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說,什麼教不是一樣?明教和朱家源遠流長,用明教的名頭起義,極容易吸引朝廷的注意。咱們現在占了地方,畢竟實力還不大,謹慎小心為上策。”
張問聽罷嘆道:“葉公子實乃大明心腹之患!”
葉楓認為這是一句恭維,很開心地哈哈一笑,然後說道:“我還有一點事,就不送張大人下榻了。青峰,你帶張大人去萬年樓,就說是我葉楓的重要客人,讓韓教主親自安排,好生款待。”
張問聽罷韓教主,忍不住問道:“韓教主莫非是當初明教‘小明王’韓林兒的後人?”
葉楓笑著點點頭:“朱元璋利用小明王的旗號奪得天下,忘恩負義,先殺小明王,後借李善長的建議,下詔嚴禁白蓮社、明尊教,並把明教是‘左道邪術’寫進《明律》十一《禮律》,用律法形式固定下來,可謂是要趕盡殺絕。明教後人深恨之,與明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
張問心道:恐怕你也是這麼打算的,想學太祖皇帝的干法?可憐的明教、還有那些參與起義的農民,除了被利用,除了流血,好處都是別人的。殺了現在的地主,奪了天下又如何,新的地主權貴馬上會形成,農民流完血該種地的種地去、該干嘛干嘛去。
葉楓說完,和張問告別,可以想象,軍政實權全部在葉楓手里,沒明教什麼事兒,葉楓的事情當然有點多。
青峰一邊帶著張問向萬年走去,一邊和張問說話,“當初在杭州,我要殺你,你的人還讓我受了傷,這些舊恨我青峰心里也不痛快。不過只要張大人成了咱們的人,我青峰也不是個睚眥必報之輩,以前的事就一筆勾銷。”
張問道:“氣節大事,我不敢輕率答應。但是你們對我以禮相待這一點,我張問定然記在心里。”
青峰笑了笑,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張問,“張大人這樣俊朗的人,還真是少見。”
張問心下一寒,見青峰的目光有點不對勁,心道:莫非這廝喜歡男人?張問有些惡心,他這是自然反應,雖然時下許多士大夫有喜歡孌童的愛好,但張問不好這口,所以有些反感。
青峰的聲音並不尖,是男中音,但是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太柔了、軟綿綿的,缺乏陽剛之氣。
青峰道:“也可以說咱們有緣分,當初張大人身邊那個死婆娘在我臉上劃了一刀,幸好我養得好,沒留下丑陋的疤痕,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第四折 眾里尋它千百度 段四三 聖姑
張問很厭惡青峰這個人,他心里暗罵這廝死人妖,但是並沒有表現在臉上。因為張問明白自己的處境,在這個地方,能夠得到葉楓身邊的人的照顧,會少很多麻煩,張問沒必要自己和自己過意不去。開玩笑,他從十八歲中進士,在官場摸爬滾打了七八年,照張問的領悟能力和學習能力,早就把官員不露聲色的招數學到家了。
所以青峰壓根沒有感覺到張問的厭惡,張問神色平和,青峰感覺兩人就像熟人那樣,既非朋友亦非敵人,這種感覺讓人很輕松。
青峰帶著張問和繡姑上了一輛馬車,從一個牌坊里穿過,牌坊倒是大明很有特色的東西,極具象征性。牌坊里面,有許多人跪在一道石梯前面。那石梯用白磚鋪成,又長又寬,極具氣勢。張問見狀心道:和太和殿門口的石梯差不多高了,這明教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是。
石梯下面的空地里跪著大約幾千人,有的在叩頭跪拜,有的拿著香念念有詞,一個個虔誠不已,那些人有的穿著華麗,有的衣衫襤褸,三教九流不等。前邊還有一個大香爐,兩個小香爐,里面燃著大把的香火,煙霧繚繞,在張問看來是烏煙瘴氣,因為他不信神……其實他不僅不信神,聖賢書的孔孟之道也不信。
青峰看著車窗外面說道:“今天萬年樓敬奉‘無生老母’,人比往常多一些。咱們從旁門進去。”
就在這時,一支白晃晃的馬隊從牌坊下面奔來,進來之後,馬上的人都從馬背上翻下來。只見騎士全部身作雪白道袍,頭戴白紗斗笠,腰佩長劍。張問很快看出來,都是些女人。
青峰見張問在看那些人,就解釋道:“聖姑回來了。”
張問不禁問道:“聖姑是干什麼的?”
青峰笑道:“侍奉無生老母……其他的說了你也不懂,簡單說,就是韓教主的女兒。”
青峰笑嘻嘻地說話,毫無虔誠的表情,看來這廝和張問一樣根本不信什麼神。張問注意到,那些白衣人進來之後,空地上的人都向兩邊讓開,一個個面上充滿了虔誠和敬畏。
這時一個白衣女子喊道:“聖姑駕到!”眾人急忙讓開了一條通向石梯的寬敞道路,跪在地上念念有詞。另外一個白衣人拿著一條長長的絲帶鋪在石梯上,直達上面的廟宇。
過得一會,眾人白衣人護著一頂轎子走了進來,走到石梯下面才停下。其中一個白衣人朗聲道:“無生老母救苦救難,聖姑侍奉老母,憐憫眾生,詔本教教眾。詔曰:奉行善教旨,富者出錢出糧以修功德,本教築義倉賑濟孤老傷困。凡白蓮教徒,無論男女貧富,皆為兄弟姐妹,視若一家,平等互助……”
張問明白,他們自稱白蓮教,是出於需要,實際上核心機構是明教的干法。
白衣人念完,轎簾打開,只見一個白衣女子從轎子里面走了出來,頓時群情激動,高呼聖姑,視若菩薩。
那聖姑一襲白衣,一塵不染,遠遠看去恍若仙女。她身材高挑,身作白色絲裙,看起來非常端莊,因為背對著張問,張問也看不見她的臉。這時有兩個白衣人打著扇遮住了聖姑,張問便看不見了。聖姑從地上鋪的絲帶上向上一步步走上去,很快消失在了廟宇之中。
空地上的教眾依然不斷磕頭歌功頌德。張問等人下了馬車,他拄著一根拐杖,讓繡姑扶著,一行人從廟宇的旁門慢騰騰地進入了萬年樓。里面站著幾個身穿道袍的人,應該認識青峰,見青峰進來,也不阻攔,並躬身行禮。
一個中年道人迎面走了過來,合手拜道:“無量壽福,貧道拜見青峰壇主。”
青峰道:“教主回來了麼?”
中年道人看了一眼旁邊的張問和繡姑,張了張嘴,最後只簡單說道:“還沒有回來。壇主有何事要見教主,剛剛聖姑回來了,如果是要緊的事,且容貧道通報進去,讓聖姑定奪。”
青峰搖搖頭道:“聖姑的排場可是講究,等她得小半天,我看這事兒就你來辦。這兩位是公子的重要客人,原本是要讓教主親自照應的,教主沒回來就算了。你給他們安排個住處,怎麼安排明白嗎?”
道人聽說是公子的貴客,神色一凜,躬身道:“請貴客到懺堂休息片刻,貧道即刻讓人通報聖姑,請聖姑定奪。”
青峰道:“那行,就這麼辦。我就不去了……聖姑那院子,你們進不去,傳個話都要波折幾次,我就不等了,你們招待好張大人。”青峰回頭對張問說道,“咱們是熟人,提醒張大人一句,沒事別亂走,就在這前堂活動最安全,沒事你可以拜拜無生老母都可以。特別是北邊那個院子,別靠近,聖姑住里面,男的不能進去,亂逛小心被她的手下一劍砍了。”
張問無奈地說道:“多謝提醒。”
道人伸手道:“請。”
張問和繡姑便跟著那道人來到一個大廳,里面照樣供奉著神像,有供案香燭。堂前有待客的茶幾椅子。
果然如青峰所說,等了許久都不見人,張問只好和繡姑說閒話消磨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才見一個白衣人進來,叫張問去另外的地方見聖姑。這倒讓張問有些意外,原本他以為只是安排間屋子住下而已,沒想到聖姑這麼重視,親自接待自己。
三人出了懺堂,沿著廊道向東走。白衣人將張問帶進了另一間屋子,張問本以為這個所謂的聖姑會垂簾聽政一般躲在後面,不料進屋之後見到聖姑正坐在椅子上,沒有戴帷帽,什麼掩飾都沒有。
這時候張問看清了聖姑的相貌,她大約二十出頭,光滑的額頭,柳葉眉單眼皮,鼻梁挺拔,下巴尖尖。她的脖子挺得很直,神情冰冷。給張問的第一印象,倒是個冰美人。這種女人雖然沒有柔情似水,卻很容易挑起男人的征服欲。但是張問沒有任何征服欲被挑起來,張問最想征服的不是女人,而是權力……不過如果有美女直接投懷送抱的話,張問倒是非常高興。
顯然這個聖姑不是隨便能和人上床的角色,男人想搞上她的話,恐怕得花費大量精力,還不定能成功,而且也很危險,因為她的身份是聖姑,被人要求保持聖潔。
張問頓時失去了興趣,他好女色,但是他不會為了女色浪費太多時間。
“張大人請坐下說話。”聖姑看了一眼張問一瘸一拐的腿,伸手指了一下旁邊的椅子。張問注意到她留著長指甲,長指甲可不是任何一個女人都能留好看的,指甲是否能漂亮,也看她的身體狀況。張問又忍不住看向她的領子,因為依照張問的經驗,喜歡留長指甲的女人乳房可能會很有特點。
果然不出張問所料,聖姑的鎖骨以下就漲鼓鼓的,從鎖骨的位置到她的乳尖位置,從低到高平緩延伸起來,這樣的乳房,顯然半徑比較大,因為占的地方寬。
聖姑見張問盯著自己的胸看,有些惱怒地咳嗽了一聲,“張大人!”
張問這才意識到自己走神失態了,忙拱手道:“在下承蒙貴教款待,聖姑這麼快就知道在下是張問,佩服佩服。”
聖姑冷冷道:“我不僅知道你是張問,連你哪年出身、哪年中進士、仕途履歷、怎麼到這里來的,我都一清二楚。除了沒親眼見過你,你的資料我都有。你真的是張問?”
張問愕然道:“現在我被敵軍抓住,成了俘虜,誰還冒充我,有什麼好處?”
對於她這種問話,張問覺得很奇怪,我是不是真的張問對她很重要?
聖姑面無表情地說道:“很快我就能得到確認。”
張問無辜地笑了一下,覺得這女人很無聊,一個俘虜而已,那麼認真干嘛,軍政大權又不在她手里。
聖姑臉上有一點怒氣,大概是張問先盯著她的胸部看輕薄她,現在又做出那種笑容,讓她有種被嘲弄的感覺,她又說道:“我聽說你雖然是文官,卻很會打仗?”
張問立刻清楚了她的用意,無非是拿他的敗仗來嘲笑罷了,張問干脆順著她的意思說道:“敗軍之將,不敢當會打仗的名頭。”
聖姑倒是有些意外,她心里突然被這家伙搞得亂糟糟的。她原本很鄙視張問的輕浮,片刻之後又感覺這人有點自大、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里,聖姑顯然很少受人輕視,心里就有些怒氣,這時張問又自己說自己是敗軍之將,好像很謙虛的樣子。短時間之內幾個轉變讓聖姑平靜的心態受到了影響,她輕輕吸了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沉靜而客觀地說道:“據我所知,葉公子認為張大人的失敗在於不明敵情,輕敵冒進。”
張問道:“哦?看來聖姑還懂行軍布陣?”
“不懂,我這里有人懂,而且和張大人曾經交過手,等一會就回來了。”
不多一會,門口出現一個身披盔甲的女人,女人拱手道:“末將參見聖姑。”張問轉頭看去,只見那女人長得身材高大,臉上的皮膚黝黑,身上穿著一身鐵盔,頭盔正被抱在手里。
聖姑道:“正好,你也進來坐坐。”
那女將依言走進屋子,十分頻繁地打量著張問。張問心道:莫非這女人看見老子長得英俊動了春心?可惜就是皮膚黑了點……張問比較喜歡淺色的女人。
女將終於忍不住問道:“你就是張問?”
張問道:“正是在下。”
聖姑看向張問道:“她就是穆小青,幾個月前率軍圍攻溫州,被官軍擊敗,就是張大人指揮的軍隊吧?”
“哦,溫州之戰就是穆將軍的人馬?幸會幸會。”
穆小青拱手道:“敗軍之將,汗顏之至。”
張問心道:上次那支叛軍也太差勁了,要裝備沒裝備,要士氣沒士氣,還攜裹了大批難民擾亂軍心!張問想到這里就很憤怒,他忍不住說道:“貴軍上回攻打溫州……恕我直言,和一幫烏合之眾差不多,讓我誤以為義軍都是這樣的人馬!我率主力進入福建,卻遇到了另一支完全不同的軍隊,不僅有槍,還有炮。你們的軍隊實力相差怎麼這麼大?”
穆小青憤憤地低聲道:“我手里的人要錢沒錢,要糧沒糧。建寧府那支人馬是葉公子的……”
“穆小青!”聖姑突然厲聲呵斥了一聲。
張問見狀,很快猜測了其中狀況:顯然教主這邊的人對葉楓不滿,但是實力不濟只得忍氣吞聲,不然聖姑呵斥穆小青干甚?
穆小青張了張嘴,最後只說道:“是,聖姑。”
聖姑見張問若有所思的樣子,冷冷道:“張大人,你暫時就住在這里,你應該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能隨便出入。我告訴你,很快我就能確認你的身份,如果你不是張問,下場會很慘。”
張問愣了愣,心道:我不是張問是誰,為什麼我會可能不是張問?在她的口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