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寢室內，櫛田一拳又一拳的打在立式沙包上，肆意發泄著內心的不滿。

　　“可惡的堀北，快點給老娘退學，去死吧。”

　　回到宿舍已經過了叁十分鍾，櫛田的體能看起來也相當不錯。

　　夜雪側躺在床上吃著薯片，看著這樣一個美少女打著拳擊，不時的高踢動作，也能看到櫛田的神秘地帶。

　　櫛田似乎也不在意夜雪的視线。

　　就這樣升上A班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但是，想讓櫛田畢業之後，還死心塌地的跟隨著自己，則遠遠不夠。

　　想要完美的掌控一個人，絕非語言就能輕易辦到的事情。

　　趁著現在將兩人的關系更進一步，也並非壞事。

　　夜雪好奇道，“小桔梗，國中的時候將一個班級都毀了吧，能告訴我，具體發生了什麼嗎？”

　　“你很好奇？”

　　“嗯！”夜雪點了點頭，“我想知道關於櫛田的一切。”

　　“只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而已。”

　　櫛田嗤笑一聲，來到夜雪身邊坐下，後者遞上一瓶紅茶坐正身體擺出聆聽的姿態。

　　接過紅茶，櫛田暢快的痛飲一番，像是回憶過去一般呢喃道，“夜雪，你有什麼個人優點，能夠絕對保持第一嗎？”

　　“沒有。”

　　夜雪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的確沒有，就算是在這所學校，單論內心層面的強大，綾小路應該都比自己要強，夜雪對自我認知十分清晰。

　　然而。

　　雖然這是所實力至上的學校，但這個社會並不是。

　　掌資源者，得天下。

　　有的人出生就在羅馬，想捏死或者堵死一些天才，簡直輕而易舉。

　　“對吧？”櫛田自嘲般的笑了起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人能夠保證自己一定是第一，總有一些在某些方面擁有特殊才能的家伙。”

　　“但是…”櫛田很快邪惡的笑了起來，“但是我無法忍受這一點，小時候，我只要寫完作業，就能得到父母的夸贊，考試第一，就能得到老師與同學的吹捧，會夸我是我今後一定能考上東大。”

　　“我到現在還記得，當時是多麼的雀躍，多麼的歡喜，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努力在各個領域爭做第一，只有這樣，才能獲得別人的贊揚。”

　　夜雪靜靜的聽著，櫛田訴說的是件很普通的事情，每個人都會有這種階段。

　　平靜的躺在夜雪的身邊，櫛田伸出手掌，燈光透過指縫照在好怕臉上，櫛田便苦澀的笑了起來，“可升上初中之後就變了，我遇上的每個領域，都有能超過我的家伙，他們是僅憑努力絕對贏不了的天才。”

　　“呐，夜雪君，每個人多多少少應該都會有不願意輸給他人的心情吧。”

　　感覺到櫛田那尋求理解般的視线，夜雪反而直言道，“但是像櫛田這樣在意的，我相信並不多。”

　　“果然啊。”櫛田也不在意，自言自語道，“但我是不行的，我無法接受自己變得普通，不過，最後我終於發現了自己能絕對保持第一地方，我比任何人都更加容易獲得他人的‘信賴’”

　　“憑借我出色的外貌，這方面我是毫無疑問的第一，我毫不吝嗇地分享著虛假的笑容，虛偽的溫柔，與討厭的男人交談，與讓人火大的女生來往…於是我成了班級上的紅人。無論是父母、老師、前輩後輩甚至是附近的陌生人都喜愛著我，信賴著我。”

　　“我成功了，比任何人都要受人信賴，每當那些蠢貨，與我分享內心秘密的時候，我都會非常滿足。”

　　雖然這些都可以從原著中得知，但夜雪確發現另一個重點，“滿足並非高興，小桔梗很討厭受人信賴嗎？”

　　“呵呵，如果真的受人信賴肯定不是壞事。”櫛田嗤笑道，“可是那群家伙根本就是把我當垃圾桶，什麼惡心、嫉妒的事情都要向我發泄，每天聽著這些話，我都惡心到想吐。”

　　“原來如此。”

　　夜雪笑著點了點頭。

　　雖然原著中都有看過，但當身臨其境時，夜雪又有了不一樣的發現。

　　櫛田在意的並非受人信賴，也並非什麼班級形象。

　　而是。

　　保持第一，受人夸贊！

　　簡單來說，就是要保持櫛田的滿足感與成就感。

　　然而，由於才能的限制，櫛田也只能在欺騙他人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

　　在夜雪看來，這是對的。

　　才能的差距是客觀存在的事實，僅憑努力，無論如何也無法成為愛因斯坦，櫛田確想著做絕對的第一，只能另辟蹊徑。

　　夜雪又幫她倒了杯紅茶，催促道，“然後呢？”

　　“接下來就是一些無聊的展開了。”櫛田雙腿雙迭喝了口紅茶，不甘道，“最終，我忍不住將這些秘密都發布在匿名博客上，這樣心理就舒服多了。”

　　“可沒想到，很快就被班上的同學發現了，導致我被班級孤立。”

　　似乎是想分享一些有趣的事情，櫛田戲謔道，“夜雪，你猜猜，最後的結局，班級是如何崩壞的？”

　　“小桔梗被人霸凌，然而用什麼手段報復全班，最終被學校制止了吧。”雖然清楚答案，但夜雪還是做出了最普通的回答。

　　“呵呵。”櫛田冷笑一聲，忽然將夜雪按在床上，雙手捧起他的臉頰，注視著他的雙眼，漆黑的眼神無比黑暗，仿佛在嘲笑的著夜雪的天真。

　　“錯了哦，我僅僅是將她們的人際黑料爆了出來，像是誰討厭誰，誰搶過誰喜歡的人，整個班級居然就這樣斗毆起來了。”

　　“男生開始互摳，女生開始拉扯著對方的頭發，他們開始自發的暴出對方各種黑料，最後，我就像是個無關群眾一樣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班級再也無法運行下去，校方對此都很苦惱，畢竟我什麼都沒做，最終所有班級學生停學在家復習。”

　　“很難相信吧，但這就是事實，這就是人性深不見底的黑暗。”雙手捧起夜雪的臉頰，櫛田低聲道，“所以，夜雪君，最好不要輕易相信那些長的漂亮的女孩子。”

　　“我又不是笨蛋。”夜雪無奈道，“而且，至少我相信，小桔梗是非常溫柔的女生。”

　　壓在夜雪身上注視片刻，櫛田才翻身離開坐在床邊，有些無奈道，“算了，如果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先跟我商量，明白嗎？”

　　雖然示弱得到了櫛田的信賴，但她將自己看成了需要照顧的一方。

　　繼續這樣發展下去，並不好。

　　更關鍵的是，這份信賴究竟到了何處程度。

　　夜雪身體坐正，看著櫛田的背影，沉默片刻才忽然輕聲道，“小桔梗，我喜歡你。”

　　“…”

　　房間內的氛圍瞬間寧靜的有些詭異。

　　床單也被櫛田抓得皺成一團，恐怕根本沒考慮過夜雪會在這個時候告白吧。

　　似乎經歷過一番掙扎，背對著夜雪，櫛田才低聲道。

　　“對不起，雖然不討厭夜雪君，但我這叁年沒有和任何人交往的打算。”

　　預料之中的回答，畢竟有了交往對象，班級的評價一定會受到印象。此時，自己的價值還遠比不上班級形象帶來的滿足感。

　　雖然看不到櫛田此時的表情，但對方也同樣如此，夜雪眯起雙眼陷入沉默。

　　以櫛田的實力，想要敷衍過去，並不難，如果換任何一個人，櫛田肯定會隨意帶過這個話題。

　　或者，給出模棱兩可的回答，繼續享受對方的信賴，利用對方。

　　但櫛田現在確直言拒絕了，所說的也都是實話。

　　一方面。

　　不想用對付其他人的手段，來欺騙夜雪。

　　另一方面。

　　沒有起身找借口離開，也在等著夜雪的回復，不想欺騙，又不想失去夜雪這個唯一能夠信賴的人。

　　真是復雜的心理。

　　既然如此，那麼就從這里開始將兩人的關系慢慢逆轉也並非不可。

　　“小桔梗也不需要道歉啦。”夜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半開玩笑道，“其實我也只是看小桔梗很可愛，才想和你交往的，小桔梗完全不需要認真考慮。”

　　“果然，我就知道。”

　　櫛田嫌棄的擺了擺手，似乎早就知道了夜雪的想法。

　　撇了眼強顏歡笑有些失落的夜雪，櫛田露出甜美的笑容又轉身將夜雪抱入懷中，輕柔撫摸著夜雪的秀發輕聲道，“夜雪君一定能找到更優秀的女朋友的，我…其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好。”

　　“其實我也沒有你想的那麼天真。”枕在傲人之處，夜雪此時確沒有心思感受這份柔軟，輕輕說道。

　　“是，是，夜雪君一點都不笨。”

　　櫛田依然輕輕撫摸著他的秀發，根本不信。

　　櫛田也有些自大的毛病，或者說，絕大部分高中生都有些自大的毛病。

　　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只要自己想，只要自己努力絕對能夠辦到。

　　已經將夜雪認定為需要照顧的對象，櫛田不可能輕易的改變想法。

　　喜歡擅自認為理解他人，真是天真。

　　“已經1點鍾了，差不多該回去了。”

　　兩人相互依偎一陣子後，櫛田才起身告辭。

　　夜雪也將她送到玄關，看著櫛田穿好鞋子才開口。

　　“小桔梗，其實，你每次像這樣發泄也是沒用的吧？”

　　櫛田的身體微微一頓。

　　她自然十分清楚這一點，無論是物理上的發泄，還是暴飲暴食，這些世界常識緩解壓力的方法，她都試過。

　　然而，她這是心理方面的問題，根本不是那種解壓方式可以解決的問題，只能起到舒緩的效果。

　　內心的黑暗遲早有一天會積累到無法壓抑的程度。

　　“如果可以的話，小桔梗有什麼討厭的事，都可以說給我聽。”

　　夜雪再次開口，他要成為能夠讓櫛田傾訴的對象，只要能有一個人共同承擔這份黑暗，櫛田就會輕松許多。

　　來源於心理層面的問題，只能從心理方面解決。

　　眼神游移不定，夜雪似乎拼命的尋找著話題，“還有，沒有人能確保自己能成為第一，就算是受人信賴方面也不行，明星、偶像、網紅，小桔梗遲早有一天會遇到比你更受信賴的人，甚至現在就連B班的一之瀨也比你更受人信賴！”

　　“你想說什麼？”

　　櫛田豁然轉身陰鷙的眼神死死盯著夜雪，厲聲呵斥著。

　　沒有人能否定她的活法，就算是夜雪也不行。

　　雖然能夠容忍夜雪做許多事情，信賴夜雪，願意照顧夜雪，甚至將身體交給他也問題不大，但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踏入這塊禁區。

　　“所以，小桔梗不如換一種思考方式。”

　　然而，夜雪這次確毫不猶豫的與她對視，“比如說成為某人心中的第一，我是因為小桔梗可愛才想和你交往的，但是，論可愛程度，小桔梗在我心目中就是世界第一。”

　　櫛田嗤笑一聲，還未說話，夜雪額角冒下幾滴冷汗，眼神也開始游移起來，嘴里喃喃道，“還有…還有…還有…”

　　看著拼命尋找話題，又不知如何開口的夜雪，櫛田又默默將到達嘴邊的話語咽了下去。

　　夜雪手掌虛握又緩緩松開。

　　略微緊張的表現，倉促之間的話語，能為自己的語言附加真實感。

　　【在夜雪心中，自己真的是世界第一可愛。】

　　櫛田認可了這句話的真實性，也理解夜雪躊躇不安的原因，也不想指責。

　　“真是一個笨蛋。”

　　看著不安的夜雪，櫛田死心似的嘆了口氣，走上前在夜雪臉上輕輕一吻，“不用擔心，我說過吧，我並不討厭夜雪君，只是，高中叁年真的沒有交往的打算，只要有了交往對象，無論男女，在學校的評價都會迅速下降，現在的我，還無法接受這一點。”

　　“真的嗎？”感受到臉頰上的濕潤，夜雪摸著臉傻傻的笑著。

　　“當然，所以明天，我們只要和平常一樣就好了。”

　　櫛田露出淡淡的笑容。

　　沒有給人特別甜美的感覺，也沒有那種暴戾的氣質，反而更加真實。

　　等到櫛田離開，夜雪也開始復盤今天發生的事情。

　　他與櫛田的關系並非情侶，反而更像是相互信賴的至友，不過，在櫛田看來，自己估計是值得信賴又需要照顧的小弟弟吧。

　　就算強硬一點，要得到櫛田也很輕松，她現在已經不會反抗了，今天就有數次機會。

　　然而，僅是如此，還遠遠不夠。

　　他要讓櫛田桔梗墮入更深的地獄，一生只能跪倒在自己腳下。

　　就看今天的話語，能給櫛田造成多大的影響。

　　至少，今後D班所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會通過櫛田傳到自己耳中。

　　但是。

　　雖然能有99%的把握，今天的櫛田是真實的。

　　但無論櫛田表現如何，夜雪都不信。

　　這是一個表面甜美如花，甚至能將身體毫無保留奉上，背地里確只會更加不犧一切，盤算如何讓你退學的女人。

　　櫛田桔梗對於受人贊揚的執著極為可怕，但是當成功將這份執著轉嫁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不知會有怎樣的表現。

　　夜雪不由有絲期待。

　　但是。

　　現在很難從語言和行動上判斷櫛田到底是在麻痹自己，還是真心如此。

　　直到櫛田能夠為了自己放棄對付堀北，能夠毫無條件的服從自己任何命令的時候，櫛田才算是他能夠信賴的人。

　　…

　　…

　　“成為某人心中的第一嗎…”

　　回到宿舍已經接近半夜，沐浴之後，櫛田桔梗隨意套了件浴巾躺在床上，看著手機。

　　畫面上。

　　是夜雪正在拳擊的頭像，額角掛著零星的汗水，肌肉非常有型，相當富有魅力，這是所有學校版line的聊天軟件，每個好友都能看到的頭像。

　　“笨蛋，已經太晚了啊…”

　　翻身將手機埋在傲人之處，櫛田桔梗另一只手背貼著額頭，感覺有些發熱，雙眼茫然的看著頭頂的天花板。

　　今天真的令她非常開心，這是第一次在有人清楚她真面目的情況下，還能信賴她的，而且櫛田也不知道為什麼，也很相信夜雪。

　　現在回想起來，夜雪有幾次夸她可愛，也令人心情倍感愉悅。

　　如果是在初中的時候碰到夜雪，應該會跟他成為讓人羨慕的情侶吧，畢竟有自己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夜雪也肯定會非常開心吧。

　　“能成為夜雪的女朋友。”看著夜雪的頭像，櫛田桔梗不由露出一絲笑容又有些失落。

　　但是。

　　現在是不行的。

　　欺騙了這麼多人，初中還毀掉了一個班級，然後依然想要欺騙所有人，獲得大家的信賴，也不想讓人發現自己的真面目。

　　因為她也清楚，自己的內心是丑陋的，所以需要偽裝。

　　“如果你不這麼單純就好了呢。”

　　櫛田不由如此想到。

　　夜雪說，正因為發現了她的真面目，反而感覺兩人能更加親近一些。

　　櫛田不由攥起小手捂著胸口，感覺有些難受。

　　她現在非常理解這種心境了。

　　畢竟夜雪太笨了，笨到單純，笨到讓人難以接近，讓櫛田不由有些自卑。

　　所以。

　　夜雪的方案是行不通的。

　　她依然只能靠著他人的信賴，滿足自己。

　　想成為某人心中的第一！

　　這種想法。

　　過於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