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牧芷說出‘母親’這個稱呼後，牧知安明顯呆滯了一下，隨後充滿了古怪的目光暗中打量了眼前這個看上去嬌俏可愛的女孩幾眼。

　　“牧婉歌……？”

　　他輕聲重復了遍，眼神中充滿了疑慮。

　　“怎麼了？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麼？”牧芷笑眯眯地挽著牧知安的胳膊，讓他坐在前方不遠的御座上，而後繞到了他的右側的大腿上坐了下來。

　　女孩的重量很輕，輕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但偏偏又能隱約感覺到她嬌軀的柔軟，和牧知安最開始印象中那個掌握著世上生靈生殺大權的‘神祗’完全不同。

　　至少從牧知安現在最直觀的感受來看，如果在不知道牧芷真實身份的情況下，他很難聯想這個女孩與生命禁地這種被修士所忌憚、敬畏的地方有所關聯。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話……”牧知安不禁笑了笑，“我只是不相信我真的有父母而已。”

　　其實從之前進了兩儀宗乃至是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開始，牧知安就已經懷疑自己的身世。

　　細細想來，他這一生似乎都籠罩在原初魔女的陰影之下。

　　得到的道術，天庭，甚至連‘系統’都與原初魔女有剪不斷的關系。

　　而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哪怕一面，只是小時候時常聽家里的客卿嘴上提起過他們。

　　因此在得知自己有父母的時候，牧知安反而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原來我不是孤兒麼？”牧知安不禁輕聲自語道。

　　牧芷手托著粉腮，上上下下地打量著牧知安俊美的臉龐，像是在觀察他的表情：“你為什麼會產生這麼奇怪的質疑呢？你是人，肯定是人生出來的吧？”

　　“傳聞最開始這世上的萬物生靈都是由那位登仙境的仙人用泥土捏出來的，難不成你覺得你是她制造出來的不成？”

　　話語中帶著幾分調侃，眼神中同樣帶著不解和疑惑。

　　她無法理解牧知安為什麼會懷疑這種事情。

　　牧知安聽著還真覺得有幾分道理，輕聲道：“你要這麼說的話，我還真覺得不是沒可能。”

　　傳說那位登仙境的仙擁有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這世上的萬物生靈都是她的‘孩子’，可以說，是她開辟了混沌，創造了九州的一切。

　　如果不是身處仙俠世界，這種話牧知安聽聽也就算了。

　　但羽化境能夠回溯時間，甚至願意的話能夠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那麼，登仙之後，即使說她能夠徒手捏出生靈，其實並非沒可能的事情。

　　牧芷聞言，不禁伸出小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臉龐，忽然道：“你是不是一直對母親從來沒找過你心存怨念呢？”

　　牧知安不禁笑道：“我只是不太相信你說的話而已，你說你曾見過我娘……那她現在在哪？”

　　牧芷沉默了一會兒：“其實……我也好久沒見過她了。”

　　牧知安一副‘看吧，果然如此’的神色，說道：“你上一次見到她是什麼時候？”

　　牧芷將指尖抵在粉唇前，沉思了幾秒，道：“似乎是……十幾年以前。”

　　牧知安愣了一下：“十幾年前？”

　　這倒是有點出乎意料了，還以為牧芷會編一個很久遠的故事，沒想到竟然只是在十幾年前？

　　十幾年以前的話，沒記錯他應該才剛在天玄城誕生……

　　牧芷輕輕點頭：“十幾年前她回過生命禁地一次，在那之後就再沒有回來過了。”

　　牧知安忽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問道：“先等等，你剛才說你曾經吸過我的靈氣……這麼說，我們小時候曾見過？”

　　牧芷笑眯眯道：“不光見過，當初你可是我看著長大的，在這世上沒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了。”

　　“畢竟小的時候我可是每天晚上都偷偷為你溫養脈絡呢。”

　　牧芷說到這里時，美眸中似乎帶著幾分追憶之色：“說起來，你小時候就長得很可愛，那時候我就知道你長大之後一定會特別好看。”

　　“小的時候？你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癖好……？”牧知安有點繃不住了。

　　牧芷理所當然地說道：“我是牧婉歌收養的孩子，所以我理所當然應該要幫你吧？”

　　她伸出小手從牧知安的臉龐慢悠悠地撫過，沿著臉龐順過脖頸，最後將小手輕輕搭在他的胸膛，幽幽地說道：“我就像這樣，每天親手為你溫養脈絡，否則你以為自己為什麼剛出生的時候就有這麼高的天賦？”

　　說到最後時，她抬起眼簾看向牧知安。

　　明明看上去嬌俏可愛，可在和那雙黑白分明的美眸對上視线的一刹那，牧知安卻忽然感覺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這個女孩的微笑像是有種特殊的魔力，就如同輕紗撫過臉頰，讓人有種心癢癢的感覺。

　　“我知道你在還沒見到牧婉歌以前不會相信我說的話，不過你只需要記得，我不是你的敵人就可以了。”

　　輕柔如呢喃般的囈語在耳邊繚繞，透著仿佛蕩人心弦的魅力。

　　牧知安微微定了定心神，問道：“為什麼我沒有你口中的這段記憶？”

　　牧芷搖頭：“不是沒有，而是被人屏蔽了天機，關於我的一切都被人屏蔽了……牧婉歌的事情同樣被人屏蔽了天機，這世上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他們。”

　　牧知安默然。

　　這件事他是信的。

　　因為當初他讓天道意志查閱關於牧芷和他的資料時，同樣沒有查到他們的父母身份。

　　這就說明，的確有人屏蔽了他爹娘的天機。

　　“你其實已經信了我是你姐姐，對麼？”女孩笑眯眯地抬頭看向他。

　　牧知安見她巧笑倩兮的可愛模樣，雖然她嘴上說著‘我是看著你長大的’，可實則眼神卻略有些閃躲，不禁笑道：“你要是害羞的話，其實可以不用特意裝得很成熟的樣子。”

　　“誰、誰害羞了？我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適應一下而已。”

　　被牧知安忽然拆穿真實想法，牧芷一張臉瞬間漲紅，特別是坐在牧知安的懷里，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溫暖氣息時，女孩美眸里更是飛快地掠過一抹羞意。

　　隨後，微微鼓了鼓腮幫，破罐子破摔似的瞥了瞥了牧知安一眼：“我只是沒想到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所以姐姐稍微……稍微需要再適應一下。”

　　適應什麼你倒是說清楚啊，這話聽起來很容易造成誤解的……

　　牧知安心里默默地吐槽。

　　“所以你從小就偷偷汲取過我的靈氣？”他古怪地問道。

　　牧芷似乎重新冷靜了下來。

　　她眯了眯眸子，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打量著牧知安：“放心好了，我也沒對你做什麼太過分的壞事，當初你的靈氣還沒有現在這麼濃郁，我也只是稍微嘗試了一下而已。”

　　這話聽起來有種莫名的曖昧氣息，但牧知安卻感覺對方只是單純在調侃自己。

　　“對了。”牧芷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忽然笑了，“你應該喊我為姐姐才對吧？”

　　“姐姐？”

　　牧知安低頭看著這個背著雙手的小女孩，語氣中充滿了微妙：“你讓我喊你姐姐……？”

　　牧芷挺起驕傲的小胸脯，像是在觀察什麼稀奇生物一樣：“怎麼了？讓你喊聲姐姐有這麼困難？”

　　牧知安聳了聳肩：“讓我稱呼一個無論從哪方面看起來都比自己小的女孩為‘姐姐’，老實說還真的有點奇怪。”

　　他停頓了下，繼續道：“而且……我還無法相信你說的話。”

　　他凝視著牧芷的眼睛，說道：“你口中那個牧婉歌長什麼樣？”

　　牧芷踩著小巧的鹿皮短靴，以牧知安為中心一步一步地繞著圈，說道：“她是個很厲害的女子，可以說，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給我的。至於她長什麼樣……現在我也不太記得了。”

　　牧芷說到這里時，眼神中掠過一抹晦暗，語氣低沉了幾分：“數萬年以前她將我收為養女，而後將空出來的生命禁地之位交給了我，我的名字同樣是她為我取的。”

　　牧知安眼神微動：“這麼說，你並非生命禁地的第一代主人？”

　　“外界都傳聞生命禁地是九大禁忌之地中誕生時間最早的一個，生命之主是其中壽元最長的一位……莫非這個傳聞是假的？”牧知安追問。

　　“九大禁忌之地中，有三大禁忌之地都已經換了主人。”

　　牧芷淡淡地說道：“當時母親帶我到生命禁地的時候，這座禁忌之地已經沒人了。”

　　牧芷說到這里時，重新坐在了牧知安的懷里，像是在感受著少年的溫暖氣息。

　　她一邊晃蕩著腳丫，一邊緩緩地講述一段不為人知的秘辛。

　　在混沌初開的時候，九大禁忌之地的規則覆蓋整片九州，它們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能夠隨意剝奪生靈的精元為己用，那時候的九州並沒有‘天地規則’，只有禁忌規則。

　　任何修士踏入返虛境，精元就會被禁忌之地收割。

　　可以說，那是真正的黑暗時代，幾乎看不到任何修行的希望。

　　但是在那之後不久，一個女人出現了。

　　她神志時有時無，意識時常陷入混沌。

　　而當時的生命之主看中了她那強大的精元，於是對她出手。

　　也正是生命之主出手後驚醒了她，那場交手，生命之主的靈識近乎被磨滅，往常無所不能的禁忌規則在女人身上都仿佛失效了一樣。

　　在那之後不就，女人翻手鎮壓九大禁忌之地，愣是將九位本該掌控九州的神祗打的沒脾氣，選擇收斂禁忌規則，主動蟄伏，留待將來女人壽元結束之後再出世。

　　兩萬年之後，禁忌之地有至尊出手，打算重新將禁忌規則覆蓋九州。

　　因為當時沒有‘帝藥’，合道境能活到兩萬年就已經很不錯了。

　　然而當他出手時，卻發現那個如同夢魘一般風華絕代的女帝竟然還活著，她在蘇醒後一巴掌將至尊拍回了禁忌之地。

　　此後每隔兩萬年，就有一名至尊忍不住進行試探……然而每一次都毫無例外，那位女帝始終長存於世間。

　　自那以後，禁忌之地干脆偏居一隅不再出世，希望能熬到那個神秘的女帝壽元結束為止。

　　也正是從那時開始，九州逐漸演變，分為了東洲妖界等地。

　　人修，妖修，南荒邪神等各種大能頻出，這也讓禁忌之地更加忌憚且郁悶。

　　本該由他們支配九州的萬物生靈，掌控一切，結果卻因為一個女人的出現而改變了這一切……

　　只是如此也就罷了，可偏偏那個女人壓根對九州的一切都不感興趣，仿佛她會出手只是單純閒著沒事干而已。

　　“沒記錯的話，禁忌之地的至尊實力應該在超脫合道了吧？”牧知安忽然問道。

　　牧芷輕輕點頭：“每一位至尊的實力都超脫合道，雖然不及羽化，但加上禁忌規則的加持，戰力非比尋常。”

　　“所以當時有至尊懷疑那個女人已經是羽化之上……在她降世期間，成仙路出現了不止一次，起初有人以為她等到成仙路出現之後會離去，但卻沒想到，她仍舊留在九州不曾離開。”

　　“其實如果她願意的話，當時已經能夠成為九州唯一的主人了，但她同樣沒有這麼做。”牧芷說道。

　　一個超脫凡俗的女帝，其實力能夠壓制九位超脫合道的至尊，然而她的目的不是為了取代九位至尊，也不是為了成仙，同樣，她對萬物生靈的信仰之力也沒什麼興趣……

　　不想成為九州的神，又對成仙沒有興趣……那她到底想做什麼？

　　這件事直至現在都是至尊們無法理解的事情。

　　牧芷笑嘻嘻的說道：“當然了，這些事情我也是從生命禁地原來的奴仆口中得知，至於具體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牧知安想了想，忽然問道：“你說牧婉歌是幾萬年前就帶你來了生命禁地，可我今年還不到二十，年齡上是不是對不上？”

　　“你是不是腦袋不太靈光呢？”牧芷斜睨著他，“她收養我以前，你就已經在生命禁地當中了，只不過當時我也很少見到你……母親說過，你的情況特殊，所以需要一直封印於陣法之中。”

　　“收養你之前我就已經在生命禁地了……”牧知安喃喃了聲，忽然想到了什麼，打量了這個小女孩幾眼，“那這麼說你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是我姐姐吧？畢竟是我先來的……你應該是妹妹才對？”

　　牧芷眼珠子一轉，坐在他的腿上，小手溫柔地撫摸著牧知安的臉龐，嗓音清脆而甜美：“你的心理年齡就只有不到二十歲，所以我當然是姐姐咯。”

　　牧知安也沒有計較，喃喃自語道：“我小時候就封於陣法之中數萬年，直到了這一世才解放出來……在那之後，牧婉歌將我帶去了天玄城？還是說，她利用了某些道術，讓我能夠像普通人類一樣降生於世？”

　　牧知安看向了牧芷手中那本黑色的小冊子。

　　生命禁忌之物。

　　只要知曉一個人的名字以後，寫在這本小冊子上的內容都會成真。

　　使用者越強，禁忌之物就越強。

　　所以對方可能使用了生命禁忌之物，安排好了一切，將牧知安變成了天玄城的紈絝少爺。

　　要是這麼說來的話，那時候他會碰到夢柔姐……也許並非一個意外。

　　牧知安不再出聲，今日他所接收的信息量太大，需要自己一個人冷靜冷靜。

　　“看樣子短時間內想讓大哥哥陪我玩是不太可能了呢。”

　　牧芷見牧知安一副沉思的樣子，不禁露出一抹輕快明艷的笑容，抬頭看向了前方那隱約間震蕩的虛空。

　　她的眼神中罕見地露出了一絲毫無感情的漠然。

　　“什麼時候其他禁忌之地的仆從也有這個膽子，敢偷窺我和大哥哥的談話了呢？”

　　哪怕只是一縷分身，然而這一刻的牧芷氣質卻變了，她翩然地起身走下大殿，像穿花蝴蝶般從震蕩的虛空中走過，小手輕柔地從虛空中撫過。

　　她纖細小巧的手掌每觸碰一個地方，那里就傳來了一聲慘叫。

　　這個場景和剛剛那個溫順可愛的小蘿莉形象完全不相符，牧知安在回過神來看了一眼後，心底都是不禁為之一凜。

　　剛剛和牧芷的閒談差點讓他忘了，這個女孩可是生命禁地的主人，哪怕現在只是一縷分身，也絕非尋常人能夠挑釁。

　　牧芷眨巴著眼睛看向牧知安，道：“這兒雖然不是禁忌之地，不過敵人都解決掉了，你安心冥想一會兒，晚點姐姐再來陪你聊聊天，順便試試天生爐鼎現在的滋味如何。”

　　如果是平時的牧知安，此刻大概已經反應過來牧芷話中另有一番含義，但他此刻卻還處於剛才那一堆繁瑣信息的思考當中。

　　直至牧芷嬌小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之內，牧知安才從先前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他朝著前方的陰影輕輕勾了勾手指。

　　面前憑空出現了一道身影，定睛一看，魏夢柔已經坐在了他的御座邊上，居高臨下似的俯看著他。

　　牧知安一邊欣賞著侍女小姐裙擺下那雙豐潤緊致的白皙美腿，一邊伸手牽著她細軟的小手，將她拉到懷里。

　　見魏夢柔沒有任何反抗，牧知安不禁有些意外道：“真難得啊，夢柔姐難得今天會這麼主動。”

　　魏夢柔坐在少爺身旁，以淡然的語氣說道：“你現在情緒不太穩定……所以我只是稍微給你一點小小的安慰而已。”

　　牧知安：“剛才的談話你都聽到了麼？”

　　魏夢柔輕輕“嗯”了一聲。

　　牧知安沉默了片刻，凝望著她冷艷的絕美側臉，忽然問道：

　　“夢柔姐，你還記得牧婉歌長什麼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