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今日皇帝駕到,里面早已沒有客人了,只有一幫姑娘雜役,還有老鴇,此時亂糟糟地跪在大廳里,連頭也不敢抬,又亂糟糟地喊萬歲。
張問掃視了一圈,每一個認識的人,以前那些姑娘,十幾年後恐怕已經不適合干這行了……寒煙以前就是風月樓的頭牌。張問想罷便隨口問道:“現在你們的頭牌叫什麼?”
管之安顯然對這里很是熟悉,不等鴇兒答話,立刻就搶著說道:“玉興奴,玉興奴在哪里,還不快出來侍候皇上?”
這時一個瓜子臉身段婀娜的女子從人堆里爬了起來,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看得出來她非常緊張。那姑娘帶著江南特有的水靈,確是十分可人,頭牌一般都不會差。而且此時的江南,山水秀麗,花草樹木很多,很能養人。
那頭牌玉興奴走到張問前面,遠遠地就伏倒在地,怯生生地說道:“奴家叩見吾皇萬歲……”
張問笑道:“別怕,到朕身邊來,這不到上虞來了,你就服侍服侍朕。你們這風月樓只要交稅,就是合法的,朕不會難為你們。來人,賞錠金子。”
那玉興奴真沒想到皇帝是個風流皇帝,竟然大模大樣地來嫖妓……張問倒不是真想嫖妓,不過想起了寒煙,一時興起,讓同一個地方的頭牌陪他一陣罷了。這小地方會怎麼評論他,他根本就不在乎。
帶了玉興奴,張問便從風月樓出來了,乘轎繼續前行。玉興奴十分窘迫地坐在張問的身邊,趁他看轎子外的景色時,偷偷看了一眼張問。她心道:居然見著皇帝了,不看清楚龍顏實在糟蹋了這樣的機會。
看到張問的樣子,她的心口立刻砰砰直跳,皇帝長得還真是英俊,他沒有穿龍袍,身上穿了一件明顯洗過很多回的舊葛袍,像個文人一般,看著十分順眼。
來到上虞縣衙,張問驚奇地發現,那破爛的縣衙還是那樣。張問自然明白其中玄機,縣衙是公家的,破就破,官員們自己掏腰包修繕舍不得,上報批銀又影響政績,於是就成了這副衰樣。
穿過牌坊和儀門,張問很是熟悉地來到了大堂,直接坐上了公座,下面的官吏和官兵都伏倒行叩拜大禮。他坐在那里,感觸良多,突然想起了什麼,便從袖子里掏出了沈碧瑤不久前寫給他的親筆信札,忍不住放到鼻子前,輕輕聞了一下,那是思念的味道。
張問的故事,就是從這把知縣的椅子上開始的,那就從這里結束吧。
他抬頭看著大堂外面,日已西斜,夕陽的余輝讓萬物都披上了橙黃的光華,分外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