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真是謝謝了。因為她們都是乙羽照顧的孩子，我一時間失去了冷靜，害的理子也卷入到危險當中。抱歉。”靠近之後，能夠聞到綠衣女子身上除了脂粉的香氣還有一股酒味，顯然喝了不少。粉底下的黑眼圈和像是哭腫了的眼睛讓她看起來楚楚可憐。

　　 經過理子的介紹，段正誠得知了綠衣女子名叫西田凜，在一家叫做白雪的娼館工作，因為凜喜歡小孩子，同樣是孤兒的她經常會來白百合園幫忙，兩人因此成為了朋友。凜口中的乙羽是她的同事以及友人，曾經是一個華族，家庭沒落後淪落娼館，不幸地成為了上野獵奇殺人魔的最近一個受害者。

　　 今天是乙羽的葬禮，凜想要在告別前去一次事件的現場。沒想到在途中發生了這樣的意外。這兩個

　　 瓷娃娃一樣的小女孩小雪和小芹是乙羽生前照顧的，一般在娼館里，接客前的孩子都會跟隨某個“姐姐”學習，她們和乙羽就屬於這種半仆傭半師徒的關系，乙羽刀子嘴豆腐心，表面上對兩人十分嚴厲，實則將她們當作親人一樣。對於多是孤兒的白雪來說，原本乙羽的葬禮，小雪和小芹都應該參與，並占據重要位置，但這幾天她們卻完全不見蹤影，不料卻是在千里教中。

　　 既然找到了人，凜自然是要帶她們去祭拜乙羽。

　　 “方便的話，我陪你們一起去吧。”

　　 “感謝。”盡管顯得十分疲憊，凜還是不失禮數的回應。

　　 五人就這樣來到井之頭公園，封鎖現場的繩索尚未撤去，不過地上殘留的痕跡早已被新雪所覆蓋，四周一片寂靜，光禿禿的樹丫在寒風中搖曳，抬頭望去，滿是烏雲的天空如同渾濁的墨汁一般流動著，仿佛要將人的心情也染成鉛灰色。

　　 凜從懷里取出一個小花包，供在雪地上，然後閉上雙眼，雙手合在一起。受到這悲傷的氣氛感染，段正誠和理子也效仿著閉起眼睛默默祈禱。

　　 純白的雪花圍繞在他們身邊無聲地飛舞，對段正誠來說乙羽原本只是檔案上的一個NPC，輪回世界中一個微不足道的記號，但如今卻仿佛能感受到其生命的重量。

　　 “依然——沒有實感啊。”凜站起身，仿佛是在對理子訴說，又仿佛是在喃喃自語，“乙羽，再也見不到了呢。”她將小雪和小芹摟緊懷里，單薄的雙肩不斷顫抖，強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還是奪眶而出。“為什麼……要殺乙羽……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干過……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沒有人能給出答案，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講道理。段正誠呼出一口白氣——以後在輪回空間，這樣的生離死別自己是否還會見識很多，其中可能還包括自己熟悉的人……

　　 他原本想從凜那里獲得更多關於任務的情報，但今天顯然不是個合適的日子。送她和兩個小女孩回到白雪後，段正誠便與理子一起告辭了。

　　 此時，天色已經微暗，兩人漫步在有些空曠的街道上。

　　 “死亡究竟是什麼呢……”沉默中，理子突然開口說道，“皋月死去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就好像失去了半身一樣。明明我曾經嫉妒她擁有一切，天子的身份、光明的未來，而我卻只能一輩子活在陰影里。但回憶起我們的人生，最多的卻還是在隱居的小木屋里，鋪草席，燒炭，掃雪，煮飯，再普通不過的生活填滿了記憶的每一個角落，我們為每一粒糧食、每一顆木炭感恩，那樣的生活仿佛會永遠持續下去……即便是現在，每當我照著鏡子時，就好像她還活在我身體里一樣。”

　　 理子輕撫自己的胸口如同能感受到那個不是雙子勝似雙子的存在，但她的手很快被段正誠握住，女孩的手一片冰涼，法師念動戲法的咒文，在其中升起暖意。

　　 “理子……死亡意味著那個人的時間已經停止了。就算你在鏡子里看到皋月的影子，那也是如相片一般，是生者對死者的記憶，那印象不會再隨著時間改變，只剩下感情逐漸沉淀。如果你想的話，我陪你回人形村看看吧，或許為她掃掃墓，或許看看有什麼能做的。”皋月死於作祟，真相是什麼，如果理子在意的話，就去追查吧。

　　 “回去麼……”理子望向黑暗中，似是在追尋記憶中的那個地方，“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去見誰，又或者被誰所需要……

　　 “沒關系。”段正誠捏了捏女孩的手，“不知道的話，慢慢想就可以了，我們還活著，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在一起做每件事情。我會……陪在你的身邊。”

　　 “……騙子。”

　　 “啊，我是個大騙子。”

　　 男孩緊緊握住女孩的手，哪怕只有現在他也不願意松手。而令他感到欣喜的是，即便是面對這樣卑劣的自己，女孩依舊溫柔地回握了他。兩人在安靜的街道上緩緩前行，凜冽的寒風似乎已消失不見，只有溫暖的燈火將他們的影子無限拉長，最後漸漸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