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指勾著的姿勢經過幾個街口巷道後，變成了輕握。
“不牽著蟲子，蟲子會被踩扁。”
莉莉婭沒有在意龍不好聽的話，十足的、烏米萊蒙式的傲慢給了她真實感覺，而不是剛才在擁擠人海里時的彷徨。
少女一度以為自己會被衝散，回不到龍的身邊。
心踏實下來，莉莉婭後知後覺地打量起烏米萊蒙的手，亦或是爪，不是第一次觸碰，但如此親密地牽著，她還從未嘗試過，異常微妙。
比常人更低的體溫，粗糙的鱗片肌理，指與指相連的根部長有半透明狀的蹼，
有路人不慎撞到了少女，她下意識地握緊，指腹摁壓過龍的掌心。
藏起的尖利指甲彈出搭在了手背，輕輕滑蹭過皮膚，沒有疼痛只有酥麻的癢意，仿佛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莉莉婭眼睛一亮，試探著再度摁壓。
指甲往復彈出、收回。
少女玩心大起的同時，烏米萊蒙目光變得深邃。
只要他想，隨時都可以劃破少女手腕處隱隱透出的青色動脈，能夠毫無戒備地親近危險，也就眼前的蟲子可以辦到了，龍幾不可見地笑了笑，很快掩去。
“好玩？”烏米萊蒙冷冷出聲截斷她的玩心。
驚咦一聲，莉莉婭窘迫地垂下腦袋，不忘誠實點點，反應回來自己做了什麼，少女害怕對方動怒，不敢抬頭去看，乖乖地用小指摩擦龍的掌心。
烏米萊蒙後脊繃緊，金瞳收縮，貪婪滿是嘲弄的聲音歷歷在耳不曾消卻，龍深呼吸後，心境隨著天平落定不動。
“蟲子，你最好知道我為你放棄了多少。”龍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中擠出。
“您為我放棄了什麼嗎？”莉莉婭懵懂地回問。
純粹為了發泄情緒的烏米萊蒙當然不會說出實情，他恢復冷漠說著：“你不需要知道。”
到底是該知道，還是不知道？
懷揣著如此疑問，少女任由龍牽著自己漫步，做流沙中義無反顧的逆行沙礫。
莉莉婭和伊娜約好了晚上去小酒館共用晚餐，她和烏米萊蒙一路閒逛，趕在開餐儀式前回去了。
“還不松手。”進入小酒館前，烏米萊蒙嫌棄地搖搖握著的手。
少女撇撇嘴，沒膽量揭穿龍，明明是您握著不肯松。
細軟的小手離開，烏米萊蒙握了握空蕩蕩的手，語氣仍舊嫌棄，“松的那麼快。”
莉莉婭張張唇說不出一個字，感覺到無可奈何，她嘟嘟囔囔推著烏米萊蒙的後背將他頂進門。
豐收節的晚宴要等慶賀煙火燃起才能正式開始，那之前，眾人圍坐著唱誦歌謠，享用果酒，低度數的酒冒著酸甜的氣泡。
“烏米，莉莉婭，來一杯！”喝得酩酊的獵人大叔搖晃著身體。
“待會喝啦。”少女啞然失笑，先好意拒絕。
龍不喜歡酒類苦澀的味道，用眼神示意少女，“待會你喝。”
莉莉婭想起自己的酒量，喝兩份肯定會醉的，她打算求饒，黑瞳還沒眨巴，烏米萊蒙早有預料地扭過頭，眼不看為淨。
哼，不是只有蟲子長進了。
希望落空，少女垂下肩膀，問起別的：“布朗嬸嬸，你有看到伊娜嗎，還有一個紅發的……”
“那個年輕人被灌醉了，後門吐呢。”布朗嬸嬸慈愛笑著，“伊娜陪著他。”說完，略帶責怪地瞪了圈酒館內的男人們。
“誰想到他酒量那麼差啊。”勾肩搭背的男人們興高采烈地碰擊酒杯。
莉莉婭擔憂地蹙眉，她決定去看看，求得烏米萊蒙的准許後，小跑去了後門。
“哎呀呀，真是般配呀，那兩個人。”布朗嬸嬸想起精靈帶著紅發男人來時的場景，余光看到黑甲戰士，沒忍住補充道，“就像我們莉莉婭和烏米。”
我和蟲子哪里般配，烏米萊蒙本能反駁，手指倒是很誠實地摸摸脖頸，龍一心虛就有的小動作。
後門口沒有看到精靈和紅發騎士，莉莉婭尋找著，終於在一排花叢後發現了他們，借著不甚明亮的月光，二人躲在陰影中細語。
“你的酒量有那麼差嘛。”精靈調笑著。
“你不喜歡我喝酒，不是嗎？”騎士曖昧回話。
“我那是不喜歡你和……”精靈反駁到一半收聲。
“我和什麼？”騎士的聲音沙啞性感，帶點玩味。
“霍爾特大人，不要把僅有的智慧用於拷問無意義的問題。”
“你知道的，我和那些女士只是朋友，她們需要一個貴族庇護。”
“我知……唔，別。”
酒精催化勇氣，騎士鎖扣住精靈的手腕強勢壓制在牆面，俯身吻上去，精靈發出弱小的反抗聲，可惜收效甚微，但她沒有太多遲疑，很快選擇了遵循心意迎合。
濕潤纏綿的接吻聲音聽得莉莉婭面紅耳赤，她不知該怎麼辦，想逃，又禁不住想繼續看下去，少女緊張地攥下花朵，擰爛了花瓣。
“看什
第六十回星火落下時，萬物平等，龍也不能例外()
我是不是太放縱蟲子了。
這是在被捂住嘴後的第一反應，烏米萊蒙不悅地想要拽開她的手，斥責幾聲。
唇剛剛分開，話未出口，舌頭不小心觸及少女掌心，龍嘗到香甜的花汁。
掌心濕熱，莉莉婭尷尬地挪開手，壓低聲音道：“您不要出聲。”
“為……”龍根本不打算聽從，絲毫沒有克制音量。
才吐出一個音節，少女的手又捂了上來。
烏米萊蒙危險地眯著眼，重重咬下。
莉莉婭吃痛驚叫，她惶恐地直起身子看向擁吻的精靈和紅發騎士，卻見他們吻得難舍難分，根本沒有發現異常。
“我設下屏障了。”烏米萊蒙舔著唇，品嘗混合花汁的少女血液，腥甜氣味誘發了獸性，“說，看什麼呢？”
眼神躲閃，少女支支吾吾用手指指。
“交媾而已。”順著看過去，入目的是男女相擁，身軀貼合的畫面，身為從不穿衣服，且喜歡在人前性愛的龍，烏米萊蒙發出不屑嗤笑。
“您不要說的那麼下流……”莉莉婭小聲反駁。
“難道不是？”烏米萊蒙能聞到紅發笨蛋散發出的雄性荷爾蒙，即使他似乎在努力控制不逾矩。
“霍爾特大人是在親吻伊娜。”
“親吻？”
“是人類表達喜歡的方式，父母會親吻兒女的額頭，戀人會親吻……親吻唇。”
少女娓娓說著，嗓音細軟綿延，和著溫旭的夜風，伴著馨雅花香一同鑽入龍的腦海。
古怪酥麻蔓延至四肢百骸，烏米萊蒙喉嚨口干澀，他目光灼灼仔細辨認著夜色中二人的動作。
霍爾特在感覺到回應後撤去了禁錮力道，單臂托住精靈的臀微抬方便進一步的親近，伊娜則是大膽地摟住騎士脖頸，指腹撫摸他腦後勺的發絲，就像安撫一頭毛躁的大獅子。
看起來還不錯，龍咂咂嘴評價。
烏米萊蒙不理解親吻，卻是知道在交媾時，有的動物會借由身體廝磨表達親密，尾巴勾纏，或是交蹭脖頸。
莉莉婭羨慕的聲音把龍的思維拉回。
“人類愛上誰，是會想親吻對方的。”
伊娜總說閉上眼迎接親吻，可是她幾次閉眼，吻都沒有降臨。
自己或許一生尋不到真心相愛的人了，少女感到從所未有的失落。
莉莉婭用力甩動幾下腦袋，她告訴自己應該祝福伊娜和霍爾特大人，而不是躲在這兒可憐的嫉妒。
可我真的想被擁抱，被親吻……
積壓已久的委屈爆發，淚水暈染眼眶，少女不得不抬起頭防止淚水落下，她用力抹著臉頰。
狼狽的吸氣聲讓興致勃勃觀賞著親吻戲碼的烏米萊蒙不滿，他並不溫柔地揉亂了少女的頭發，不忘發出惡劣的笑聲。
莉莉婭知道龍只是純粹在欺負她，但掌心的觸感清楚提醒著不久前牽手的親昵，少女堅信烏米萊蒙大人有著獨具一格的體貼，雖然不善言辭。
遠處教堂高塔鍾聲嗡嗡蕩開，煙火會即將開始的預告。
悲傷地迎接豐收女神是會倒霉一整年的，少女記得老人說過的俚語，試圖強打起精神，她隨意翻尋著散碎記憶分散注意力。
召喚出烏米萊蒙大人，獲得祝聖之力。
被烏米萊蒙大人懲罰，差點在小酒館崩潰。
烏米萊蒙大人帶她去挖野地莓，送她石頭，懲罰黛兒。
還要那枚自心口拔下的鱗片。
記憶如浪潮拍打岸沿，浸沒少女的腳背，海的另一頭，與天幕的交接處，太陽沉入地平线，光明化作暗金。
少女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記憶全部有關於龍。
夜已濃黑，無雲無雨，靜等絢爛登場。
莉莉婭記得龍討厭吵鬧，她鼓起所有勇氣，抬手捂住對方雙耳。
烏米萊蒙一怔，沒有掙開她的觸碰，與少女純淨黑瞳對視，在里面，龍看到染上煙火光芒輪廓的自己。
小小的黑圓收容極惡之主全部的傲慢。
星火短暫照亮天穹，達成了宿命，平等自由地散落。
落在屋頂，落在游車，落在枝頭。
落在慶賀人們圍著的篝火，噼啪作響，落在高舉的酒杯，點燃氣泡。
落在紅發騎士寬厚肩膀，落在精靈攀附著他的指尖。
同時也有那麼幾顆不怕死的，落在了極惡之主後頸，壓低他高高在上的腦袋。
“豐收節快……”
少女的祝福語被龍吃掉了尾音，用人類的方式，用她冀望多時的吻。
——
甜不甜！我的腦殼兒保住了嗎？！（手動狗頭jpg）
追-更：po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