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耳邊的動靜,時夏意識復蘇。
她睜開眼睛,天花板中鑲嵌的燈柱光线明熾,刺激得瞳孔微縮,意識清晰了些。
大腦神經猛顫,她想起什麼,伸手摸向旁邊。
空的。
他何時走的?
“餓了沒有?”
沒等時夏松一口氣,她扭過頭,看見趙青堯坐在床側,許是一宿沒休息好,眼窩加深,臉色發暗。
時夏不想說話。
“餓了沒有?”趙青堯起身,支起病床上的餐桌板,“我買了早餐,你喜歡的雞汁罐湯包。”
時夏默默打量著他,木頭似的,任由他把筷子塞進手里,沒去動那份早餐。
“唐嬸呢?”
“我讓她回去了。”
“哦。”
”嗯。”
病房里只有相顧無言的夫妻二人,尷尬在沉默中發酵。
少頃,趙青堯見她不動筷,拿出提前倒在保溫杯里的熱豆漿,“不合胃口?先喝點豆漿,想吃什麼早餐我去買。”
他真溫柔,溫柔得像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昨晚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怎麼可以在犯錯之後,還這麼態度坦然,他在犯錯,也逼得她一誤再誤。
“你不打算和我談離婚嗎?”她問。
趙青堯手中的豆漿險些潑灑,擰起眉:“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那你昨晚去了哪里?見了誰?”
“夏夏,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
“我現在就要知道。”時夏直視他的眼睛,不容躲閃,”現在談。”
趙青堯忽然覺得她變得固執了。
結婚半年,相識一年,她一直很好說話,平時也不愛多問他的事,安安靜靜地待在家中繪畫室忙自己的事業,早上送他出門,晚上等他回家。
玫瑰園那晚產生的摩擦不和,直到今日還在持續,因為他昨晚的自私外出,有矛盾加深的趨勢。
女人哭泣的臉在記憶里閃過,趙青堯嘴角繃直,眼底隱隱燒起兩團火氣。
對上時夏破碎失望的目光,他一驚回神,擰緊手中的保溫杯瓶蓋,拿開餐盒,取下餐桌板,上床抱她進懷里。
時夏亂動,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又推又擠,被趙青堯的臂膀箍得更緊。
“冷靜點,夏夏,冷靜點。”
趙青堯輕輕按一按她的肚子,懷中人果真安靜下來,他抬起手,摸一摸妻子柔軟的鬢發,說:
“她的境況不好,需要我的幫忙。我昨晚,只是去幫她了。”
“可是我還在醫院。”
時夏攥緊手心,指甲死死掐進肉里:
“媽說過,我們結婚的前一年,有段時間你暴瘦了三十多斤,好在她日日照料把你養了回來。是因為林小恬吧,因為她和你分手,你接受不了。”
趙青堯默然,更用力地圈緊她。
時夏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我們離婚吧。”
“你說什麼?”
像是被挑中最敏感的神經,趙青堯抬起她的臉,惱極:
“我說過不許你提這個,你還懷著孕,寶寶怎麼辦?你父母那邊我怎麼交差?我娶了你,我要對你負責。”
時夏心口翻騰,控制不住地手抖。
她抬起眼看她的丈夫,額頭的冷汗打濕了眼睫,模模糊糊的,視野里的一切看不分明。
她的想法卻無比清晰,是因為孩子,是因為責任,是因為雙方的父母,他才不能和她離婚。
“離婚,我要離婚!”
壓抑了一晚上的情緒在胸口迸發,時夏渾身發燙,情緒激動,氣急了又抓又咬趙青堯的手臂胳膊。
她帶著哭腔,對他大聲質問:
“是你出軌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在動搖嗎?你們的身體沒發生關系難道就不算出軌嗎?”
“夏夏……”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是不是還有第三次?你讓一個你根本不愛的女人給你生孩子,你王八蛋,你羞辱我。”
“夏夏……”
喉嚨被掐住似的,趙青堯說不出話,指腹摁在她的眼角,不斷擦拭眼淚。
“我在你眼里,只是一個廉價的生孩子的工具的罷了,當初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其它任何人。”
時夏雙眼通紅,想起她第一次坐在他對面的羞澀,她滿心期待的婚禮,她徹底投入的婚姻,又想起他在泳池邊攬著別的女人的背影。
別墅燈光璀璨,池面波瀾蕩漾,她推開人群看見那一對鴛鴦落難似的男女,感覺自己像是個過客,不慎闖入了別人的故事里。
挺可笑的。
“我們離婚吧,孩子……”
肚子里的寶寶動了動,兩行淚涌出來,時夏很不舍,她無法決定,拿出手機撥打母親的電話。
“孩子生下來。”
趙青堯奪過手機,關斷撥號頁面,心頭驟然升起一股陰霾,被硬生生壓制下去。
“孩子生下來,我養。”他說,捧著她濕乎乎的臉親了一下,“你,我也養。你不是生孩子的工具,我沒這樣想過。”
時夏漸漸平復了情緒,抬手按在他的臉上推開:“離我遠點。”
“媽身體不好,你以後別拿這種事煩她。”
手機鈴聲悠揚響起,來電人正是葉母,趙青堯拿著時夏的手機下床,出病房,反手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