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氣象,叁月初,柳條嫩綠,桃花初紅,叁年一度的科舉考試放榜。
賜進士及第、得頭等狀元的書生名為:陸恒。
蒹葭將洛陽瑣事說給公主聽時,宣華不以為然,“不過是個同姓名字罷了。”
誰知過了一兩日,公主府的下人來溫泉山莊稟告,因公主府邸出了位新科狀元,皇帝稱贊公主教導有方,親題訟匾,賞賜奇珍數件。
宣華勃然大怒,立刻趕馬車回到府上,並疾言厲色質問下人:“是誰把陸恒私自放出府去?”
蒹葭如實道:“前些日子蘇州吳氏來人,想在我們府上接個男寵回去探親,奴婢剛稟,被您斥退,說此等小事允了就是。”
“陸公子的生母,是吳家的一個庶女,嫁到江夏陸氏為妾。這次來接陸公子的,是他的嫡親小舅舅,吳家第叁子,吳隱。”
宣華後院的男寵,多是世家不受寵的庶子,送來攀附公主權勢。
蘇州吳氏作為和江夏陸氏同在洛陽齊名的世家,有沒有送人過來,宣華忘了。
世家庶子雖做了男寵,屬於公主所有,可畢竟還有父母親族在,家族若是有事,宣華也會放還一段時日。
至於吳隱,蘇州吳氏有名的才子,比宣華大不了幾歲,脾性和善,才華橫溢,曾做過皇帝伴讀,如今任太子太傅。
在皇上面前,是能說得上話的人。
宣華氣到語塞。
皇帝豈能不知陸恒是她的男寵,還在殿試欽點為狀元,大張旗鼓對公主行賞賜之事,陸恒有沒有才暫且不說,皇帝此舉,擺明叫她吃個暗虧,不給她臉。
因著先帝留給宣華十萬兵權,景帝親政之後甚為不滿,多次明示暗示提醒宣華,將兵權上交國家,不作私用。
而宣華只當聞所未聞。
這對皇家姐弟的關系,一直面和心不和。
宣華梳洗裝扮後,乘上車輦往皇宮去,徑直走向太極殿。
小黃門通稟後,景帝宣啟請宣華進殿。
金爐燃香,銅鶴銜燭,煙霧和燈光籠罩一室幽宮華殿。
宣啟在御案後批閱奏折,見宣華來,含笑相迎,“皇姐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宣啟與宣華一母同胞,亦是生得俊美昳麗好相貌,看似溫和寬厚,實則手段雷霆。
宣朝在他的帶領下,日益國泰民安,錦繡繁華。
青衣宮女奉上兩盞梨花碧螺春,宣華端起抿了一口,正色道:“還不是為了我那個男寵的事。”繼而提出質疑:“他是有幾分本事,竟能讓你欽點為一甲狀元?”
每年各省赴洛陽趕考的學子數不勝數,其中不乏少年英才,宣華很是懷疑,陸恒一個被拘在後院的男寵,怎就得了皇帝青眼。
宣啟笑道:“皇姐有所不知,陸恒在今年會試中取得第一,後參加殿試,策問做得極好,對時事民生頗有獨到見解。天資出眾,理應受得,朕這個狀元可不是隨便選的繡花枕頭。”
宣啟除受人之托格外關注陸恒以外,確實對陸恒學識大為贊賞:不僅四書五經的基本功扎實,且通讀歷史,對經義政事答辯得當,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宣華見宣啟態度言語不像作假,心中嘀咕,陸恒在陸家多年平庸無奇,怎麼到了公主府就大放異彩。
皇帝金口御言,陸恒定為狀元一事毫無商榷,宣華不好再追根問底,換上笑顏嗔道:“皇弟你倒是得了賢才,可憐姐姐我精心養了幾年的美男子,說沒就沒了!”
縱政見有過不合,到底從小一起長大,宣華和宣啟,也有親厚時候。
景帝促狹地笑了笑:“美男常有,賢才不常有,皇姐若喜歡,朕再給你搜羅十個八個送去!”
宣啟話說得大方,宣華卻不敢當真,御史台的某些清正官員不止一次彈劾她,畜養男寵,作風不正。
若讓皇帝送人給她,指不定得被數落成什麼樣。
宣華擺手,“算了算了,就當我為朝廷貢獻人才了。”
宣啟挪揄:“朕叫史官在功過簿上,給皇姐記上一筆。”
“得,你饒了我吧。”宣華扶額,不覺間,茶盞中的碧螺春喝完。
又敘了些日常小事,互相噓寒問暖一番,宣華離殿,宣啟站在門邊,目送她走遠。
“臣,多謝皇上。”從水墨屏風後走出一人,眉若遠山,文雅如竹,正是蘇州吳隱。
今年二月,吳隱收到陸恒的來信,春闈在即,這個庶侄有意參加科舉,公主不允,無奈求助外祖吳家。
吳隱作為嫡系舅舅,想法施以援手,將陸恒接出公主府,安排他參加會試、殿試。
沒想陸恒一鳴驚人,高中狀元。
宣啟扶吳隱起身,思忖笑道:“我這個皇姐不是善茬,你當心日後別栽在她手上,報復於你。”
吳隱回想宣華方才明艷的笑顏,沉思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