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華第二天是在順太後的仁壽宮里用早膳。
她起得晚,過去時順太後已經吃過,命嬤嬤給她上了幾樣點心並一碗甜粥。
順太後歲將五十,保養極好,與宣華相似的面孔,瞧著還十分年輕。
宣華坐在小幾上吃粥,順太後在一旁與她敘著家常,忽有宮人來稟,說是雪太妃帶著夷安公主求見。
自先帝逝去,順太後為圖清淨,只叫後宮的太妃們每逢初一、十五過來拜會,平日無需請安。
看來無事不登叁寶殿,順太後命宮人招呼她們先等候,待宣華用完早飯,才姍姍來遲接見。
雪太妃從前也是先帝的一代寵妃,可奈不過順太後出身高貴,還有個爭氣的肚子,生下皇子即封為太子。
景帝即位後,順太後更是成為大宣最尊貴的女人。
雪太妃生得花容月貌,年近四十風致猶存,引著宣蘿一並給太後和長公主行禮。
作為晚輩,宣華理應向雪太妃還禮,不過她一向驕傲慣了,點頭示意,寒暄兩句便過。
宮人奉上茶水和點心,雪太妃入座,抿了口茶直言道:“臣妾今日來叨擾太後,實有一事相求。”
順太後微笑頷首,“說來聽聽。”
雪太妃看了眼旁邊的宣蘿,笑道:“還不是為著夷安的事。如今女兒大了,有心事了,臣妾尋思著,該給她找個合眼緣的駙馬定下了。”
宣蘿今年十七,過及笄已有兩年,按理到了該嫁人的年紀。
想當年宣華也是十七歲芳華下嫁陸家。
而昨日迎春宴上,宣蘿搭訕陸恒的事情,順太後聽過幾句,是以不動聲色,“太妃可有心儀人選?”
宣蘿聽聞羞得雙頰飛紅,拈著點心小口小口地吃,掩飾窘態。
雪太妃款款笑敘:“有,是有一個。臣妾瞧著今年從外省調回洛陽的陸家庶子不錯,還是叁年前的新科狀元,雖出身低了點,可品貌清明,踏實上進,配公主倒也配得。”
這描述的恰是陸恒。
自古以來,公主配狀元,並不少見。
雪太妃也知陸恒曾在東陽公主府做過叁年男寵,聽說為人清高,不受公主重視,想必與宣華無大瓜葛。
關鍵是宣蘿鬧得厲害,曾在江西對陸恒一見傾心,這次回京再次見到,更為心心念念,大有非君不嫁的意思。
雪太妃只好腆著臉皮來幫她求這樁婚事。
“那孩子叫什麼?”順太後聽著熟悉。
雪太妃回道:“陸恒。”
“陸恒……”順太後將這個名字在舌尖轉了一圈,往宣華那邊看去,宣華低頭啜茶,看不清楚表情。
順太後客氣笑笑:“此事哀家記下了,容哀家有空與皇帝商議商議。”
為一介公主指婚,太後肯定有這權利,縱是先答應下,後面知會皇帝一聲即可。
順太後嘴上說要商議,不過是意在推辭,不允這樁婚事。
雪太妃在心底嘆了口氣,瞄見上座的長公主,正拿著點心,慵懶地逗弄懷里的一只小貓,神情很是愜意的樣子。
雪太妃心中有了幾分揣測。
再與太後客套幾句,雪太妃領著宣蘿告退。
一出殿門,宣蘿好奇地問:“母妃,太後為什麼沒有當場答應啊?”
宮里還有幾位待嫁的公主,宣蘿記得,上次有位太妃領著女兒過來請旨求婚,太後就准了。
雪太妃嘆了聲氣,低語道:“終是我們母女位不如人,那陸恒你就不要再想了,他是你東陽姐姐看上的人!”
宣蘿眨著迷惑的大眼睛,明明宴會上宣華看著與吳隱要好,怎麼又和陸恒扯上關系。
她不解追問:“那吳太傅呢,姐姐不是與吳太傅訂下婚約嗎?”
有權有錢的公主和離再嫁都是尋常事兒,何況退婚。
雪太妃摸摸宣蘿的小腦袋,“母妃回宮跟你說。”
這邊雪太妃和宣蘿離開,順太後摒退宮人,試探宣華:“東陽,你覺得把陸恒指給夷安做駙馬怎麼樣?”
宣華放下懷中的小貓,表現得若無其事,“這事,母後不是說要與皇弟商議嗎?”
“畢竟是從你府里出來的狀元,所以想先問問你啊。”順太後微笑看她。
宣華被看得心虛,撇開眼,嘴硬道:“陸狀元年輕有才,夷安妹妹貌美溫柔,天造地設的一對,母後和皇弟拿主意就是了。”
“真的?”順太後笑容帶了絲精明。
“真的!”宣華斬釘截鐵。
“你啊你!”順太後無奈搖頭,喚她:“過來。”
宣華走過去,半跪在地毯上,偎在太後膝下。
順太後伸手掀起她頸邊的一縷長發,盯著瑩白肌膚上的那塊紅紫痕跡,審問道:“這是誰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