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逃出來就是想躲過纏小腳,可逃是逃出來了,這裹腳卻沒能躲過,早知道我就不用逃出來了,還吃了這麼多的苦,在那個家多好,不愁吃不愁喝的,還到娘與爹疼,做事有下人,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反正我這麼小也做不了什麼事情,還是在那個家里好啊,看來是該我回去的時候了。我想起來,可是才剛一動“啊!”身上好痛,全身上下都很痛,可能是聽到了我的叫聲,張奶奶從外面進來了。
“丫頭,你醒了啊,你這是咋搞的,全身都是傷。昨天我回來看到屋里到處都是血,你又不在,可把我嚇壞了,以為你遇到壞人了,可我們家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啊,以為有人把你綁走了,你爺爺決定還是四下找找你,沒想到還真的在那邊山腳下找到你了,你怎麼從那里摔下來,你平常都不去那兒的。”
“我是到那山上玩,一不小心摔下來了,現在沒事了。”
“你爺爺說你還好沒有摔到骨頭,你就在床上躺兩天,等身子好些了再起來。對了,你腳上的鞋子是咋回事,我們都脫不下來?”
“那是一個老道人送給我的,就在來這那天,穿上後就沒能脫下來。”
“哦,是這樣啊,那你還是睡會吧,一會午飯好了我給你端來。”
想到我這腳都已成這樣了,我還是回去的好,總好過在這里吃苦,於是便對張奶奶說:“奶奶,我現在想起來了,我家在李家莊,你讓張爺爺去跟他們說下,就說芽兒在你們這里,他們會有人來接我過去的。”
“好,等你好些了就讓你張爺爺去。”
我是從家里邊跑出來的,這里離我家又沒有多遠,都這麼久了我也沒回家,要是我那個爹不要我的咋辦,還是我自己回去好了,就對快要出門的張奶奶道:“不用去說了,等我傷好了還是我自己回去吧,到時叫張爺爺與我一起,把我送過去。”
“好。”
幾天後我的傷全好了,連一個傷口的痕跡都找不到,只是這腳比以前痛多了,下地走路更難了,不知是不是那天上山把腳傷得重了,這鞋又脫不下來,看不到。晚上常常把我痛醒,就像有人在用鞭子抽,又像是放在火上在烤,不知是我知道已被裹腳後變得脆弱了,還是這個身體的原因,我常常痛醒時已淚流滿面,現在我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小腳一雙、淚水一缸。前兩天剛下地時疼得不敢邁步,但還是得動,走上一段路後就要好些,雖然有時還能聽到腳底的骨響,但如果不走的話腳上就會傳來一陣陣的抽疼,這樣的日子真是不知道要過多久,我現在才真正地感覺到了什麼是生不如死。
今天一大早,告別了一起生活一年多的張奶奶上了回家的路,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我爹會怎麼罰我,我娘是不會罰我的,但我爹要罰娘也沒辦法。我跟著張爺爺還沒走出兩里地,我就走不動了,主要是這腳不但疼,多走點路還這腿又很軟,他只好背著我一起走,而我卻在他背上落淚。我現在四歲多了,還是有好幾十斤吧,他老背著我也累,於是一會我又下來走走,就這樣到了中午才到我家。
剛到門口,守門的人就看到了我,今天我穿的還是出去時的那套衣服,他一眼就認出了我,然後轉身一邊跑一邊叫到:“老爺!老爺!小姐回來了。”
看來今天剛好我爹在家,沒一會我爹就出來了,我本以為他會大發雷霆,沒想到他過來一把抱起我說到:“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肚子里編了一堆的原因,一下子沒用了,我鼻子一酸,看來這個爹對我真的很好,我一下就哭了出來:“爹!……”
這是真正的真心的,吃了那麼多苦後看到自己的親人,那不是因為腳疼的問題,那是感動,感動啊、感動。哭了一會才發現怎麼少了一個人,我娘呢?四下看了看,已來到了大客廳中,看到了大娘、二娘、三娘,就沒看到我娘的影子。
“爹,我娘呢?她不在家嗎?”
聽我這麼一問,我爹臉色就是一暗:“你娘也不在了。”
我一臉驚愕,怎麼會呢,我這才走一年多,走的時候我娘還是好好的,怎麼說沒就沒了。
只聽我大娘道:“你還好意思問,你說跑就跑,把你娘扔在家里邊,你娘天天想你,以淚洗面,去看了下你外婆,回來後不久就病死了。”
“你就不能少說兩句,她那麼小的人怎知道那麼多。”然後拉著我到了大娘面前:“你娘不在了,以後她就是你的親娘,知道嗎?快叫娘啊。”
沒辦法,爹經常不在家,我以後就得看這個娘的臉色,只好叫到:“娘。”
“嗯。”
怎麼感覺都像是從鼻子里邊出來的,我平常沒得罪她啊,她對我咋就那麼不好呢,不明白。
既然他們都知道我是自己逃出去的,我只好說:“爹,女兒這次在外面還好有張爺爺他們家照顧我。”
“這個我知道了,狗順啊,你去帳房取二十倆銀子,給那個老人家,就說這是小姐感謝他這麼久對她的照顧,讓他吃了午飯再走。”
“好的,老爺。”
奇怪啊,爹怎麼這麼說話呢?飯後爹把我帶到了大娘的房間內,把我的腳抬起來看了又看,然後拿出一根很小的銀色小棍樣的物件,插到鳳凰的嘴里,再從棍的尾端分出兩根更細的,把一根向前推了一下,再一轉,就聽到咔地一聲,再把棍子還原取出,用同樣的方法在另一只鞋上也做了遍,最後很輕松地就把外面套的鞋脫了下來。
“嘖、嘖、嘖,真是好東西,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好的繡功,這麼好看的繡花鞋,今生真是有幸啊,不枉此生!”
我大娘直接就把眼睛看直了,只聽她口中瀾瀾地道:“真好看……”
見他們這樣我可以理解,我第一次看到時也被震撼了一把,但這不是我現在最關心的問題,我想把這鞋子脫下來看看我的腳成什麼樣子了,我用力一拽,沒下來,我使勁再用力一拽,還是紋絲兒沒動。不會這個也脫不下一來吧,難道這個也要鑰匙打開才能脫下來?
“爹,這個能脫下來嗎?”沒反應,我又更大聲地問了一遍:“爹!這個能脫下來嗎?”
這時他才回過神來:“能,但不是現在,要兩年以後,不,現在開始算,要不了兩年的時間了。”
這時我也反應了過來:“你怎麼會知道?而且你這里咋會有鑰匙?”
“哏、哏,是這樣的,那天不是要給你裹腳嗎,中午就發現你不見了,就到處找你,結果只在柴房里找到了取下的裹腳布與一雙鞋子,人卻不見了,想你可能是怕裹腳跑出去了,就叫人就到莊外去找,結果還是沒找到,那天晚上我作了個夢,夢見一位女神仙說你兩年內一定會回來的,她還說你有雙神奇的鞋子,能把你的雙腳裹成這世間最美的一雙小腳,還給我鑰匙為證,我醒來後一看桌上果然有我夢中夢到的一模一樣的鑰匙,還給我看了開鎖的方法,還給我說你里面穿的這雙鞋要滿了三年才能打開。我當時也將信將疑,可看到這鑰匙我還是信了大半,今天你果然回來,當時我就全信了。唉,這事我也給你娘說了,只是你娘她不信,見她難過,加上你外婆又不好,就讓她回娘家去看看,本想讓她散散心,沒想到她回來後就病了,加上她思…身體虛弱,沒能抗過來,就去了。”
女神仙!女的!!難道被我綁死的那個或後來的那個是她人私生女,她才這樣整我,別人投胎前都要喝孟婆湯,卻沒有給我喝,哦,不,我不是投胎轉世,而是穿越過來的,准確地說可能是她把我直接扔進了這個剛好死去的女孩兒身體之中,結果我就成了這樣。她這是要我一輩子受罪,所以才不抹去我的記憶,讓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感受這份痛苦。
“寶鳳啊,你別老看她那雙鞋了,給你說正事,她這雙鞋子的事不能讓外人知道,那會給她帶來麻煩的,這鑰匙就交給你管了。芽兒,你也是,以後不能把這鞋露出來給外人看,知道了嗎?”
這我那能不知道,就看我大娘——哦,不,現在是我現在的娘的那表情,恨不得將我腳上的鞋子拔下來,穿到她腳上去,拔不下來她可能會把我雙腳給砍下來——要是沒有我爹的話,也不知道我爹的話她聽進去了沒有。我趕快把外層的鞋穿上,我又試了試,又脫不下來了,看來只有開了鎖才能脫下來。
我從大娘的房中出來去了以前我娘住的那院子,這里已沒有了人,好歹與她相處了一年的時間,剛過來時,見她長得漂亮,我老想去親她,開始她把臉給我親,我卻總要去親她的嘴巴,然後她就紅著臉訓我,真懷念那樣的日子,她要是還在有多好。不知道她現在跟她真正的女兒見面了沒有,我退出屋子,在門口給她磕了幾個頭,算是與她作個道別,我就去了大娘的院子那邊,以後我就要在那邊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