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佳壽子和武藤直美離開大久保醫院之後，就一起去吃“老味道”。

　　老味道是一家來自中國的正宗中國料理連鎖自助餐廳，成人一餐要一萬兩千日元，比其他的自助餐要貴上一些，但菜品極其豐富地道，是非常值得的。

　　在中國風裝修入口旁邊，立著一個牌子。

　　“本店中國人經營，禁止賣淫拉客，禁止公開露出、性行為，以及一切具有色情意味的干擾他人行為。嚴禁性騷擾服務員。”

　　看著這個牌子，兩人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露出了揶揄對方的微笑。

　　她們今天都在大久保公園的公共肉便器廁所當了肉便器妓女，還互為賓客玩弄過對方，現在卻到了一家如此正經的中國餐廳吃飯。

　　走進紅漆錯金盤龍柱之間的大門，就是老味道的門廳。

　　前台的收銀員穿著紅底金龍的長袖旗袍，側開叉也僅止於膝蓋以下，露著營業性地微笑。

　　她很可能就是一個中國人，在她的額頭上，植入著兩根龍角。

　　那個龍角其實是一種無线腦機接口。

　　中國有種技術，他們讓干細胞附著到浸泡在營養液中的電路板，再誘導干細胞轉化為神經細胞，然後就可以制造個人的腦機天线。

　　曾經有個日本主播到中國也定制了個人無线腦機天线。

　　據他所說，大腦直連計算機那種感覺好像自己被融化了，就有點像高達SEED里的爆種，或者更厲害。他感到自己能直接用家里的攝像頭來看東西，就仿佛那些攝像頭也變成了自己的眼睛；只要一聯網，海量的資訊就直接涌入腦中，就好像無數人擠在大腦里喧鬧。

　　學習如何編撰調用個人指令集系統（綜合人機交互系統），對聯網信息資源進行分類管理、科學調用則是每一個中國人從小就需要習慣的必備技能。

　　除了中國人，受中國影響比較大的地區也有很多人認可並接受這種龍角，比如說朝鮮、越南、柬埔寨以及九州島的長崎，反對者則認為中國政府很有可能會利用龍角去操控個人思想，或是因為宗教因素認為這種對人體的改造是對神的褻瀆，但更多人還是持中立觀望態度。

　　龍角還設置了有线接口，用來配合光纖導纜進行超大流量數據。

　　現在還有一種頭冠外型的新式無线腦機天线，只需要做一個有线腦機互動接口，然後再對接一個專門用來接受傳遞信號的頭冠就可以了。這樣信號接收器出了故障就不需要像龍角那樣到中國的腦科醫院去換角，只需要更換頭冠即可。現在中國開始立法，只允許給未成年人做有线接口，在教師和家長的監督下有线聯網學習編撰和調用個人指令集，然後年滿十八歲才可以戴頭冠。

　　因為龍角和頭冠的使用性能並沒有明顯差別，所以龍角的保有量還是有很多的，也有人同時使用龍角和頭冠，以獲得更高的綜合數據流量收發能力。

　　中國在科學技術上極端激進，而在社會風氣方面又極端保守。

　　在二十一世紀，程顥、程頤的“存天理滅人欲”又有了新時代的闡述——“存天理”就是發展生產力，通過提高科技水平來實現物質極大豐富，從而實現共產主義世界；“滅人欲”就是克制、放棄、消滅那些對發展生產力沒有幫助甚至是有害的娛樂活動。

　　中國官方打擊最嚴厲的就是毒品，這是絕對的禁忌，一旦涉及那麼很可能就是死刑。而且中國不但會嚴懲境內一切制毒、販毒、吸毒活動，還會基於屬人原則來追究公民在海外國家參與毒品犯罪活動的責任，甚至主動投射力量去消滅海外毒梟。

　　二十一世紀上半葉，中美唯一一次全面合作行動，就是中國和美國共和黨保守派政府聯手掃蕩南美洲毒梟，當時中國還派遣資深軍事指揮官程世偉配合美軍的軍事行動。雖然後來在民主黨執政時期，毒梟在南美洲死灰復燃，但也不復以往囂張氣焰了。

　　中國人普遍厭惡美國民主黨的原因，就是因為美國民主黨主張毒品合法化。

　　中國官方哲學流派認為，毒品會損害人的理智，令人的思想行為被毒品操控，淪為毒品的奴隸，因此毒品自由會使人變成毒品的傀儡，直接損害個人其他自由，而人不能決定自己的行為，那還談什麼為自己做主。

　　放縱毒品泛濫，個人自由如夢幻泡影，於是所謂民主也成了臭不可聞的屁話。

　　色情自然也是中國官方的打擊對象，只是不像毒品那般激烈嚴酷。

　　中國官方打擊色情的原因，主要是基於人身剝削和社會風氣兩個方面。

　　在中國官方看來，賣淫合法化敗壞人心，滋生其他各種犯罪，同時也是金錢對人類社會關系的腐蝕。

　　只不過“食色性也”，色欲是和食欲並列的基礎欲望，實在難以盡滅，因此只能加以約束和抑制。

　　中國官方也只能重點打擊有組織賣淫，而對個人行為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主要靠輿論引導來影響和控制社會風氣。

　　不過即使如此，中國的企業也是對有組織賣淫的嫌疑避之不及，唯恐自己被扣上色情企業的帽子被中國官方封殺查禁。公眾人物若是被發現有賣淫或嫖娼的行為，也是立刻就會身敗名裂，再難出頭。

　　這也是為什麼老味道會極力和色情元素劃清界限的原因。

　　在門廳掃碼付款之後，就拿到了兩張用餐券，然後在下一個窗口憑劵領取一套餐具，就可以到大堂自助取食用餐了。

　　在二樓還有貴賓包廂，可以通過菜單點單後讓服務生將菜品直接送到包廂里，不過會另外收取500日元的服務費。

　　服務生都是招聘的日本女孩，不過她們胸前都別著攝像頭，就和警察的執法記錄儀一樣。她們是不可以在上班時間關掉這個記錄儀的，這也是老味道為了對策客人性騷擾和服務生私自賣淫而采取的制度性安排。

　　來自中國的女收銀員和大堂經理雖然沒有別著攝像頭，但是她們中國人在聯網的時候，可以將自己看到的東西同步上傳進行雲儲存，因此她們本人就相當於一個活著的監控攝像頭。

　　中國人習慣記錄和保存自己的所見所聞，而這些內容中國政府機關是有權備案調用的，這使得中國治安狀況非常好。

　　然而，這也讓中國成為了對很多人來說只適合短時間旅游、不適合長時間居住的國家。在大街上，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十幾個活生生的監控攝像頭在記錄著你的一言一行，光是想象一下就感到窒息了。

　　老味道的自助大堂，按八卦劃分為八個區域，分別對應八大菜系，桌子上擺滿了菜肴，全是聽都沒聽說過的中國美食，在這些菜肴旁邊還有牌子簡單介紹菜肴的來歷，簡直就像是座美食的博物館。

　　而在正中央的舞台上，一個三十歲左右、頭生龍角、黑發及肩的中國女性，上身穿著墨梅圖案的白色長襖，下身一襲繪有白龍戲珠的黑色馬面裙，坐在高腳椅上，懷里抱著個琵琶，正表演著蘇州評彈里的經典曲目《三國》。

　　而她的腳邊正懸浮著一圈日文字幕，讓完全聽不懂中文的蒲生佳壽子也知道她唱的是關羽單刀赴會的故事。

　　這顯然是個3D投影。

　　這里的菜品實在太豐富了，都讓蒲生佳壽子挑花了眼，不過武藤直美每個菜系都給她推薦了一道菜。

　　“九轉大腸雖然氣味聞著實在不咋樣，但卻是魯菜中一道五味俱全的精品；大家都吃過麻婆豆腐，但同是川菜的螞蟻上樹就很少有人吃過，名字也很有意思；荔枝肉可以說是福州菜的代表，用來作為閩菜的代表再合適不過了；問政山筍是徽菜中的經典，可絕對不能錯過；說到廣東菜，其實最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是梅菜扣肉，這是廣東客家人的家常菜，非常下飯；蘇菜里最讓我歡喜的就是文思豆腐，這菜相當考驗廚師的水平，高等級的文思豆腐吃了才知道什麼叫入口即化；湘菜還是毛氏紅燒肉最合適，這個毛氏就是那個人，這是他最愛吃的一道菜；浙菜的話，雖然東坡肉和西湖醋魚也很不錯，但我更推薦西湖蓴菜湯，富含膠質，吃了對美容有好處。”

　　而武藤直美自己則選了海蠣煎、回鍋肉、蟹黃湯包、油燜春筍、臘味合蒸、虎皮毛豆腐、紅燒獅子頭、干㸆大明蝦、荷葉粉蒸肉、冰糖銀耳羹。

　　然後她還分別給自己和蒲生佳壽子撈了一碗佛跳牆。

　　隨後，武藤直美和蒲生佳壽子就分別端著滿滿當當的餐盤，在角落找了一個空位置，面對面坐下。

　　“直美姐姐似乎挺了解中國料理的。說到中國料理，我就知道北京烤鴨、麻婆豆腐，這家自助餐廳還是我朋友推薦。”蒲生佳壽子笑著說，“直美姐姐去過中國嗎？”

　　“雖然我去過很多地方，但從來沒有去過中國。我是《置屋草子》的調查記者。”武藤直美搖了搖頭，笑著回答，“不過我去過美國，在那里的唐人街吃過一些正宗中國料理。”

　　《置屋草子》是由名妓淨閒寺千草創辦的以妓女、女優等從業人員和相關行業經營者為目標群體的專業雜志，里面經常登載各類行業信息以及關於色情行業發展的經濟分析。雖然和色情行業高度相關，並不可避免的會有大量色情內容，但本質上還是非常嚴肅正經的行業雜志。

　　置屋指的是日本古代專門培養藝伎並派遣她們到有需要的茶屋、料亭提供服務的店鋪，草子就是小冊子的意思，所以置屋草子就是指給妓女和妓院經營者看的小冊子。

　　所以武藤直美沒有去過中國就非常好理解了。中國禁止經營色情業，在中國經營色情場所是非法的，調查了既沒有辦法給妓女當求職參考，也不可能為經營者和投資者提供發展建議。

　　“美國？”

　　“嗯！我負責過許多美國色情業的專題調查欄目，幾乎可以說是把美國都跑遍了。”

　　“那麼，直美姐姐，你都去過美國的哪些地方？快跟我說說吧！”

　　“好啊！”

　　武藤直美笑著說起自己在太平洋彼岸——美利堅合眾國的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