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王朝。

　　御書房。

　　老皇帝展開文書，久違地審閱著其中的內容，只是眉宇間卻有著舒展不開的焦躁情緒。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台下的欽天監監正，沉聲道：“監正，你此前所看到的異象真的沒看錯麼？”

　　前幾個晚上，大乾王朝的上空九道星光點亮夜幕。

　　天生異象，本該是祥瑞之兆，然而在當天晚上，大乾王朝發生了一次地震，死傷慘重，在那之後，東洲往北極淵，以及南部的世界海方向皆是發生了海嘯，當地不少百姓流離失所。

　　也是在那天夜晚，各大禁忌之地中似乎都有些許動靜，各方皆是派出了使者前往東洲。

　　而後，便是傳出了大乾王朝氣數將至的消息。

　　這個消息並非空穴來風，因為，過去並不是沒有類似的例子，每每王朝覆滅時，背後總會出現禁忌之地的身影。

　　禁忌之地並不是覆滅王朝的真凶，只是單純來回收王朝的國運。

　　換作是曾經的妖界，恐怕怎麼都不會放過這個大舉進攻東洲的機會。

　　畢竟，王朝臨近崩塌之際，也是東洲最虛弱的時候。

　　這時候如果妖界女皇願意的話，只要再聯和一個勢力突襲，很容易就能夠輕易拿下大乾王朝，掌控東洲的命脈。

　　所幸那位妖界的主宰如今的脾性沒有過去那般暴戾，否則那條美女蛇恐怕能將整個王朝悉數吞下……這也是如今朝野上下在憂愁之際時常慶幸的話語。

　　看到這個胡子花白的監正緩緩地點頭，認定了自己的判斷絕對沒錯之後，老皇帝眉頭緊鎖，死死盯著他：“監正，說話可要謹慎，不要輕易散播謠言，引得朝野上下寢食難安！”

　　欽天監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連接著修仙界和紅塵的重要之地，他們夜觀星象也並非玄學，而是確有講究。

　　若是監正這觀測的消息散播出去，恐怕整個大乾王朝都要動蕩不安了。

　　“陛下，臣不敢……其實過去國師在時，大乾的國運就已經在逐漸衰退，只是那時的陛下心思不在朝野上，因此才……”

　　監正面露苦澀和無奈，過去他上奏了不止一次，希望陛下能夠專心在朝政上面，然而奏折都沒呈上就被顧伯星退了回來。

　　因為那時候的顧伯星完全是壓制著欽天監的，這也導致欽天監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幾乎是被冷落的狀態。

　　直到顧伯星死後，欽天監才重新受到重用。

　　只是為時已晚。

　　監正察覺到老皇帝那愈發難看的神色，也是立即閉上了嘴，不敢再說話了。

　　國運，它實際上也是氣運的一種，對於民間的百姓而言，國運近乎虛無縹緲，但他們這些王朝的人卻很清楚，氣運是真實存在的。

　　而且，它影響著每一個人，乃至是每一個王朝。

　　霉運極重者，就是會不斷地發生倒霉事。

　　相反，大氣運之人，出個門買菜都能撿到錢，這就是氣運的作用。

　　同樣的，國運也是如此。

　　只是國運比修士的氣運更復雜，皇帝若是個賢君，懂得治理朝政，讓百姓安居樂業，國運便會逐漸增長，冥冥之中，王朝也會受到天道的眷顧。

　　而倘若皇帝是個昏君……結果不言而喻。

　　這就是人間王朝的壞處了，身處高位，也許最開始的確是一心為國為民，但權力熏陶太久，總會希望能在這位置坐的更久。

　　偏偏這還是個仙俠世界，換了是誰，都會希望能夠長生不老……能夠始終如一，鞠躬盡瘁的皇帝，太少太少了。

　　至少在東洲過去的記載之中，從未出現過哪怕一個。

　　老皇帝死死地盯著監正看了許久，沒有說話。

　　他本不想相信監正所說的話，然而曾經與顧伯星一心修道，心里自然也清楚，所謂國運，氣運，實際上都是真實存在的。

　　其實早在不久前各大城鎮屢報災情的時候，老皇帝的心里就已經有不好的預感，偏偏就在這王朝風雨飄搖之際，又從監正的口中聽到事實真相後，這簡直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老皇帝的心頭，讓他癱坐在龍椅上，許久都沒有說話。

　　“陛下……”

　　監正望著沉默不語的老皇帝，遲疑了下，本想再說些什麼。

　　“欽天監監正妖言惑眾，妄圖動搖王朝根基，杖斃。”

　　稍許，漠然的話語從老皇帝的口中響起，他甚至沒有再聽監正說半句話，只是揮了揮手，聽著身後監正的叫喊，轉身離去。

　　既然王朝已經開始崩塌，那還不如在徹底毀滅以前，能帶走多少國運就帶走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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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大乾王朝的皇室官員來說，這幾日毫無疑問是最難度過的。

　　畢竟，一旦王朝崩塌，前朝的官員自然是不可能延續到下一個王朝。

　　但對於紅塵中的百姓而言，他們該怎麼過實際上還是怎麼過。

　　這是一個最好時代，但同時也是最壞的時代。

　　好是因為在仙俠世界，有丹藥的加持，人們的平均壽命幾乎都能到達百歲，除非發生什麼意外。

　　壞則是因為上面有一群大能在執子對弈，明爭暗斗。

　　而他們爭斗時往往抖落下來的一粒沙，對於紅塵而言都像是一塊巨石。

　　此時此刻，牧知安正走在大乾王朝的京城街道上漫步。

　　大乾的京城比起天玄城明顯要熱鬧很多，街道上人來人往，每個客棧幾乎每天都是客滿，嘈雜聲不絕於耳。

　　“恐怕現在大多數人並不知道大乾王朝的氣數將至了吧？”牧知安帶著幾分感慨的語氣說道。

　　一旦王朝覆滅，也將會是內亂的開始。

　　到那時候，眼前這片看似寧靜祥和的京城景象也將不復存在。

　　天道小姐的神色平靜，盡管她的臉上蒙著面紗，甚至刻意換了一身朴素的衣袍，但卻還是吸引了街上不少人的視线。

　　沒有任何人會想到，天道規則的執行者竟然會光明正大地走在大乾王朝的街道上，甚至還和東洲的一個修士看上去如此親密。

　　“主人是在憂心這些紅塵中的百姓麼？其實您大可放心，作為天地規則的執行者，萬物生靈都是我的孩子，我會在不造成太大損傷的情況下完成王朝更迭的。”天道小姐以平靜的語氣說道。

　　牧知安想了想，忽然問道：“話說回來，我之前就一直在奇怪，既然東洲的王朝大多數都無法維持超過一千年以上，那為什麼不像禹州那樣創立不朽仙朝？”

　　“如果不是人間帝皇在統治王朝的話，維持國運的時間也能增加許多吧？”

　　“對於天道而言，九州和平不是比什麼都重要麼？”

　　天道小姐面無表情地回答道：“對天道來說，維持天地規則的穩定要遠遠大於九州的和平。九州覆滅之後也會誕生新的九州，但天地規則如果崩塌，天地人三道都會毀滅。”

　　“東洲太過於強盛了，天道的本意是希望九州能達成一個微妙的平衡，而不是一家獨大。何況兩儀宗的宗主也不喜歡干涉人間王朝。”

　　“主人在兩儀宗那麼久，應該也知道道峰修的是什麼道吧？”

　　牧知安輕輕點頭。

　　道峰修的是自然之法，一切講究順應天理。

　　而宗主自己就精通九峰之術，說到底，九峰的道韻都是她傳下來的，每一種道走到盡頭都能夠合道。

　　不過聽起來這麼玄學，但牧知安猜測，宗主修了自然之法，因此順應天理應該只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宗主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本身被天道察覺，因此才從來不干涉東洲的任何事情。

　　雖然不清楚原因，但從目前的表現來看，兩儀宗布下禁忌規則，宗主疑似自我約束的九道仙金之鎖，以及她本體從來不離開兩儀宗，都可能是為了不被天道所察覺。

　　因此那日天道意志在進入兩儀宗的時候才會如此驚訝，她沒想到整個兩儀宗竟然都不在規則內。

　　“宗主不干涉大乾王朝可以說是因為自然之法，但為什麼其他荒古勢力也從來不干涉大乾王朝？”牧知安忽然問道。

　　天道小姐平靜的語氣說道：“大乾皇帝在退位以前，都象征著大乾的國運。荒古勢力的大能控制他亦或是殺了他，都會被國運反噬，即便是大能都會受到極大的氣運反噬，沒人會願意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牧知安明白了，這就和過去的葉宇等幾位天選之人一樣，因為是大氣運之人，所以在天地規則約束下，合道大能無法輕易對他們出手。

　　這也是為了平衡九州態勢。

　　“每一次王朝覆滅的時候，禁忌之地都會出現，來回收東洲的國運？”牧知安忽然問道。

　　天道小姐輕輕點頭：“國運比主人想象中要珍貴許多，過去每一次王朝覆滅，禁忌之地都會派出使者爭奪國運，上一次的國運便是被不朽禁地收走了。”

　　不朽禁地……牧知安腦海中回想起那個呈小麥色皮膚的性感御姐。

　　從不朽之主伊西絲派出的使者死去之後，不朽禁地似乎就沒有其他動靜，而其他禁忌之地似乎也都一下子寂靜下來……想來是不久前兩大禁忌之地聯手奇襲牧知安的消息走漏了風聲，讓其他禁忌之地都有所忌憚了。

　　“你既然是天地規則的執行者，那知道每一次王朝覆滅時出現的厄運之體到底是誰麼？是同一個人，還是每次都是不同的人？”牧知安忽然問。

　　這一次天道小姐卻沒能回答，而是十分遺憾地搖頭：“抱歉主人……這世上所有的天罰都是由我來執行，但唯獨王朝覆滅後產生的厄運之體是例外。”

　　“因為在王朝覆滅之後，天道會降臨九州一段時間。”

　　天道會降臨？

　　牧知安愣了一下，隨後緩緩地打了一個冷顫。

　　我的猜測果然沒錯，天道所謂的對厄運之體進行天罰只是一個借口而已，如果猜測沒錯的話，天道只是單純想借著這個機會讓自己的本體降臨九州而已……想到這里時，牧知安忽然有種汗毛倒豎的感覺。

　　都說天道無情，如今想來，天道若是真的無情反而是件好事。

　　天道倘若有情，甚至擁有人類的七情六欲……會怎麼樣？

　　它會成為一個掌控著整個九州命脈，並且擁有自我欲望的……神。

　　這世上所有生靈的生殺大權都在它一人的手上……僅僅這麼想想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牧知安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稍微冷靜幾分，忽然問道：“你准備什麼時候開始進行王朝更迭。”

　　天道小姐神色淡然地回答：“主人似乎誤解了，並不是我人為地進行王朝的更迭，而是在王朝覆滅之後，由我引導出新的王朝。”

　　“天地規則有所限制，所以天道是不能直接出手，改寫王朝的。”

　　畢竟，天地規則並不是天道自己定下的規則，而是天地人三道一同定下的。

　　“牧公子，是你麼？”

　　沒等牧知安思考天道小姐話中的含義，這時，他的耳邊忽然耳邊忽然聽到一聲頗為耳熟的悅耳聲线。

　　牧知安順著那道開口的聲音扭頭看去，見到了剛從一家客棧里走出來的絕色女子。

　　她的臉上蒙著半透明的面紗，微微遮掩著姣好面容，一雙美眸款款凝望著他，眼中似有些訝異，以及藏於眼底深處的喜意。

　　“永寧公主？”

　　牧知安傳音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盡管這位皇長女戴著的面紗是一件法器，遮掩住了自己的氣息，但天生靈體還是能夠察覺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牧知安立即就分辨出了對方的身份。

　　客棧前有不少客人往來，一些人的目光則是在牧知安等人身上掃過，盡管二女都有面紗遮掩真容，但光是那氣質就不難猜測定然是個大美人的級別。

　　這也讓他們更加好奇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身份。

　　永寧公主目露疑惑地打量了幾眼牧知安身旁這個女人，很快便是察覺到了這些路人的視线，微笑著說道：“不知牧公子是否有空？這兒說話不太方便，不介意的話請隨我到宮中來吧。”

　　牧知安看了天道小姐一眼，見她似乎沒有任何表示，於是輕輕點了點頭。

　　三人乘上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到了皇宮前不遠停下，而後便是換上了皇宮的馬車，悠悠地駛入宮中。

　　“我偶爾想出宮看看的時候就會像這樣稍微喬裝打扮一下，通常情況下都不會有人阻攔。”

　　微微晃動的馬車里，永寧公主摘下了面紗，露出一張雍容絕美的容顏，衝牧知安露出矜持優雅的笑容。

　　說到這里時，她的視线又是在牧知安身旁的女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疑惑地問道：“這位是……？”

　　這位是來送大乾王朝上路的……

　　當然，想歸想，牧知安自然不可能這麼直白地將天道的身份說出來。

　　牧知安笑道：“她是我的一個朋友，就是不太愛說話。”

　　他停頓了下，換了個話題：“最近大乾王朝風雨飄搖，永寧公主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麼？這種敏感的時間段出宮可是很危險的。”

　　永寧公主輕聲道：“宮中最近流言四起，都說天生異象是不祥之兆，過去歷代王朝都是在這不祥之兆降臨之後不久就更迭換代，又傳言外頭如今也動蕩不安……所以我就想自己出來看看。”

　　說到這里時，往日優雅的微笑似乎也收斂了幾分，清麗容顏上帶著幾分憂愁神色。

　　雖說父皇過去一心修仙無心治理朝政，但又有誰會想看到自己的國家最終走向覆滅？

　　她很快調整好思緒，望向牧知安道：“牧公子不會無故來京城，想來應該是有什麼要緊事吧？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的事情麼？”

　　“上次牧公子的恩情永寧一直謹記在心里，所以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情都可以告訴我。”

　　牧知安笑道：“其實我此次來大乾王朝，的確有件事想請永寧公主幫個忙。”

　　在永寧公主疑惑的目光下，牧知安再次開口：

　　“我想去大乾王朝的藏書庫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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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書館劇情……我已經有畫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