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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戴安娜和母親

邪神之影 無常馬 3168 2025-03-12 19:08

  戴安娜終於到了信中約好的地方。她在圖書館最內側的靜室落座,本想開口說話,卻見學派的法師正在一旁陰影中站立,毫無落座的打算,也沒有開口說哪怕半句話的意思。她看出來了,此人單獨趕過來只是為了傳送咒的錨點,真正要召開會議的人會拿他當錨點走入靜室。

  “誰會來?”她問道。

  “學派的掌舵者。”他說,“你知道的,你和自己的母親已經有許多年未曾謀面了。”

  “我聽說她連走幾步都很難。”戴安娜慎重地說,在葉斯特倫學派說話,總是要再三斟酌和考慮用詞。不過,她的質疑很自然,許多像她母親那樣缺乏資質的人執掌學派的船舵,免不了都會使用過量藥劑促進自己的施法能力。這樣做效果是有,然而副作用多到夸張,體現在每個人身上都不一樣。

  “請相信我,”那名法師說,“有很多可以代替兩條腿來行走的法術。”

  “法術?但她能維持多久?她掌握學派的船舵本來就很勉強了,還要自己過來?”

  “她可比你想象中更有能耐,戴安娜。”法師說道,“我甚至可以這麼說,她給自己選擇的法術相當高明。每個奴仆都會跪在她的兩條腿前面,親吻她的靴子,對她的權威表示忠心。從兩條腿都失去知覺到再次行動自如,這個過程恰好證明了她的能力。她所欠缺的只有資質,不是嗎?”

  “但她的腿腳還是沒了知覺。”戴安娜盯著他說,“你可聽過一句話,狂熱的教徒高聲宣講自己右手上的經文,是為了把人們的注意從他左手上的鞭子引開?”

  “這你就說錯了,戴安娜,我們的思考中不存在所謂的鞭子和經文。這僅僅是一種途徑,只要能抵達結果,途徑就不分優劣。”

  是的,他是可以說沒有什麼鞭子和經文,但那人十年前的樣子仍然在戴安娜心頭徘徊不去,讓她手指緊握,眼簾也止不住地合攏。接過學派掌舵人的身份後,她的母親每天都在服用大量藥劑原液,皮膚上布滿白霜,血從破裂的傷口往外滲,嘴唇也凍得破裂發青,為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彌補她所欠缺的資質。

  這種見證、這種感受,它從未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消退。它就像一種毒素,從停滯不前的昨日擴散開來,一刻不停地感染著她的今時今日,在她的靈魂中留下了無法愈合的痕跡。即使是在索多里斯,即使已經隔了許多年,憶起當年的時候,戴安娜還是可以記起自己凍傷的手指,——而那不過是她想碰自己母親的臉而已。

  上次見到母親的時候,她就已經很不對勁了,如今又會怎樣?

  戴安娜看向靜室角落,感到一絲熟悉的寒意逐漸漫出,逐漸從虛無的感受化作觸手可及的實在。然後一道人影從中飄出,仿佛是一個籠罩著風雪的白色幽魂,一直飄到她身前才停下,俯視著她。

  這身影何止是令人不知所措——慘白的皮膚透著淡藍色的霜意,睫毛染雪,頭發仿佛結著一層冰晶,戴安娜甚至能透過她的皮膚看到她淺藍色的血管,那皮膚幾乎是半透明的。她沐浴在她自己散發出的寒意中,雙足離地約一臂遠,表情安詳,藍眼睛毫無波瀾,仿佛通向兩處巨大的空洞。

  始終不散的能量貼著她的周身縈繞盤旋,在她接近半透明的肌膚上縷縷滲出,化作片片霜雪。

  “是到延續學派戰爭的時候了,戴安娜。”那人說道。很明顯,過量的藥劑還會讓人的理性完全壓抑其它情緒。伯納黛特漂浮在此只代表葉斯特倫的掌舵者,不代表其他任何人,甚至不代表她的血親。

  “我只聽到一些傳言。”

  “在我們這邊已經不止是傳言了,”伯納黛特說,“甚至可以說,就是確鑿無疑的事實。希賽學派參與了克利法斯發起的戰爭,帶著一大批軍事奴隸駐扎在帝國軍隊最深處。他們正在往奧利丹進發。雖是法術學派大舉干涉世俗戰爭,幾乎必不可少的政治斗爭卻沒發生。薩加洛斯的神殿完全支持他們,甚至為他們擋住了其他神殿的所有抵制和抗議。我們傾向認為,希賽學派想要的學派戰爭已經不止是陰影下的密謀爭斗了,——這是一場徹底的滅亡性斗爭,不管哪個學派毀於一旦,余波都會影響到整個本源學會。”

  “如果你們不想錯失機會,”戴安娜斟酌用詞,“援助古拉爾要塞就是最好的選擇。”

  “我們對你擅自寬赦他謀殺你師長的行為有所耳聞。”

  “我可以辯解說塞薩爾是不得已而為之,但現在我想說,他比席比爾更重要,哪方面都是。”

  “確實如此,”伯納黛特說,“學派也認為此人非比尋常,因為沒人能像塞薩爾這樣,從一介地方領主的私生子一躍成為奧利丹整個北方領域實質上的總督,動作如此迅速,甚至不到一年之久,手腕之靈活也難以想象。這個塞薩爾不僅是烏比諾一樣的軍事統帥,還是個走到哪都帶著滿身血腥味的政治家和劊子手。”

  戴安娜眉頭微蹙,“何來此言?”

  “我們已經知道,塞薩爾接任不到一年,就驅逐了一個對他有敵意的邊防總督,還滅亡了一整個想對付他的市政官家族。如今岡薩雷斯完全歸他己有,索多里斯也成了他拉攏神殿的籌碼。從他殘酷的作為來看,席比爾死於其手並不奇怪。”

  戴安娜發現學派對塞薩爾有很大誤解,他們知道事情的脈絡,卻不知道事情詳細的因果來由。在學派做出的評判中,無論是驅逐岡薩雷斯的總督弗米爾,還是滅亡索多里斯的市政官家族,都是塞薩爾一手為之,且都是出於他的政治目的主動為之。它們都體現出了他殘酷至極的政治手腕和行事方式。

  然而前者是受迫的結果,後者更是阿爾蒂尼雅一心要鏟除威脅。

  現在戴安娜知道學派為何對她保持沉默了,不是因為贊許她的感情,而是因為他們想要評判塞薩爾的政治手腕,評判他能夠攫取的權力和地位。當時學派放棄烏比諾,是因為他們發現她父親烏比諾得過且過,把一切都交給埃弗雷德四世,自己不過問絲毫;現在學派主動接近這邊,則是因為塞薩爾表現出了莫大的權力欲望和手段。

  所以,這也只是一場利用,和其余的一切都無關。戴安娜話里的塞薩爾更重要,以及伯納黛特話里的塞薩爾更重要,這兩者的含義完全不同,後一個是在說一把尖刀更為鋒利,用來殺人更容易見血。

  “我以為你們會等在安格蘭。”戴安娜說,“當初就是學派非要放棄本源學會的席位前往奧利丹,害我丟掉了自己擁有的一切。如今你們又要告訴我安格蘭也不能抱希望?”

  “因為埃弗雷德四世是個左右逢源的蠢貨。”伯納黛特說,“到目前為止,他所做的一切都能體現出他在政治上不夠精明,在軍事上也缺乏能耐。他唯一的優勢就是很多年前結識了幾個同窗,不僅給他守衛北方開拓疆土,還回來幫他平定叛亂。但他依然不夠有智慧,依然抱著烏比諾不肯放出王都,不肯讓他外出作戰,有些事情靠烏比諾本來可以解決,他卻要等到形勢一步步惡化,不得不進一步求助多米尼王國。”

  “也就是說,多米尼那邊會派來更多軍隊?”

  “這不是最重要的,似乎是因為簽下了協議,埃弗雷德四世正在征調北方的軍隊。他征調的越多,北方就越缺人手。屆時不止是征兵會受影響,給軍隊提供補給的工人數目也會降低。學派討論的結果是他正在孤立古拉爾要塞,並且他不會提供任何支援。“

  戴安娜盯著她:“你是說坐視......甚至是期待要塞陷落?”她突然也感覺有些壓抑,這樣的事發生在歷史上會讓人覺得荒誕不經,放在自己身上卻讓人深感壓抑。“可是,就算多米尼提供了規模巨大的軍隊,守住一處要塞總歸比在荒野里正面作戰簡單。無論如何都不該期待古拉爾要塞失陷,這樣以來,野獸人和帝國的軍隊都會長驅直入.....

  “當然了,你說得對,戴安娜。”伯納黛特說,她的語氣還是毫無波瀾,“然而,這只是人們可以理解的淺顯的理由。只有國王才能理解的理由是,塞薩爾上升的太快,太過不講道理,領地也占據得太多。若有人想借著政治手段危害塞薩爾,只要對埃弗雷德四世耳語幾句,暗示他占據的領地太多太廣,他的軍隊也都是雇傭兵,只認塞薩爾不認國王,事情就會變得緊張起來。”

  “你想說為了某個不為人知的協議,埃弗雷德四世想要放棄我們,看著我們去死?”戴安娜發問,“那麼,你們現在站在哪一方?表個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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