“是,你別擔心……男兒志在四方,他有出頭的機會,有什麼不能做的?”
繡姑輕輕點點頭,說著說著就因為太疲憊在張問的臂彎里輕輕打起了鼾聲。張問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把手臂從她的腦袋下面抽了出來,輕輕下了床,穿上衣服,走出門外透氣。
他仰望天空,天上布滿了繁星。聽說欽天監的官員能通過天象看世間變化,張問覺得挺扯的,不過浩瀚的星海的確引人遐思。
很快張問就會有許多事要做,搬到新園子之後,恐怕就很難有時間回這里來了。他靜靜地看著熟悉的院子和格局,這里的一草一木,都那麼熟悉。今晚就當是緬懷一下作個道別吧……道別了以前,他馬上開始的又是一個新的征程。大權在握,如今沒有人能制肘他了,他要做的就是、如何使用手里的權力實現心中的夢想。
這時張問發現院子里邊站著一個人,他心里頓時一緊,那個人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好像不是侍衛。張問不信世上有鬼,但是他覺得十分奇怪,便沿著花壇慢慢地走過去。
借著月光,張問走近了才發現那個人原來是吳氏。他當即就松了一口氣,輕輕喚道:“後娘……”
院子里很安靜,吳氏立刻聽到了張問的聲音,她回過頭來,沉聲道:“別再叫我後娘了!”
“哦。”張問隨口應了一聲,他心道,要搬走了,吳氏也在回憶這里的往事?
張問突然在想,如果不是那時候年少輕狂、一肚子畸形的壞水,像今晚這樣的時候,是不是又多個親人,可以和後娘一起回憶往事呢?想到這里,他有些滄桑地嘆了一聲氣。
第六折 肯羨春華在漢宮 段二一 變徵
兵部尚書朱燮元雖然和張問交情不深,但在宣讀遺詔的那晚,站在了張問的一邊,張問便將他當自己人了。張問通過兵部尚書朱燮元發官報,入調章照所部溫州大營、韓阿妹所部福建大營北上京師,以八百里急報遞傳地方。溫州大營屬於他一手組建起來,屬於嫡系部隊,而福建大營由韓阿妹控制、屬於他的後宮勢力,都是對他個人忠誠度較高的人馬。
另外張問搬家了,曹安負責張羅所有的事情,張問比較忙,他每天都有處理不完的公務,天沒亮就去衙門,要天黑之後才能回家,有時候干脆根本就不回家。身居高位,張問又瘦了一圈,本來就偏瘦的他、骨骼粗大,現在看起來真有點骨瘦如財的感覺。
私事令張問比較欣慰的是,他的夫人張盈現在每天都會回家。玄衣衛取得了合法地位,她不必再遮遮掩掩,紫禁城乾清宮旁邊有玄衣衛的衙門,外邊的衙門干脆設在了紗帽胡同後面那新宅子的後院里。張問一直覺得,只有和家人住在一個屋檐下,家才像一個家。
新的張府是一個江南式的園林格局,其實這樣的園子更適合達官貴人空時休閒養身,並太適合日常居住。但是張問考慮到能夠讓自己的女人們有個優雅寬敞的生活環境,自己也和她們住在一起,也就沒有什麼計較。張問本身對物質生活並無太多講究,能有個地方睡覺、吃飽穿暖,他就沒啥要求了。
園子最大的特色是有積水幾十畝,在北方私家園林里非常少見……當然皇家園林西苑的南海和中海更寬。這也是張府的前主人喜好江南景色才專門這樣的設計的。整個園子以山林為中心,四周環列建築。長廊依山起伏,園內的假山、池水、亭榭融成一體,石徑盤旋,古樹蔥蘢,箬竹被覆,藤蘿蔓掛,野卉叢生,朴素自然,景色蒼潤非常。
這樣一座園子不知價值幾何,但是張問只花了一萬兩銀子從兵部尚書朱燮元手里買過來,實在是等於受賄。
園子的西南角水畔有一片比較集中的樓閣房屋,張問就選了一處樓閣作為他的住所,並將書房設在這里,周圍還有許多房子可以讓丫鬟們住,方便他生活起居。
午門快關門的時候,張問才從內閣衙門出來,到家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園子里四處已經掛起了燈籠,燈火與湖水相應成輝,波光閃亮,朦朧之中,張問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是回到了浙江西湖之畔。
想起江南,張問就想起了沈碧瑤,還好她很快也會到京師來了。因為張問在京師站穩了腳跟,他要把自己的勢力轉移到京師來,以京師為核心輻射天下,所以擁有極大財力勢力的沈家應該把大本營搬到京師來。只要沈碧瑤到了京師,她的勢力都會轉移過來。
張問走到樓下,就聽到張盈的聲音喊道:“相公,相公……”
他抬起頭,便看到張盈正在朱樓的欄杆里面,探出半個身子,正向張問招手,“相公,上來啊。”
只見張盈穿了一身淺色的襦裙,裙擺在晚風中輕輕飛揚……在雕欄玉砌的朱樓襯托下,佳人在樓上嫣然一笑。這樣的場景頓時讓張問心里說不出溫暖,多麼溫馨的夜晚啊。
他向樓上揮了揮手,忙上了樓,跟在後邊的丫鬟打著燈籠提著裙子氣喘吁吁地才跟上了他。
張問跑上樓,當他看見張盈那笑顏如花,頓時將白天的煩惱疲憊拋得一干二淨……他整天面對不是飢荒、易子而食,就是農民暴動、官兵陣亡數據,心情的壓抑可想而知。張問看見張盈的笑,暫時遺忘了煩惱,忍不住有些笨拙地說道:“你笑起來真好看。”
張盈低下頭,輕聲說道:“還記得在上虞縣的時候嗎,我對相公說過,要把我所有的笑都留給相公……”
“盈兒……”張問心下感動,握住她的纖手,把她摟進懷里。邊上提燈籠的丫鬟臊紅了臉,低著頭比張問他們還緊張的樣子。
張問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我會和盈兒相扶到老。”
兩人相擁走進屋子,張盈指著窗戶笑道:“相公你看,這扇窗子真是特別,沒有雕花,卻把樓外的美景都印在窗上了,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窗子呢。”
張問道:“這叫花窗借景。”
張盈感覺自己就像泡在春天的溫水里一般幸福,早已收起平時的冷殺,嬌滴滴地說道:“相公真厲害,什麼也知道!嘻嘻……”
……
“咚!”張嫣止住指下的琴弦,呆呆地看著華麗的宮殿,滿臉的落寞,不由得輕輕嘆了一口氣。
兩姊妹,在同一個夜晚,一個笑顏如花,一個滿臉落寞。雖然乾清宮的暖閣里站著許多太監宮女,張嫣依然覺得寂寞。興許人越多,反而更寂寞吧。
旁邊教琴的余琴心小心說道:“太後這首曲子的調子不對……”
張嫣這才回過神來,問道:“哪里不對?”
余琴心心道原本一首以春天為主題的歡快的曲子,被你彈得蕭瑟不已猶如秋天,真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不得不說是人才。余琴心想罷說道:“音出於心,春的調子彈得像秋,原本沒有不對,但是太後把里面的好多調子都彈走音了……”
張嫣眉頭一皺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余琴心見罷嚇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叩首道:“奴家說錯話了,太後恕罪。”
“快起來吧。”張嫣見狀有些無奈地說道,現在誰對她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因為現在她不僅有張問撐腰,而且整個朝廷的生殺大權都操於她手。張嫣回頭看了一眼一干奴婢,惱怒道:“都下去吧,就是你們在我面前晃來晃去,讓我彈走音了。”
“余姑娘,我重新彈一遍,你在旁指教。”張嫣收了一下心神說道。
余琴心拿著一枚銀針,輕輕撥了一下香餅,焚這種香料可以讓人定神,讓人心靜。
但是,張嫣第一段還彈得像模像樣,不多一會,調子不覺之間就轉而傷悲,特別是她彈出一指變徵之音,讓余琴心感覺整個乾清宮都飄滿了落葉一般悲涼……太後的琴其實已經很嫻熟了,不然她沒有能力在不知不覺間使用相應的音調來抒發心中的情緒。
余琴心輕輕搖搖頭,悄悄嘆了一氣。余琴心是一個非常懂音的人,完全有資格稱得上音樂家,她很容易就明白張嫣心中有什麼郁結……余琴心在想:太後大權在握,尊貴到極致,是什麼讓她如此落寞?
余琴心其實非常羨慕張嫣,大家都是女人,她長得並不比張嫣差,但是地位和境遇卻天地之別。她感覺自己就像無根的浮萍,無依無靠;而張嫣不僅有皇家歸宿,還有外廷權臣大靠山……余琴心每日擔驚受怕,卻熱愛生活,努力地生活、努力地為自己作想;太後這麼富貴,在余琴心看來她簡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張嫣彈著彈著,干脆停了下來,一言不發地看著櫺窗發呆。余琴心見她入神的樣子,也不敢打攪她,只得呆呆地坐在旁邊等著。
“你說他現在在做什麼?”張嫣喃喃地說道。
“太後說誰?”余琴心納悶地問道……她聽這句話的味道,心道太後不會想著張問吧?
張嫣回過神來,忙搖搖頭道:“沒什麼……”她低頭沉思了許久,哪里還有心思在琴上面。
宮殿的角落里放著一個大燈架,上面點著數十支蠟燭,將華麗的宮殿照得猶如白晝。周圍很安靜,張嫣一句話都不說,很久之後,她突然抬起頭來,喊道:“來人。”
乾清宮值房的一個胖太監邁著細碎的步子,急衝衝地小跑著進來。這太監叫李芳,職位不是很高,但是屬於乾清宮執事的太監,也算是在外面比較牛的人之一。他跪在張嫣的面前,俯首道:“奴婢在,請太後娘娘吩咐。”
張嫣站了起來,雙手握在腰間,長長的袖子垂著,她有些猶豫地在御座前面踱了幾步,說道:“李芳,你去張問府上傳旨,我後天要去大隆福寺祈福,叫張問明日張羅相關事項,並讓他一並去大隆福寺。”
“是,奴婢這就去傳旨。”李芳叩頭道。
余琴心聽罷立刻就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女人想問題,根本不講究邏輯關系和證據,只講直覺。她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拉近和張問的關系的好機會,余琴心可不認為張問會對朋友干殺人滅口之類的事。
她想罷,便跪倒道:“奴家看太後今晚精神不太好,太後要將息貴體,早些歇息,明日奴家再到宮里來吧。”
張嫣也沒多想,便揮了揮袖子,說道:“去吧。”
余琴心叩首道:“奴家告退。”
余琴心走了之後,乾清宮暖閣里就只剩下了張嫣一個人,那些值房的宮女太監先前被趕了出去,沒有張嫣的召喚不敢進來。寬敞的房間,讓張嫣更覺得寂寞。
李芳找了幾個小太監和一隊錦衣衛跟著,然後出了紫禁城,余琴心也跟了上去。李芳看見余琴心,客氣地說道:“喲,余姑娘要回家了呢?”
因為余琴心經常在太後的身邊,李芳對她十分客氣。余琴心說道:“李公公要去張閣老府上傳旨,我正好也有事兒對張閣老說,和你一塊兒去吧。”
李芳沒有表示異議,帶著人馬徑直出了紫禁城,張問現在住在紗帽胡同後面,離紫禁城近,傳旨倒是少費了許多周折。
李芳到張問府上時,張問正和夫人張盈在床上纏綿得雲里霧里,丫鬟在門外喊道:“東家……東家……”
張盈被這麼一打岔,一不留神沒有憋住,長長地呻吟了一聲,噴出一股滾燙的瓊漿,讓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