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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傾聽無法言說之物

邪神之影 無常馬 4663 2025-03-12 19:08

  “你也發瘋了!”食屍者大叫著掙扎,“你也要想要封在墓里的東西!你和血骨都被蠱惑了!”

  “也許吧,”塞薩爾笑了,“就當我們受了蠱惑吧。但是,蠱惑我和血骨的絕對不是同一個東西。既然你覺得血骨受了蠱惑,那你來告訴我是什麼蠱惑了它,怎麼樣?”他拍拍巨蜥的腦袋,又拿指節敲了敲它呲起來有人類胳膊那麼長的尖牙。

  他繼續笑。“這家伙背了我們一路,我在考慮給它弄點生肉吃,如果你一問三不知,我就不得不讓你發揮點其它用途了。”他說著收回手,拿指節敲了敲食屍者的腦殼,“我看你們食屍者處理死人的法子都很粗暴,而我喜歡更細致的方式。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在你的腦殼上劃一圈,用一把鋒利的小勺子把你的腦子一點點舀出來喂給它吃,你想見證這一幕嗎?”

  “血骨會拆了我的!我已經放棄了大群,不能再放棄血骨了!”

  所以食屍者確實是在南下途中分裂了,當初攻城的是帶著巢穴的大群,還有一部分似乎是跟了血骨,沿著庇護深淵以西繞了路。如果血骨最終去了諾伊恩,那麼,現在它是為了什麼在探索智者之墓?為了老塞恩?

  這家伙看著很害怕血骨,那怎麼辦,要安撫嗎?不,安撫不總是好使,從這家伙的行事風格就能看出來。

  塞薩爾嚴肅地皺起眉毛,嘆了口氣。“既然你怕血骨會拆了你,那我就先把這事做了,以免血骨真拆了你吧。”他在食屍者提到石頭桌子上,拍了拍它的腦殼,然後從桌子邊緣抄起一把儀祭用的小匕首。“你竟然還給自己准備了匕首。”

  “不,你是真神的先知!你是先知!你的自我奉獻和自我犧牲呢?先知都會——”食屍者叫個沒完,但塞薩爾只管把匕首的尖部抵在它前額上,“你該不會不知道真神的先知該怎麼犧牲和奉獻吧!聽我說,你要——”

  “你不是追尋自由和無序的野獸人嗎?哪來那麼多規矩和約定?剛才你在吩咐蛇行者,現在你又在吩咐我?”塞薩爾反問他。

  食屍者勉力抬手,淒淒慘慘地想要推開他。然而無聲咒文接連失敗,還有股鬼魅似的寒霜正在侵蝕它的血肉之軀,它完全沒了力氣。

  “這是古老的......習俗。”

  “我特別熱衷打破古老的傳統和習俗。”塞薩爾拿著匕首從它額前往耳畔劃,“這就像推倒一堵老舊的牆,就像用石頭砸破一扇落滿灰的玻璃窗,你能理解這種感受嗎?”

  “我的骨頭在叫!”

  塞薩爾拿匕刃抵著老鼠的頭蓋骨緩緩摩擦,把聲音沿著骨頭往它的耳膜里震蕩。這聲音他聽著很輕微,但在食屍者聽來無比尖銳刺耳。它的尖叫聲也越來越刺耳了。

  “我一直覺得你們對待血肉之軀不夠嚴謹。”他放下匕首,接著從血肉傀儡腦袋的束具上折下一根金屬刺,“看看這個傀儡,你們穿金屬刺的時候有考慮過對稱嗎?有考慮過磨平邊緣輪廓嗎?你們沒有,所以身為先知,我要告訴你什麼才是足夠嚴謹的對待方式。”

  “你想干什麼?”

  “用鐵錘敲打抵在頭蓋骨上的尖釘,可以在不出現裂縫的情況下敲出一個小洞,只要沿著你的頭蓋骨整齊地敲一圈,我們就可以得到一個碗狀的器具了。”塞薩爾把尖釘卡在它的老鼠頭傷口部位,然後拾起一塊石磚,“我保證你可以活著看到裝在你頭蓋骨碗里的腦子,看到我一勺勺把它們舀出來喂給這只大蜥蜴。”

  “我們應該談談!”

  “這是句空洞的廢話。我覺得這種廢話不需要你的腦子,所以我還是會繼續敲。我可以一直敲到你說出需要你用腦子去思考的回答。”塞薩爾說著把石磚砸在尖釘上,只聽咔一聲輕響,食屍者的頭骨上多了個小缺口。

  “等一下!我要先想想!我要先回憶血骨這些年不對勁的地方!”

  “當然,我很有耐心。你可以一邊想,一邊聽我鑿你頭蓋骨發出的聲響。我會把它敲得很動聽,就像音樂,這樣可以讓你的腦子更活躍,想任何事情都可以想得更快。”塞薩爾再次抄起墳墓里的石磚。

  “我已經在想了!”

  塞薩爾發揮著自己干木匠活的手藝,耐心地敲打它的頭蓋骨,在接近它耳膜的地方敲出越來越劇烈的回音。食屍者不停嘶嘶吸氣卻不敢動腦袋,只怕他一下沒把握好力量,把血肉傀儡的金屬刺扎進它的腦子。

  “我可以稍微提示你一下。”他扯住食屍者薩滿的右耳朵拽向一旁,“你們吃下血肉的時候,血肉的養分會進入你的口腔,沿著你的喉管往下。但是,有些東西和血肉不一樣,它們會在這個時機沿著你的上顎往上,深入到一個你從沒注意過的地方,——就像現實和荒原分開一樣。我把你的頭蓋骨鑿開,就是為了看看這個你從來沒注意過的地方,看看你的大腦里是否藏著......”

  “是在北方的時候!”食屍者終於叫了出來,“是在帝國北方的森林里!血骨吃了一個帝國邊遠地區的貴族之後就不正常了!”

  竟然能追溯到這麼遠?“是個什麼樣的貴族?”

  “我很難說,那個貴族,他......”

  塞薩爾嘆口氣,又敲了一下尖釘,因為他的使力有些歪,釘子沿著它的頭蓋骨斜斜劃了過去,發出一陣強烈刺耳的摩擦聲。他聽著都很刺耳,在當事人聽來就更難忍受了。

  “非常抱歉,”他說,“手抖了,接下來我盡量拿穩點鑿,開出一個盡量平滑的口。”

  “那個帝國貴族也是個食人貴族!”食屍者叫得更慘烈了,“他和一個食人教派一起吃了幾十年的領地民眾,最後把整個教派的人也全吃了!”

  塞薩爾揚了下眉毛,“你怎麼知道的?”

  “還......還是血骨。”薩滿說,“吃了貴族之後沒多久,血骨忽然吩咐我和一些族人去貴族的領地里拿他的遺物......有很多書。據我所知,血骨本來連字都不認識,那天卻忽然看起了我都看不懂的書。那是完全陌生的文字。”

  像瘟疫一樣傳染的思想......塞薩爾思索著阿爾蒂尼雅告訴他的古老傳說。“後來呢?”

  “後來就傳來了真神的啟示。”食屍者說,“你也知道我們的巢穴龐大至極,為了整個族群都能前往啟示的方向,我們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西南方那座要塞,另一條更靠東,是一片廣袤無邊的荒漠。我們經過討論決定走西南方。”

  “更靠西的呢?”塞薩爾把釘子指在食屍者的老鼠鼻子上,“更靠西的為什麼不走?”

  “繞行庇護深淵要經過的山地太多了!我們要拋棄巢穴才能繞行!”

  “分歧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血骨......它要拋棄巢穴,拋棄巢穴里所有的混種、所有的高塔、所有的族群寶物,血骨......血骨為了前往諾伊恩什麼都不要了!真神的啟示是為了族群!沒了族群還啟示個什麼玩意!”

  “那你還選血骨?”

  “血骨......它給我們這些薩滿展示了偉大的知識......它有偉大的知識。我受了蠱惑,我們都受了蠱惑。”

  “你自己受了蠱惑,然後就覺得別人都受了蠱惑?”

  “真是偉大的知識!我聽得入迷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跟了血骨!它很可怕,它知道我們最渴望的東西,很多族民都拋棄巢穴跟了它,雖然那場攻城確實是失敗了,我們也確實到了啟示之地,但......”

  “啟示之地諾伊恩並不如你所想?”

  “真神的先知奉獻得太過頭了。”

  “奉獻得太過頭了是什麼意思?”

  “那個城主已經要和偉大的知識合為一體了。”

  塞薩爾想到了菲瑞爾絲大宗師,“他看著還像人嗎?”老塞恩究竟是為了什麼在探索真神儀祭?如果是為了偉大的知識,老塞恩探索到那些偉大的知識後又會怎樣?

  “城主的雙腳已經像樹根一樣扎根在城堡地下的祭壇里了,那些樹根看著就像血管,整個城堡地下都......都像是他身體組織的一部分。現在走在外面的塞恩只是一個假人,是像熔爐煤渣一樣東西。”

  霍爾蒙克斯......塞薩爾拿手指敲著食屍者的腦殼。當初他就覺得老塞恩的追求和世俗差得很遠,因為差得太遠,他甚至在無心之間造就了一座輝煌的商業城市,但這件事,其實只是老塞恩真正的追求帶來的副產物。

  老塞恩已經在一條回不了頭的路上越走越遠了。他扎根在遍布孽物和祭壇的地下,就像是樹木,他的血管四處蔓延,就像樹根一樣遍布城堡地下,直至整個地下區域都化作他身體組織的一部分。然後呢?他會向外蔓延,引來諸神殿的目光,還是要繼續向內探索,把一切黑暗的秘密都隱藏在城堡地下?

  他現在還沒有資格一邊揭曉老塞恩的秘密,一邊無法避免地揭曉自己的秘密。這個資格,一直要等到有多個神殿認為他不可或缺,並無條件為他的身份做辯護。

  “所以這一幕怎麼不如你所想了?”塞薩爾問道。

  “依照傳統,應該是一個懷有自我犧牲精神的先知和我們討論真神的啟示,告訴我們各族該做的事情、各族該完成的儀式。但等我們到了諾伊恩我發現,那個城主已經半瘋了,他一個人做完了理應由我們所有族群分別完成的所有儀祭。”

  “所有......”

  “因為他做了所有事,承受了所有代價,完成了所有理應由各個族群分別完成的儀式,我們都......”食屍者的聲音嘶嘶作響,“我們各個族群都只能聽他的吩咐,按他的要求在最南方的寒原和靠北的海岸呆著。那些代價分別落在各個族群的薩滿身上都會很麻煩,落在他一個人身上,已經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可怕景象。這是在上個時代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他......他的存在正在改變,誰都不知道他會變成什麼。”

  “塞恩的事情還是太遠了。”塞薩爾說,“回到血骨吧,——血骨為什麼要探索智者之墓,和塞恩有什麼關系?和血骨本人又有什麼關系?”

  “這是最讓我懷疑的。”食屍者說,“城主塞恩已經沉迷於他的儀式了,我覺得他......他不希望在這個關頭發生意外。已經有這麼多野獸人族群見過他了,諾伊恩的秩序卻還在一如往常地運作。我們不僅沒像南下時一樣四處散布死亡,還被要求留下幾個族民待在城里,以人類的相貌為他維持秩序、搜尋間諜密探。”

  塞薩爾挑起眉毛,“你想說,血骨是在自作主張?因為什麼?因為那些偉大的知識嗎?”

  “我覺得血骨一直在傾聽,”它說,手爪微微顫抖,“它在傾聽一些我無法聽到的聲音,傾聽一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吩咐,然後它就決定要來這個地方。我不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但一定不是真神的聲音,——我是族群的薩滿,我不可能聽不到真神的聲音,所以那一定不是。”

  塞薩爾看向騙子先知,她卻只攤開手。“我只是殘缺不全的一小部分。”她說,“不過我們越接近終點,我的記憶就越清晰。如果你帶我抵達終點,我就可以為你解惑了。”

  “至少先說點模糊的印象。”塞薩爾說。

  “在那一年,確實有某種無法言說之物從墳墓的終點離開了,但那既不是我,也不是想成為唯一意識的智者。”騙子先知沉思說,“應該和伊斯克里格關系最深,——是那位末代王子把某種無法言說之物封了進來,然後他就倉皇逃跑了。我並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從現在的種種跡象看來,和卡薩爾帝國那邊的思想瘟疫有些關系,和庫納人末代國王的瘋狂也有些關系。”

  “我一直以為思想瘟疫的性質是自然災害。”塞薩爾皺眉說,“所謂自然災害,就是不存在一個主觀意志像持劍殺人一樣行使它,即使最早引起了思想瘟疫的法師,他們也無法掌控它。但若像智者所說,這世界上僅僅存在一個意識,所有自以為獨立的自我意識都是它延伸出的枝條呢?如果思想瘟疫不止是感染了枝條,還蔓延到更深遠的地方......”

  “很有意思不是嗎?”騙子先知在微笑,顯得事不關己,“照你這麼說,這種思想瘟疫可以感染所有人,無論是庫納人、法蘭人、野獸人還是卡薩爾帝國的諸多族群都無法幸免。唯獨不能感染你和我。”

  時間之外的真龍和世界之外的邪魔嗎......塞薩爾想到,血骨是思想瘟疫的受害者嗎?真有一個無法言說之物在對它低語,叫它傾聽著那聲音來到了智者之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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