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墮落 【《鎖麟囊》同人】千金沉淪記

【《鎖麟囊》同人】千金沉淪記

   【《鎖麟囊》同人】千金沉淪記

  [chapter:說明]

  

   京劇《鎖麟囊》同人,講述了俏丫鬟梅香如何一步一步征服小姐母女,從丫鬟逆襲為主人,實現身份互換的百合的故事。

  

   之前在另一個賬號【rasokukou】上發的,但那個號在第一會所的密保丟失,已經登錄不上去了,所以轉移到這個號上來存檔備份。

  

   這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本小說,沒有寫完,寫的時間跨度也很長,前兩章是很多年前寫的,大概在 17 年左右吧,當時寫了一萬多字,感覺寫小說很難,於是就放棄了。

  

   第三章至第五章是 2021 年 3 月份注冊了色中色賬號後,為了混金幣開始接著寫的,一直寫到 6 月份左右,上半部完結後太監掉了,因為當時要籌備第一會所的征文《北風記》。

  

   以現在的眼光看,前兩章文筆比較幼稚,當時沒有什麼寫作經驗,也沒有什麼感覺。第三章以後逐漸找到了自己的風格,其中第四章是我最滿意的一章,跟現在的文風已經沒什麼差別了。

  

   這篇文章中梅香這個角色是我非常喜歡的,也是當時塑造最用心的,自我感覺比原作《鎖麟囊》中要稍稍立體一些。

  

   可惜限於寫作經驗故事沒有完結,肉戲也只寫了薛夫人的部分,小姐在上部中依然沒有破瓜,梅香在第五章結尾的肉戲也草草了事。

  

   其實全文的大綱很久之前已經定好了,未來若有時間一定會重寫補全,尤其是前兩章會徹底進行大改。

  

   不知不覺給自己挖了好多坑……

  

   暫時定一個計劃表單吧,《妖妹》拖拖拉拉的應該會接著寫,然後是《北風記》的重置版,《康熙微服私訪記》目前來看今年的征文結束前是完結不了了,這個不久之後會補全,最後是這篇《鎖麟囊》的重置。

  

   在這些坑沒填完之前,盡量不再繼續開大坑了,不過可能間歇性寫一寫兩三萬字的小短文……

  

   *********

  

   [chapter:第一章]

  

   登州城自古繁華,三面環海,漢武帝東巡時曾在此望海上仙山,故此地名曰蓬萊。府城北丹崖山巔蓬萊閣、登州海市並著於世,海港交通,物產豐饒,海內外往來客商具集於此,實乃繁華所在。

  

   時值大明朝萬歷三十七年,天下太平,河清海晏。這一日剛過完年不久,還在正月里,天氣頗為寒冷。登州城南朝天門附近一間房屋內,趙祿寒望著窗外怔怔出神。

  

   這趙祿寒本貫登州府福山縣人氏,表字亦堅,祖上也曾頗具資財,不過傳到他這一代漸漸破敗了。趙祿寒幼時發奮苦讀,想在科場上博一個功名,不過時運不濟,連考數十年都是科場失利,到今年已是年近五十,還是一個老童生。父母早已亡故,老妻十年前也已撒手人寰,只留下了一個幼女,名叫趙守貞,今年已是十八歲了。

  

   趙祿寒這些年來都是忙於讀書科舉,並無一技傍身,平日只靠女兒替人縫補度日,眼下自己年紀漸老,女兒也已經長大,用錢的地方越來越多,日子越發艱難起來。上一科院試發榜,又是榜上無名,自知科舉這條路算是斷了,也就絕了求功名的心思,又自覺無顏面對福山鄰里,就索性變賣了祖產,與女兒搬到了府城居住,想在登州城里謀個出路。

  

   到現在搬來此地已數月了,眼下剛剛過完了年,又花去了不少銀錢,手里所剩無幾,過段時間又有一件大事需要用錢,心里很不痛快,眼望著窗外出神,心里盤算著要如何籌錢,不由嘆了一口氣。

  

   「爹,怎麼了?不舒服嗎?」

  

   聲音從胯下傳來,趙祿寒回過神,低頭看了看女兒,趙守貞滿面桃紅,雲鬢微散,衣衫半裸,兩個白脂玉兔露在外面,粉色桃尖微顫,正跪在他兩腿間舔吸肉棒,聽見父親嘆氣,便抬頭看了看父親,兩手兀自握著肉棒上下捋動。

  

   趙祿寒老妻早喪,又無錢去勾欄瓦舍去找那曲中女子作樂,自是欲火難耐,竟與親生女兒勾搭成奸,至今已有三四年了。起先趙守貞抵死不從,吃不過打只得順從,這幾年年歲漸大,也慢慢體會到其中興味,雖然內心仍頗以父女亂倫為恥,但面對老父求歡時也就半推半就了。

  

   趙祿寒看了一眼女兒,伸手按住她的頭,讓她繼續服侍,只覺女兒香舌刮蹭著龜頭棱子,兩只玉手揉捏著春袋,通身舒泰,心中煩惱也就去了一小半。

  

   一手按著女兒頭頂,另一只手卻往下摸索,捏住了軟綿綿的胸脯,一輕一重的把玩,手指頭揉捏這雞頭軟肉,說道:「也沒什麼事,趁著時候尚早,一會兒我去街面上看看,你在家好生安歇。」

  

   趙守貞知道父親是要去街面上給人寫書信賺幾個錢,趙祿寒這些年被科場耽擱,一無所長,只有寫字書法頗為不俗,平日里以代寫文書為生。年前寫了不少對聯家信,得了幾個錢,但年後這幾日家家忙碌,天氣也愈漸寒冷,街面上行人不多,接連兩日都是空手而還。

  

   趙守貞口中含著滾燙肉棒,含糊道:「父親也莫要著急,前幾日馬干娘送來幾件衣裳縫補,忙碌了幾日,下午差不多便能縫制完了,晚間給她送過去,少不了得個幾分銀子。外面天氣寒冷,父親不要在外耽的太晚。」

  

   趙祿寒應了一聲,只覺女兒說話時牙齒碰撞,打在龜頭上麻麻癢癢,興致漸濃,便拔出肉棒,猛地伸手將女兒拉倒床上。

  

   「啊……」

  

   趙守貞輕聲驚叫一聲,趙祿寒卻是不管,只顧嘴巴舔弄著顫巍巍的椒乳,一只手卻在女兒下體摳弄。

  

   趙守貞鼻尖微微冒汗,忍不住輕吟出聲,漸覺情濃,兩只腿不自覺的便抬起夾住了父親。

  

   趙祿寒對著雪白的乳房又親又咬,舔弄了一陣,只弄得那只雪白椒乳上滿是口水牙印,這才作罷。又抬起女兒雪白雙腿,吐了一口口水,用手抹在龜頭上,分身對准玉蛤,磨了幾下便慢慢頂了進去。

  

   「啊……啊……」

  

   趙祿寒雖年近五十,但那活兒頗大,這一杆到底,直達花心,趙守貞只覺下體酸脹,滾燙的一根肉棒一下一下來回戳弄,竟幾乎下下夠的到花心,頂到美處,不僅腰肢扭動,浪叫出聲。

  

   趙祿寒戳弄了幾十下,瞥見女兒光腿疊在自己胸前,兩只金蓮隨著自己上下操弄來回抖動,便一手抓過來把玩。

  

   趙守貞裹的是揚州小腳,腳面纖細,盈盈不過三四寸長短,穿著白羅襪,外面套著一雙半舊的繡花鞋,捏在手中把玩近乎柔弱無骨。

  

   趙家家無余財,趙守貞這雙繡鞋已穿了多年,趙祿寒將金蓮捧在臉前,拿鼻子沒頭沒腦的亂嗅,但覺絲絲異味,沁人心脾,頗覺助興,肉棒更是大了一圈。

  

   趙守貞吃羞,把腳往後一縮,卻被趙祿寒牢牢抓住動彈不得。伸出舌頭來回舔弄著腳腕的螺絲骨,只覺入口滑膩,牙齒輕輕咬松布襪,淡淡的咸味配合著少女玉足特有的氣味,讓趙祿寒心神俱醉。

  

   明代婦女纏足之風頗盛,雖不如清代時普及,但從士族到民間均以纏足為雅,大部分詩書世家女郎大多都從七八歲起就纏足,農家女卻是不纏足的,因為要砍柴種地,纏足不便勞作,這纏足也成了不事生產的富貴象征。

  

   而纏足又以揚州小腳為佳,揚州小腳大拇指是不拗斷的,雖稍顯大一些,但勝在纖細,行房時即便渾身赤裸,這金蓮繡鞋卻是不脫,富貴之家多在繡鞋上做文章,用料做工各具花樣,極盡華美,甚至還有用繡鞋斟酒來飲,這叫做「蓮杯」,乃是明代士族中一風雅之事,趙祿寒就頗好此道。

  

   趙守貞卻對一雙金蓮被舔弄頗覺羞恥,只是拿手捂著眼睛不敢觀瞧。

  

   此時趙祿寒漸覺女兒身體火熱,每棒下去必濺出花液,愈發賣力,道:「乖女兒……美不美……?」

  

   趙守貞卻閉眼不答,雙頰紅透,雖覺得極美,卻總覺得礙於人倫,不好答話,但喉中卻是一聲接一聲的輕吟。

  

   「嗯……嗯……」

  

   「乖女兒,你叫一聲爹來聽。」

  

   趙守貞妙目微睜,雙眼如水一般,乜了父親一眼,感受到下體火熱,嬌軀周身酥軟,膩著聲道:「爹……爹……啊……」

  

   趙祿寒聽見女兒這麼叫,禁忌亂倫的刺激感登時涌上,更是如有神助,兩手撒開金蓮,扶正女兒玉面,一口便含住了朱唇。

  

   「唔……」

  

   舌頭頂開貝齒,四下一掃,便尋到了香舌,丁香暗渡,香津四流,更覺美味異常。

  

   抽弄了百余下,趙祿寒再也忍不住,雖行亂倫之事,卻也不敢射在體內,忽的將肉棒抽出,對准了女兒的臉,「噗噗」一陣,將白花花滾燙的精液噴了一臉,然後順勢頂入她的口中。

  

   肉棒一離玉蛤,趙守貞便用手自己摳入肉洞,此時被這滾燙的精液當面一淋,花汁四溢,渾身一下一下的顫抖,跟著就泄了身子。

  

   趙祿寒待女兒用口給自己清理完了肉棒,伸手拿過了床前的一方汗巾,給女兒上下擦拭,又少不了一番愛撫。

  

   事後,二人休息了一陣,說過一會子話,趙祿寒看看天色已快近午時,便起身下床,穿了一件破夾襖,又從廚下收了幾件果餅待午時充飢,並筆墨紙硯一起,包了一個小包袱,夾在腋下,跟女兒告別了一聲,便推門外出。

  

   方一推門,便覺一陣冷風撲面,渾身就打了一個激靈。

  

   趙家在城南典了一間房子,從家中出門,沿著路往東北走,過了養濟院,預備倉,道路往左邊就是十王廟,供奉著十殿閻羅。此處距離縣衙不遠,算是城中熱鬧之地,廟口有一片空場,多有販賣果蔬茶點的小販聚集在此。

  

   趙祿寒自有桌椅寄存在廟中,托廟祝代為保管,平日里他都是在空場中支一字攤給人代寫書信。

  

   來到廟前,趙祿寒正待進去取桌椅物件,卻聽身後有人叫到:「亦堅兄?」

  

   趙祿寒回頭一看,見那人方臉闊鼻,跟自己年紀相仿,也是約四十余歲,卻是認得,不禁喜道:「可愚兄,怎的是你!」

  

   原來這人名叫胡從智,字可愚,多年前和趙祿寒曾一同進學,兩人興味相投,頗聊得來,後來胡從智縣試不第,連童生也沒考上,也不耐煩來年再考,自謀他業,往來外鄉做營生去了,至今已有數年未見。

  

   胡從智做了一揖,緊走兩步拉住趙祿寒的手,喜道:「奇遇,奇遇。亦堅真的是你,我從後面瞧著像,起先還沒敢認,你何時來到登州城了,我卻不知,近來一切可好?」

  

   趙祿寒搬來登州數月,終日為生活所困,沒什麼能說話的朋友,眼下遇到故交,自也是滿心歡喜,道:「也是剛到這不過數月,去年院試放榜,又是榜上無名,眼下也絕了這科場的念頭了,到這府城來,看看能否尋個出路。」

  

   胡從智拉著趙祿寒的手,道:「可喜又相遇了,這酒是一定要吃的了,走,走,咱們一會邊吃邊敘敘舊。」

  

   趙祿寒見十王廟前行人寥寥無幾,知今日生意一如前日,便欣然應允,二人攜手便奔城北走去。

  

   一路話別離舊情,說說笑笑便來到一間酒樓門前,趙祿寒抬眼一看,見匾額上寫的是「望仙樓」三字,心下便有些躊躇。

  

   這望仙樓是登州城一名樓,地近海濱,菜肴雅致自不用說,樓高三層,在最上一層可往北看海,故名望仙。在這里一餐飯往往花費許多,平日里都是富紳闊少在此飲酒作樂,趙祿寒囊中羞澀,便停步站在門口不前。

  

   胡從智與他談論一路,知趙祿寒近來時運不濟,便道:「亦堅,這一餐是我請,今日是我撞見拉你吃飯,待明後日你若方便,我便過府拜會,咱們自在家中小酌。」

  

   趙祿寒也不是迂腐之輩,聽了胡從智這麼說,便笑道:「那可要可愚兄破費了,實不相瞞,近幾日腹內油水空空,早想大餐一頓了。」

  

   二人相視一笑,便攜手進了望仙樓。

  

   邁步進門,四下一看,這望仙樓內果然雅致,店內食客均是錦衣胡裘,想來都是富貴人家,便是跑堂店家,也是衣衫整齊精神抖擻。

  

   此時已近正午,正值飯時,店內熙熙攘攘,人頭攢動。二人正待尋找空處落座,卻聽食客中有人叫道:「哪里來的窮酸,走路也不帶眼睛,瞧不見這是什麼地方麼,就只管拿頭往里來撞。」

  

   聲音頗有些陰陽怪氣,此言一出,店里眾人便都往趙祿寒二人看來。

  

   說話這人坐在店內正中,此人二十來歲,衣衫華貴,雖正月里氣候寒冷,卻裝模作樣的拿著一把灑金川扇打開搖晃,樣貌還算俊秀,只是滿臉飛揚跋扈之色,乜著眼瞧著趙、胡二人。

  

   趙祿寒身穿破夾襖,上面多是補丁,與店內人確是格格不入,但他累年科場失利,生活窘迫,胸中正郁悶非凡,此時聽了這譏諷之言,登時大怒。

  

   正要發作,卻見胡從智朝那人連連作揖,道:「原來是三公子,一向少見,一向少見。」

  

   附耳悄聲對趙祿寒道:「此人乃是登州一紈絝,家財萬貫,姓虞名希堯,表字子高,亦堅莫要招惹於他。」

  

   那虞希堯歪著頭看了一眼胡從智,笑道:「原來是你,往日拉我入你那什麼勞什子教,我卻沒搭理,眼下竟愈發不長進了,想騙這老窮酸入教麼,你這勞什子羅教倒也真像是個籮筐,什麼東西都好往里裝。」惹得店內眾人大笑。

  

   原來胡從智乃是羅教教徒,羅教嘉靖年間由老祖羅夢鴻所創,信仰真空家鄉無生老母,在山東福建等地頗為興盛,胡從智曾想拉攏虞希堯這般富戶入教,虞希堯卻毫無興趣,今日偶然碰到故知趙祿寒,便想與他談論一番引他入教。

  

   此時被虞希堯叫破,滿臉尷尬,連連賠笑,便拉著趙祿寒往外退去。

  

   虞希堯見二人往外走,便笑道:「也罷,進來轉一圈倒也有一般好處,這沾了一身人氣回去,街上土狗惡犬也知道這是個人了,自不敢輕易下口。」

  

   有人想討好虞公子,見虞希堯作弄人,便湊趣道:「只是這般回去被認不出來,少了同伴,豈不可憐?」

  

   眾人又是一團大笑。

  

   趙祿寒本被胡從智拉扯著往外走,聽了這番話,怒火中燒,心道:「這廝欺人太甚,管他什麼魚三公子、蝦二公子,今天這飯還就在此吃定了。」

  

   一摸口袋,尚有幾錢銀子,便拉著胡從智回頭進店,也不聽他苦勸。

  

   虞希堯輕搖折扇,笑吟吟的看著趙祿寒反身進店,他平時作威作福慣了,今日聚眾飲酒,心情頗佳,就有心拿這窮酸取樂,見趙祿寒尋到一空桌正待過去落座,把折扇合起一揮,朝那邊一指,身旁便有一人笑著站起快步過去搶先落座,占了那空位。

  

   一連尋了三桌,都被人搶先占下,店內眾人都是連聲哄笑,都要瞧虞公子如何作弄人,虞希堯自顧同旁人飲酒,故意大聲談笑,更顯得趙祿寒尷尬。

  

   趙祿寒初時只憑胸中一股怒氣,沒頭沒腦的便進來,現在被人作弄,站在店內尷尬異常,不知如何收場,又連累了胡從智,心中大悔,愈發惱恨起虞希堯來。

  

   正沒奈何處,只聽店內一角傳來一清脆聲音道:「二位先生,如不嫌棄,過來一同落座吧。」

  

   聲音清脆悅耳,十分動聽。眾人心中都是微微一驚,此時邀二人同坐,便是得罪了虞三公子,待看清聲音傳處,都是目瞪口呆。

  

   只見店內一角處一桌坐著二人,具是年輕俊俏的少年公子,尤其是說話那人,著一件藍色軟煙羅圓領袍,身材纖細,皮膚白皙,唇若丹朱,儼然貴侯王孫。

  

   眾人無不意奪神搖,自慚形穢,均想:「什麼宋玉潘安,衛階周郎,比起此人來只怕都遙遙不及。」

  

   趙祿寒正自窘迫,見有人邀請,自是萬分願意,當下便向那藍衣公子告了一聲罪,同胡從智一同落座,只見桌上放著幾碟點心,一張棋盤,原來二人正在對弈。

  

   藍衣公子待二人落座,便撤去棋盤,吩咐店家重上了一壺茶,又點了一碟糟鵝胗掌,一碟筍絲,一尾酒糟鰣魚,一碟十香瓜茄,又要了一壺金華酒。須臾店家送上菜來,果然精致,色味雙全。

  

   趙祿寒向藍衣公子做了一作揖,道:「多謝公子盛情,使我二人免於尷尬。在下趙祿寒,表字亦堅,這位是吾兄胡從智胡可愚,敢問二位公子高姓大名?」

  

   藍衣公子略一沉吟,道:「在下李純,字可笑,這個是小仆李梅。相逢偶遇,把酒言歡,何須言謝,只是好教趙兄胡兄得知,世間也並非盡是狗眼看人之輩。」

  

   這話譏諷虞希堯,若在平時,似虞希堯這般無理也要欺人之輩,早就暴跳如雷,呼喚惡奴去毆打了。只是眼見李純這俊俏王孫,竟神魂顛倒,心神搖曳,對譏諷之語充耳不聞。

  

   店內眾人也都目不轉睛瞧著那四人,心里都酸溜溜的,暗道明珠暗投,一朵鮮花插到了牛糞上。

  

   晚明風氣開放,官宦富商不但廣納美妾,更喜歡蓄養孌童,男風頗盛。富家公子大多有龍陽之好,喜歡塗脂抹粉,結交美貌少年,光明正大地調風弄月。民間不以為恥,反引為風流韻事,津津樂道。

  

   眼見得四人交談對飲,虞希堯心里不是滋味,暗恨自己先前沒往那邊留意,竟漏看了店內還有這一個美少年,否則早就過去結交了。見李純替趙祿寒二人化解尷尬,心頭不快,只顧低頭吃酒。店內眾人與趙祿寒本無仇怨,只是不想得罪虞公子,此時虞希堯偃旗息鼓,也自都不再管閒事了。

  

   四人對飲了幾杯,趙祿寒心中不快,卻是酒到杯干。小聲問胡從智道:「那個什麼虞公子是何許人也,無故欺人,如此猖狂。」

  

   胡從智也悄聲道:「此人是本地一出了名的紈絝,家財萬貫,平日花天酒地,走馬斗雞,這無故欺人之事倒也沒少做。上一科院試放榜,此人居然也榜上有名,中了秀才生員,想來應該是在學問之外花了不少錢財,做了不少功夫。眼下有了生員功名,在府學進學,卻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只結交一干紈絝終日花天酒地。聽人說近來虞府還向薛家去提親,不知結果,若真成了,那才真叫明珠暗投呢。」

  

   聽胡從智這番話,李梅便瞧向李純,李純妙目精光一閃,眉頭微促。

  

   趙祿寒嘆道:「哼,這般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竟也能得中生員,實是可嘆。這薛家又是什麼樣的人家?」

  

   胡從智道:「也是本地富紳,那薛府的薛公,乃是壬午科進士,點了翰林院翰林,任工部給事,放過一任鄉試考官,因不喜阿附權貴,辭官回鄉,專心做學問。這薛翰林在山東士林中頗有名氣,家中奴仆萬千,良田萬頃,富貴非凡。只可惜薛家人丁不旺,薛翰林前幾年過世,膝下卻沒有男丁,只留下一個幼女,那薛小姐年方十八,得老翰林千恩萬寵,琴棋書畫具佳,不輸男兒。只是聽說自幼驕縱使性,提親的踏破了門檻,卻也難入她法眼,竟要自擇夫婿,那虞公子跟薛家提親,我看未必能成。」

  

   李梅忽然用手把桌子一拍,喝道:「你們倆好好說話吃酒,又說起別人家小姐有的沒的做什麼!」

  

   趙、胡二人具是一驚。

  

   李純皺了皺眉,對李梅道:「休得無禮。」

  

   頓了一頓,又衝二人微笑道:「二位先生似也是讀書人?仙鄉何處,妻兒可在此間?」

  

   趙祿寒拱了拱手,道:「我二人本貫登州府福山縣人氏,說來慚愧,在下考場蹉跎,接連失利,虛度四十余年,卻只是一個童生而已。拙荊早喪,只余下一女,眼下在亦在城中。」

  

   李純點了點頭,淺淺的斟了一杯,道:「我聞亦堅兄言談不凡,胸有才學,何妨下科再考,或許能高中。」

  

   趙祿寒道:「一把年紀老童生,又考什麼了,自上一科落榜,便已絕了科場爭雄的心思了。」

  

   幾人又喝了一陣子,金華酒本不甚烈,但趙祿寒考了數十年,青春虛度,胸中抑郁,就有些不勝酒力,酒入愁腸,便把這滿腹委屈傾訴出來,胡從智和李純都勸勉了一陣。

  

   趙祿寒喝了一杯,借著酒力,道:「我考了數十年,自認八股制藝也還算尚可,翻看那些時文集子,與我比似也未強多少,只可恨閱卷官有眼無珠,又可嘆八股禁錮天下士子,讓天下士人只知死讀書,更有甚者,都到中了生員,卻只知八股程文,至於什麼唐詩宋詞一概不讀,問及李太白、杜工部,更是瞠目,不知是何許人,這等腐儒也能得中生員,豈不可笑!天下有才之士被科考所誤著不知有多少,青春虛度,到頭來悔之晚矣!」

  

   這話聲音說的略大,引得店內眾人紛紛側目,胡從智拉了拉他衣襟,悄聲道:「莫要狂言,咱們只管吃酒。」

  

   李梅白眼一翻,正待譏諷,李純卻拊掌高聲道:「說得好!聞此言便知亦堅兄眼界高遠,想這八股文乃是太祖所制,行文嚴苛,嘉靖之後更是每出考題盡皆為無理搭,從四書五經中截取只言片語拼湊成題,卻要考生代聖人立言,如此豈非反歪曲聖人本意?」

  

   這話正中趙祿寒胸懷,登生知己之感,忙舉杯敬了李純。

  

   耳聽得李純那邊嘰嘰喳喳,虞希堯坐在這里好不難受,聽到李純贊嘆趙祿寒那窮酸,更是妒火中燒,待要發作,但只拿眼乜著李純明眸皓齒的模樣,滿腔怒火竟自煙消雲散,只是饞極了那美少年,心如千萬只貓爪在撓一般,心癢難耐,當下便滿斟一杯,朝李純那一桌走去。

  

   來到李純等人桌前,虞希堯滿面堆笑,道:「在下虞希堯,表字子高,敬李公子一杯,還請李公子到那邊落座,一同飲酒如何?」

  

   李純卻理也不理,只顧同趙祿寒、胡從智等說話,談一些八股時文之弊。李純向趙祿寒請教時文,趙祿寒便把上一科院試做的那篇背誦了出來。

  

   虞希堯端著酒杯站在那無人搭理,好不尷尬,他自幼嬌生慣養,得父兄寵愛,平素一呼百應,什麼時候這樣被人無視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心中怒火中燒,卻不曾想他適才作弄旁人時旁人感受如何。

  

   耳聽得趙祿寒背誦了一篇五百余字的八股,虞希堯冷笑連連。

  

   胡從智說他不學無術,確是冤枉了他。虞希堯得父親驕寵疼愛,自幼延請名師授課,人又是極聰明的,只不過心猿意馬,對書法繪畫,吹拉彈唱,投壺行令,走馬斗雞等事均是一點即通,讀書就有些懈怠。但得名師指點,傳授了八股心得,制藝雖不甚佳,但比之寒門苦讀的趙祿寒卻要強上一些。

  

   待趙祿寒一篇背誦完畢,虞希堯便冷笑道:「此文做的狗屁不通,卻也在此狂妄自尊,誹謗聖賢,自己不學無術,不怪自己制藝不精,反倒怪起八股時文來,當自己是提學宗師麼?簡直讓人笑掉大牙!」

  

   趙祿寒一生蹉跎科場,本自抑郁,聞此言登時滿面漲紅,雙手顫抖,氣的說不出話來。

  

   李純揚眉道:「你說他制藝不精,難道閣下便才高八斗了?」

  

   虞希堯見李純跟自己說話,連忙笑道:「才高八斗算不上,但要勝過鄉野窮酸,自是綽綽有余。李兄若不信,就請到我那一桌,咱們相互切磋一番。」

  

   李純道:「虞公子休要故做謙虛,裝模作樣,你既自認才學,我與你賭一賭,你敢不敢?」

  

   虞希堯看著趙祿寒,冷笑道:「賭八股嗎?好啊。」

  

   李純適才聽了趙祿寒背誦的制藝,知問題所在,這老童生在鄉間閉門苦讀,無人指點,於八股文的應試技巧一無所知,而且心中厭惡八股束縛,作起文來盡情揮灑,卻不知愈是這樣,考官愈是不喜。整個登州府院試各縣童生過千,每人三篇八股文,數量繁多,閱卷官閱起來極為吃力,往往只看破題承題便定下是否錄取,趙祿寒不在破題上下功夫,先聲奪目,自然不易取中。

  

   但當著虞希堯面說趙祿寒作文不佳,卻也是不肯,有心要奪虞希堯面子,便道:「我們適才正說八股束縛思維,如何又要賭文?聽聞虞公子琴棋書畫盡皆精通,我就與你賭棋,如何?」

  

   虞希堯點頭道:「賭棋亦可,只是沒有彩頭確實無趣。」

  

   李純眉頭一皺,不悅道:「你要賭什麼彩頭?」

  

   虞希堯涎著臉道:「我若贏了,你便隨我回府,我在家中設一小宴,咱們切磋詩書棋藝。」

  

   「放肆!」旁邊小仆李梅聽了頓時火冒三丈,怒喝道:「豈有此理!公子,咱們不和他賭,看他能怎的!」

  

   不料李純卻點頭了點頭道:「好,就是如此。」

  

   李梅睜大眼睛瞪著李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公子!」

  

   李純卻是擺擺手,拿眼睛瞟向虞希堯:「你贏了我隨你回府,我若贏了麼……」

  

   頓了一頓,瞧見虞希堯手中拿的灑金川扇,便道:「我若贏了,你把這扇兒抵給我,從此以後但見此扇,需聽從號令,不得有違。」

  

   虞希堯折扇一揚,「刷」的一下打開,只見扇面中崗陵逶迤,草木蒙茸,顯是名家所作。

  

   虞希堯笑道:「李公子卻也識貨,此扇為華亭董玄宰所畫,價值不菲,李公子如若喜歡,送給你又有何妨?若說聽從號令,嘿嘿,待公子隨我回府,到時要我聽從號令又有何難?」說話間便露出猥褻笑容。

  

   董玄宰便是董其昌,此人書畫雙絕,海內文宗,曾任東宮太子的講師,在士林中極為有名,他的書畫往往千金難求,是以店內眾人聽說是董其昌的扇面,都是「哦」的一聲,心中都十分羨慕。

  

   李純見虞希堯笑的惡心,心中厭惡,眉頭微促,撤去了桌上酒菜,把剛剛收起來的棋盤又擺了出來。

  

   虞希堯合上折扇,指著趙祿寒道:「與公子賭棋可以,但我瞧見這窮酸心中討厭得緊,我偏要再賭一輪八股。」

  

   趙祿寒大怒,便要答應。

  

   正待此時,只聽有人邁步進店,高聲笑道:「子高兄要賭八股?那我來的正巧了,我來同你賭如何?」

  

   眾人一齊朝那人望去,只見來人穿一件緞面鶴氅,體型頎長,清新俊逸,儀表堂堂,身後跟著著幾個小奚奴,正大笑著朝這邊走來。

  

   虞希堯見是此人,面帶不愉,心中厭惡,冷冷道:「哪都有你,真是令人不快,明章兄今天又跑這里來湊熱鬧了麼?」

  

   [chapter:第二章]

  

   來人也是登州本地富紳,姓周名庭訓,表字明章,前幾年同虞希堯在田產上有些糾紛,兩家就此解下仇怨,每次見面必針鋒相對。

  

   今日周庭訓來望仙樓飲酒,走到門口就聽到有人爭執,認出這是虞希堯的聲音,在門口聽了一陣,見虞希堯要與人賭八股,便大笑邁步進門。

  

   周庭訓找了一空桌坐下,抬頭對虞希堯笑道:「怎麼,子高兄不是才高八斗麼,還怕區區制藝?」

  

   虞希堯哼了一聲,冷冷道:「我自與這窮酸賭,礙你什麼事了?」

  

   周庭訓拊掌笑道:「好,很好。」對趙祿寒道:「這位先生,周某狂妄,這八股一題的賭約,我代你如何?」

  

   趙祿寒本待不願,但瞧見周庭訓也是鮮衣怒馬,自己惹不起虞希堯,既有人出頭,自己又何必爭這一口氣?當下拱了拱手,道:「如此多謝公子了。」

  

   周庭訓便道:「好了,這位先生已然答應,子高兄便與我切磋一番吧,不過子高兄如果不敢,那我也無可奈何。」

  

   虞希堯叫道:「哪個不敢了?哪個不敢了?賭!誰不敢賭誰是孫子!周明章,我同你賭兩百兩銀子,你來不來?」

  

   兩百兩銀子非是小數,但周庭訓眼睛也不眨,應聲道:「好,我輸了饒你兩百兩,你若輸了,我也不要你的銀子,我要你給這位公子和這兩位先生作揖道歉,說你虞子高今日知錯改錯,再不敢犯。」

  

   兩百兩銀子雖多,但對他和虞希堯來說也盡拿的出手,他要做的就是讓虞希堯顏面盡失。

  

   虞希堯俊臉扭曲,怒極反笑:「好說,就這麼著。」

  

   李純此時已經整理好棋盤,道:「八股制藝耗時頗長,二位不如各出題目,只破題即可,哪個破題精妙,便是贏了,二位看如何?」

  

   破題是八股起首處,用幾句話說破題目要義,明代以後多為兩句。周、虞二人也本不耐煩花費一兩個時辰去作全篇八股,聽此建議,自然都說好。

  

   李純接著道:「虞公子才學非凡,與我一邊對弈,一邊破題,更顯才情,傳出去也是一番佳話。」

  

   虞希堯覺得這樣非常吃虧,但瞧見李純眉目如畫,雖賭約還尚未輸,心里卻早就任憑差遣了,咬了咬牙,道:「既然李公子如此說,那我就依了你。」

  

   李純笑道:「我也不占你便宜,讓你先行,要讓幾子?」

  

   明代圍棋與現代圍棋不同,先手優勢很大,棋力相差極大的,通常要讓子。虞希堯一邊對弈一邊破題,就是讓二子也無可厚非,但他卻要在佳人面前賣弄本事,不肯掉面子,嚷道:「讓什麼讓了,只管下便是。」當下便落座,拿了一顆白子擺在了去位人官上,也就是星位小飛掛。

  

   李純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也拿了黑子三間低夾。二人便一來一回下了十幾手。

  

   周庭訓看了一會,道:「子高兄先出題目吧,我也不占你便宜。」

  

   虞希堯冷哼一聲,拿著棋子沉吟片刻,道:「我出一四書題——『闕黨童子將命』,你破題吧。」說罷便落了一子。

  

   「闕黨童子將命」出自《論語》,算是中規中矩的四書題。

  

   趙祿寒聽了,心中也自盤算,擬出了兩句破題,自覺尚可,只不知周庭訓要如何破題。

  

   卻見周庭訓在店內來回踱步,片刻間便有了計較,笑道:「我已破成——『於賓客往來之地,而見一無所知之人焉』,子高兄看我破的如何?」

  

   「闕黨童子將命」原句是說一童子拜會孔子,孔子評價此童子,說他不是坐在長輩位置上就是與長輩同行,乃一急於求成之人。

  

   周庭訓所破題兩句則解釋為大庭廣眾之下有一個孤陋寡聞之人,一語雙關,既破了題目,又很是應當前之景,暗諷虞希堯不學無術。可謂破的甚妙。

  

   店內食客中不少都是生員童生,聽周庭訓破題,便有人笑出聲來,李純聽了也自莞爾。周庭訓的幾個小奚奴聽不懂,見自家少爺破出,也不管好與不好,只管高聲拍手叫嚷,大贊少爺才思敏捷,破的巧妙。

  

   趙祿寒哈哈大笑,心中暢快淋漓,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虞希堯大怒,拍案而起,怒道:「你說誰一無所知?」

  

   周庭訓笑道:「你出題,我破題,規矩如此,你氣從何來?你我二人賭文,自然是誰破不出,誰是那一無所知之人了。」

  

   虞希堯便要發作,只聽李純淡淡道:「虞公子投子不下,要棄子認輸麼?」

  

   也不知怎的,聽了李純清脆悅耳的聲音,虞希堯滿腔怒火竟發不出來,當下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暗自惱怒。

  

   周庭訓道:「那現在輪到我出題了,子高兄請聽好了,我出的也是四書題——『梁惠王章句上』,請吧。」

  

   眾人又是忍不住一陣大笑,這「梁惠王章句上」不是《孟子》里的句子,而是標題,《孟子》第一篇就是這「梁惠王章句上」,自來科考都是從章句中出題,從沒有拿標題來出題的,但這「梁惠王章句上」又的確是四書中的,所以不能說周庭訓出題違規。

  

   虞希堯嚷道:「你這算什麼題目?」

  

   周庭訓笑道:「我只問你四書中有沒有這一句話?既然有你就破來,眼下並不是正經科舉考試,先前訂賭約時也沒人說要按著科場規矩來不是?」

  

   虞希堯緊握著棋子,面目扭曲,臉漲成了豬肝色,呼呼喘氣。

  

   周庭訓的幾個小奚奴卻不怕虞公子,見虞希堯受窘,知道自家少爺出題甚妙,都高聲叫道:「破啊,虞公子不是才高八斗麼,破啊,看誰是『一無所知』之人!」

  

   虞府幾個奴仆大怒,便要上來撕扯,正鬧作一團,只聽虞希堯大喝一聲:「都給我閉嘴!」

  

   眾人一時都沒了聲音,李純卻落子不停,虞希堯狂怒中心神大亂,顧頭不顧尾,被李純步步緊逼,劣勢已然呈現。

  

   周庭訓卻不著急,翹起二郎腿,拿著一碗茶,看二人下棋。

  

   店內一時間安靜異常,只聽見虞希堯呼呼的喘氣聲與棋子敲擊棋盤的叮叮聲。

  

   不過一刻鍾,虞希堯中腹大片白棋被剿,邊角上那幾片殘余也做不活了,這一盤卻是輸的干干淨淨。

  

   虞希堯怔怔的看著棋盤殘子,一言不發,李純慢慢從虞希堯手中抽出了那把董其昌畫的灑金川扇,「唰」的一聲打開,在胸前輕輕搖晃,笑道:「承讓了。」

  

   虞希堯抬起頭來,瞪大眼睛看向李純,一臉不可思議。雖說他適才胸中狂怒,心神大亂,但對棋藝高低他是看的出來的。這李純棋藝高明之極,即便正常來下,受虞希堯三子只怕也能輕松穩贏。

  

   周庭訓歪著頭看了看棋局,笑道:「喲,輸啦?無妨,還有我這賭約呢,才高八斗的虞公子剛才那題目破出來沒有?」

  

   虞希堯怒目而視,口中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這題目卻是做不出。

  

   自己賭文賭棋都是輸的一塌糊塗,他自從娘胎出來長到這麼大一個人,從未受過如此挫折。他出身富貴,周邊圍著的朋友奴仆具是有求於他,要討好於他,與他相搏,都讓著哄他開心,他自己又有些聰明心性,未嘗一敗,有些心高氣傲,以為自己天分甚高,眼下眾目睽睽輸的如此狼狽,心中自是羞憤異常。

  

   周庭訓道:「既作不出,那就請『一無所知之人』履行賭約,向二位先生和李公子道歉吧!」

  

   「道個屁!」

  

   虞希堯大喝一聲,抬腳便將桌子踢翻,棋子撒的到處亂飛,呼喝奴仆便要往外走,周家的人連忙把門擋住不放他出去,頓時又撕扯成一團。

  

   正鬧得不可開交時,只聽「啪」的一聲,卻是李純拿了一茶碗摔碎在地,手中折扇合攏,指著虞希堯高聲叫道:「虞子高,你要混賴不成?輸了任憑差遣,這話是不是你說的!」

  

   聲音動聽悅耳,眾人都扭頭看向虞希堯。

  

   虞希堯道:「是又如何?」

  

   李純點頭道:「你既認了就好,我現在就差遣你,去給這二位先生賠禮道歉。」

  

   虞希堯怔在當場,雙拳緊握,臉上由青轉紅,又由紅轉青,面目扭曲,好半天,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一般,低著頭快步走到趙祿寒、胡從智二人身前,胡亂的做了一揖,便要往外走。

  

   李純又道:「還有呢?」手中折扇輕輕拍打著自己前胸。

  

   虞希堯咬了咬牙,心中暗恨,又朝李純作了一揖,低聲道:「虞某知錯改錯,再也不敢了。」

  

   說罷掩面而去,一溜煙已然消失不見。

  

   虞府仆從也慌忙跟出,周庭訓與李純對視一眼,哈哈大笑。

  

   虞希堯鬧了個丟人現眼,羞憤而走,與他相好的幾個食客待在店內也是無味,紛紛與周庭訓作揖告辭,不一會店內便空空蕩蕩只剩下幾個人了。

  

   趙祿寒與胡從智對望一眼,也朝著周庭訓做了一揖,道:「今日得周公子、李公子仗義出手,使我二人免於難堪,感激不盡,我二人敬二位公子一杯。」

  

   周庭訓笑著還禮,道:「好說,好說。」當下店家便重整酒席。

  

   幾人喝了幾杯,互換了姓名,周庭訓對李純道:「可笑兄聰明智慧,今日你我二人聯手將虞子高戲耍一番,令人心中大快。可笑兄棋藝高明,才情非凡,在下久居登州,似卻從未見過。」

  

   李純笑道:「我平日不大出門罷了,無名之輩,明章兄無怪乎不知。至於棋藝,京師林先生曾在舍下盤桓數月,指點過在下幾手棋。」

  

   周庭訓道:「可是那京師大國手林符卿先生嗎?」

  

   李純點頭道:「正是。」

  

   周庭訓等三人肅然起敬。林符卿乃是京城大國手,圍棋對弈天下第一,無人能敵,這李純能與林符卿交往,想必也是門第顯赫,只是為何在登州府內從未聽過有這麼一個人?心中都有些納悶。

  

   李純道:「今日咱們得罪了虞子高,他心中難平,怕是要報復。明章兄和我自不怕他,亦堅兄和可愚兄卻要留心。」

  

   趙祿寒二人點頭稱是,心中也頗為後悔——早知如此,便不到這望仙樓來了,沒得惹一身麻煩,後患無窮。

  

   周庭訓冷哼道:「虞子高平素仗勢欺人,我卻不怕他,趙兄、胡兄,若再碰見虞子高,只管找我便是。」

  

   李純笑道:「挨了打再去找你,那還來得及嗎?」說著把手中折扇合攏,遞給趙祿寒,道:「先前與虞子高定下賭約,說是見此扇任憑差遣,我觀虞子高雖然頑劣,卻是一守信之人,下次若撞見他,拿出此扇,或許能周旋一時。」

  

   周庭訓道:「可笑兄看人極准,虞子高與我打交道數年,此人其他都不值一提,只是這信字也頗可稱道。」

  

   幾人吃了一陣子酒,李純便起身告辭。趙祿寒、胡從智也告別了周庭訓,此番經歷頗稱奇遇,二人談起方才之事嘖嘖稱奇,自攜手去而去不提,只留周庭訓在店內舉杯自飲,心中暗道:「這李可笑,到底是何許人也?」

  

   別過了周庭訓等人,從望仙樓出來,李梅便埋怨道:「今天真真的驚險,小姐可記著,下回可別管這些閒事了,回頭又得讓夫人責罵。」

  

   李純笑道:「不出來看看,怎知那虞子高是何嘴臉?夫人還猶豫呢,得虧今日撞見了,要不把我許過去,那可真是坑死人了。」

  

   原來這二人乃是女扮男裝,正是胡從智方才說的薛府小姐和貼身丫頭梅香。

  

   那李純便是薛小姐,芳名薛湘靈,其父薛翰林對他千恩萬寵,那薛翰林滿腹詩書,膝下無兒,便對薛湘靈百依百順,親自給女兒開蒙教學。

  

   薛湘靈也是極為聰慧,什麼詩書八股、琴棋書畫乃至針线女紅無一不精,更得老翰林歡喜,常常感嘆生女更勝男兒。

  

   由於父母驕寵,薛小姐便自小有些撒嬌使性,什麼都要由著自己來。別人家的女孩六七歲時就要纏足,薛湘靈怕痛,只哭的昏天黑地,打死也不讓纏。薛翰林心疼女兒,也由得她去了,是以到一十八歲,仍是天足。

  

   晚明富貴之家也並非都是人人纏足,薛湘靈秀足本也生的嬌小,在裙下也不有礙觀瞻,更何況翰林府富豪之家,又有誰敢瞧不起了。

  

   不纏足卻也有了不少好處,騎馬、蹴鞠均能玩得了。老翰林在時還有些拘束,前些年老翰林謝世,薛夫人又不怎麼管事,薛湘靈便如破籠之鳥一般。

  

   她讀書既多,心氣極高,非看的順眼的不嫁,近年來年歲已到,提親的絡繹不絕,卻都被一口回絕。前幾日虞希堯也上門提親,那虞府乃是本地富豪,下面田莊上田產無數,薛夫人就有些心動,和薛湘靈來商量。

  

   薛湘靈對虞希堯紈絝之名略有耳聞,今日便和貼身侍女梅香女扮男裝,來看個究竟。眼瞧見虞希堯放蕩不堪,當眾出丑,心中鄙夷,這門親事也自不用提了。

  

   二人一路說笑,過了黑水河畫橋,轉過了府學宮,便來到薛府前。五間九架大宅南面臨街,北面臨水,重堂邃宇,瓦獸屋脊,赫赫威凜,梁棟、檐角均用朱碧繪飾,外牆高照,內宇宏深。

  

   二人來到薛府牆門外,側門便開了,迎出了好幾個人,走在最前面的那人白須冉冉,正是薛府大管家薛良。

  

   薛良見過了禮,迎著薛湘靈、梅香二人往里走,瞧見薛湘靈一身男裝,皺眉道:「怎麼扮男裝了?叫外人認出豈不生事?」

  

   薛湘靈笑道:「沒事的,今日當面撞見了虞子高和那周府的周明章,他二人也沒瞧出來不是。」

  

   伸手摘了頭上的方巾遞給梅香,道:「你且給薛良講講,咱們是如何作弄那虞子高的。」

  

   梅香含笑說了,輕笑道:「小姐使了個假名兒,李純李可笑,就是『你蠢你可笑』唄,那幾個秀才公子竟沒聽出來,也真真的可笑。」

  

   薛良哼道:「還兀自得意,這定是你的鬼主意。小姐胡鬧,你不勸住也就罷了,還跟著起哄,小心我稟明了夫人,看夫人不撕下你一層皮。」

  

   梅香便叫起撞天屈來:「我的薛大爺,我怎的沒勸,你倒是問問,我勸了小姐她能聽嗎,還不是白費吐沫星子?」

  

   薛良喝到:「還頂嘴,該罰!」

  

   梅香吐了吐舌頭,住口不言。

  

   到了二門外,薛良等人便停步不前,過了這門就是內宅,非女眷不得入內。薛湘靈同梅香回到了自己閨房內,梅香給斟了一杯茶,薛湘靈接過來喝了。

  

   喝過了茶,坐在那怔怔的出了一會子神,想到今日所見,不免好笑。她雖在家時有些驕縱使性,但本性也素來端莊,家教甚嚴,今日扮了男裝在府外如此胡鬧,卻是第一次。

  

   梅香見薛湘靈面露微笑,便道:「今日說來也還真是驚險,萬一那虞公子使起性子來,不管不顧的亂打一通,咱們卻如何收場?且喜撞見了周公子,要我說,那周公子家境好,言談有趣,學識又是極高的,我看比那虞公子強了不知多少倍。」

  

   薛湘靈啐道:「你又知道了。快別在這嚼閒話了,要是傳到夫人耳中,瞧你的好呢。」

  

   薛夫人御下頗嚴厲,梅香聽了就有些害怕,當下不再談起。

  

   薛湘靈在望仙樓吃了一陣子酒,雖說飲的不多,但女孩家不勝酒力,現在卻有些乏了,便叫梅香鋪了床小憩。

  

   梅香服侍小姐睡下後,悄悄的關門退出。看了看日頭,眼下正值午後,內宅丫鬟仆婦沒事的大多都去午睡了,她自己經歷方才之事,還有些興奮,睡不著覺,想起後花園養的貓兒狗兒,也不知有沒有人給它們喂食,便去廚下取了些碎餅碎肉去花園喂貓。

  

   來到花園院牆外,正待尋找貓兒狗兒,只聽得牆那邊傳來「汪汪」數聲狗叫,叫聲嗚咽,好似口中塞著東西一般。不由心中疑惑:「這狗叫聽得奇怪,是薛大爺新打來的狗子?」

  

   生怕狗子認生不分青紅皂白咬了自己,當下側著身子輕手輕腳來到院牆一小窗下,墊著腳透過小窗朝里看去。

  

   只見院牆那邊站了一個人,二十來歲,黑衣皂帽,看側臉認得是本府家丁王青,心中更是疑惑不解:「這內宅非女眷不得入內,王青來這里做什麼?」

  

   王青手中牽了一條鏈子,腳邊趴著一團白花花的東西,正自扭來扭曲,口中嗚咽。

  

   梅香不禁疑竇叢生,心中暗道:「這是個什麼東西,白花花的一團肉一般,不像是個狗子。」

  

   腳下微動,換了個方向看去,只見那團扭來扭曲的白肉原來是一個女人,渾身赤裸,雲鬢散亂,脖中套著府內栓狗的鐵鏈,屁股使勁朝上撅著,來回搖晃,玉蛤和菊門上汁水淋漓,在陽光照射下耀眼奪目。

  

   那女子此時正埋首於王青胯間,一邊嗚嗚的學著狗叫,一邊舔弄著王青那活兒。

  

   梅香頓時一驚,羞的面紅耳赤,連忙低頭低聲啐道:「好沒廉恥的一對狗男女,光天化日之下竟行這等齷齪之事。」

  

   雖然心中害羞、害怕,但還是禁不住心中好奇,只覺周身火熱,心底像是貓爪亂撓一般,忍不住又偷眼看去。

  

   待仔細看清了女子面容,頓如五雷轟頂,驚的肝膽具裂,耳朵嗡的一聲,瞬間聽不到聲響了,只覺心髒撲通撲通直跳,仿佛要跳出來一般。

  

   這女子竟然正是薛湘靈之母——薛夫人!

  

   梅香連喘了幾口氣,暗驚道:「王青這廝狗膽包天,竟做出如此忤逆之事!」

  

   本想就奔出去喊人報官,轉念一想又停住了腳步,自己勢單力孤,萬一被王青知覺,他犯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恐怕對自己不利,況且這等丑事被人知曉,薛家也就過不下去了,還是先看看再說。

  

   輕輕墊著腳,又隔著小窗看去,這回更是摒聲息氣,生怕被人發現,好像自己才是賊人一般。

  

   那王青牽著狗鏈,瞧著身下母狗一般的薛夫人,臉上冷笑連連,待薛夫人吸了一陣子,忽的抽出了肉棒,一把抓住雲鬢,不由分說抬手就是幾個耳光。

  

   「啪啪」數下,只抽打得薛夫人雙頰通紅,平日里頗具威儀的薛夫人此刻楚楚可憐,雙目含淚,只是雙唇顫抖,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叫啊!」王青又是連抽幾下,道:「忘了規矩了麼?主人用家法的時候,母狗該怎麼做?」

  

   薛夫人慌忙點頭,待王青抽一下,便「汪」的喊了一聲,抽打兩下,又「汪汪」喊了兩下,王青一口氣抽了七八下,只聽得薛夫人在那一連串「汪汪汪」的喊個不住,也分不清多少下了,自覺好笑,抬腳便蹬到薛夫人面門上,將她踹倒在地,笑罵道:「這死母狗,叫的倒是歡實。」

  

   此時雖是午後,但仍在正月里,氣候還是十分寒冷,薛夫人萎頓在地,全身赤裸,直凍得篩糠一般,全身通紅,不住地打著哆嗦。

  

   王青鐵鏈一抖,薛夫人脖子便跟著一緊,強忍著寒冷,連忙跪好,額頭碰地,肥臀翹起,顫聲道:「主人罰的好,罰的對,賤母狗就是欠打……主人……母狗實在冷的熬不住了……求主人疼惜……」

  

   王青卻是不答,冷著臉繞著薛夫人緩步走了幾圈,薛夫人仍保持五體投地的姿態,不敢擅動,只是口出不斷呼出白氣,想來是冷極。

  

   王青又一圈繞道薛夫人背後,冷不丁一巴掌拍到高高翹起的肥臀上,只拍的肉浪翻滾。

  

   「啊!」薛夫人吃了一嚇,大叫出聲。

  

   王青喝到:「自己拿狗爪子,扒開屁股,主人來賞你。」

  

   薛夫人溫順之極,拿手扒開兩瓣肥臀,露出了蜜汁四流的菊門和蜜穴,兩腿之間光溜溜的,竟是沒有任何毛發。

  

   王青在手上吐了一口口水,慢慢用手指去揉捏蛤間花蒂,薛夫人花蒂倒是頗大,直如嬰指,王青中指沾了些花蜜,一下一下的摳弄著蜜穴。

  

   「啊……啊……主人……」

  

   薛夫人肥臀扭來扭曲,此時雲鬢已徹底散開,烏雲般的秀發堆了一地,額頭尚自碰在地上,只碾的通紅玉面滿是塵土,口中白氣呼呼,呢喃不成聲。

  

   揉捏了一陣蜜穴花蒂,弄得滿手滑膩,盡是腥臊花蜜,王青面露淫笑,拿手在肥臀上上下抹淨,又拿食指沾了一些,慢慢頂如菊門之中。

  

   食指頂入,只覺得一團火熱包圍,內里層層疊疊,菊口肉瓣一緊一松的輕輕箍著手指,好不舒服。

  

   薛夫人此時已是眼淚四流,菊穴酸脹,兩手撐著玉股,全身力氣只憑額頭和兩只膝蓋支撐,自是辛苦異常,膩著聲音連聲哀求道:「主人……主人……求主人疼母狗……」

  

   「啪」的一聲,又是一巴掌拍到了屁股上,王青喝道:「我要如何還用你教!」

  

   當下便把褲子半退下來,胯中陽物早已一柱衝天,青筋暴漲,拿肉棒在菊門口磨了幾下,便慢慢的頂了進去。

  

   「哦……」

  

   二人都是發出了滿足的一聲呻吟,薛夫人菊門被人一頂,差點便泄出了身子來,王青伸手抓住薛夫人手臂,就如騎馬一般在身後一下一下的戳弄著菊穴,只干的菊瓣外翻,玉蛤汁水四溢,流了滿滿一地。

  

   「啊……啊……你這騷母狗……今日喚你來,為何來遲……讓主人空等……」

  

   王青揮汗如雨,一邊上下戳弄著一邊問道。

  

   薛夫人此時早已有些神志不清,雙目緊閉,頭發四散,滿臉塵土,只顧著感受菊門滾燙肉棒進進出出,聽王青問話,方斷斷續續的答道:「嗯……嗯……主人休怪……只因晌午尋湘兒不見,打發人去找,這才知道是出府去了……母狗是擔心湘兒……」

  

   「哼,就知道是你那女兒。你且瞧著,早晚我一並收了她。」

  

   「不……不……不可以……」薛夫人拼命搖頭,「湘兒……不可以,只這一節,我萬萬不同意……」

  

   王青冷哼一聲,一手用力扳住薛夫人的下巴,把她扳到懷中,手指摳弄著她的檀口,冷聲道:「你這當娘的都如此下賤,倒是還在乎女兒,也真是奇事,母狗也有女兒麼?」

  

   王青手指上殘有花蜜,薛夫人品嘗著自己花蜜混雜著唾液、汗水的腥咸味道,臉上紅雲遍布,只是拼命搖頭不答。

  

   梅香在一旁看的面紅耳赤,心中暗恨:「王青這狗才膽大包天,不光同夫人行那苟且之事,竟還惦記著小姐,實在可恨之極。」

  

   見二人仍干的酣暢淋漓,生怕再待下去被發現,便躡手躡腳的退出花園,待退出一段距離,料想二人聽不見了,拔腿就跑,一路馬不停蹄,飛奔回了薛湘靈閨房。

  

   推門進入,胸口仍是砰砰直跳,臉上紅雲未退,自坐在廳內幾旁,連倒了幾碗茶水喝下去,喘了一陣才漸漸平復下來。

  

   梅香握著茶杯坐了一陣子,扭頭看向里間床上兀自沉睡的小姐,心中思緒萬千,難過、害怕、憐惜、鄙夷……諸多情緒紛至而來。

  

   輕手輕腳走到薛湘靈床邊,但見小姐櫻唇微張,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簾,眼皮微微轉動,想來是在發夢,只不知是夢的什麼。

  

   梅香看著薛湘靈怔怔出神,薛小姐在自己心目中極為完美,自己自幼被牙婆賣入薛家,簽了奴契,入了奴籍,就一直跟著小姐身旁,小姐年紀比自己大著一兩歲,平日里又是嚴肅端莊,但有時卻又像自己小妹妹一般天真爛漫,就像今日扮了男裝外出胡鬧,才智棋藝膽量卻都力壓男子一頭,更令梅香佩服萬分。

  

   小姐雖然有時候驕縱使性,但心底卻很是善良,本來對小姐萬分尊敬,但平素嚴厲的薛夫人剛才那跪在奴仆腳下淫蕩下賤的模樣一直在梅香腦海中揮之不去,心中對薛夫人鄙夷萬分,現在竟漸漸地也有些瞧不起小姐了:「你雖然是富家千金,素來驕傲,但你母親不過是一個人盡可夫的母狗罷了。」

  

   懷著這份心思,小姐在她心中地位登時下降了不少,這時再打量薛湘靈,便發現原來小姐是如此之美——平日里雖也覺得小姐是個美人,但總覺高高在上,覺得本該如此,但此刻再審視,又發現了平日里不會關注的地方。

  

   屋內暖爐燃燒,暖意融融,床頭燃的熏香四下搖曳,薛湘靈白皙的皮膚被暖爐蒸的微微透紅,雙唇濕潤,微露貝齒,胸口隨著呼吸上下起伏,好似一副海棠春睡美人圖景一般。

  

   梅香想著方才薛夫人與王青的苟且之事,心潮也有些蕩漾,低頭盯著小姐如花俏臉,忍不住慢慢低下頭去,輕輕吻住了她的櫻唇。

  

   薛湘靈午間飲了一些酒,頭腦中兀自昏昏沉沉,梅香這一吻下去,卻是仍沒有醒來,只是喉中輕哼一聲,一股夾雜著酒氣伴著少女香甜的氣息微微吐出。

  

   梅香吻著櫻唇,心中暗道:「哼,你看,你這般模樣,跟你那淫賤的母親又有什麼兩樣。」

  

   漸漸大著膽子,舌頭輕輕頂開薛湘靈雙唇,慢慢輕掃著貝齒,吸吮著小姐口中香甜唾液,漸覺動情,一只手忍不住搭上了薛湘靈酥胸,隔著棉被輕輕揉捏著。

  

   「嗯……」

  

   薛湘靈感受到似有人在觸碰,雙眼掀動,梅香知她這是要醒來,吃了一驚,慌忙抬起頭來,手尚未拿開,薛湘靈便睜開了眼睛。

  

   「小姐,吵到你了嗎?」

  

   梅香心中暗跳,假裝給她蓋了蓋被子,便往後退了一步,怕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薛湘靈把枕頭立起來往後靠了一下,就這樣半靠半坐著依在那,伸了一個懶腰,忽覺口中滑膩,以為是自己睡覺時流的口水,登時滿面羞紅,伸懶腰伸到一半的手慌忙收回來抹了一下。

  

   見梅香立在床邊,便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梅香臉上也是滾燙,拿衣袖輕輕遮住臉,只盼望小姐沒有注意,蚊聲道:「也有小半個時辰了,小姐可睡好了?」

  

   薛湘靈嗯了一聲,坐起身來,梅香便去打水給她洗面梳頭,又忙了一陣梳洗完畢。

  

   薛湘靈道:「走,瞧瞧夫人去,午前走的時候沒跟她老人家知會一聲,這會子怕是要急了,等下少不了被說幾句。」

  

   梅香聽見要去見薛夫人,那白花花的肉體在眼前一閃而過,胸中突的一跳,頓時浮想聯翩,慌忙連聲咳嗽掩飾。

  

   薛湘靈看了她一眼,只見她滿面通紅,咳嗽連連,問道:「怎麼,病了嗎?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瞧瞧?」

  

   梅香慌忙道:「沒事沒事,是口水給嗆了一下子。」

  

   薛湘靈微微一笑,不以為意,梅香卻在心中暗道:「哼,是給你的口水給嗆到了呢。」不覺又有些小小的得意。

  

   二人便邁步出門,向薛夫人住處走去。

  

   梅香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也不知薛夫人和王青此時是否還在做那檔子事,小姐這一去若是撞見了,那該如何是好?

  

   [chapter:第三章]

  

   薛夫人喜靜,平素吃齋念佛,薛翰林故世後,便在花園另一側起了一所別院居住,庭院深深,古樹環合,院內堂中供奉了釋迦佛像,平時少有人聲,僻靜雅致。

  

   薛湘靈同梅香朝著別院信步而行,有一搭無一搭的閒聊。

  

   路過花園影牆時,梅香心中突的一跳,偷偷扭轉過頭去打眼觀瞧,影牆遮擋,四周枝影搖曳,卻什麼也沒有瞧見,豎耳傾聽,也未聽見人聲,心下稍安。

  

   剛轉過了後花園,迎頭正碰見一個青衣小丫鬟,手中捧著厚厚的一摞竹簽彩紙,慢悠悠地朝別院走來,認得是薛夫人貼身丫鬟菊友。

  

   「菊友?」

  

   薛湘靈叫住了她,笑道:「拿的什麼?夫人可在院中麼?」

  

   菊友此時香汗淋漓,累的呼呼喘氣,扭頭見是小姐,便停下來,撅嘴道:「誰知道呢,頭晌午就打發我去找薛大爺搬這些東西,沒讓我伺候著,這都來回跑了好幾趟了,可把我累得夠嗆。」

  

   梅香忙接過竹簽彩紙來幫著搬了,奇道:「搬這些做什麼?——哦,可是要札花燈?」

  

   「是了,薛大爺說了,今年上元花燈,咱們新來的徐府尊徐大人要大大的操辦,知會了各家都要扎彩燈,咱們家的燈說是還要在丹崖山放呢。」菊友皺眉道:「這下可有的忙了,札燈的工匠忙不過來,要咱們府上的人也幫忙札。」

  

   聽了這話,薛湘靈頓時妙目一亮,喜道:「徐府尊要大操辦?想必今年花燈熱鬧的緊,我去求求夫人,到時候咱們也一起到丹崖山去看放燈可好?」

  

   幼時她曾隨著父親去丹崖山看過放燈,星橋鐵鎖,火樹銀花,滿山燈火如同火龍舞動一般,煞是好看,燈棚兩側叫買叫賣,猜謎打趣,熱鬧非凡。

  

   只是父親去世後,家中俱是女眷,不便登山,這幾年也只能在家門口看一看花燈了,與那丹崖山顛熱鬧景象不可同日而語,自然極想再去山上觀燈。

  

   梅香和菊友對視一眼,心里也都是一般心思,都笑道:「小姐能求下來,那就阿彌陀佛了——不過夫人不知能不能同意。」

  

   一路談笑,便來到了薛夫人居住的別院門前。

  

   三人在門前駐足,薛湘靈向房內輕聲呼道:「母親?」

  

   房內無人應聲。菊友輕輕推了推房門,沒有推開,卻是從里面上了門閂。

  

   「咦,奇了,怎麼還閂了門?」菊友奇道。

  

   梅香卻是心知肚明,鄙夷萬分,心中暗道:「哼,大白天關著門能做什麼好事,這一對狗男女,還不是在——」自覺齷齪肮髒,甚是羞人,便沒繼續往下細想。

  

   暗暗冷笑一聲,轉頭對菊友說道:「我先和你把東西拿過去吧,花燈還是在你屋里札嗎?」

  

   菊友點頭道:「嗯,前幾年不也這樣嗎?人手不夠用,這幾天梅香姐你也要幫著札燈呢。」

  

   忽然一拍腦門,狐疑道:「夫人今天可真是怪了,讓我空跑了好幾趟領彩紙,卻是把你的那份也搬過來了,一會你還要帶回去,可不是折騰人嗎?也不知今天是怎麼了。」

  

   梅香在一旁冷笑連連,並不答話。薛夫人支開菊友,自然是要與家奴王青行苟且之事了。

  

   堂堂朝廷翰林夫人,一府之尊,況又已年近四旬,女兒都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竟還如此不知羞恥,甘願赤身露體委身家奴,任他欺凌羞辱,實是下賤至極。

  

   而自己雖說是入了奴籍的丫鬟下人,但卻也知自憐自愛,與之相比,自己仿佛要高貴了許多。

  

   薛湘靈玉指輕輕戳了一下菊友額頭,笑罵道:「你這死丫頭,還敢編排夫人不是,快去快去。」

  

   待梅香和菊友轉去,復又輕輕敲了敲房門,輕聲道:「母親可曾安睡?」

  

   「……」

  

   「……是湘兒嗎?」

  

   小半晌,薛夫人的聲音才從房內傳出,似有些顫抖慌亂,隨即簌簌作響之聲傳來,不一會復又安靜下來。

  

   「是,母親可曾起身?」

  

   「……你……你等一下。」

  

   隔了一會,腳步聲響,門扇兩開,薛夫人打開了房門,只是面色暈紅,雲鬢散亂,身上衣衫有些不整,似是匆忙睡醒披上,容顏顯得有些憔悴,全不似平素端莊賢淑之態,反隱隱透露著幾分小女兒羞澀狀。

  

   薛湘靈見了,忙扶住薛夫人進屋,關切道:「母親這是怎麼了,可是身體覺得不適?」

  

   「沒……沒什麼……」

  

   薛夫人沒有在幾旁落座,卻徑走到里間床邊坐下,拉著薛湘靈的素手,強笑道:「只是有些困倦罷了,午前差菊友去薛良處拿彩紙,左右無事,就貪睡了一會。」

  

   面容一整,又反問薛湘靈道:「我還要問你呢,上午你跟梅香兩個人跑哪里去了?女孩家怎能出府亂跑?竟然還瞞著我,你的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

  

   薛湘靈格格一笑,卻並不如何害怕,拉著母親的手也靠床邊挨著坐下,嫣然道:「前幾日您老人家不是說,那虞府的虞子高要來提親嗎,於是我和梅香想著就去瞧了瞧。」

  

   薛夫人冷哼一聲道:「越來越不像話啦。」

  

   薛湘靈道:「真得虧著去看了一看呢,這才知道那虞子高是什麼樣的人。」

  

   接著就把中午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當然把扮了男裝胡鬧,自己與虞希堯賭棋的事摘了個干干淨淨,只說是在旁偷眼觀瞧。

  

   薛夫人聽了,皺眉道:「之前聽人傳言,還將信將疑,想那虞家也是詩書世家,虞公當年在京也曾和你父同朝為官,不想兒孫竟是如此不肖渾鬧。」

  

   薛湘靈笑道:「誰說不是呢。」

  

   母女正說著話,只聽屋外腳步聲響,卻是梅香推門走了進來,向薛夫人見了禮,站在外間簾旁回事道:「回夫人、小姐,扎花燈的東西已經搬到菊友房中去了,她說要在房內札燈,問夫人還有沒有什麼吩咐。」

  

   薛夫人見了梅香,把臉一沉,冷聲道:「我說上午尋你們不見,原來是你帶著湘兒出去亂跑,若是出了事又該如何?梅香你給我聽好了,下次如若再犯,我定要嚴懲。」

  

   梅香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慢慢垂下頭,怔怔地盯著自己的腳尖,只是低聲唯唯稱是。

  

   薛湘靈輕輕拉了拉母親胳膊,柔聲道:「是我非要去的,不關梅香的事。」

  

   薛夫人哼了一聲,用手指在薛湘靈臉上刮了一下,說道:「你也一樣,下次也不饒,罰的還要更厲害些。」

  

   薛湘靈笑道:「是,孩兒聽從母親吩咐。」又道:「聽菊友說,上元節咱們家要在丹崖山上放燈?」

  

   薛夫人點頭道:「嗯,你父是徐府尊鄉試座師,他倒是很客氣,遞了帖子,說本應來拜會,不過府中俱是女眷又恐不便,就送了好多禮來,其他事情自與薛良商議。」

  

   頓了一頓,忽想到一事,又拍著薛湘靈的手,道:「徐府尊還同薛良講,聽說湘兒是咱們登州有名的才女,燈面一定要請你來繪幾幅,在丹崖山上放燈時,也讓他這個做師兄的在同僚面前長臉,你可願意?」

  

   薛湘靈嫣然道:「這有何難,只是……」

  

   朝梅香望了一眼,眼中狡黠神色一閃而過:「……咱們家也有好久沒有上山看過放燈了,這次女兒給徐府尊繪了燈面,也想要去看一看。」

  

   「去丹崖山看放燈?」薛夫人眉頭微皺:「到時候山上山下都是人,鬧哄哄的,豈不是不便?」

  

   薛湘靈央道:「走慢點也就是了,等人上的差不多咱們再慢慢走,多帶著些家人,沒有事的。」

  

   「這……」

  

   薛夫人還待再講,驀地身體一僵,臉上紅雲一閃而過,神色變幻不定,頓了一頓,續而低聲強笑道:「……那……那就這樣吧。」

  

   「真的?」

  

   薛湘靈心中一喜,沒想到母親竟然如此輕松就同意了,自己想好的諸多說辭一個也沒有用上,頓時笑靨如花,扭過頭朝著梅香得意一笑。

  

   她自己沒有注意到薛夫人神情變化,梅香卻在旁邊看了個真著。

  

   梅香適才一進屋,便留心偷眼四下打量,目光掃處,屋內其余一切正常,唯見薛夫人與薛湘靈所坐床下,幔帳處隱隱似露出一幅黑色衣襟,心中一陣狂跳,知道王青此時正藏身於床下。

  

   心中驚懼、恐怖、憤怒、鄙夷、輕視……諸多情緒紛紛閃過,眼見得適才薛夫人說話時,床下帳幔蠕動,似有一只手輕輕伸出,隔著床帳捉住了薛夫人的穿著細絨軟鞋的雪白腳踝,緩慢揉搓,故而薛夫人才臨時改口同意。

  

   實不想王青竟然如此大膽,眼下屋內只有三個女子,其余家丁都在二門外,此時若是叫破,王青不管不顧衝將出來,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梅香越想越是心驚,額頭上滲出絲絲細汗,當下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了,咬了咬牙,插嘴道:「小姐……既然夫人答應了,咱們……咱們就先回去吧,也讓夫人好好安歇。」

  

   薛湘靈一怔:「回去?」不知梅香是何用意。

  

   「……剛才菊友說,說她那也要整理出給我的一份彩紙和竹簽,我……我想早些做完,免得耽誤上元放燈……」

  

   情急之下,語無倫次,竟不知說什麼才好,理由捏造的有些蹩腳。

  

   不料緊接著薛夫人也忙道:「是了,湘兒你先和梅香回去吧,我也有些乏了……哦對了,梅香,你出去的時候告訴菊友,讓她在房中札燈便是,不必來伺候了……」

  

   薛湘靈無奈,本來還想同母親多說一會子話,現在也只好告別,與梅香一同退出屋內。

  

   梅香回身關上房門時,從門縫中偷眼瞧見,一只粗壯的手臂毒蛇一般,從床下緩緩伸出,順著薛夫人雪白滑膩的腳踝一路向上摸索,倏的一下,猛然直直地插入裙內。

  

   「啊……」

  

   薛夫人驀地低聲驚叫,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還是說不出的透骨柔媚,帶著三分吃驚,七分春意,竟與剛才為母慈愛威嚴之態判若兩人,簡直就像最下賤的曲中妓女一般。

  

   牙床垂下的帳幔簌簌滾動,知是王青即將鑽出,不敢再看,連忙帶緊門,快步走開。

  

   她忍住不去想房內正在發生的事情,但卻偏偏忍不住的浮想聯翩;她想要努力回憶薛夫人平日端莊嚴肅的身影,但那赤身露乳淫蕩的肉體又無情的擊碎了她的想象。

  

   若是小姐知道了真相,那該如何呢?她會怎麼想,怎麼做?

  

   ……

  

   恍然回神,天色已暮。

  

   薛湘靈閨閣之中,梅香怔怔的坐在一旁,手中一邊緊一下慢一下的札著花燈龍骨,腦中一邊胡思亂想。

  

   目光望向薛湘靈,只見她正在案旁揮毫作畫,案上焚香繚繞,暖橘色的燈火搖曳閃爍,映照在她如花俏臉之上,更增添數分嬌柔俏麗之色,恍若神仙妃子。

  

   若知她的母親現在仍在奴仆胯下求歡,被凌辱折磨的死去活來,當作何感想?

  

   「梅香,在想什麼呢?還在生悶氣呢?夫人說了你幾句,一個下午了,你都跟丟了魂一樣。」

  

   薛湘靈沒有回頭,手中不停,旁邊已然有了兩張畫好的絹畫,鋪在幾上,這是應登州府新任徐知府所求,預備糊在花燈上的燈畫。

  

   「啊……沒有,沒什麼,我在想燈的花樣。」

  

   梅香一震,思緒回轉,慌忙否認,手中花燈龍骨輕輕放下,緩步走到案邊,低頭翻看小姐作好的絹畫。

  

   一張畫的是木芙蓉花綻放,花上落了一只彩蝶嬉戲,旁邊有蠅頭小字,題曰:「一朵濃姿獨看來,秋庭暮雨洗塵埃。天涯海角同榮謝,豈要移根上苑栽。」

  

   另一張則是山丹花從之中,一只狸貓正自酣睡,同樣有詩題曰:「鐵鈎時得小溪魚,飽臥花陰興有余。自是鼠嫌貧不到,莫慚屍素在吾廬。」

  

   端的是野趣天然,梅香雖不懂書畫之道,也覺清新可喜。

  

   再看薛湘靈正繪著的那一張,卻是竹林茅亭,一青年書生面對棋坪,正在閒敲棋子。畫中之人雖著男裝,但面容嬌好,容姿秀麗,卻與薛湘靈自己極為相似。

  

   梅香咦了一聲,問道:「小姐,你畫的是自己嗎?」

  

   「怎麼樣,像不像?」薛湘靈笑道:「晌午下了一盤棋,借著興頭畫了一張,夫人若是見了,不知道能不能認出來。」

  

   扭過頭來看了一眼梅香,抿嘴一笑,又在一旁勾畫寥寥數筆,一個小童形象便躍然紙上,立於青年之旁,眉眼之間正是梅香之神態,神情狡黠,惟妙惟肖。

  

   「呀,連我也畫上了,畫的可真像。」梅香贊道。

  

   小童幾筆畫成,薛湘靈微微一頓,略作思考,便又在旁邊題了兩句:「接得羽書知賊破,爛柯山下正圍棋。」

  

   一幅絹畫便算是作完了,畫畢,薛湘靈放下筆,輕輕晃了晃酸痛的手腕,道:「天晚了,先畫這三張吧,余下的明天再說。」

  

   梅香便見小姐不畫了,便收了紙筆,又忙活了好一陣伺候小姐梳洗更衣,待她睡下,吹熄了燈火,便緩步退出了房中。

  

   此時落日早已沒於海面群山之下,湛藍色的夜空繁星點點,晚風涼爽。

  

   從上午扮了男裝偷偷跑出府時的興奮,到看到小姐智斗虞希堯時的快意;從撞見薛夫人、王青通奸時的震驚緊張,又到別院發現床下藏有惡奴時的恐懼惡心……

  

   梅香只覺心潮澎湃,神情激蕩,更是無心睡眠,沒有就寢,漫無目的的在院中來回踱步。

  

   忽然院外簇簇響聲傳來,一陣冷風倏的卷過,樹影搖曳,在影牆上張牙舞爪,恍惚之間似有一個人影閃過。

  

   「……誰?」

  

   梅香心頭一緊,恐懼之情油然而生,顫著聲低喝道。

  

   「梅香姐,怎麼連我都不認識了嗎?」

  

   一陣低笑,月亮門旁果然便鑽出一個人來,青衣皂帽,面容猥瑣,竟是午後欺主的惡奴王青!

  

   「王青!你……你來這里做什麼?……你……你別過來!」

  

   梅香嚇了一跳,連忙退後幾步,手忙腳亂地拔下頭上發簪護於胸前,顫聲道:「內宅非女眷不得入內,不懂規矩嗎,快走快走,否則……否則我可就要嚷啦……」

  

   王青低聲嘿道:「嘿,進內宅算什麼,還有比這更過份的事呢,你不是都瞧見了麼?」

  

   「瞧見……瞧見什麼啦?你快走……快走……」

  

   王青擺擺手,低聲笑道:「梅香姐別裝了,其實中午那會你剛到花園時,我就發現你了。」

  

   說著踏前一步,續道:「不過無需害怕,我可沒什麼惡意,也不想傷害你,而是想和你做筆交易。」

  

   梅香兩手抓住發簪朝前一伸,道:「你站那,別過來。」

  

   王青倒也聽話,立刻停下腳步。

  

   「交易……什麼交易?」

  

   梅香驚疑不定,問道:「你……到底想怎樣?」

  

   王青嘆了口氣道:「梅香姐,我若想傷你,眼下輕而易舉,我實是真心。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你放心——絕對沒有危險。」

  

   見梅香一動不動,又道:「梅香姐若不去,那我只能去找小姐當面談談了。」說罷,作勢欲朝房內邁步。

  

   「別動別動……好,我跟你去……」梅香花容失色,眼中噙淚,幾欲哭將出來。

  

   自己若是不跟去,王青衝進屋內,薛小姐難免要遭受惡奴凌辱。

  

   雖然因薛夫人之故,內心對薛小姐的態度感情也隱隱有些變得微妙,但畢竟從小賣入薛府,就一直跟著薛小姐,二人雖名為主仆,實則情同姐妹,若王青真的意圖不軌,自己則拼了命也要保護薛湘靈。

  

   可是若王青對自己不利那又該如何?

  

   梅香心中一團亂麻,臉上淚痕點點,眉頭緊鎖,心神激蕩之下,護主之切、姐妹之情最終還是占了上風,磨磨蹭蹭的跟著王青後面走去。

  

   二人一前一後,在黑夜中穿梭於薛府之內。內宅中只需伺候薛夫人母女,可忙的事並不算很多,故而其他丫鬟婦人也早早睡下。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星子閃爍,遠處牆外的燈火映照,堪堪可模糊辨物。

  

   王青見跟在屁股後面的梅香始終保持了一段距離,神情緊張,手中還舉著那個發簪,不覺好笑,問道:「你沒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梅香緊握發簪,默然良久,方低聲問道:「你……你是如何……夫人為何會這樣聽你的話?」

  

   王青一怔,本以為她要問自己來意,想不到卻問這個問題。不過也不算太過於意外,便揚眉道:「自然是有把柄在手了。」

  

   「什麼把柄?」

  

   「嘿嘿,這個卻不能說。我這麼跟你說吧,只存我願意,別說夫人,就是整個薛府都可以瞬間破落,闔府上下,一干老少,不管是誰,人人均不能免禍。」王青故作神秘,眉飛色舞,臉上露出得意之極的神色。

  

   梅香心思電轉,不解王青話中意思。

  

   薛家世家大族,雖然薛翰林早已故去,而且膝下沒有男丁,但其作為朝廷京官致仕,在山東士林中聲名遠揚,就如徐府尊來說便是其門生,況且家中田產頗豐,王青區區一介家奴,父母亦是奴仆,均已早亡,沒聽過他有什麼厲害背景,他又算個什麼東西,能拿住什麼厲害把柄,敢和薛府抗衡?

  

   見梅香默然,王青也不再言語,一馬當先,快步趕路。

  

   二人兜兜轉轉,穿門過戶,不一會來到一棟二層閣樓前,此處人聲較之薛夫人別院更靜,二層窗內似有燭火透出,不過燭光似乎極暗,樓前匾額上隱隱能看清寫的是「靜致齋」三個字。

  

   卻是已故的薛翰林讀書會客的書齋。

  

   靜致齋典出三國時期蜀漢丞相諸葛武侯「非淡泊無以明志, 非寧靜無以致遠」之句,薛翰林生前常在此讀書。因讀書不喜人打擾,故而靜致齋位置相對偏僻,四周廣植草木花卉,盛夏綠意蔥蔥似海,寒冬則枝影鈎戈如畫,雅致非凡。

  

   二樓設有臥房,以備主人讀書疲憊休憩之用。不過自從薛翰林故世後,除了仆役定期打掃,已經沒什麼人來了,薛湘靈除了幼時開蒙曾跟著薛翰林來書齋習字外,都是在自己閨閣內讀書作畫,偶爾缺了什麼書再差人來取。

  

   由於薛翰林積威猶在,平日里仆役丫鬟們都不敢在此放肆,但此時王青卻顯得毫不在乎,有如回到自己家一般,推門便入。

  

   梅香忍不住問道:「到底什麼事?」

  

   王青扭過頭,嘿然道:「這個不忙說,待我先送你一個大禮,剩下的之後再談,嘿嘿,保證包你滿意。」說罷超梅香招了招手,示意跟隨,登樓而上。

  

   梅香滿腹狐疑,思量半晌,也無作他想,只好遠遠跟在他身後,拾級上了書齋二樓。

  

   上得樓來,只見二樓外間書房中的花梨書案上點了一盞細燭,一燈如豆,明滅忽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熄滅,四周書架之上書冊卷軸琳琅,經史子集排布。

  

   王青正站在二樓書齋里側臥房門前,手中舉著另一盞燭台,見她上來,便衝她咧嘴一笑,神秘道:「這里面便是送給你的大禮了。」說罷輕輕推開臥房隔門。

  

   隨著「吱呀」聲響,門扇兩開,臥房內被王青手中的燭台燭光射入,便仿佛一道閃電利劍劈入一般,房內情形瞬間映入眼簾。

  

   梅香登時驚住,口中忍不住「赫赫」之聲連作,喉中只覺飢渴麻癢,渾身顫抖,心髒跳動似要破胸而出,一時竟呆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只見臥房之中,赫然正是薛夫人。

  

   此刻她周身赤裸,雙臂被一指粗的麻繩繞過雙乳,反剪背後,兩只腳上只著了金蓮繡鞋,亦是被麻繩緊鎖,白膩的肉體在昏黃暗淡的燭光映照下,竟好似如有光芒散發一般,而被麻繩綁縛之處由於繩索上下磨動,紅痕累累,好似紅梅映雪,更顯肉體豐腴白膩。

  

   薛夫人頭上發髻整齊,簪花齊備,顯是理過雲鬢,正雙膝跪地,扭動不止。而眼部卻蒙著厚厚的黑布,不能視物,往日里端莊的臉上紅潮翻涌,口中流涎,檀口輕啟,隨著呼吸噴出淡淡的白霧,呢喃之聲不絕於耳,兩腿之間花蛤汁水淋漓,偶有滴落,此情此景,淫靡異常,撩人耳目。

  

   雖然之前在花園隔著院牆看過薛夫人赤裸淫蕩之態,但此刻近距離觀瞧,震撼程度不可同日而語,刺激猶甚當時。

  

   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薛夫人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顫聲道:「是主人嗎……怎麼還有一個人,還有誰來了……是誰……」

  

   王青見梅香怔在當場,輕笑一聲,扭過頭去衝著薛夫人輕喝道:「少他媽的廢話,有客人來了,母狗還不快來迎接!」

  

   薛夫人聽了沉默不語,身體似在輕輕顫抖,又似似在輕輕搖頭,黑色布罩之下,兩行清淚順著臉龐緩緩垂下。

  

   在王青連番催促下,過了好半晌,這才慢慢俯下身去,扭動身軀,爬了過來。

  

   然而她手腳被縛之下,不便行動,只好蛇形蠕動過來,雪白身軀之上,點點紅痕與地上塵土交錯,室內氣氛既覺淫蕩異常,又透露出了幾分詭異。

  

   梅香見赤裸的薛夫人一點一點地蠕動到自己腳下,吃了一驚,連忙後退一步躲開,退的太急甚至險些摔倒。

  

   王青見狀,伸手在薛夫人肥臀上「啪」的一拍,斥道:「混蛋,要撞到客人嗎?」

  

   薛夫人悲吟一聲,由於目不視物,只憑借大致方向,朝著梅香連連叩頭,「咚咚咚」幾聲下去,額上便多了一塊灰漬。然後翹著臀,仰著頭,膩聲呻吟道:「賤母狗歡……歡迎客人。」

  

   低頭去尋到梅香雙足,伸長脖頸,香舌探出,一下一下的來回舔吻著梅香的鞋面。

  

   梅香的腳隔著鞋面,被軟軟的舌頭舔弄,熱騰騰的呼氣吹拂,只覺得麻癢溫熱,身份顛倒的奇異感覺令她心中有些發毛,汗毛倒豎,便忍不住又想再退一步。

  

   王青連忙阻攔,嘿嘿笑道:「別躲、別躲。這便是送你的大禮了。」

  

   聽到這話,梅香和身下的薛夫人身體幾乎同時一震。

  

   梅香妙目圓睜,瞪大眼睛看著王青,滿眼不可思議,怕被認出,便一手捂住嘴不敢出聲,另一只手指了指身下翹臀舔足的薛夫人,又伸手指了指自己,似是疑問。

  

   王青含笑點了點頭,踢了薛夫人一腳,喝道:「別發騷了,覺得癢滾回去自己摳去。」

  

   薛夫人無奈應了一聲,朝梅香和王青各磕了一個頭,臀部扭轉方向,卻又是慢慢蠕動回去,動作頗為滑稽可笑。

  

   王青不再管她,伸出手向梅香示意一下,來到外間,關上了房門,笑道:「怎麼樣,禮物還滿意嗎?」

  

   梅香連聲喘息,平復了一下激蕩神情,壓低聲音顫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王青笑道:「送你的禮物呀。除了我之外,這騷母狗又有了一個新主人了,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以後內宅諸事,還不是由你說了算了?薛府之中,你我二人就是真正的主人。」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

  

   王青乜著眼睛瞧了一眼梅香,一字一頓道:「你不是薛小姐的貼身丫鬟嗎?我要你,幫我搞到薛小姐。對了還有,那些什麼魚公子、蝦公子的,凡是來搗亂的都給擋下,不許接近小姐——薛府的財產連同這對母女,我可不想同其他男人分享。」

  

   此話雖然梅香心中隱隱有些能夠猜到,但親耳聽到,還是氣的渾身顫抖,只覺羞憤異常,柳眉倒豎,正待開口相斥,不料卻被王青伸手攔下:「你不用現在回答我,仔細好好考慮,我並不是很著急。」

  

   回頭向臥房方向看了一眼,嘻笑道:「我先回去了,你可以在這里和那條母狗一邊玩一邊考慮——哦對了,若要離開,不用管她,拴在這兒就好,明天我來帶她下去。」

  

   轉身下樓,走了幾步,又道:「不要想著喊人報官什麼的,別忘了,我可是有薛家的把柄在手,事情鬧破了,大家一拍兩散,薛家也好,你我也好,全都一起完蛋。」

  

   說罷竟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梅香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梅香呆立了半晌,身體漸漸無力地蹲坐到地上,雙手抱膝,埋首其中,輕輕啜泣起來。

  

   這一日經歷的事情比她前十幾年的經歷都要多了好多倍,嚴肅端莊的夫人成了低賤性奴,豪闊一時的偌大薛府則掌控於家奴之手,小姐雖然聰慧但始終年幼,繼而整個薛家的前途、薛夫人母女的命運,諸多大事眼下竟似要決斷與己手……

  

   一時間心念電轉,思緒萬千,往日情形如走馬觀花一般層層浮現腦海,揮趕不去。

  

   幼年家貧無依時的飢寒與悲苦,父親將她親手交於牙婆時臉上的心碎不舍與決絕,初到薛府時的孤獨與害怕,得知作為貼身丫鬟侍候小姐時的膽怯與開心,薛翰林的威嚴正直,薛夫人的嚴肅慈愛……

  

   十年來自己已經把這里當成了溫暖的家,而現在卻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幻夢破碎……

  

   ……

  

   也不知過了多久,伸手抹了抹眼淚,緩緩站起身來,輕啟門扉,薛夫人依然赤身露體躺在地上,身上紅痕累累,恍如梅花映雪。

  

   梅香蹲在薛夫人的面前,撫摸著她白嫩滑膩的柔膚,感受著她軀體的輕輕顫抖,妙目中流轉出心碎、愧疚、同情、惱恨、不舍、憤怒……諸多情緒,暗中已下定了決心。

  

   她要保護好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要守護陪伴自己十年的主人亦或姐妹。

  

   而眼前這個擊碎這一切美好幻夢的女人,這個無力守護自己溫馨回憶的女人,則必須要狠狠地給與懲罰。

  

   手中逐漸用力,似是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氣,只捏的薛夫人連連呻吟,肉蟲一般在肮髒的地板上來回不斷扭動。

  

   驀地低頭一口咬住薛夫人高聳雪白的乳房,貝齒刺入雪膚,登時腥甜滑膩之感擊入喉頭。

  

   「啊————!」

  

   薛夫人發口中流涎,仰頭面朝天,聲音顫抖著發出了通天徹地般悲吟慘叫。

  

   梅香滿口鮮血淋漓,略顯童稚的俏臉上沾著點點血絲,眼神冰冷如霜。她冷笑著揚起下巴,俯視著腳下這具白生生的肉體,緩緩地綻放出一個決絕的微笑。

  

   殘燭燃燒,將室內兩個交錯的身影映照在牆壁上,不斷變換重疊,燈影大小明滅隨之搖曳,閣樓內外寂靜無聲,只有一聲聲的悲鳴呻吟不時傳出。

  

   胡天胡地,良久之後。

  

   薛夫人已是筋疲力盡,周身上下遍布撕咬、揉捏的淤痕,一指粗的麻繩依然緊縛,無力的躺在赤裸的梅香懷中。

  

   梅香上下輕輕柔撫懷中成熟肉體,至此方知為人之樂,不由心神舒暢,快意非凡。

  

   薛夫人沉寂片刻,櫻唇翕動,聲如蚊訥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你……你是誰?」

  

   梅香微微一笑,伸出一跟手指,輕輕拉開了薛夫人眼前黑布。

  

   薛夫人睫毛掀動,看到眼前蹂躪自己半夜之久的人,竟是比自己女兒還要小著一兩歲的俏麗少女,細看之下,認得是女兒的貼身丫鬟梅香。

  

   眼中傷心悲苦驚異神色一閃而過,嘆了口氣,隨即認命似的又閉上了雙眼,不再看她。

  

   梅香靠在她的身上,春蔥似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揉捏這薛夫人胸前的雞頭軟肉,輕聲道:「夫人見是我,很是失望嗎?」

  

   薛夫人仍然沒有睜開眼睛,並口不言。

  

   碩大白嫩的羊脂玉兔隨著手指上下不斷變換形狀,梅香柔聲道:「王青那到底掌握了什麼,能讓你這般自甘下賤?」

  

   薛夫人沉默良久,方才輕聲道:「……是一本書。」

  

   「那是什麼?」梅香不禁奇道。

  

   薛翰林府中藏書無數,單單就這靜致齋中便是琳琅滿目,圖冊卷軸,書畫史籍不計其數,是什麼書能夠攪的府中如此天翻地覆?

  

   梅香雖跟著薛湘靈識得一些字,但畢竟年幼識淺,全然猜不到方向。

  

   薛夫人輕輕睜開雙眼,凝視著她,疑道:「你不知道?」

  

   梅香皺著眉搖了搖頭,薛夫人卻不再回答。

  

   梅香不禁憤然,心中冷哼一聲,暗想:「我雖然不知道什麼書,卻知道此刻你支配做我的一條狗。」

  

   手中驀地用力,不待薛夫人呼痛,已然低頭咬住了她的嘴唇。

  

   舌尖伸入頂開薛夫人的貝齒,將自己的口水輸送到其口中,手指不斷向下撫弄,在兩腿之間光溜溜的陰門處打著圈,輕輕戳弄著蛤口。

  

   薛夫人扭動玉體,想要躲閃,又不敢用力掙脫,口中吞咽著流入的少女香津,膩聲輕吟不斷。

  

   見此刻薛夫人浪蕩模樣,梅香心中鄙夷之心更甚,想要凌辱蹂躪其之心如火沸騰,猛地翻身坐起,兩手捉了薛夫人的一對金蓮,伸出赤足用力踏在了她的玉蛤之上。

  

   「嗯……啊……」

  

   薛夫人兩腿夾緊,汁液噴濺,想要轉動身軀,雙臂腳踝卻仍被繩索所縛,金蓮亦捉住,無從借力,直痛的泣淚齊下。

  

   梅香低頭看著自己沒有纏裹的腳掌,雖然白嫩纖細,足趾修長,但始終不為風俗所容,為人瞧不起,又覺得掌中薛夫人的金蓮盈盈一握,不由心中有些失落。

  

   自己雖然占據主動,但始終是一個下人,只因為做了丫鬟,要侍候她們母女,因而沒有纏足,而薛夫人雖眼下一幅浪蕩姿態,卻是一生都在豪富之家長大,纏裹的金蓮秀足盈盈不過三寸,顯然無需管什麼操勞閒事。

  

   梅香冷哼一聲,腳掌狠狠踏住了薛夫人的如花俏臉,足趾用力鑽入了她的檀口之中,不斷捻動。恨恨道:「從今夜開始,你就是我的一條母狗,這輩子都是一條母狗!」

  

   薛夫人口中吮吸著沾滿了自己愛液與汗水的足趾,腥咸難忍。自己身為一府至尊,卻被一個身份低微、年齡比自己小了一半的丫鬟踩踏於腳下,任意蹂躪,又不由心中悲苦萬分,淚水忍不住的簇簇而落。

  

   口中卻喃喃道:「……我是母狗……這輩子,都是一條母狗……」

  

   一陣寒風吹過,書齋窗格扇動,桌上的殘燭登時熄滅,只余下一絲青煙裊裊回旋,隨即消散。

  

   一夜就如此過去了。

  

   翌日午後,聽說王青等幾個家丁要隨大管家薛良出府去辦置丹崖山的上元燈會事宜,不在府中,梅香略感松了一口氣,心中不斷盤算如何應對王青所求。

  

   正月十五在即,府中花燈也做的差不多了,大件的燈盞自有工匠制作,自己家人札的小燈也只夠用做沿街的燈棚之上。

  

   薛湘靈應徐府尊繪了六副燈景圖,這是要貼在丹崖山頂的花燈之上的,府衙來人已經收去。

  

   日子一切如常,薛小姐依舊每日讀書游樂,梅香、菊友等丫鬟仆婦依然忙碌著府中雜事,只是每日清晨薛小姐給母親問過安後,夫人總要留下梅香單獨安排一些事宜,卻又不知忙的是什麼。

  

   眨眼幾日,便到了上元佳節。

  

   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地京。每年正月十五,丹崖山元宵燈景乃是登州一絕,上元節這幾日,城中開放宵禁,鄉村夫婦住的遠的大多在白天進城,鑽燈棚、走燈橋,等到入夜一齊欣賞丹崖山銀河倒掛的人間奇景。

  

   薛府眾人自然不用跟鄉民一樣起個大早出門。但薛湘靈、菊友、梅香等年輕女孩還是打一早就興奮異常,盼著夜晚快快到來。

  

   待到了午後,府中開始安排登山觀景事宜。本打算多帶幾個家人,防止山上人多給衝散了,但府衙里來了人通知,今年各家各戶需禁煙火,禁車馬以及豪奴開道,這是徐府尊擔心自己今年初次操辦盛會,上山人多了,煙火一起容易走水,豪奴車馬開道則易引起糾紛。

  

   這樣一來卻是人越多越不好上了。薛夫人等一行人除了薛家母女外,只帶了大管家薛良,王青等兩三個家丁,再就是梅香、菊友兩個丫鬟,其余家人如也想要觀燈,則可自行結伴上山,不必都鬧哄哄的湊到一起了。

  

   夕陽西下,道路兩旁均掛起燈盞,北邊丹崖山下還搭起了燈棚,只是尚未得令點燈。

  

   薛府門前停了兩架馬車,薛夫人和薛湘靈各乘一輛,到了山下再步行登山。所幸丹崖山並不算高,否則薛夫人伶仃小腳就走不了了。

  

   來到府門外,薛良和幾個家丁在忙著套車,薛夫人在後等待,王青卻站在薛夫人身旁,朝著梅香眨了眨眼睛,四下一掃無人注意,竟伸手偷偷掀起了一角薛夫人裙擺,隨機放下。

  

   梅香吃了一驚,此時菊友正在一旁攙扶著薛夫人,所幸她只顧著看人套弄馬車,王青又動作極快,沒有發現。梅香心中暗恨:這狗才屬實膽大,眾目睽睽之下也敢如此,需早日想個辦法除之才可。

  

   待看到裙擺一開之下,薛夫人竟然是光著兩條腿,更是周身一震。眼見得薛夫人雙頰酡紅,拿手背在身後不住地遮擋裙擺,羞愧難當。

  

   周邊眾奴仆家丁俱都在忙碌各人之事,誰能想得近在咫尺之處的裙內春色?

  

   梅香心中登時了然,難怪王青如此上心要躥騰薛夫人一起上山觀燈。其實觀燈是假,觀景才是真。

  

   看到王青朝自己擠眉弄眼,心中說不出的惡心難忍,當即扭過頭去不看。

  

   待車馬齊備,一行人乘車便驅至丹崖山下時,天色已頗為昏暗,兩側燈盞林立,每隔一段,便有差役或者家丁在一旁等候,這是准備點燈的人。

  

   府衙差役不夠,徐府尊一早就向各富戶借了人,薛家也出了幾個家丁。

  

   一路上人流涌動,各家各戶張燈結彩,城內小兒手提小花燈追逐嬉鬧,街道兩旁各色攤點小吃,燈謎字畫,古玩玉器琳琅,熱鬧非凡。

  

   到了山下燈棚處,忽聽有人高喊一聲道:「點燈!」

  

   跟著又有數十人一起大叫:「點燈!點燈!」

  

   隨即成千上百的民眾一起高呼:「點燈!點燈!」

  

   就見從十王廟開始一直到登州府衙,一盞盞燈逐次亮起,再往上亮至山巔的蓬萊閣,往下延伸至山腳,燈火光怪陸離,變幻無端,忽而姹紫嫣紅,忽而青綠碧翠,將夜空映照得流離絢彩,妖麗難言。

  

   從山顛一直照亮到城內,真如星河倒掛,火樹銀花,浴浴熊熊,無數燈火依草附木,似乎整個登州城都要燒了起來。

  

   山下數千居民起先都是一靜,屏氣凝神,完全被眼前壯麗景色震懾,繼而人群中又爆發出了一陣陣歡騰之聲。蓬萊丹崖燈會,人間奇景,果然來此不虛。

  

   再往上走,馬車就上不去了,薛夫人等人下了馬車,菊友、梅香攙扶著,王青、薛良等人在旁結隊而站,防著被人流衝散。

  

   薛湘靈等人望著漫天燈火,興奮不已。梅香四下搜望,想看看小姐手繪的燈景圖掛在哪里,卻沒有找到。

  

   薛湘靈見狀,便笑道:「山下沒有的,咱們家的都在山頂呢,你札的那幾個小燈也給掛上面去了。」

  

   梅香兀自四下張望,忽然用手朝遠處一指,笑道:「小姐你看,小姐你看那邊!」

  

   順著梅香手指指出,卻也是是一行車馬,想來也跟自己家一般,不知是哪家富戶,忽見車旁立著一個青年公子,清新俊逸,儀表堂堂,倒是認得是前幾日在望仙樓中碰見的周庭訓,正在同旁邊的人說話,顧盼自如,神采飛揚,顯是頗為興奮。

  

   梅香笑道:「等會在山上若是碰到周公子,真要嚇他一跳。」

  

   薛湘靈雙靨倏地一紅,啐道:「咱們躲著他走,嚇他作甚。若是認出來,沒的惹麻煩。」

  

   朝山上一眼望去,都是涌動人頭,自山腳往山巔涌去。薛湘靈等人也被人群裹挾而上,雖然薛良等人在旁護衛,也仍然是被擠的東倒西歪。

  

   此時被人群裹挾,想下也下不去了。菊友個頭有些矮小,在人群中被擠的「哎呦哎呦」的,邊走邊笑道:「這可不叫看燈了,全是在看人。」

  

   薛良道:「咱們先讓道路旁等一會,等這一窩蜂人上去,人流就慢下來了,咱們不急,等會再上。」

  

   眾人都稱善,又費了好大勁,這才衝破了人流,慢慢退到了路旁。

  

   菊友笑道:「這些人也真是,還在山腳呢,就一股腦往上搶,好像山上有什麼寶貝撿,完了就沒有似的。」

  

   薛良道:「習俗就這樣,這就叫搶先,不過咱們就不去和他們掙這個了。」四下一望,卻吃了一驚道:「夫人呢?你們誰瞧見了?」

  

   清點人數,卻是少了王青、薛夫人和梅香,想來是給人流不知道裹挾到哪里去了。

  

   當下幾個家丁高聲呼喊王青、梅香名字,但是人頭躦動,熙熙攘攘,哪里還能聽得見?

  

   忽然一個家丁指著山下處叫道:「瞧見了!瞧見了!他們還在山下呢,沒跟上來。」

  

   薛良墊著腳一看,果然王青等人還在山下駐足,這才把心放寬,嘆道:「夫人行走不便,還好沒跟著擠上來。是了,菊友你不是跟在夫人旁邊嗎?」

  

   菊友撓了撓頭,說道:「剛才這麼多人都往上衝,梅香姐怕夫人跌跤,就跟我一起扶住了,不過我倒是沒拉住,給人群擠了上來。」

  

   薛良皺眉道:「想來還是你自己貪玩。」

  

   薛湘靈笑道:「現在想下也下不去了,倒不如分頭上山。也幸好梅香和王青跟著老夫人,倒也無礙,一會大家在山頂蓬萊閣匯合就是了。」

  

   她自己倒是存了個心思——沒有母親跟著,自己倒是少了一些拘束。

  

   梅香、王青在山下遠遠的瞧見薛良等人繼續朝著山上走去,對望一眼,俱是心領神會,一人一邊,攙扶著薛夫人向著人流稀少處走去。

  

   薛夫人面色慘白,心如刀剜,柔腸似絞,心中隱隱可以猜到接下來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chapter:第四章]

  

   一路之上人頭涌動,歡聲笑語,熙攘紛繁,道路兩旁萬盞燈火沿著山道小徑,如同星河一般流至山頂,絢麗異常。

  

   薛湘靈等人亦隨著人流拾級而上,丹崖山本不甚高,只因蓬萊閣與登州海市名聞天下,行不多時以近山巔。

  

   山頂卻又是另一派熱鬧景象,山頂亦搭了燈棚,流光溢彩,映照著不遠處的蓬萊閣,更顯恢弘。閣樓兩旁站了一隊兵丁,禁游人登閣——徐府尊正會同本地諸鄉紳在內飲酒賞燈。

  

   而空場中一早就有攤販在此占下攤位,叫賣各色小吃珍玩,還有不少販賣小花燈、打燈謎的,只不過價格較之山下貴了數倍,不少游人正與攤販討價還價。

  

   由於薛夫人沒有跟著上來,菊友年幼貪玩,少了這層束縛,此時便如開了鎖的小猴子一般,東瞧瞧西看看,邊笑邊拍手,吵吵鬧鬧,好像什麼都新奇有趣,只看的大管家薛良在旁連連皺眉,大呼不像話。

  

   薛湘靈自也心情舒暢,妙目一掃,便瞧見了自己手繪的六副燈景圖被貼在了幾盞高大彩燈之上,正懸掛在蓬萊閣前最當眼處,隨風搖曳,引得游人紛紛駐足觀看,交口稱贊,不覺心中有些小小得意。

  

   「小姐,小姐,快來看這個!」

  

   菊友童稚笑聲傳來,卻見菊友正在不遠處一賣花燈的攤前,只盯著一盞小燈,目不轉睛。

  

   小花燈精巧別致,上繪了一只活潑可愛的金絲靈猴,正攀在樹枝之上,手搭涼棚,擠眉弄眼,栩栩如生,端的是精巧可愛。

  

   菊友喜滋滋地繞著小花燈左看右看,燈火閃耀,映照的她童稚笑臉紅撲撲的,扭頭對著薛湘靈嬌聲道:「小姐,你看這個小猴子燈,是不是很可愛呀?」

  

   眼睛一眨一眨,似有撒嬌之色。

  

   薛湘靈笑道:「想要就直說,少來這套。」看向花燈,也覺得精致可喜,便問攤主道:「這個怎麼賣?」

  

   菊友笑道:「這個是猜謎的,猜中了就能得一盞燈,不要錢的。不過我是猜不到,小姐你來試試嘛。」

  

   攤主也在旁笑道:「對嘍,一盞燈一條謎,猜中者便白送,猜不中者,嘿嘿,每盞白銀二錢,這位小姐,您也來試試?」

  

   菊友驚呼一聲:「二錢?這麼貴?」兩錢銀子,足夠買幾只肥雞了。

  

   攤主笑道:「東西雖不值這許多,但運送上山來不易呀,都是掙個辛苦錢,更何況上元節大家猜謎取樂,只要猜中就送嘛。」

  

   菊友小聲嘟囔道:「丹崖山攏共才多高呀,能有多辛苦……」

  

   燈謎又稱射虎,明代風靡一時,據聞太祖皇帝朱元璋在舊都南京時,便曾在秦淮河上燃燈萬盞,親制燈謎數條,君臣同樂,傳為一時佳話。

  

   上有所好,民間自也引以為樂,文人雅士集會常以射虎助興,眼前許多攤位也都是擺了不少燈謎彩燈,不少游人正自猜謎,偶有中者,便提了花燈嬉笑而去。

  

   薛湘靈微微一笑,凝神細看花燈,果見金絲小猴之旁有一燈謎,寫著:「猴子身輕站樹梢——打一果名。」文辭頗為粗俗,倒也和圖畫相配,想來是攤主自制。

  

   薛湘靈略一思考,便知謎底,卻對著菊友笑道:「你能猜到嗎?」說著便念了一遍謎題。

  

   菊友歪著頭想了一會,道:「既然畫是小猴子,自然愛吃桃子了,我猜謎底是桃子。」

  

   薛湘靈嫣然一笑道:「我瞧你就是只小猴子,不對,再猜。」

  

   「不是桃子嗎?……那是金蕉……好像也不是……」

  

   菊友冥思苦想,一連說了幾樣果名,一半是猴子愛吃的,另一半倒是她自己愛吃的。

  

   薛湘靈提醒道:「好好想想,猴子跳離樹枝,那是什麼?」

  

   菊友撓撓頭,沉吟半晌:「猴子離開樹枝……離開樹枝……啊!我知道了!」瞬間醒悟,笑靨如花:「是荔枝!」

  

   見小姐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已經答對,當下喜滋滋的便去取燈。

  

   不料突然一只大手搶了先,伸手將花燈奪去,緊接著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說道:「咦,這個燈倒是不錯,樣式新巧,本公子要了。」說罷拋了一錠銀子丟給攤主,頗為囂張跋扈。

  

   菊友好不容易猜到,卻被人搶走,不禁心頭有氣,柳眉一豎,叫道:「我先猜到的!快還我燈!」

  

   那人眉頭一皺,撇著嘴扭過頭來,正要呵斥,但看到眼前的薛湘靈仙子般的如花俏臉,登時一驚,怔在原地。

  

   薛湘靈也是心中暗嘆一聲:好巧不巧,怎麼又碰到了這個紈絝公子虞希堯?

  

   虞希堯歪著頭不斷思考著,一手提燈,一手指著薛湘靈,口中喃喃道:「你……你……我怎麼好像在哪里見過……」

  

   此時再躲也是無用,薛湘靈當下嫣然道:「虞子高虞公子,你好。」

  

   「啊!是你!」虞希堯一拍腦門,猛然想起,高聲叫道:「你你你……你不是李純李可笑嗎,怎的又變成了女子?」

  

   仍抬著手指,指著薛湘靈連點,極為無禮。

  

   大管家薛良上前一步,皺眉不悅道:「男女授受不親,還請這位虞公子自重身份,勿要失禮。」

  

   虞希堯白眼一翻,撇了一眼薛良,揚眉道:「你這老頭又是誰?」

  

   旁邊虞府奴仆早已認得是薛良,忙湊到虞希堯耳邊,悄聲道:「公子,這老頭是薛翰林薛府的大管家薛良。」

  

   虞希堯訝然道:「你是薛良,那……那你豈不是……」頓時心中雪亮,明白了薛湘靈身份。

  

   薛湘靈乃登州才女,素聞其名,先前自己還跟薛府提過親,只是後來不知為何沒了消息,現在可算是鬧明白了,原來自己和薛小姐早已會過面。

  

   只是想到之前自己竟被其戲弄,心中頗有些不平。

  

   當下嘿嘿一笑,裝模作樣的重施一禮,一揖到地,笑道:「原來是翰林府千金薛小姐,失禮,失禮。」

  

   薛湘靈冷笑一聲,也還了一禮,心中明白虞希堯上次在望仙樓吃了虧,自然不會輕易罷休。

  

   菊友在旁央道:「虞公子你把燈還我吧,我已猜出燈謎。」

  

   虞希堯瞟了菊友一眼,提著花燈打眼一瞧,哂道:「此謎如此粗陋簡單,任誰都能解。猴子身輕站樹梢,荔枝耳。我又已先付了銀子,怎麼就是你的了?」

  

   菊友心中委屈不服,但又不敢招惹虞希堯,當下眼圈一紅,竟似要哭將出來。

  

   虞希堯扭頭衝攤主道:「你說,這燈是誰的?」

  

   攤主頗為尷尬,不知如何作答,口中唯唯道:「這……這……」手里攥著銀子,不知是不是要收下。

  

   薛湘靈冷笑一聲,道:「虞公子,先前望仙樓賭棋,公子自己說的話,不知還做不做的數?」

  

   虞希堯俊臉一紅,卻笑道:「自然是算數的。不過今夜上元佳節,虞某也有一謎,請小姐猜上一猜。」

  

   不待旁人講話,便清了清嗓子,自顧吟道:「原是竹州廉使,轉升湖廣御史,驚動五部尚書,趕退翰林學士——此謎打一物,嘿嘿,薛小姐冰雪聰慧,想必是一猜即中。」

  

   此謎底乃是紙扇,薛湘靈自然知道。虞希堯借此謎,是說自己未帶當初贏得的繪有董其昌扇面的灑金川扇。

  

   當日賭約說是見此扇虞希堯需聽從號令,不過扇子已贈於了趙祿寒,即便虞希堯不知內情,見自己未作男裝,自然也知未佩男扇了。

  

   有沒有紙扇,聽不聽號令先不說,此謎語帶譏諷,「趕退翰林學士」雲雲甚為刺耳,薛湘靈之父就曾蒙聖恩點了翰林院翰林,不由得柳眉一蹙,心中暗惱。

  

   冷哼一聲,正待反唇相譏,卻聽遠處一陣爽朗長笑之聲傳來:「子高兄,真是有緣之極,咱們又見面了!」

  

   一群皂衣奴仆擠開人群,前呼後擁,簇擁著一位俊秀青年公子踏步而來,豐神俊朗,竟又是周庭訓。

  

   周庭訓笑嘻嘻地向虞希堯作了一揖,轉頭看了薛湘靈一眼,眼中驚異迷醉神色一閃而過,施禮道:「在下周庭訓,薛小姐,哦,或者說是李公子,你好。」

  

   薛湘靈亦還了一禮,雙靨暈紅。暗道真是無巧不成書,冤家聚頭,今夜本為游樂盡興,卻忘了之前在望仙樓與此二人還有些瓜葛糾紛,竟又碰面。

  

   虞希堯一見周庭訓便一個頭兩個大,心中不愉,哂道:「我真是服了,怎麼走到哪都能碰見你,明章兄莫不是有龍陽之好,暗戀在下,時刻跟蹤不成?」

  

   周庭訓笑罵一聲道:「胡說八道。在下此來純屬好心,要提醒子高兄一聲。」

  

   「哦?」虞希堯歪嘴一笑道:「明章兄有何賜教?」

  

   周庭訓道:「適才隨家父陪徐府尊在蓬萊閣中飲宴,大宗師王提學亦在座,談及近年來府學宮中之學風,說是松懈不堪,府學生員多不上進,王提學可是大發雷霆呐,當即便要召集丹崖山上諸生在府尊大人面前考較。這不,在下奉命來請,不過子高兄神龍首尾,尋不到也未可知。」

  

   說罷朝著蓬萊閣處一努嘴,果見一身緋色官服的徐府尊正同諸人在閣樓門前談話,具是富豪鄉紳,各縣官吏,其中大宗師王提學赫然在列。

  

   大宗師便是一省督學,又稱提學官。提學官的職責是端正學風,檢查府、州、縣三級學官,以及管轄一省之內所有生員。

  

   生員個人前途命運,整個家族的未來仕途,全在提學官的一句考核評語。若是評了劣等,那麼此後再想科舉入仕那就難如登天了。故而天下學子或許有膽大不怕知府的,但沒有人不怕提學官。

  

   虞希堯在府學宮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自己什麼品性自然心知肚明,今夜上元燈節,他本也應陪著父兄在閣內赴宴,但其玩心大盛,不耐繁文縟節,又懼怕宗師提問,早就編了個借口溜之大吉了。

  

   現在聽說王提學要考試,心中發毛,只想快快開溜,旁的事也顧不上了,強笑道:「提學大人既然要召見,豈有不去之理,只不過……只不過在下尚有要事,先行告辭了,再會,再會……」

  

   說罷便想要走,菊友急道:「我的小猴子燈……」

  

   虞希堯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燈,哼了一聲,竟一把丟在地上,火苗繚繞,登時燒毀,隨即帶領奴仆揚長而去。

  

   菊友看著地上燒毀的花燈,撅著嘴甚是不樂,薛湘靈便又買了一盞給她,這才破涕為笑。

  

   薛湘靈看了一眼周庭訓,微微一笑,福身道:「多謝周公子解圍了。」

  

   周庭訓忙還一禮道:「不敢不敢,薛小姐冰雪聰明,自然不懼虞子高,在下不過偶經此處,巧遇罷了。」

  

   菊友把玩著手中新買的花燈,一邊看一邊笑道:「是巧遇嗎?我可是瞧見周公子跟了我們一路了呢。」

  

   被她當面說破,周庭訓面上一紅,略感尷尬。

  

   原來周庭訓早就瞧見薛湘靈等人,覺得甚是眼熟,頗似前日在望仙樓中遇到的神秘公子李純,又何況薛湘靈容姿俏麗,竟不覺隨後跟了一路,直到遠遠聽到到虞希堯與薛湘靈的對話,才恍然明白,佳人竟然是薛翰林的千金,登州有名的才女薛湘靈。

  

   薛湘靈心中一動,既覺有些害羞,又略感歡喜,嫣然笑道:「周公子不是奉提學大人之命尋人嗎,怎麼還不快去?」

  

   周庭訓哈哈一笑道:「今夜花燈萬盞,舉城同樂,王提學正陪著府尊大人談天說地,誰有閒心考八股,適才不過見虞子高囂張跋扈,嚇他一嚇罷了。」

  

   薛湘靈與周庭訓相視一眼,俱是大笑。隨即二人沿途觀賞彩燈,談天說地,越說越是投機,竟隱隱生出知己之感。

  

   菊友年幼貪玩,東瞧西看,早顧不上薛小姐了,周府家丁知情識趣,自然不上趕著去討嫌。

  

   只有薛良眉頭一皺,雖覺孤男寡女頗為不妥,但見二人情投意合,驀地心中一動,這幾年提親之人數不勝數,薛小姐卻一個都不滿意,眼前周公子既然能合得來,或能成好事也未可知,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便不再跟隨。

  

   二人一路談笑,轉過了彌陀寺,登高臨海,眼前便是一片汪洋。湛藍色的海面一望無垠,延伸的地平线連接夜幕,混若一體,海面之上亦是萬家燈火,這是世代居住海上的漁民漁船所放之燈,與天上的點點星子交相輝映。

  

   海風吹拂,神清氣爽。周庭訓只覺精神一振,更有佳人同游,頗感人生至樂不過如此,心神大暢,不由呵呵大笑。

  

   薛湘靈瞟了他一眼,道:「周公子何事發笑?」

  

   周庭訓笑道:「當日在望仙樓,也是你我二人智斗虞子高,小姐才情雅致,八股時文精湛,若為男子,也去那科場爭雄,我等士子豈不是都被比下去了?」

  

   薛湘靈搖頭道:「公子謬贊了,時文機要,全在見識高卓、氣派雄渾,女子學了,恐難以掌握,唯有詩這方面,我倒稍稍有些領悟。」

  

   周庭訓訝然道:「唐代以詩選材,薛小姐若生在唐代,亦當為匡君扶國之名臣。唐詩宗匠,必推李太白和杜工部,不知小姐喜歡師法哪一位呢?」

  

   薛湘靈沉吟道:「杜工部之詩錘煉精純,李太白之詩瀟灑落拓,與其學杜氏之森嚴,不如學太白之活潑。」

  

   「真乃知己也。」周庭訓連連拊掌,喜道:「小姐此言甚合我意。今夜元宵佳節,不妨也效古人,射虎為樂,不過,卻也要以詩入謎。」

  

   薛湘靈「撲哧」一笑,抿嘴道:「唉喲,提學大人尚未考試,公子倒先做起考官了。」

  

   周庭訓連說不敢,薛湘靈略一思忖,便得一謎,吟道:「階下兒童仰面時,清明妝點最堪宜。游絲一斷渾無力,莫向東風怨別離。此謎打一物。」

  

   周庭訓想了一會,已知謎底,但沒有馬上說破,故作抓耳撓腮狀,引得薛湘靈格格脆笑,這才慢慢道:「我知道了,是風箏。」

  

   薛湘靈含笑點頭,周庭訓又道:「我也出一謎:能使妖魔膽盡摧,身如束帛氣如雷。 一聲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此謎亦打一物。」

  

   薛湘靈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素手指向遠方湛藍夜空,此時恰好「轟轟轟」數聲巨響,禮炮轟鳴,千萬道煙花縱橫怒舞,在夜空中綻爆為朵朵絢麗彩菊,姹紫嫣紅,與眼前一片燈海交相輝映。

  

   隆隆轟鳴聲中,薛湘靈指著漫天綻放的煙火,大聲笑道:「那便是謎底!」

  

   周庭訓望著遠處燈火煙花迷離閃耀,眼前佳人笑靨如花,晚風吹拂,淡淡幽香繚繞鼻息,不禁痴了。

  

   薛湘靈似感受到了灼灼目光,也轉頭看向他,臉上一紅,心中一陣溫暖甜蜜之意流動。

  

   二人此時互有好感,脈脈含情,卻渾然沒有想到,風箏易斷,煙花易散,繁華似錦,卻終難逃鏡花水月。

  

   *********

  

   「嗯……嗯……嗯……啊……」

  

   一陣陣低吟浪叫聲中,薛夫人臥在柴草堆中,俯身翹臀,衣衫半裸,而王青正將褲子半退,趴在其後揮汗如雨,碩大的肉棒正一下一下的狠狠戳弄著光溜溜的陰門。

  

   山巔之處彌陀寺旁,薛湘靈正同周庭訓柔情蜜意,聯詩論文,而山下的彌陀寺舊址中,她的母親薛夫人卻被自家奴仆恣意蹂躪,浪叫連連。

  

   彌陀寺本建在山下,後來登州大水,衝毀了寺廟,逐漸廢棄。嘉靖時得本地富戶捐助,在山巔重修了寺廟,再造了佛祖金身,這個舊址便再也無人前來了。

  

   平日里均是一群乞丐偶爾在此露宿,今夜燈會,人聲鼎沸,乞丐們自然也趁此良機四處行乞,大唱蓮花落,是以這個破廟與不遠處的熙攘熱鬧相比,異常冷清僻靜。

  

   王青早就選好這里作為淫樂之所,適才上山時就拉住了薛夫人駐足,只待其余人上山,便忙不迭的將其拖入破廟,大加凌辱操弄。

  

   王青在薛夫人玉壺里一輪狠插猛刺,連連深入,龜頭直達花心,看著女人衣下露出的半只玉股,不由性起,一把扯去羅裙,把衣衫高高掀起。

  

   薛夫人周身衣服如束腰一般圍在腰間,豪乳搖曳,玉臀隨著戳弄泛起層層肉浪,受了夜里冷風一激,不禁連連抽搐,淫聲更甚。

  

   丫鬟梅香在旁看著眼前淫戲,雙頰暈紅,心潮涌動,但自己卻衣衫齊備,只是褪下了繡鞋,剝去了羅襪,將玉趾頂入了薛夫人檀口之中,令其舔弄吮吸。

  

   薛夫人淫聲中,口舌流涎,將她的玉足澆的濕漉漉的,軟軟的香舌一下一下的在腳趾縫隙中打著卷,溫軟麻癢,貝齒碰撞,偶爾磕到指甲,頓覺異樣快感從腳下流轉周身。

  

   梅香心潮春動,花溪已是潺潺,不由伸手插入裙中,輕輕摳弄。

  

   王青抱著碩大玉股狠狠抽插,看到梅香如此,不禁失笑道:「梅香姐這又是何必,脫去衣衫,大家同樂,我來助你豈不是更妙?」

  

   梅香白眼一翻,冷哼一聲,並不答話,只是將白嫩赤腳沒頭沒腦的在薛夫人臉上胡亂踩踏,將足趾上的口水塗抹的薛夫人滿頭滿臉都是。

  

   王青見她不答,也不以為意,嘿嘿一笑,猛然一把薅住了薛夫人的頭發拉起,一邊抽弄著往前推送,好似趕車一般,將薛夫人的頭拉至梅香胯間,淫笑道:「還是讓我們高貴的夫人幫你去去火吧。」

  

   梅香吃了一嚇,低頭但見薛夫人如花俏臉之上紅潮翻涌,媚眼迷離,氣如游絲,春意盎然,隨著王青在其後的抽插一顫一顫的連連點頭,口中嬌聲不斷,不由得又是鄙夷,又是興奮。

  

   欲火難耐,無處發泄,當下也不顧得許多了,掀起自己羅裙,一把將薛夫人的頭蒙了進去,腿上用力一夾,便將其卡在了雙股之間。

  

   薛夫人只覺口鼻之中腥咸之氣撲鼻而來,梅香下體的毛發騷弄著自己的臉頰,偶有幾根在鼻間游走,麻癢異常,想到自己此時正是被府中侍女丫鬟夾於胯下,更是羞愧難當,閉上眼簾輕輕伸出舌頭,舔弄著少女略顯青澀的蛤門。

  

   王青見梅香腦門上滲出絲絲細汗,眼簾半閉,睫毛顫抖,不禁心中暗笑。一邊抽弄著胯下熟女,一邊問道:「那件事梅香姐考慮到如何了,這幾日得這條母狗伺候,想必快活之極,再難舍棄了吧?」

  

   當著薛夫人的面,他倒是沒明說與梅香勾結,准備設計奸辱薛湘靈的事,怕薛夫人為母則剛,壞其好事。

  

   梅香感受著胯下香舌蠕動,軟軟的舌頭舔弄著自己花蒂,來回撥弄,周身好似電流涌動一般,麻癢難耐,玉蛤蜜汁潺潺流淌,通體舒泰,聽見王青詢問,並不睜眼,只是口中輕輕嬌喘,仰著頭膩聲吟道:「你放心,今夜……今夜自會給你一個交代……」卻沒有正面回應。

  

   王青心中冷哼一聲,暗道:臭丫頭,且由得你此時猖狂,待老子搞到了薛小妞,薛府便盡在我掌控之中,到時看我怎麼整治你,若不把你干到死,我就不是王青。

  

   心中惱恨,抬手「啪」的一下,只拍在薛夫人豐臀之上,驀地將其翻過身來,把兩只玉腿抗在肩頭,肉棒抽離,磨了幾下,猛然刺如菊穴之中。

  

   「啊……啊……」

  

   薛夫人玉壺中驟然一陣空虛,緊接著一根火燙肉棒頂如後庭腔室,頓感酸脹難忍,而梅香兩腿本夾著薛夫人的腦袋,正因其舔弄迷離,胯下之人驟然翻身,梅香重心不穩,連帶摔倒,「哎喲」一聲,一屁股就此坐到了薛夫人的臉上。

  

   這樣一來,卻成了和王青面對面相坐了。

  

   眼看著王青一臉猥褻神色,正扛著兩條玉腿一下一下戳弄著薛夫人肛門,而薛夫人則自己一邊摳弄著玉蛤,口中卻一邊舔弄梅香陰門肉蒂,牙齒輕輕咬弄著陰唇,此情此景,既覺尷尬惡心,又覺淫靡刺激,下身抽搐,竟「噗噗」幾下,就此泄了身子,花蜜四溢,流的胯下薛夫人滿頭滿臉都是,大半被其張口飲下。

  

   「哎呀——」

  

   梅香連忙兩手撐地,不顧身子尚自酥軟,連忙閃到一旁,實在是不想就這麼和王青面對面,單單只看到他那張臉心中就要作嘔。

  

   王青乜了一眼梅香,不以為意,胯下抽動速度更快,一邊抽舔,一邊嘿嘿淫笑道:「騷母狗,現在你的女兒正在不遠處,你卻背著她挨操,若被她瞧見,還會認不認你這個騷浪的母親?」

  

   薛夫人口中滿是梅香蜜液,同性少女的花蜜此時更如同催情淫藥一般,咸澀腥騷的味覺刺激著四肢百骸,腦中一陣迷離,膩聲呻吟不斷。

  

   「快說,你喜歡背著女兒挨操。」

  

   「……嗯……嗯……騷母狗……我是一只喜歡背著女兒挨操的騷母狗……」

  

   仰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梅香,秋波中異色一閃而過,低聲吟道:「……也是一只喜歡給梅香主人舔腳的母狗……」

  

   聽此淫語,王青不由精神大振,征服高貴美婦得意之感直衝腦際,抽弄數下,已至極限,精關一松,滾燙精液汩汩而出,盡數射入了薛夫人肛門菊穴之中。

  

   肉棒拔出,薛夫人的菊門已然難以閉合,一張一送的向外吐著腥臭濃液,王青仰面倒在干草堆中,連聲喘息,大呼過癮。

  

   卻不料薛夫人今夜竟然頗為主動,肥膩雪白的身子扭動,掉轉過頭,眼神妖媚的看了王青一眼,張口含住玉杵,舌尖在龜頭上來回研磨,將殘余精液連同自己的愛液、肛內異物全部吞咽而下。

  

   「啊……」

  

   王青只舒爽的魂飛天外,以往只有在自己強迫調教威脅下,薛夫人才願意拋棄自尊,淪為母畜,今夜不等自己發號施令,主動口交,卻是頭一遭,心中大為得意舒暢。

  

   梅香冷笑一聲,也爬了過去,輕輕摳弄著薛夫人的白虎玉蛤,手指輕輕插入,將王青腥臭惡心的濃精抹入尚未完全閉合的肛門之中。

  

   手指刺入菊門,只覺內里火熱,菊瓣登時緊緊箍住了自己手指,肉壁攪動,似有強大吸力一般。

  

   這成熟女人的肉體竟然好似無底洞一般,淫欲旺盛之極。

  

   薛夫人口中含弄著肉棒,漸覺變大,媚眼如絲,乜了王青一眼,驀地翻身坐起,花瓣兩分,直直地坐刺下去。

  

   「啊……夠了……夠了……」

  

   王青陰莖好似被一團烈火包容,一夜之間連射幾次,體力依然到了極限,但隨著薛夫人上下套弄,又不忍就此拔出,胸膛之上被成熟美婦櫻唇舔弄親吻,濕潤酥麻,頓覺升入仙境一般。

  

   迷迷糊糊之中,腦中兀自在想:這母狗浪婦今夜是怎麼了,怎的如此主動,欲求難滿?

  

   但眼前白花花的肥膩肉體當前,也容不得胡思亂想了,兩手握住豪乳一頓揉搓,滑膩香軟,不覺又有噴射之意。

  

   正在意奪神搖之際,頸中忽然一痛,一股腥熱之感登時順著脖頸流淌,王青猛然回神,只見梅香手中握著一根削尖的銀簪,鮮血淋漓,正自渾身顫抖。

  

   刹那間脖頸劇痛異常,「啊」的叫出聲來,一把推開兀自上下套弄扭動的薛夫人,一手捂住脖頸,不可思議的看著梅香。

  

   梅香一刺之下,未能刺死王青,也是心神大震,手忙腳亂,沒頭沒腦的又往前一刺。

  

   王青此時以有了准備,連忙翻滾躲過,口中「赫赫」作響,驚怒異常,實想不到梅香竟然選擇此時發難。

  

   想要張口喝罵,但覺喉中劇痛,略微一動,便鮮血噴濺,竟是作聲不得,連忙捂住脖頸傷口,低吼一聲,便想掙扎著站起還擊。

  

   不料一旁的薛夫人卻如水蛇一般倏的站起,死死地從身後抱住了王青,白膩香軟的碩大乳房緊貼後背,兩條羊脂玉臂緊緊將他裹住。

  

   若是放在平時,成熟半裸的美婦主動摟抱,自然心花怒放,樂不可支,早就翻過身去,摸臀捏乳,大干一番了,但此刻王青卻驚的魂飛魄散,一時之間冷汗簇簇而下。

  

   原來這幾日趁著王青不在府中,梅香左思右想,認定王青必須早早除之方可,否則日後禍患無窮。若應他所求,莫說是薛府從此要沉淪於奴仆之手,就連自己,恐怕也並不會像王青所說與他平起平坐,遲早要被過河拆橋。

  

   看到薛夫人現在淫賤浪蕩的母狗模樣,梅香實在不敢想象自己日後的下場。這幾日每次隨薛湘靈一早跟薛夫人問安之後,留下來除了凌辱調教之外,便是商議此事。

  

   但想不到薛夫人一聽,連連搖頭,唯唯諾諾,不敢答應。

  

   因王青手握把柄恐嚇,這些年來又日日以淫藥喂養,夜夜調教蹂躪,薛夫人早已心如縞素,不做他想,而身體在淫藥常年刺激之下,又漸漸沉迷肉欲,無法自拔,只想著苦熬一日算一日。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梅香自然也想過這個問題。但以王青脾性,那個所謂的「把柄」之重要,必不會告訴他人,否則以薛家財勢,前來要挾的人就不只是王青一介家奴可比的了,只要一擊必中,將其鏟除,自然功成。

  

   梅香細想明了其中道理,雖覺兵行險著,但眼下已無更好的辦法,總不能眼看著王青一介家奴從此成為薛家之主,更要去凌辱薛小姐,這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結果。

  

   當下便耐心勸說薛夫人,告之王青企圖聯合自己對薛湘靈下手的陰謀,薛夫人思忖良久,這才答應。

  

   二人隨即籌備計策,定下了上元節觀燈這日,由薛夫人大獻殷勤,耗其體力,再由梅香銀簪刺喉結果王青,在房中演練幾日,自覺可行,於是才有了適才這一幕。

  

   王青被赤裸的薛夫人死死纏住,喉中劇痛,看著梅香顫抖著向自己一步一步走來,驚怒交集,肝膽欲裂。

  

   他本以為梅香不過區區一個年幼丫鬟,只要許以好處,便自成其好事,即便不成,也沒膽量和能力奈何自己,卻沒想到竟是如此下場。

  

   此時梅香亦是心神大亂,她自小到大從未打過架,適才拼死一擊,似乎已耗盡了自己全部力氣,眼下只覺渾身發冷,周身亂顫,涕淚齊下,只想好好趴下痛哭一場。但現下機會難得,又不得不強打精神,必須果了王青。

  

   當下閉著眼睛,硬著頭皮,將手上銀簪沒頭沒腦的亂刺,只戳的王青周身鮮血淋漓,痛呼不已,但慌亂之下,失其准頭,並無一下刺中致命要害,反而不如第一擊管用。

  

   「啊——!」

  

   王青周身疼痛欲裂,心中驚憤欲狂,驀地低吼一聲,也不知從哪生出來的力氣,腰身一轉,竟然掙開了薛夫人雙臂,隨即腿上用力,猛然抬腿一腳將梅香踹倒!

  

   「梅香——!」

  

   薛夫人摔倒在地上,發出了悲苦絕望的慘叫。

  

   而梅香此時竟似乎什麼都聽不見了,臥倒在地上顫顫發抖,驚恐地看著王青紅著雙眼,滿身鮮血淋漓,口中嘶嘶作響,恍若地獄惡鬼一般,正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來。

  

   *********

  

   丹崖山巔依然煙花怒舞,鼓樂喧天,蓬萊閣兩旁的碩大花燈徐徐升空,映襯著漫天絢麗煙火,流光溢彩,蔚為壯觀,到處一片歡騰,上元燈夜已至高潮。

  

   此刻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天後宮圍牆外的那一株千年銀杏了。樹高十余丈,合圍近三丈,枝影隨著海風簌簌作響,上面懸掛著的無數七彩絲帶纏繞搖曳,隨風鼓舞,與漫天煙火彩燈交相輝映,遠遠看去,如同火樹霞光,衝天吞吐,異彩紛呈。

  

   登州臨海,多已漁業為生,漁民歷來信奉媽祖,稱其為天後娘娘,保佑出海平安,海不揚波。此樹相傳便是當年天後娘娘親手所植,在此許願極為靈驗,因此又稱許願樹。

  

   此刻樹下已是人山人海,煙火繚繞,焚香裊裊,無數男女將心願寫在花燈之上,爭先掛在樹梢。

  

   周庭訓與薛湘靈一路談笑,漫步至此,只覺人生從未有如此快樂,佳人在側,看著許願樹前眾人歡聲笑語,心中暢意無比。

  

   暗香繚繞,縈繞鼻息,周庭訓愛慕之意大盛,向薛湘靈笑道:「人言天後宮許願樹甚是靈驗,薛小姐可有心願,也去掛一盞花燈?」

  

   薛湘靈抿嘴笑道:「鬼神之說不足為信,聖人亦言敬而遠之,生死富貴,其實全在人力,焉能寄托神佛,周公子讀聖賢書,亦信鬼神耶?」

  

   周庭訓笑道:「十五月圓,花燈許願,歷來習俗如此,湊個熱鬧也是好的。」招手叫來了周府家丁,送來兩個許願花燈。

  

   周庭訓心中默念:「但願天後娘娘顯靈,許願靈驗,周某如得薛小姐為妻,死而無憾。」

  

   揮豪數下,在花燈之上寫了「願與佳人共連理」幾個蠅頭小字,命家丁掛在樹梢之上。

  

   薛湘靈在旁看了,雙靨飛紅,心中突突直跳,驚訝、羞澀、甜蜜、無措……諸多情緒涌上心頭,耳根微燙,只聽旁邊周庭訓道:「小姐也許一個願吧。」

  

   手中接過花燈,卻是心神有些慌亂,看著周庭訓充滿期待的凝視著自己,不由大羞,扭過頭去,胡亂寫了兩句「風調雨順,天下太平」,便叫人掛了上去。

  

   周庭訓見了,心中卻有些失落。

  

   薛湘靈兩頰微紅,不願在此多待,便柔聲道:「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去了。」

  

   周庭訓道:「我送小姐下山吧,晚些再陪著家嚴一同回去。」

  

   薛湘靈含羞點頭,招來了薛良菊友等人,卻都說沒有看見薛夫人和梅香、王青,想來是先回去了。

  

   一路下山,周庭訓不斷尋找話題,薛湘靈卻都默然不語,反倒是菊友不時插一句嘴,倒也不顯尷尬。

  

   行至山腳,呼聽一陣嘈雜喧鬧,行人盡皆驚呼,只見一個丫鬟模樣的人,衣衫凌亂,雲鬢散落,正呼號著向人群處奔來。

  

   「梅香!」

  

   薛湘靈不由驚呼一聲,旁邊的菊友也認出了那人便是梅香,大驚失色,不知發生了何事,連連招手,高聲叫道:「梅香姐!梅香姐!」

  

   梅香猛然聽見有人喊自己名字,抬頭一看,正是小姐一行人,不由得悲喜交加,熱淚盈眶,本已疲憊不堪的身軀似乎生出了無窮新力,沒命似的狂奔過來,連聲呼救:「小姐!快救我!」

  

   眾人聞言一驚,緊跟著又遠遠看見一個渾身血汙之人,一手扶住脖頸,鮮血淋漓,正一瘸一拐的在梅香身後追趕,身後拖著一條長長的血跡,形狀可怖之極。

  

   周庭訓眉頭一皺,冷哼一聲,喝道:「哪來的狂徒,給我拿下!」

  

   周府家丁均應了一聲,喝罵不斷,呼喝奔去。

  

   薛家的人也忙不迭的迎了上去,梅香一頭撲在小姐懷中,周身顫抖,放聲大哭。

  

   那血汙之人自然便是王青,此刻他周身劇痛,神志迷離,眼睛已被紅通通的一片遮蓋,看不清前路,喉中鮮血噴涌,順著脖頸四流,四肢百骸只覺劇痛無力,全憑一口氣支撐。

  

   待看到數個高聲喝罵的家丁朝自己奔來,心中已是一片死灰,知道此時時機錯過,心中暗恨,惡狠狠地盯了梅香一眼,扭頭逃去。

  

   薛湘靈看著懷中的梅香衣衫不整,滿臉血汙,梨花帶雨,脖頸處青淤一片,心中大震,憐惜心痛不已,柔聲撫慰。

  

   周庭訓早已褪下長袍,替梅香遮擋身軀,梅香卻只是痛聲哭號,抽泣連連,一句整話也說不出。

  

   薛良皺眉道:「發生什麼事了?夫人呢?夫人在哪?」心中焦躁,不知主母如何,若是主母有失,那可真是罪該萬死了。

  

   「夫人!」聽到薛良此言,梅香猛然抬起頭,泣道:「快去救夫人!」

  

   說罷語無倫次地指了彌陀寺殘址位置,薛府諸人均是大震,薛良忙帶人去尋薛夫人。

  

   正鬧哄哄一團,忽又喧聲一片,人群兩分,一隊差役簇擁著徐府尊快步趕至。

  

   徐府尊年僅四十,面如冠玉,相貌堂堂,頰下五柳俘須,他本與薛翰林相差不過十余歲,然大器晚成,少年時科場連連失利,薛翰林鄉試點中他之後,卻又官運亨通,數年後便做到了知府一職,升遷極快,七巧心肝,想來自有一套官場心得。

  

   今年他初知登州,本想借著上元燈會大肆操辦,結交本地鄉紳名流,提高自己聲望,適才親自下山送別宗師王提學,正待回轉蓬萊閣繼續飲宴,卻聽聞紛亂一片,不由心中惱怒。

  

   周庭訓等上前跟徐府尊見了禮,徐府尊卻只是冷哼一聲,正待相斥,薛良同幾個家丁已攙扶著薛夫人到了。

  

   徐府尊定睛一看面前美婦,面容憔悴,雲鬢微散,好在衣衫具整,認得是翰林府薛夫人,心中暗驚,連忙幾步上前行禮道:「學生見過師母,師母受驚,學生罪該萬死。」

  

   薛夫人面色蒼白,嘴角擠出一絲勉強微笑,低聲道:「全憑府尊大人做主。」不由悲從心來,兩行清淚流下,泣不成聲。

  

   徐府尊忙道:「份內之事,學生自當全力以赴。」衝一旁的薛良道:「快送師母回府安歇。」又命了幾個差役護送,將薛夫人攙扶至馬車,送回薛府。

  

   送走了薛夫人,徐府尊這才皺著眉頭,問道:「怎麼回事?何人鬧事喧嘩,行凶者何人?」

  

   薛湘靈見母親憔悴模樣,心中亦是悲痛難忍,但此時捉拿凶犯首當其要,輕拍了拍懷中兀自悲鳴的梅香,柔聲道:「梅香,怎麼回事,快稟告府尊大人。」

  

   梅香抹了抹眼淚,抬頭看了小姐一眼,只見她眼神中雖有悲切驚慌,亦有鼓勵溫柔之色,心中感動,靠在薛湘靈溫軟懷中,輕聲道:「回大人,婢子是薛翰林府丫鬟,今夜侍候夫人在山下觀燈,不想本府家丁王青圖謀不軌,見只有夫人與婢子兩個,別無其他家人,竟欺心噬主,將夫人與婢子劫至彌陀舊寺,意圖劫掠財物,還……還要……」已然泣不成聲。

  

   眾人轟然,正當此時,周府幾個家丁也罵罵咧咧回來了,向周庭訓回道:「回公子,那凶徒被我們痛打一頓,卻不想瘋魔了一般,一身蠻力,我等拉他不住,竟然投身跳海了。」

  

   周庭訓臉上一黑,自覺失了顏面,喝罵道:「廢物,連個人都捉不到。」

  

   周府幾個家丁面面相覷,俱低下頭,不敢回聲。

  

   徐府尊皺眉道:「此等噬主奸徒必不能輕易放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本府自會張貼布告,即刻捉拿。」

  

   當下差了人去搜捕,又找了薛府中人回府衙做記,畫影圖形。

  

   好言寬慰了薛湘靈、梅香諸人,忙碌好一陣,今夜燈會自然也是不歡而散。

  

   月上中天,湛藍色的夜空依然煙花轟鳴,彩燈招展,絢麗紛繁,由於上元不禁夜,街道上依然人聲鼎沸,歡聲笑語,而薛府之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薛湘靈陪著母親說了一會話,寬慰勸勉了一陣,母女對泣,待母親睡下,這才離開薛夫人的別院。

  

   梅香此時蜷縮在自己的小床上,裹著厚厚的棉被,臉上帶著未干的淚痕,心中又是後怕,又是慶幸,回來有一陣子了,卻仍是手腳冰涼,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

  

   當破廟中王青一步一步走來時,滿頭鮮血,面目猙獰,直如地獄惡鬼,自己心中一片死灰,只待閉目等死。

  

   王青粗大的手掌扼住自己喉嚨,不斷用力,胸中氣息一窒,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耳中模模糊糊只聽見王青的怒罵、薛夫人的哭嚎,但奇怪的是,自己卻是腦中一片空白,害怕、驚懼、恐怖、無措……諸多情緒似乎均已消失不見了,心中有的只是一片平靜。

  

   為了薛小姐,為了這個溫暖的家,自己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只可恨錯估了自己的實力,以為憑自己和薛夫人二人合力能成其事,卻沒想男女體力差異如此之大,到頭來竟是如此下場。

  

   心中一片清明,但眼淚卻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眼前浮現出薛湘靈如花笑靨,心中一陣絞痛,隨著王青手指用力,呼吸漸緊,香舌微吐,神志逐漸不清,閉目等死。

  

   驀地只聽王青一聲怒吼,喉中一松,清涼空氣瞬間灌入,頓時清醒。喘息聲中,耳邊只聽薛夫人連聲叫道:「快逃……快逃……」

  

   當下連忙爬起,也不顧整理衣衫,回眸深深凝視了一眼兀自趴倒在地的薛夫人,沒命似的奔出了廟門……

  

   梅香將頭蒙在棉被之中,緊緊咬住嘴唇,心亂如麻。

  

   王青這廝投海,不知下場如何,若是摔死自然萬事大吉,但若讓他逃走,恐後患無窮,自己要如何應對?薛家的命運亦會如何?

  

   心中焦躁悲苦,越想越是心驚後怕,不知後事如何處置。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啪啪」幾聲,門扉輕扣幾下,知是薛小姐前來,精神微振,連忙在臉上抹了一把,將枕頭扶高,半坐而起,輕聲道:「是小姐嗎?快請進,請進。」

  

   薛湘靈看著床前梅香滿面憔悴,面色蒼白如紙,心痛感激之情油然而生,蓮步輕移,來到梅香床前,靠著床邊坐了,拉著她的手柔聲安慰了一陣。

  

   紅燭閃爍,映照在薛小姐如花俏臉之上,更顯清麗溫柔,恍若仙子。

  

   耳聽得薛小姐柔聲勸慰,不由泛起一陣甜蜜感動,強笑道:「小姐,今天梅香該死,讓夫人受驚,也讓小姐擔心了,我……我心里實在是……」

  

   緊緊握住薛湘靈纖纖素手,聲音有些哽咽。

  

   薛湘靈嘆了一口氣,拉著她的手,柔聲道:「今天梅香很勇敢,夫人若沒有梅香保護,後果實在不堪設想……我……我真的很感激你。」

  

   梅香看著眼前的薛小姐,心潮澎湃,柔情萬千,心中暖流涌動,溫柔甜蜜之情猶如怒潮般將她卷溺,難以呼吸。妙目中流露出堅毅之色,堅聲道:「我……我要永遠和小姐在一起!」

  

   驀地一把抱住薛湘靈,暖玉溫香入懷,輕輕貼上了她飽滿的櫻唇。

  

   舌尖頂開貝齒,尋找到溫軟香舌,好似瘋魔一般,貪婪地吸吮著薛小姐口中蜜液,手中越摟越緊,仿佛要把她和自己融為一體。

  

   薛湘靈心中大驚,周身一震,不斷掙扎扭動,但梅香卻好像用盡了所有力氣一般,死死抱住不肯松手,同性之間的親吻索取讓她既覺驚慌失措,又覺慌亂迷醉。

  

   而梅香心中卻是一片說不清、道不明歡愉:終於……不論如何,自己終於在王青的魔爪下守護了她……

  

   這幾日來的擔驚受怕,恐懼憂慮此時已通通化為無邊欲火,如同烈火般焚燒著五髒六腑,情難自已。牙齒輕輕咬動著薛小姐濕潤的舌尖,手掌緩緩地撫弄著她的顫抖的椒乳,漸覺神志一片迷離。

  

   「啪!」

  

   一聲脆響,梅香登時清醒,臉龐火辣辣的一片。

  

   薛湘靈連忙退後幾步,眼神中流轉出憤怒、驚訝、羞澀諸多神色,雙靨酡紅,柳眉微蹙,身體似在輕輕顫抖,低聲怒道:「你……你……」

  

   梅香捂著火辣刺痛的臉頰,柔情欲火登時化作冰冷悲切,心中一陣絞痛,盯著薛湘靈妙目一言不語,睫毛掀動,兩行淚水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chapter:第五章]

  

   「嗯……嗯……啊……啊……」

  

   薛府別院之中,梅香趴在薛夫人精赤白膩的身上連抓帶咬,只痛的薛夫人不斷低聲呻吟慘叫,來回扭曲,帶動的牙床幔帳簌簌搖晃,波翻浪涌。

  

   而梅香卻始終眼神冰冷,隱隱中又似透露出一絲淒涼決絕,手上用力揉捏這薛夫人白膩柔膚,口中撕咬著碩大雪乳,留下了一條條、一道道血紅色的印記,極為耀目。

  

   自從那夜之後,梅香和薛湘靈的關系就變得極為尷尬,雖為主仆,日夜在一起,但卻幾乎沒怎麼說過話,就連眼神目光偶爾碰到一起,二人也是不約而同地迅速轉頭躲開。

  

   梅香心中淒苦萬分,那天自己經歷了一番生死纏斗,好似從鬼門關上轉了一圈,從撞破王青奸計開始,自己多日以來不斷思索應對之策,終日惶惶不安,如同驚弓之鳥,再到上元之夜的拼死一擊,王青扼住自己咽喉時的絕望,絕處逢生遇見小姐時的驚喜歡愉,最終一切都在那夜薛湘靈柔聲細語中,徹底化作無邊的欲火與愛意。

  

   但這一切的一切,卻只能深藏在心底,不能告知薛小姐。

  

   梅香心中矛盾異常,她好想不顧一切對薛湘靈說出自己為了她付出了多少,好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真相都告訴她,但話到了嘴邊,卻如鯁在喉,什麼都說不出來。

  

   那衝破內心與道德束縛的一吻,以及薛湘靈絕然的一記耳光,讓她感到無比自卑悔恨,感到自己是多麼的肮髒與低微,薛小姐似乎距離自己變得好遙遠,用盡全力伸出手去也碰不到、摸不著。

  

   手上驀地狠狠擰了一把薛夫人下體光溜溜的白虎陰唇,不待其呼痛,張口便咬住了她的下唇,牙齒逐漸用力,眼淚卻在眼眶中滴溜溜地打著轉。

  

   「你為什麼這麼賤……都是因為你這個賤人……都是因為你……」

  

   「唔……唔……對不起……是我不好……」

  

   薛夫人痛徹心扉,仿佛四肢百骸都要散架一般,面對這個年齡比自己女兒還要小的侍女丫鬟,心中只是感到無限的恐懼與害怕,耳邊聽得她的質問,不敢不答,口中只是唯唯稱是。

  

   以往王青奸辱蹂躪自己,一半是為了滿足他自己的獸欲,一半是為了羞辱自己,雖然每次都覺得屈辱異常,但王青那滾燙碩大的肉棒也可以充實填滿自己的欲望。

  

   但在梅香這里,似乎只剩下了虐待與仇恨,她纖細的手指每次都要把自己折騰到奄奄一息,她冰冷的眼神似乎能夠看透自己內心深處的懦弱,在她略顯青澀的肉體之下,如同墜入冰窟,心中只剩了膽怯與恐懼,以及那一絲絲自己也不曾察覺到的快意。

  

   「啪!」「啪!」

  

   梅香騎在薛夫人身上,好似報復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抽打著她的如花俏臉,只打的兩頰如血,自己的手掌震的生疼,心中這才稍感快意。

  

   看著身下薛夫人淚眼汪汪,滿面紅雲,嘴唇微微顫抖,想叫又不敢叫的模樣,心中不禁閃過一絲歉意,冷哼一聲,伸手將其拉起,坐於其深後,一手輕輕揉捏著她的豪乳,一手慢慢摳挖著她的陰門,玩弄著那如嬰指般充血的蜜核。

  

   剛從暴風驟雨般凌虐中緩過來的薛夫人,忽被如此溫柔愛撫,耳邊被梅香櫻唇輕吻吹氣,嬌軀感受著她火熱的青春軀體,不由得興奮的周身發抖,驀地雙腿一緊,蜜汁噴濺而出。

  

   梅香手指來回捻動著滑膩黏稠的花液,沉默良久,忽的嘆了口氣,將臉靠在薛夫人的雪背上,輕聲道:「夫人,以後我們該怎麼辦呢?」

  

   薛夫人一怔,恍然回神,竟似乎對「夫人」這個稱謂甚感陌生。

  

   徐府尊早已在整個登州張貼通緝布告,差役傾巢而出,惡奴噬主之事實乃罪大惡極,所有人都恨之入骨,整個府衙都誓要拿到王青,但王青似乎人間蒸發,再無一絲一毫消息。

  

   「或許……或許他已經葬身大海也未可知。」

  

   冰冷纖細的手指依然在身上不斷游走摸索,但薛夫人心中卻感到一絲寒意,惴惴不安,講出來的這番話,連自己都不是特別相信。

  

   梅香依然把臉貼在她後背上,合上妙目,不斷思索,卻始終也沒能想出什麼好辦法,又是輕嘆一聲,柔聲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王青到底拿住了你什麼把柄,讓你這麼怕他?現今咱們都在一條船上,說出來,也好早做防備。」

  

   薛夫人周身一緊,驀地僵住,心中登時激蕩鼓舞,一時不知如何張口。

  

   過了半晌,方遲疑道:「是……是一本書,呂大人當年刊印的那本閨范,連帶還有幾封信……」

  

   「那是什麼?」梅香疑道:「哪位呂大人?」

  

   薛夫人輕輕掙開了梅香的雙臂,轉過身來,盯著她的眼睛,正色道:「梅香,我同你說了這些,你切記不要傳與他人,我們薛家的命運……連同我們娘倆的姓命,就全在你的手上了……」眼神甚是堅毅。

  

   梅香心神一振,這一瞬間,仿佛日間那個肅穆威嚴的薛夫人再次回來了,事關薛家以及小姐命運,當下心中一動,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決定嚴守秘密。

  

   薛夫人盯著梅香的眼看了半晌,見其毫無適才的鄙夷、輕視、淫褻,知其心中重視可靠,稍感寬心,當下輕嘆一聲,慢慢述說了起來。

  

   原來當今聖上萬歷皇帝久無皇子,偶然間臨幸了宮女王氏,誕下龍子朱常洛,王氏因此母憑子貴,封為恭妃。

  

   但萬歷卻始終嫌棄王氏宮女出身,連帶對朱常洛也疏遠不喜,恰好沒多久萬歷寵愛的鄭貴妃亦誕下皇子朱常洵,便有心立其為皇儲,將來扶持鄭貴妃執掌後宮。

  

   此一石激起千層浪,廢長立幼,自古取亂根源,群臣紛紛上書反對,由此開啟了曠日持久的國本之爭。因為立太子之事一拖再拖,十幾年來各方爭鋒,明末黨爭也由此拉開序幕,齊黨、楚黨、浙黨等紛紛走上政治舞台,朝堂之上互相攻訐,一片混亂。

  

   時有山西按察使呂坤,采集歷代烈女賢婦事跡編成《閨范圖說》一書,後鄭貴妃將自己增補進去重刻發行,瞬間在朝堂之上引起風波,正當皇親外戚與朝臣吵得不可開交之時,一匿名之人為《閨范》作序,歷數古來廢長立幼之事,這下便炸開了鍋,無數官員遭貶,呂坤也因此致仕。

  

   萬歷皇帝對此輕描淡寫處理,不久之後朱常洛立為太子,朱常洵封為福王,此事才告一段落。但福王一直留京並未就藩,故而仍不斷有傳言,鄭貴妃及國舅鄭國泰要廢掉太子,扶福王登位,而皇帝態度曖昧,太子處境依然岌岌可危。

  

   薛翰林堅持長幼有序,國本不可動搖,自然是力保太子,堅定站在太子一邊。不久之後,內閣大學士沈一貫秘會薛翰林等太子一黨,策劃由薛翰林重為《閨范》一書做跋,矛頭直指福王與鄭國泰,內閣與朝臣相互助力,借由輿論穩固太子位置。

  

   沈一貫時任內閣首輔,希望借此行動扳倒次輔獨霸內閣,薛翰林等太子一系則希望福王就藩,國本正位,兩邊一拍即合,當即行動。而實際散發《閨范》新跋之人,則找到了京師一無賴生員皦生光,此人還是當時跟在薛翰林身邊的家奴王青聯絡到的。

  

   果不其然,此事一出,震驚朝野,皇帝嚴令搜查,官員紛紛遭貶,錦衣衛大肆搜捕,無數人頭落地,整個朝堂風雲激震。

  

   最終皦生光被斬首,次輔朱賡被開除內閣,鄭氏外戚亦得以收斂,太子暫且得以保全,而沈閣老和薛翰林置身事外,可以說謀劃相當成功。

  

   薛翰林擔心長留京中引火燒身,不久之後便稱病致仕,回到登州,而其隨身攜帶的,正有沈閣老與其謀劃通信密箋。按理說此事凶險,不應落筆著墨,但薛翰林提防沈一貫過河拆橋,因此秘藏書信,互為掣肘。

  

   這些事關朝廷高層紛爭,黨派利益糾葛,薛夫人一介女流也並不是多麼明了,但當王青將不知如何盜得的書信拿出時,薛翰林的筆跡自己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想到當年京中血雨腥風,鄭貴妃、鄭國泰依然虎視眈眈,薛夫人膽戰心驚,自然明白若是此信公之於眾,薛家必將會面臨滅頂之災。

  

   別說這麼多條人命,這麼多官員仕途夭折要薛家負責,單就妄議國柄、誹謗皇親,皇帝這一關過不去,鄭國舅、沈閣老這一關亦是難過,必會招致瘋狂報復。

  

   薛夫人所知亦有限,講的不清不楚,但梅香聽了還是驚的目瞪口呆,心中激震不已。想不到事情如此復雜,牽連如此之廣,甚至連皇帝、太子、首輔亦有瓜葛,這些事已經完全不是她一個年幼丫鬟可以理解接受的了。

  

   薛夫人苦笑道:「現在你可明白了,為何我要委曲求全,受王青的擺布?我……我實在是為了這個家,為了闔府上下的性命安危……這些爺們之間的國家大事,咱們女流之輩不懂,也不明白,可他們惹了禍,受苦的還是我們女人……」連連抹淚。

  

   梅香拉著薛夫人的手,五味雜陳,想要安慰,卻不知說什麼才好。

  

   她原以為王青掌握的無非是一些田產、貪腐,甚至可能是房中私密之事,這些只要扯破臉皮,上下使一些銀子,憑借徐府尊這一層關系,也勉強可以化解,但現在來看,只要透露出任何一點風聲,都會立馬招致禍患,成為整個朝廷高層的公敵。

  

   看著薛夫人淚眼婆娑,面色慘白的模樣,梅香暗嘆一聲,柔聲道:「王青已然失蹤,現在也無法可想,能做的,也只是搜查一下他的住處、鄉下老宅,看看是否將書信藏匿其中,其他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薛夫人低聲道:「嗯,這些要快快去做,否則王青折返取走那就萬事皆休了。我……我行動不便,梅香,這些事……這些事全要靠你了……」

  

   見梅香點頭,心中不由有些歉然,又有些感激,當下輕輕頷首,主動在梅香唇上獻上一吻,柔聲道:「湘兒那……也請你不要露了風,過一段日子就是她的大喜之日,我不想她為此擔驚受怕……」

  

   前幾日周庭訓遣人來提親,薛湘靈滿面羞紅,已然默許。上元之夜薛周二人暢談,頗有知己之感,又兼王青噬主後,周庭訓頻頻遣人寬慰,送了不少禮物,早已芳心暗許。

  

   薛湘靈沒有意見,薛家其他人自然歡天喜地。周家高門大第,和翰林府甚是般配,周庭訓又是一表人才,文采不凡,二人天作之合,實屬良配。

  

   周家一早便來下了文書,納了彩,定下了六月十八日將薛湘靈接入周府成親。這段時間以來,周家忙著起新宅,薛家忙著采辦嫁妝,訂制吉服,人人臉上喜氣洋洋,唯有梅香心中酸楚不已,嫉恨有之,委屈有之,自憐自卑亦有之。

  

   窸窸窣窣,梅香整好衣衫,便要回去。自從王青離府之後,薛夫人雖然對自己所求皆是迎奉,但再也沒有叫過自己一聲「主人」,自己在薛家的地位越來越顯得尷尬多余。

  

   「她們母女二人,已經不需要我了。」

  

   梅香暗嘆一聲,悲從心來,彷徨不已。

  

   「梅香姐!」

  

   耳畔聽有人喊了一聲,回頭一看,原來是菊友,正抱著兩個彩瓶,眉花眼笑。

  

   「夫人又留下你吩咐什麼事呢,怎麼忙了這麼久?」菊友笑道:「要不我跟夫人商量下,咱兩換換班得了,我去侍候小姐,嘻嘻,我倒是願意和小姐一塊玩呢。」

  

   梅香臉上一紅,啐道:「小丫頭胡說八道,換班哪有這麼容易,夫人又有什麼事吩咐了,無非就是囑咐小姐的婚事罷了……對了,你拿的是什麼?」

  

   菊友把彩瓶朝前一杵,努嘴道:「胡媽媽采買的花瓶,要給小姐配嫁妝的,不過怕她不中意,讓我先拿給夫人看看樣。」

  

   想到房內薛夫人赤身露體正自臥床,梅香心中突的一跳,忙道:「還是我拿去給小姐親自看看吧,小姐的脾性你也知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夫人看了也是無用。」

  

   菊友「撲哧」一笑:「我也是這般心思,可笑胡媽媽膽小,不敢去招惹小姐怕挨罵,喏,梅香姐你拿去吧,也省得我跑一趟,嘻嘻。」

  

   梅香啐了一聲:「你就知道偷懶。」伸手結果彩瓶抱了,告別了菊友,朝薛湘靈閨閣走去。

  

   來到門前,不由得放緩了腳步,這幾日來主仆二人相對無言,實不知要如何張口。

  

   透過窗格,看到薛湘靈正手托香腮,拿著一本書百無聊賴的翻閱,梅香心中不禁暗嘆一聲,這一切全都是這些書所害,《閨范》本為貞潔烈女作傳,現在卻成了致使薛夫人墮落淫蕩、薛府忠義之家蒙難的禍根。

  

   輕輕推門進入,將彩瓶放至桌上,站在一旁一時不知如何。

  

   薛湘靈抬眼看了一眼桌上彩瓶,又看到梅香一臉心事重重,娥眉緊鎖,不由得一陣憐惜羞愧。

  

   卷起書本放在一旁,柔聲道:「梅香,你還在生氣嗎?」

  

   梅香搖了搖頭,咬著嘴唇低聲道:「沒有……沒有……我怎麼敢……」

  

   薛湘靈拉著梅香的手,讓她坐在幾前,嘆了口氣,柔聲道:「其實是我對不住你,那天你拼死護住了夫人,我……我卻這樣對你,實在是對不起。」

  

   「小姐……是我不好才對,我不應該……」想到那夜心神激蕩下衝破束縛的一吻,不由得面紅耳赤,羞憤不已。

  

   薛湘靈玉指輕抬,止住了梅香,雙靨倏的一紅,柔聲道:「你我二人自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這幾日我時時自思,夫人和我平日里總有一些做的不對的地方,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們姐妹無話不談,不愉快的事過去就好,我始終把你當作最要好的妹妹。」

  

   梅香低頭揉搓著衣角,囁嚅道:「我……我心里也是把小姐當做姐姐,適才碰到菊友,她還說想和我換班……」說到「姐姐」一詞,眼圈一紅,心中酸楚難耐。

  

   薛湘靈「啪」的一下,輕拍了梅香的手,道:「別聽她胡說八道,我不會放你走的,我還要等你送我出閣呢……是不是還在生氣,那你打還我。」俏臉輕揚,妙目微閉,似真要她打還一般。

  

   梅香看著眼前薛湘靈如花俏臉,肌膚勝雪,睫毛微顫,忍俊不禁,輕輕用手拂了一下,破涕為笑道:「好啦,我已經報仇啦,咱們誰也不欠誰。」

  

   薛湘靈睜開妙目,笑道:「你倒好心,現在不打還,以後你可沒機會了。」

  

   梅香心中雖還有些許失落,但想到十年來二人相處點滴往事,姐妹之情還是占了上風,不敢再做非分之想,只是心中仍然隱隱有些不甘。

  

   薛湘靈看了一眼桌上的彩瓶,道:「這瓶兒是菊友拿來的嗎?」

  

   「嗯。」梅香點頭道:「是胡媽媽采買的,說要先給小姐看看樣兒,說是還有個名兒,叫『平安富貴』。」

  

   薛湘靈撇撇嘴道:「這瓶兒還算過得去。這幾日她們買來的東西就沒一樣稱心的,前兒看她們買來的手巾,那才叫真真的氣人,大喜之日,竟買的素白白的手巾兒,也不知是怎麼想的。」

  

   那手巾梅香卻是沒見,想來是她在薛夫人處時送來的,聽到大喜之日竟然送來白手巾,不禁失笑道:「想來是昏了頭了,薛大爺前幾天說要找鎖麟囊,找了半天也沒合樣的,不知買到沒有。」

  

   鎖麟囊亦稱百寶囊,山東地區嫁女時有送錦囊的習俗,內藏珠玉,外繡麒麟,寓意「麒麟送子」。

  

   明末以來,蘇州樣式時新天下,各地競相模仿。登州臨海,蘇州府多有貨商走海路經此銷貨,將蘇繡販往朝鮮、日本,故而蘇樣亦在登州大為時興,嘉靖以來鎖麟囊多以蘇樣為多。

  

   「喏,就這個。」薛湘靈從桌上拿出,噘嘴道:「你瞧上面繡的,牛不像牛,龍又不像龍,我還要薛大爺再去換呢。」

  

   梅香「撲哧」一笑,道:「小姐飽讀詩書,怎麼連麒麟也不認得了?這是在祝小姐早生貴子,夫人說了,等出閣那天,還要把咱們家那顆夜明珠放進去呢。」

  

   薛湘靈兩靨飛紅,將鎖麟囊朝桌上一丟,啐道:「我就是瞧不順眼。」

  

   梅香笑道:「您可就可憐可憐薛大爺吧。還缺什麼,我去給辦,包你滿意。」

  

   「真的?」薛湘靈妙目中狡黠神色一身而過,笑道:「好呀,還缺新鞋,你去換來。」

  

   「好。」

  

   「鞋面花樣兒要鴛鴦戲水的。」

  

   「好。」

  

   「鴛鴦一個要飛的,一個要游的。」

  

   「……好。」

  

   「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

  

   「……」

  

   「鴛鴦要分五色,蓮瓣要用朱砂。」

  

   「哎喲……您還是自己去挑吧,可沒這麼難伺候的。」

  

   薛湘靈格格一笑,嫣然道:「你不是包滿意嗎?」

  

   二女吵吵鬧鬧,嬉笑一番,不歡之情煙消雲散,和好如初。

  

   *********

  

   眨眼月余,六月十八吉時已至。

  

   自打進了六月以來,接連下了幾日的雨,整個登州府城的青石路板上濕漉漉的一片,可喜今日雨停,但空中依然烏雲密布,灰蒙蒙一片,空氣中潮潤難耐。

  

   由於吉時數月前早已請人測過定下,兩家也互換了生辰,給各方鄉紳下了帖子,再想改日也是千難萬難了,趁著清晨雨住,薛家便忙著送薛湘靈出閣。

  

   大紅織金刺繡彩轎已經停在薛府院門前,左右兩側各有一面大銅鏡,外刻飛禽祥瑞走獸,鏡面須發可見,用以辟邪。

  

   大管家薛良正指揮著家丁將早已准備好的嫁妝一件件的擺放至花架之中,數十個腳夫、家仆用紅綢將其籠起來,穿上竹杠,准備抬往鄉間周家老宅。

  

   本地習俗,成親需至男方祖宅,拜過了歷代祖宗牌位與高堂父母,再送至新起的新宅,而後還要行回門禮,嬌客攜禮至女方家,一來一往,禮數甚是繁瑣。

  

   薛湘靈閨房內,兩個中年女子正給薛湘靈梳髻絞面,這種事需已生育過男丁的良家貴婦來做,以盼新娘也如她們一樣早生貴子,新娘還要梳那種高達五寸的大髻,以珠結瓔珞蓋額。

  

   梅香望著眼前正自絞面的薛湘靈,紅妝瓔珞,容姿俏麗,恍若神仙妃子,心中不由替她高興,又有些不舍。

  

   小姐已經出閣,到了那邊,自有周家的丫鬟仆婦伺候,自己雖與小姐情同姐妹,但一切還是要按著周家的規矩來做,無法時刻相伴,雖然新姑爺周庭訓好說話,或能允許自己跟隨,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回想起十余年來二人生活點滴,不由暗暗嘆息。

  

   正自胡思亂想,菊友一跳一跳地跑了進來,童稚笑臉紅撲撲一片,喜笑顏開道:「小姐,薛大爺說彩禮嫁妝已經齊備,恭請小姐出閣!」

  

   話音剛落,就聽窗外鑼鼓喧天,鞭炮轟鳴,噼啪之聲轟然炸響。

  

   兩名中年貴婦忙將大紅錦繡蓋頭覆蓋到薛湘靈頭上,菊友、梅香攙扶著薛湘靈來到府院門前。

  

   薛夫人早已在門前等候,見女兒髻帶珠箍、額垂瓔珞,婚衣鮮艷,來到自己面前深深施禮,連忙扶住,母女對泣。

  

   薛湘靈看了看母親,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生活十余年的薛府,心中思緒萬千,不舍之情油然而生,眼淚頓時止不住地落下,嗚咽道:「母親……」

  

   見她要哭將出來,身旁的貴婦連忙勸道:「莫流淚,莫流淚,眼淚一出脂粉就汙了。」

  

   薛夫人拉著薛湘靈纖纖玉手,看著女兒一身大紅新妝,身姿窈窕,粉面含春,回想起其幼時點滴往事,心中亦是一片歡喜不舍之情,柔聲囑咐道:「到了那邊萬事要聽公婆的話,早晚多請安,勿要偷懶,謹言少語,要與姑嫂和睦……」

  

   薛湘靈含淚點頭,薛夫人輕拍了下她的手,破涕為笑道:「去吧,只可惜你父早喪,瞧不見咱們湘兒出嫁這一日了。」

  

   梅香便攙扶著薛湘靈邁步跨入喜轎,一步三回首,耳聽得旁邊的送親儐相用力一敲手中銅鑼,「當當」作響,鞭炮聲登時炸響轟鳴。

  

   送親隊伍抬起裹了紅綢的嫁妝彩擔,人人新衣紅帽,笑逐顏開,大管家薛良與送親儐相打頭開道,貼身丫鬟梅香隨在轎旁,隆隆鑼鼓聲中,隊伍徐徐向外涌出。

  

   薛湘靈輕輕拉開轎簾,回眸深深凝視了一眼兀自站在門前送行的母親,歡愉、羞澀、緊張、不舍……諸多情緒紛至而來,心神激蕩之下,卻沒有注意到,在眾多歡聲笑語的親友之中,有數雙冷峻的眼神正盯著自己,行動鬼祟,眨眼間便沒於人群,消失不見。

  

   送親隊伍一路吹吹打打,穿街過巷,引得街道兩旁小兒競相追逐嬉鬧,口中大呼「新娘子!新娘子!」

  

   登州城人人得知是翰林府送親,見送親隊伍衣衫鮮亮,精神抖擻,隨行嫁妝排的如同長龍一般不見首尾,皆是羨艷不已,交口稱贊。

  

   等過了府學宮,穿過了十王廟,從城南的朝天門出來,這便算是出了登州府城了,距離周府祖宅尚有數十里之遙。

  

   出了城行不多時,忽然空中烏雲翻滾,狂風怒舞,只吹打的道路兩旁樹椏簌簌作響,雲中雷聲隱隱,頭晌午時便擔心今日吉時落雨,想不到才剛一出城,竟真的要下了。

  

   抬轎的家丁均皺眉道:「壞了,這鬼天氣,怕是又要落雨了。」

  

   漫天彤雲密布,朔風怒舞,黑雲壓頂,只吹打的喜轎搖擺,似感到點點雨絲,梅香在旁扶穩喜轎,忙道:「呀,這可怎麼辦?」

  

   一家丁道:「得趕緊找個地方躲雨,一會子雨下來了,就算人受得了,轎子和後面的喜禮也吃不住,打濕了可麻煩了。」

  

   梅香柳眉一蹙,不悅道:「這雨可真討厭,別再誤了吉時。」

  

   正說話間,便聽薛良在隊首大聲喊道:「一會要落雨了,前面不遠處便是春秋亭,大伙先去那邊暫且避雨。」

  

   眾人皆稱善,連忙快步向春秋亭趕去。

  

   明代官道旁多修建有官驛,呼之為亭,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長亭,以供來往官差休息換馬、傳遞各地公文之用。

  

   官驛本來只有公差才可以使用,但到了萬歷朝時,已然是民間往來客商用的更多了,驛站差役更是多達數十萬人,財政消耗極大,朝廷多次想要裁撤,均因牽連眾多不能成行。

  

   這些官驛本無正式名稱,諸如「春秋亭」這般雅稱,則是由往來打尖休息的文人墨客所起,約定俗成。

  

   眾人一路快步,便見眼前不遠處便是春秋亭,主樓高不過區區一層,鈎檐飛角,紅牆黑瓦,兩旁延伸出兩道長廊,中為天井,屋後廊側為馬廄,一輛青黑色的馬車正停靠在內,亭內廊下俱是人頭涌動,黑壓壓一片,似有不少人亦在其中避雨。

  

   到得樓外,果見一行人早已先一步來至亭中,亭內停放著小小的一個喜轎,竟也是一行送親隊伍。

  

   梅香訝然道:「這可巧了,想不到今兒個還有其他家成親,正讓咱們給撞見了。」

  

   頭先來到春秋亭的一行人,見又來了嗚嗚泱泱的一群人,紛紛皺眉,忙道:「滿了滿了,站不下人了。」

  

   「擠一擠吧,我們這也是送親的,連帶轎子、彩禮一大堆東西,一會下雨了不好弄。」

  

   翰林府薛家素來豪闊,聲名在外,良田萬頃,送親腳夫亦感驕傲,薛府家丁平素里自覺能在翰林府當差高人一等,這會子哪顧得上旁人,只管推開眾人,將薛湘靈的喜轎抬著往里送。

  

   薛湘靈的喜轎在先前的轎子旁一放,兩台轎子便占了近半空間,再加之眾多花架彩禮堆在牆邊,頓時把人都擠到了廊下。

  

   頭先那群人見新來的這伙人衣衫抖擻,喜轎高大鮮亮,彩禮豪奢,知是高門大戶,豪闊之家,招惹不起,自是敢怒不敢言,紛紛嘟囔著讓於廊下。

  

   正鬧哄哄一片,忽聽雷聲炸起,狂風怒號,一道閃電轟然劃過,大雨傾盆,如亂箭攢集一般,劈頭蓋臉地打落而下。

  

   雨滴灑落在亭前青石板鋪成的路面上,飛花碎玉,點點雨滴順著屋檐不住滴落,將站在廊邊的眾人衣衫打濕了一片。

  

   梅香望著窗外瓢潑大雨,心中煩悶,蹙眉道:「這雨可要下到什麼時候,那邊可都等著呢。」

  

   薛良道:「盛夏多暴雨,不過來得快去的也快,我看不多時就能停,再等等吧。」

  

   梅香聽了便不再多語,四下一掃,見那伙送親隊伍甚是朴素,就連喜轎亦是簡朴。她自打五六歲起便住在翰林府,雖為丫鬟,做的是伺候人的事,但也算見慣了奢華,此刻兩家一對比,心中便隱隱有些瞧不起。

  

   忽見轎旁立著一人甚是眼熟,定睛一看,卻是認得,竟是先前在望仙樓中遇到的老童生趙祿寒,眼下正愁眉苦臉,低著頭與轎內新婦低聲說著什麼。

  

   當日望仙樓中梅香亦扮做男裝,現在這麼久過去,一時間趙祿寒尚未認出她來,不過也不敢多瞧,當下輕輕移步來到薛湘靈轎前,隔著轎簾悄聲對薛湘靈說了。

  

   薛湘靈訝然道:「可有這麼巧的事,之前記得聽他說有一幼女,不想今日竟在此碰到,也算是有緣了。」

  

   梅香吃吃笑道:「想來他還不知那『李公子』是何人呢。」

  

   薛湘靈輕聲道:「不知最好,勿要生事,先前咱們扮了男裝胡鬧,這會子讓他認出來,又要多事。」

  

   梅香點頭稱是,二女正悄聲說話,那邊轎中卻傳來了輕輕的啜泣聲。

  

   梅香奇道:「這可真是奇了,大喜之日,歡喜還來不及,怎的又哭起來了?」

  

   薛湘靈在轎中點頭道:「想來是有什麼難處。」

  

   輕聲招來薛良,柔聲道:「薛大爺,你且去問問,那邊是怎麼了,怎的良辰吉日而作悲切之聲?」

  

   梅香忙道:「小姐,她自哭她的,咱們避咱們的雨,雨過天晴,各自散去,管這些閒事做什麼?更何況只是一面之緣而已,又沒有什麼交情。」

  

   薛湘靈在轎中啐道:「胡說,且不說咱們認識他了,就算是旁人,也當問個清楚,能幫就幫一把,憐貧濟困方為是,哪能袖手旁觀。」

  

   梅香不再言語,看著薛良走過去與趙祿寒作揖敘話,心中頗感別扭與不喜——就是因為這個窮酸趙祿寒,小姐這才得罪了紈絝公子虞希堯,搞的好不麻煩,又因為他結識了周庭訓,成其姻緣,令梅香頗感嫉恨,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不多時薛良已然問清緣由,來到薛湘靈轎前回話道:「小姐,那人名叫趙祿寒,轎中之人是他的女兒,只因家境貧寒,出嫁無有妝奩,今日碰到咱們,貧富相遇,兩下一比,觸景生情,故而啼哭。」

  

   梅香撇撇嘴道:「說來說去,原來還是沒錢呀。前兒在望仙樓,小姐不是把那把什麼董玄宰的扇子送他了嗎?那扇兒好歹也值個百八十兩的,怎麼又來哭窮?」

  

   她自己因薛小姐出嫁,心中酸溜溜的嫉恨,此時恨屋及烏,說話頗為尖酸刻薄。

  

   「什麼扇子?你認識他?」薛良疑道。

  

   「沒什麼,沒什麼。」梅香慌忙否認,岔夸話題,恨恨道:「哼,別說咱們小姐把妝奩分給他,就是單單把這鎖麟囊給他,也夠他活一輩子的了。」

  

   薛良搖搖頭,不以為然,怫然道:「胡說八道,鎖麟囊怎麼能送人。」

  

   卻不想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薛湘靈在轎中聽了這話,心中頗為感慨。

  

   自己這月余來為了辦置妝奩之事,也不知發了多少脾氣,使了多少性子,總覺得這不合適那不滿意,弄的府中上下戰戰兢兢,生怕來見自己,卻不想世上還有人因缺少妝奩,大喜之日為此啼哭,不覺心中甚是羞慚。

  

   同為新婦,自然清楚,陪嫁妝奩不足,到了男方家中要受人瞧不起,自進門便低人一頭,以後的日子之難受,那也可想而知了。

  

   更何況這趙祿寒之前還有過一面之緣,這老童生一生郁郁不得志,但言談亦覺灑落可喜,頗覺投趣,心中驀地一動,便柔聲道:「即是如此,便將囊兒送他又如何?」

  

   薛良、梅香具是吃了一驚,梅香忙道:「小姐,我剛才是說笑呢,鎖麟囊怎能送人?小姐要是可憐他,給他點銀子打發了便是了,這鎖麟囊萬萬送不得,夫人還指著它抱外孫子呢!」

  

   薛良也在旁忙附和道:「是啊,麒麟送子,全靠這鎖麟囊,小姐把這給人了,豈不是不妥?」

  

   就聽轎中薛湘靈輕笑一聲道:「積善積德才能得福得貴,什麼麒麟送子,不過是一句吉祥話兒罷了,我才不信呢。這囊兒中雖說珠玉不少,但對咱們家來說失之不過如大樹飄一葉,太倉減一粟,卻能救人於危難,如此功德,豈能不為?」

  

   說罷轎簾掀起,塗了丹蔻的白嫩玉手伸出,將鎖麟囊遞出,柔聲道:「梅香,你去給他送去。」

  

   梅香眉頭一皺,急道:「我才不去呢,小姐也要三思,可別莽撞。」

  

   薛湘靈輕哼一聲,對薛良道:「薛大爺,你去。」

  

   薛良不便拂逆,嘆了一口氣,接過鎖麟囊轉身而去。

  

   梅香噘嘴道:「小姐你就是愛多管閒事,叫夫人和周公子知道了,可不知要要嘮叨多久。」

  

   眼見得那邊薛良正同趙祿寒敘禮,來回謙讓,趙祿寒起先推讓,而後接過連連致謝作揖,探頭向這邊望來,似是要來跟薛湘靈當面致謝。

  

   梅香心中煩悶,不願與他見面,便道:「小姐,那趙老頭好像要過來了,我怕她認出來麻煩,我到後面去躲一躲。」

  

   薛湘靈輕輕應了一聲,亦覺讓其認出自己就是當日的李純頗為不便,就不再多語。

  

   梅香看著趙祿寒白眼一翻,腹誹幾句,轉身向驛站後院走去。

  

   後院雖然人也不少,但卻不如前院那般人擠人了,四下打量,瞧衣衫打扮,似乎後院的這些人跟趙家送親的並非一路,想來是過路避雨的,也不甚放在心上。

  

   望著屋檐連綿墜落的雨絲,打落在青石路板上,淅淅瀝瀝作響,雨似乎愈下愈大,不見停的意思。

  

   梅香心中煩悶,望著院中怔怔出神。

  

   正胡思亂想之際,驀地一只大手從身後伸過,登時死死的按住了她的口鼻。梅香只覺一股大力將其向後攬去,後背重重的撞在了一個人結實的胸膛之上,那粗壯的大手好似鐵鉗一般,死死的扣住自己的口鼻,呼吸頓時一窒。

  

   這一下只驚的梅香肝膽俱裂,想要張口呼救,卻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只是在喉頭「嗚嗚」作響。

  

   梅香拼命搖頭,余光望處,卻只見後院廊下站著的那些人擠做一團,堪堪將前院擋住——這些人竟是一伙的!

  

   腰間寒光一閃,冷鋒逼人,一把閃亮匕首抵在了她的腰間,耳畔只聽得一個嘶啞陰冷的聲音低聲道:「想活命就別出聲。」

  

   *********

  

   天空烏雲密布,焦雷炸響,狂風怒號,暴雨如同瀑布一般從天灑落,院中混沌森寒,幡幔狂舞,春秋亭中眾人或寂寂無聲,望著窗外發呆,或低聲交談,卻沒有人注意到,那輛青黑色的馬車已然悄悄從後院駛出,而後院避雨的那伙人,亦如幽靈一般消失不見。

  

   馬車顛簸,暴雨打落在馬車棚頂,劈啪作響,梅香蜷縮在車廂角落,驚恐的看著眼前的身影,戰戰兢兢,周身直如篩糠一般。

  

   那人抹了一把頭上雨水,陰鷙眼神掃了一眼梅香,嘿然道:「梅香姐,怎麼,不認得我了麼?」

  

   「是你……你……你是……你是王青!」

  

   來人正是失蹤多日的王青,梅香早已認出,只是心中一萬個不願相信。

  

   這幾個月來,整個登州府衙傾巢出動,簡直快將登州周邊翻遍了天,也找不到他人,卻不想恰好在薛小姐出閣當日碰到。

  

   亦或許是他專程選中今日前來尋仇也未可知。

  

   當日上元之夜,彌陀寺中自己拼死一擊,未能將其刺死,心中就隱隱猜到了會是這個下場,只是事到臨頭,卻感到波翻浪涌,死活不願相信面對。

  

   一道閃電轟然劃過,刺目白光透過車廂窗格射入,只見王青滿臉獰笑,脖頸處當日留下的疤痕赫然醒目,恐怖異常,而他手中卻滴溜溜地轉動著明晃晃的匕首,有意無意的來回把玩。

  

   「梅香姐認得我就好,幾月不見,可是想的我好苦。」

  

   梅香周身亂顫,不住向角落蜷縮,顫聲道:「你……你怎敢還來此,徐府尊已經發下榜文要拿你……你……你不逃命去,還回來做什麼……」

  

   王青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輕蔑的冷哼一聲,在梅香身前半蹲下來,伸手輕輕撫弄著她濕漉漉的秀發,只驚的梅香連聲驚呼,不斷閃躲。

  

   「你說我想做什麼?梅香姐,你可好狠的心,這些日子在薛家想來是過的舒服逍遙的很了,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了?」聲音嘶啞異常,好似夜梟低鳴,聽起來頗為刺耳難受。

  

   「我……我……你……你還活著……」

  

   梅香妙目中流轉出驚恐無助神色,只覺王青那粗大有力的手掌在自己耳鬢撫弄,如同毒蛇巨蟒,汗毛紛紛乍起,驚的說不出一句整話來。

  

   王青得意的看著眼前無助少女,似是對梅香驚懼表現甚為滿意,此時大仇即將得報,心中暢意無比,眉飛色舞,嘿然道:「我當然還活著,那夜我也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幸而得人救助,也是老子洪福齊天,這才大難不死。」

  

   手指輕輕劃過少女飽滿櫻唇,感受著她身體輕輕的抖動,續道:「原來救了老子的這伙人,是羅教中人,他媽的,早聽過羅教的人個個食菜拜彌勒,卻不想教中能人不少,連老子脖子上這個大窟窿也能醫得,也是老子命不該絕。」

  

   目中精光一閃,手指驀地掐住梅香白嫩脖頸,猛然用力,梅香只覺喉中一窒,登時呼吸滯堵,粉面一片桃紅,香舌微吐,雙腳不由自主的亂蹬。

  

   看著眼前少女眼角翻白,青筋暴起,王青冷笑連連,松開掐住脖頸的手,一把抓起梅香雲鬢,將其拉到自己面前,貼著臉笑吟吟的看著梅香,仿佛觀察待宰殺的獵物一般。

  

   王青那粗重渾濁的氣息吹在臉上,惡心難耐,陰毒冷峻的眼神盯著自己,更覺心驚恐懼。梅香心中暗嘆一聲,知王青無論如何不會放過自己,眼神低垂,顫聲泣道:「你……你想來找我報仇,那就盡管來吧,我……我……」

  

   想到即將命喪其手,卻是在薛小姐出閣之日,心中驚懼酸楚之情涌現,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閉目等死。

  

   王青冷笑道:「光找你一個人,那如何能解我之恨,今日我要讓薛家闔府上下,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打眼掃了一眼窗外,輕聲道:「想來此時此刻,官府的人並不是在忙著捉拿我這個噬主惡奴,反而是要去薛家擒拿你們這一干逆賊了。」

  

   「你……!」

  

   梅香大驚失色,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你把那些書冊交給了官府?」

  

   王青眼神中訝然神色一閃而過:「哦?薛家那騷母狗也告訴你了?不錯,我早就和你說過,只要老子想,就可以讓你們薛家個個不得好死,你們自求死路,這可怪不得我。」

  

   伸出舌尖重重的舔了一口梅香濕潤的耳垂,淫聲道:「那薛小妞今日的婚怕是要到牢里去結了,但與她洞房花燭、春風一度的,卻不見得是新郎官,哈哈,哈哈!」

  

   聽了此話,梅香只覺腦中轟然炸響,思緒停滯,一片空白。

  

   自己費盡心力,擔驚受怕過了這幾個月,竟然還是無法挽救,而此時自己深處險地,自保亦是無法可想,這段時日以來的努力都仿佛鏡花水月,此時顯得如此可笑可憐。

  

   梅香怔怔的看著面前王青那恐怖扭曲的臉,眼神中流露出淒涼決然的神色,驀地喉頭咕咕作響,似乎生出無窮之力,猛然一頭撞向王青!

  

   王青猝不及防,被她一頭撞到,還沒來得及驚詫,就覺梅香反身騎在自己身上,素手扼住了自己喉頭,似是要做拼死反抗。

  

   王青連忙拿手去掰梅香扼住自己脖頸的手指,但覺梅香似是用盡了全身之力,一時竟然掰扯不開,情急之下,右手猛然揮拳打到梅香太陽穴上,只聽「嘭」的一聲,伴隨著梅香低聲慘叫,重重的摔倒委頓在地。

  

   「咳……咳……」

  

   王青撫住喉嚨,連聲咳嗽,大口喘息幾聲,眼神陰鷙地瞥了一眼梅香,恨恨道:「你他媽的臭丫頭,給臉不要臉,死到臨頭還不知好歹,老子他媽的現在就辦了你!」

  

   伸手薅住梅香頭發,抬手猛然一掌打在她的粉面之上,這一掌只打的梅香口鼻鮮血直流,眼冒金星。

  

   梅香早已頭腦昏昏沉沉,閉目不語,口中滿是鮮血,腥咸難忍,涕淚氣流,四肢百骸渾然無力,只由得他擺布。

  

   王青粗暴的扯開梅香被雨水打濕的衣衫,羊脂玉臂在昏暗的車廂內分外醒目,王青淫笑一聲,探手伸入內衣之中,青澀玉兔在握,觸感柔軟滑膩。

  

   口鼻中聞得眼前少女淡淡體香,伴隨著脂粉氣息、鮮血的腥味,復仇得逞的快感如同電流般流轉全身,周身火熱,興奮之情難以言表,胯下陽具瞬間暴漲,當下再也難以忍受,暴喝一聲,一口咬在了梅香粉嫩香肩之上。

  

   馬車在暴雨中顛簸行駛,車廂上下震動,梅香只覺五髒六腑不住翻騰,刺痛、恐懼、絕望、悲傷之情充斥,此時周身衣衫已被盡王青剝去,白嫩赤裸的嬌軀遍布血紅咬痕,不住的輕輕顫抖。

  

   王青三下五除二褪下濕漉漉的長褲,肉棒如同虬龍一般昂然挺立,青黑色的血管盤根錯節,用手將梅香玉腿兩分,碩大肉棒便抵在青澀玉蛤之上。

  

   王青手捏住梅香俏臉,陰鷙一笑,淫聲道:「今兒個薛小妞大喜,你倒是排到頭前了,可要記得好好感謝老子。」

  

   火燙的陽具緩緩頂入,將密閉的肉縫擠得張開,肉壁層層疊疊,四面八方的包裹擠壓著渾圓的龜頭,前進不過寸許,肉棒便停了下來,似是觸到一層阻隔。

  

   王青知梅香仍是處子之身,心中一喜,暗道:「臭丫頭在老子脖子上戳了個窟窿,現在老子在你的臭逼里也戳個窟窿,這就叫兩不相欠。」

  

   看著眼前的梅香峨眉緊鎖,貝齒緊緊咬住下唇,眼淚四流,甚感快意,大喝一聲,陽具登時衝破阻滯,直直的插入到底。

  

   「啊……!」

  

   梅香絕望地嘶喊,一股撕裂的劇痛從肉穴瞬間擴張至全身,四肢陡然僵硬,只覺得下體火熱,心灰若死。

  

   正當花齡,每逢深夜無人之時,她也曾偶爾幾次幻想過自己破身成婦的時刻,那時只覺羞澀興奮,如同小鹿亂撞,然而此時此刻真正面臨的時候,卻是想不到如此屈辱。

  

   她沒有反抗,似無心也無力反抗,緊閉雙目,四肢百骸如同失去了骨頭一般,任由惡人揉捏擺布,心中酸楚異常,心灰若死。

  

   龜頭連續抽送,艱難的來回頂入,下下直達花心,王青淫笑連連,手中揉捏著並不算太大的雪乳,用力掐著雞頭軟肉,下體感受著鮮血潤滑,處子破瓜的滋味雖不如熟婦,卻有著難以言表的征服快感。

  

   「啊……啊……啊……啊……」

  

   抽弄數下,蛤中受到肉棒刺激,漸漸分泌出潺潺汁液,這一下更是暢通無阻,梅香來回扭動著身軀,下體酸痛難耐,忍不住低吟出來。

  

   王青酣暢淋漓,揮汗如雨,淫聲道:「小婊子,老子這才干了幾下,你就受不了了?你伺候薛家那老母狗時的神氣呢,怎麼不拿出來了?」

  

   層疊肉壁包裹,伴隨著馬車上下顛簸,此番奇景王青亦是第一次,抽弄數下,精關一松,高喊一聲,雙臂死死抱住梅香嬌嫩玉體,精液汩汩而出,瞬間灌滿了已被戳弄不堪的肉穴。

  

   風勢漸止,果然是六月雨,來去迅速,在最後一聲雷鳴之後,雨勢慢慢收攏,但天空依然陰雲密布,見不到一絲一縷陽光。

  

   *********

  

   周家老宅之中搭了碩大喜棚,大紅色的燈籠處處高懸,鼓樂歡鳴,人聲鼎沸,適才的暴雨似乎絲毫不能阻礙熱鬧。

  

   正中的空場中搭了戲台,暴雨才剛一停,青衣粉旦便忙不迭的登台開演,此時正在上演的是《西廂記》,低吟淺唱,正是張生鶯鶯粉牆來相會,丫鬟紅娘穿針搭线,喜慶異常。

  

   十數擔箱籠彩禮上貼著紅底金线的喜字,由薛家奴仆挑進了周府,爆竹點燃,噼里啪啦的炸響。

  

   而後遠遠處,薛湘靈的喜轎正緩緩移來,周家的幾個親戚小童歡天喜地的吵鬧著迎上,紛紛叫嚷著:「新婚大喜,多子多福!」

  

   這是周家安排的迎親喜童,個個圓潤白淨,好似年畫里跳出來一般,活潑可愛,熱的眾轎夫哈哈大笑。

  

   大管家薛良勉強擠出微笑,伸手掏出幾串紅繩串起的銅錢,每個喜童分了一串,掛在脖頸之上。

  

   自春秋亭避雨,送別了趙家的送親隊伍之後,便找不到了丫鬟梅香,薛家的眾仆役將春秋亭驛站翻了個遍,仍是尋不到人,也不知這小丫頭跑到哪里去了。

  

   梅香是薛小姐的貼身丫鬟,地位非比尋常,與薛小姐的感情最深,眾人無不心急如焚,但此時頭等大事卻是送親,不可錯過吉時,適才避雨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再若耽擱怕是要誤事。

  

   不得已薛良只能留了幾個人尋找,自己大隊人先去周家再說,若還是尋不到,那只能去府衙找徐府尊報失了。

  

   喜轎緩緩行至周家府門之外,鞭炮轟鳴,鑼鼓喧天,少了梅香,只能臨時安排其他丫鬟攙扶著薛湘靈步出喜轎。

  

   邁火盆,司儀唱禮,周庭訓身著一身正紅嬌客喜衣,胸帶花紅,笑吟吟地牽著薛湘靈挨個與親友敘禮。

  

   在唱禮的儐相引導下,周庭訓與薛湘靈喝了合卺酒,手牽手步入正堂,廳堂正中有「福祿壽」三星像,鼓樂聲中,薛周二人向外拜天,向內拜福祿壽三星。

  

   周庭訓的父母在丫鬟仆役的攙扶之下攜手走出,坐在福祿壽三星像下,周庭訓前者薛湘靈拜見高堂,周母喜得眉花眼笑,拉著薛湘靈的手低聲祝福,將一對金絲玉鐲帶在了她的手腕之上。

  

   十二個喜童早得吩咐,簇擁著周薛二人來至廳外,儐相昂首高呼:「夫妻對拜——」

  

   待二人拜過之後,人群頓時喜笑顏開,高聲祝福,鼓樂齊鳴,戲台上絲竹悠揚,好戲上演。

  

   正待喜慶之時,忽然府外喧聲一片,一堆差役簇擁著徐府尊推門而入,眾差役一路推搡,將賓客擠的人仰馬翻。

  

   周庭訓大吃一驚,徐府尊作為登州父母官,他的帖子自然早就下到,卻並無回帖,本以為是他初知登州,故作清廉以避嫌,卻不想此時竟然帶著差役趕到,心中登時涌現出不祥之感。

  

   再細看來人,除了徐府尊以及差役之外,竟然還有數名侍衛,當先一人跟在徐府尊身側,身著飛魚服,腰挎繡春刀,神情飛揚跋扈,竟是一名錦衣衛千戶。

  

   當下連忙上前行禮作揖,不待他張口說話,身旁侍衛便粗暴的將其一把推開,不許靠近。

  

   眾人面面相覷,鴉雀無聲。而眾多差役、侍衛身後,五花大綁的薛夫人正雲鬢散落,神情呆滯,口中不住喃喃低語。

  

   「是梅香……是梅香……她……她出賣了我……」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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