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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大明烏紗 西風緊 5000 2024-12-15 15:35

  部堂寺卿大臣們向南走了一段路,過了玉河之後,便從會極門協和門出去,向南走不到一箭之地,便是內閣大堂。路上沈敬便設法套李芳的話,沈敬問道:“是皇爺親口說讓咱們到內閣大堂議事的?”

  李芳瞪了沈敬一眼,心道:你問這話什麼意思,是說老子假傳聖旨還是咱家擅自做主在內閣議事?在內閣議事皇爺沒說,可不在那邊議難道去你家議?媽的,咱家今兒就作這個主了。

  只見李芳和沈敬兩人,一個白胖,一個瘦黑,真像一個土財主和苦大仇深的貧農走在一起的模樣似的。

  李芳似是而非地說道:“咱家原本記得皇爺好像是說在內閣衙門議事,但您這麼一問,咱家倒不敢確定了,不然說咱家誤傳聖旨那可了不得。不過話又說回來,不去內閣衙門去哪里?”

  沈敬呵呵笑道:“李公公多心了,老夫並無此意,就是隨便問問。”

  他這麼隨便問問可有文章,旁邊一起走的官員都在心里琢磨,聽李芳這口話皇帝應該是說了在內閣衙門的……地方都指定了,事兒的實質原本就是票擬的模樣,那不是選閣臣是什麼?

  眾人來到內閣衙門之後,將椅子在堂中分列兩邊,右邊坐大臣們,左邊坐司禮監的太監,不一會司禮監掌印王體乾和他的心腹太監李朝欽也到了,便一塊兒分成兩撥按高低入座。左邊的太監只有四個,右邊的大臣倒是有十來個。

  坐於左邊上首的王體乾說道:“人都到齊了,且都是朝廷重臣,都是可以參與軍國大事的人,老夫就先把折子的內容說一下……是這麼一回事兒,福建巡按御史習夢庚上了一份折子,細述禁海的理由,建議朝廷制定禁海的國策。大家都先看看。”王體乾說罷便把折子傳到右邊去,讓大臣們過目,左邊的司禮監太監早已看過了。

  官員們都噤若寒鴉沉默不語,大家心里都在尋思:這可是躺渾水。折子上說得倒是冠冕堂皇,什麼防止海賊資敵叛亂等等,可大伙心里明鏡似的:禁海的話獲利最大的是南方沿海的權貴和大地主,他們可以勾結走私,不僅不交稅還能名正言順地排斥普通縉紳商賈的競爭;但從朝廷公家的利益出發,以及從皇家的利益出發,禁海絕對是不行的,少了一大筆商稅。

  有識者更是立刻就意識到:這件事會不會和沈貴妃名下的財閥有關?牽扯真是不小,內到宮里頭,外到鄉紳商人,都有牽連,不是渾水是什麼。

  這時只聽得王體乾說道:“皇爺就是讓大伙兒商量商量,沒說指定人數,如果諸位中有其他事要做的,可以不用參與。”

  第八折 新蘭滿長街 段二六 流言

  今天張問又沒上朝,性質和做其他工作的人曠工差不多,但沒人能把他怎麼樣。紫禁城內外的日常運作也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大臣們在內閣衙門議事,宮人們到各司各房當值,各人都干著自己的事兒。

  還有一些宦官裝著沾滿塵土和油漬的衣服,背著菜筐,出入宮廷,購買一應所需雜物,這些人多半不是為公家采辦,負責采辦的宦官都是有關系有門路的人,這些髒兮兮的宦官出去買東西多半是為其他宮女效勞。他們一般是地位低賤、相貌丑陋且又年歲較大的宦官,自知不可能被宮女看上結合為“菜戶”,便甘心做菜戶之仆役,為其執炊、搬運、漿洗,宮女每月付給他們一定的銀兩。

  紫禁城就像一個小社會,有各種各樣的人和事,當然也少不了閒言碎語。最近流傳起了一件新鮮事,那就是羅寧妃羅娉兒竟然也玩起了對食,和另個嬪妃好上了。

  這種事當然很新鮮,是很值得說道的談資。宮女和宦官、宮女和宮女搞對食,已是司空見慣,因宮中低級宦官無力娶妻納妾,宮女又很少有機會被皇上臨幸,宦官和宮女便只有自己尋求安慰,正如明朝人沈德符所說“宮掖之中,怨曠無聊,解饞止渴,出此下策耳。”但嬪妃之間干這事兒實在少見,因為她們不是有真正的男人皇帝麼,而且皇帝不喜歡她們也不會給封號不是,在皇帝的面前搞這事兒簡直稀奇極了。

  也不知道流言是怎麼傳出來的,聽說好像就是從永壽宮里漏出來的話,還將羅娉兒和方素宛之間的細節都描述得十分細致,連很多嬪妃都知道了。

  傳言羅娉兒和方素宛都有所耳聞,方素宛倒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她想羅娉兒一定想不開,便急忙坐車趕去永壽宮看看。

  卻不料方素宛到永壽宮之後吃了個閉門羹,出來傳話的宮女說道:“娘娘說傳出那樣難聽的話,咱們還是不見為好。”

  方素宛問道:“寧妃怎麼樣?”

  宮女道:“早上起來到現在都不吃不喝,還能好得了?”

  方素宛見進不去,只得吩咐那宮女好生開導照料,然後返回去了。剛才傳話的宮女就是上回跟著羅娉兒一起去養心殿,回來的路上一塊兒“救”了方素宛的那個宮女,名叫鄭氏,和羅娉兒的關系十分親近,羅娉兒一向把她當成心腹,泄漏密事應該不是鄭氏干的,但誰又能完全肯定呢?不過相處了幾個月時間而已,知人知面不知心。

  羅娉兒也不想再去計較誰泄漏的了,都到現在這種境地,計較也是無法彌補。

  宮女鄭氏回到內室,對羅娉兒稟報道:“奴婢已經傳娘娘的話讓方安嬪回去了……娘娘,平日里您和方安嬪從未有來往,那些謠言真是憑空捏造,不如把這事告訴皇後娘娘,讓皇後主持公道,嚴懲那些嚼舌頭根子的賤人,平息謠言。”

  羅娉兒臉色蒼白地搖搖頭,她自個心里清楚哪里有空穴來風的事,那天晚上和方素宛確實是做了一些見不得人的事,要是真查起來,把那事兒查出來,出丑也還罷了,非得連累家里人不可。

  就算這麼保持沉默不去招惹別人,謠言越傳越離譜,也終有一天會傳到皇帝或者皇後的耳朵里,到時候出丑的不僅是她羅娉兒,還有皇帝也會跟著蒙羞,總之會追究根源。

  羅娉兒道:“你先出去,我想一個人呆會兒。”鄭氏只得執禮退出居室。

  等房間里只剩下羅娉兒一個人時,她的面色變得更加憔悴,唉聲嘆氣心如飄飛的落葉一般。

  從小到大,雖然她有艷名傳出去,但名聲一直清清白白,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自個受點委屈也就罷了,她了解父親羅良臣是最好面子的人,何況她們家世代書香門第,豈能因為自己就讓全家蒙羞抬不起頭做人呢?

  羅娉兒對著銅鏡摸了摸自己的臉,嘆了一口氣,她都有點厭惡自己了。就在這時,一個念頭冒出她的心頭:也許只有死這條路可以解脫,人都死了,上邊定然不會再去追究死人之前做過的錯事,再說磨鏡又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錯事,人們也犯不著再去計較。

  冒出這個念頭,她自個都嚇了一跳,這樣就要結束生命麼?她不禁眼淚長流傷心不已。

  雖然羅娉兒從小就沒吃過苦,但這點委屈她還堅持得住,為了自己當然不必尋短見,可一想到家里人,特別是兩鬢斑白的老父,她就過不去這個坎。

  就算是那些罪大惡極的惡徒在西市就斬之前,很多也會痛哭流涕大呼最對不起的人是養育他的父母,孝道和親情在此時的人心里都看得比較重。罪大惡極之人尚且如此,羅娉兒更是接受不了連累家人的現實。

  羅娉兒尋思如果她自盡了,宮里一般不會說實話,紫禁城里的秘密又不是一件兩件,很大可能會宣布她得急病身亡,並且還會安撫一下她娘家的人。

  她就這麼猶豫徘徊了一整天時間,中午飯也沒有吃,到了晚上想得也差不多了,終於下定決心犧牲小我,成全娘家的人。

  眼淚幾乎都流干了,帶著及其不甘心和對死亡的恐懼,羅娉兒開始了准備工作。女子要自殺,比較好的方式當然是服毒和上吊,但在宮里頭一般人不容易找到毒藥,只得上吊,還有有個全屍,稍微死得好看一些。

  她先給自己上妝施粉,還塗了朱唇,打扮一番之後,才把房門鎖死。找來一條結實的白綾掛到房梁上,打了個扣,墊著板凳把脖子掛上去。

  沒法子,到了這一步,不想死也得走此路了,羅娉兒嗚嗚哭了一會,閉上眼睛,腳下猛地一蹬,人就掛了上去。疼痛和窒息讓她拼命地掙扎著,雙手在空中亂刨,雙腿繃得老直,用盡全身的力氣向下猛蹬,但什麼也蹬不到,無法呼吸身上的力氣迅速消失中。

  就在這時,外面的宮女鄭氏聽到動靜,便喚羅寧妃娘娘,無人應答,里面還有奇怪的聲音,鄭氏一聽急了,顧不得許多,忙去推門,結果門被閂住了,她便用力去撞,女人比較柔弱,撞了幾下都撞不開那門,鄭氏幾乎要哭將出來。

  鄭氏的對食宦官正巧從院門口過,她對自己的伴兒當然熟悉,一眼就認出來了,忙大喊道:“快進來幫忙。”

  那宦官忙跑了進來,問鄭氏在做什麼,鄭氏顧不得解釋,急道:“快把門撞開,救娘娘!”

  宦官一聽也急了,後退了好幾步,豁出去了地猛衝向房門,只聽得“砰”地一聲,房門應聲而開!宦官雖然被閹了搞得不難不女,可力氣卻比宮女大,在這種場合果然派上了用場。

  二人急忙衝將進去,只見羅娉兒已掛到了房梁上,手腳還在掙扎,看樣子沒死還來得及。鄭氏慌了神,帶著哭腔道:“你快把娘娘放下來!”這麼高她也不知道怎麼馬上把人放下來。

  還是那宦官遇急事機智,上去就抱住了羅娉兒的小腿,然後往上撐,如此就能最快地讓羅娉兒喘口氣。

  幸好兩人來得及時,羅娉兒都還沒昏迷過去,脖子上一松,她便本能地大口喘著氣來。鄭氏聽得喘氣的聲音,喜極而泣:“娘娘還活著,娘娘還活著!”

  官宦這才叫鄭氏推來桌子,墊上去把羅娉兒脖子上的白綾取下來。羅娉兒被救之後,緩過氣來,第一句話便是:“你們要干什麼?誰叫你們救我的!”

  鄭氏哭道:“娘娘,您何苦尋短見,什麼事兒慢慢解決不好麼,您要是這麼去了,上邊不得怪罪到奴婢們頭上啊。”

  經過這麼一番鬧騰,其他奴婢也知曉了,都跑到院子里往里面看。羅娉兒見狀道:“你們別管我!”

  這時那官宦道:“奴婢該死,娘娘您喜怒順順氣兒。”說罷給鄭氏遞了個眼色,反正門都被撞破了,一時半會兒羅娉兒沒法子死,她便跟著官宦退出房間問道:“你剛才想給我說什麼?”

  宦官道:“娘娘是鐵了心尋思,你剛才不是也說了,要是娘娘有個三長兩短,咱們身上能輕松得了?這事兒得馬上稟報皇爺。”

  鄭氏不知所措地看著宦官道:“要……要驚動皇上?娘娘以後不得怪罪我們麼?”

  宦官皺眉道:“聽咱的沒錯,娘娘怪罪什麼打不了責罰一下,咱們好歹救過她的性命,皇爺要是怪罪咱們,直接喀嚓了!你在這兒看著,事宜從權,關鍵時候不用聽娘娘的命令,我立刻去養心殿稟報皇爺。”

  鄭氏滿臉驚慌,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和宦官是菜戶,也算是形同夫妻,對自己的對象還是比較信任的,聽罷便點頭道:“成,我聽你的,你快去快回。”

  “放心,今兒二祖宗去內閣那邊了,養心殿的管事和我關系不錯,這麼大的事,他肯定會幫忙讓我見著皇爺。”宦官說罷,便小跑著一溜煙從永壽宮跑出去。

  第八折 新蘭滿長街 段二七 杖刑

  永壽宮那邊出了事,太監報知張問,這時他畫了一天的畫,正拿著本書隨意翻著,聽到這件事之後心下猛地一驚,心道:莫不是那晚上把她嚇著了?他也顧不得詢問細節,忙吩咐太監道:“你趕快回去看著,別再出事,朕立刻就過去。”

  說罷張問也顧不上叫人備轎,直接便步行趕往永壽宮,因為永壽宮就在養心殿的北邊挨著,並不是很遠。當初嬪妃們不知道皇帝會搬到養心殿住,否則永壽宮指不定多少人搶著要住,也輪不上羅娉兒。

  張問一邊快步走路一邊心道,我對自家的女人算是厚道的吧,對她們連重話都很少說,更別說故意虐待處罰之類的了,他想不通為什麼總有人要自尋短見。幸虧羅娉兒被人救下了,否則她的死又是張問的一道心病。

  或許是因為他的第一個女人產生的遺憾,也或許是張家親戚比較少幾代代傳,妻妾就是他的親人,於是張問一向都對妻妾們比較看重,她們死了的話他就會覺得是自己的過失。

  來到永壽宮之後,只見羅娉兒正呆呆地坐在那里,她知道自己已經死不成了,倒是沒有哭鬧做些沒用的事兒。她的眼睛有點紅,此前可能是哭過,臉色也無血色,但一張俏臉卻塗脂抹粉很明顯地精心打扮過。

  見著張問進來,羅娉兒便從她那張湘妃竹塌上起來,然後跪倒在地,冷冷地說道:“臣妾自知罪大難贖,也不必討饒,請皇上降罪,賜臣妾一死。”

  張問見她好好的,還說得出來話,心下便松了一口氣,說道:“說什麼死活的,非得這樣做?你給朕說說,要是因為有人欺負你,朕就幫你出這口氣,要是有什麼難辦的事辦不到,朕就幫你辦好。”

  羅娉兒聽得這樣的話,心下頓時一陣感動,又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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