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綾也不知道說什麼,只跟在蕭蘭因身後亦步亦趨。
一路上,各種注目禮就沒停過。
可蕭蘭因氣場太強,其他人不敢議論他,只好對月綾挑挑揀揀。
月綾現芋é圓ū瑪麗蘇在雖說比以前勇敢了些,可面對這種情況還是無所適從,只是一味垂下頭當鴕鳥。
正當難受時,一只白玉般的手遞到她面前,
“來。”
月綾一怔,手不自覺地放了上去。
大手輕輕攥緊,蕭蘭因拉她與自己並肩而立,眼風冷冷掃過正偷偷議論的弟子,無情道,
“妄議同門,無禮至極。三日內,千金方謄抄五十遍,不得有誤。”
幾個弟子本來還看戲的臉立刻就白了,“小師叔……”
“求情者,再加五十遍。”
弟子們登時哭喪著臉,憤憤瞪了眼月綾,垂頭喪氣地走了。
月綾看得好笑,卻還是覺得五十遍有點太多了。
蕭蘭因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淡淡地重復道,“求情者,再加五十遍。”
月綾用手捂住嘴,“不說了,我不說了,小師叔,你別罰我。”
蕭蘭因不語,唇邊卻抿起一點弧度。
月綾忍不住小聲喃喃,“小師叔好生嚴格,真不知你以後的徒弟要吃多少苦……”
聞言,蕭蘭因眸間笑意蕩然無存,好半晌才問,“什麼徒弟?”
“自然是天資好武功好能配得上小師叔的徒弟。我知道你沒看中我,等左恒師叔回來,我自會離開,不再打擾小師叔的清淨。”月綾說著嘆了口氣。
蕭蘭因,“……”
月綾感覺到蕭蘭因不開心了,卻又想不明白原因,只以為是自己說得太多冒犯了他,連忙松開他的手,恭敬抱拳道歉,
“對不起,弟子無禮,不該妄議師長,還請小師叔見諒。”
蕭蘭因盯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指節上殘存著她的溫度,她卻無情無義地拋棄了他。
為什麼?
為什麼!
他想不明白,也問不出口,只感覺一顆心被中藥壇子醃得苦到底里。
月綾眼見蕭蘭因眼角漫出一角緋紅,心中更為驚異。
小師叔又怎麼了?
她又做什麼惹他生氣了?
她想來想去,也只想到小師叔不喜歡人氣,許是她靠得太近,讓他不舒服了。
月綾連忙離得遠了點,“是弟子冒犯了,以後弟子一定離小師叔遠一點,絕不會擾了小師叔的清靜。”
蕭蘭因,“!!!!!!!!!”
月綾,“???”
小師叔又不說話,垂眸盯著她,眼角緋色已漫至眼頭。
月綾越看越摸不到頭腦,但也知道小師叔氣得不輕,卻又不知如何發泄似的。
月綾怕他憋壞了,連忙將頭埋得更低,道,
“小師叔,弟子若是做錯了什麼,你盡管罰我罵我就是,你千萬別氣著自己,好不好?”
見蕭蘭因一點都未好轉,月綾連忙拿出醫書,苦兮兮地說,
“好,既然小師叔不說,那我就自己罰自己,連帶著上午和小師叔發脾氣的賬一起罰,我也將《千金方》抄五十遍,小師叔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話說完,眼前哪里還有小師叔的身影。
月綾抬頭,卻見那一抹月白身影翩然而去,真的跟仙人一般。
真帥啊,如果她也能學輕功就好了。
不對,她怎麼將大事忘了,她要和小師叔說唐家寨的事來著。
她這腦子!
月綾氣得打了下腦袋,抱著醫書匆匆跑回去。
蘭葉閣。
一回到這,就好像有一層無形結界,將一切喧囂煩躁都隔離在外。
日色寂寂,除了夏風拂動枝葉的沙沙聲外,再也沒有一絲異響。
雖是白日,但月綾還是有點害怕,可她心系唐家寨,只好硬著頭皮往里走。
尋常小師叔若是不練功,應該就在書房看書。
月綾來到書房門口,透過雕花小窗,果然見一抹月白身影,單薄而孤寂地立於書架前,似在看書,又似在發呆,總之她看得眼睛都酸了,里面的人都沒動一下。
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月綾小心敲了敲門,“小師叔,你在忙嗎,弟子有事找你,小師叔……”
無人回應。
月綾心里還在疑惑方才是不是看走眼了,其實小師叔根本就不在屋里,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
她又悄悄地踅到窗邊,慢慢探出頭來,正打算去看時,卻見里面的人已轉過身,黑黝黝的眸子直直盯向她。
月綾嚇得差點犯了心髒病,還好她提前把住窗沿,這才沒摔下去。
“說。”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
月綾艱難地從窗口探出頭來,緊張得手都在冒汗,夾著嗓子盡量不觸怒他,“小師叔,你能不能讓我進去,我當面說才能說清楚,好不好嘛?”
里頭的人又不說話了,目光移開,顯然不想再搭理她。
月綾有些泄氣,可還是扒著窗櫺,對著蕭蘭因將唐家寨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
直到她說完,里頭的人都沒太大反應,只是冷冷“嗯”了聲,就沒了下文。
月綾知道他不愛說話,性格還怪,也沒什麼微詞。
蕭蘭因愛干淨,不光書房一塵不染,連外面的台階都被擦得光可鑒人。
月綾看到映出的白生生的臉,對自己笑了笑,就坐了上去,打開懷里的醫書,借著日光認真研讀起來。
她不知道,在她轉身的一瞬,那雙眸便盯了過來。
她看書看了多久,那目光便追隨了她多久,直到少女埋頭趴在書頁間,那強烈的視线才移開。
“吱呀——”
門開了。
月白衣角飄過,熟悉的檀香氣環繞而來。
看來他是想將自己扔出去,玉般的指節正猶豫著怎麼下手更方便將她整包帶走似的,在她眼前蝴蝶穿花般的轉。
月綾不想讓他為難,抬起惺忪的眸,含糊糊道,“不勞小師叔費心,我自己能出去,對不起,小師叔,方才我看陽光太好了,才在這看書的,擾了小師叔清淨,弟子給您賠罪。”
說著,月綾揉了揉眼睛,好容易將自己弄清醒了,才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向前走。
身後卻被一道熾熱視线鎖定,如芒在背。
月綾疑惑地轉過頭。
卻見小師叔立在方才的位置。
清風拂得他衣袖翻飛,整個人籠在一片月白冷霧之中,瓷白渺遠的臉上仍沒什麼表情,卻透著難以言喻的淒清與哀怨。
就像是被拔吊無情的渣男拋棄的怨婦。
月綾被自己這個想法驚到。
可下一瞬,她就告訴自己這是錯覺。
小師叔可是年紀輕輕就同輩無敵手的天才,冷情冷性,天生強者,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怨婦?
不可能的。
一定是她看走眼了。
想到這,月綾也釋懷了,覺得他應該只是不開心而已。
畢竟,江浸月說過:從他認識小師叔那天起,他就從沒見過小師叔開心。
江浸月那個活寶對小師叔都沒轍,更別說她這個笨蛋了。
月綾雖然對小師叔的遭遇心懷憐惜,卻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她不會傻到覺得自己是救贖文女主角,說幾句不咸不淡的話就能溫暖小師叔,讓他敞開心扉。
現實里,那些痛刺穿皮肉,深烙入骨,永遠無法消磨。
月綾能做的,就是尊重他的性格,盡己所能地善待他,就像江浸月他們一樣。
她想著,對小師叔甜甜一笑。
之後,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