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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冰港/《每個維多利亞人都要學的第一課》

閻麟方舟 閻麟 3106 2023-11-18 13:47

  到處都是的白色,永遠停不下的濕冷,一望無際的天空,總是在聊聽不懂的話題的學者。

   坐在總督府辦公室里,總督沒有面對布置整潔卻沒有半份文件的辦公桌,轉椅正對著本該在身後的玻璃牆,左手邊的櫃子上安裝了通電的熱水壺和半自動茶桌,右手邊的小桌擺著已經開封的茶葉罐還有塞滿半籃餅干的點心籃。

   “天真藍……”總督仿佛完全無力的癱在椅子上,一邊低語一邊放任以痴呆的表情看著雪原,“雪真白……”在冰港的日子只會不斷重復這一切,他的精神也變得越來越頹廢。

   除了偶爾活動一下,沒有太多意識的把冷開水倒進茶杯里喝幾口,他幾乎沒有任何正常活動,就這麼坐在原位發呆,從陽光冒出地平线再到月光即將落下,這個菲林人連有沒有在睡覺都不是很明確,平時就在半夢半醒的度日。

   牆上的日歷只被撕了一半,剩下的部分沒有任何動過的痕跡,本來打算替換的日歷也積在櫃子里放了很久,在這遙遠的被遺忘的土地,時間恐怕是最不值錢的東西了,如果不是還有衰老和生命體的一切正常反應,這種寒冷能把時間都凍結就真是個事實了。

   作為特殊的變化,走廊傳來的腳步聲讓總督從精神混沌中醒了過來,用幾秒在腦袋里推算生理構造再核實背下來的人員名單,閒著列了任何可能的候補,拿衣服在空氣中的摩擦聲和腳步聲背後的重心來判斷對方渾身都帶了什麼,把結果一一記下,為自己泡了壺茶,等人到之前先托著臉擺出不知情、在打發時間的動作,免得對方心情不好給他增加麻煩。

   靜等了三分鍾,水都燒開了,茶已經泡完,想了想還是多點情調,還是托著臉,但把茶杯端到一旁,做出看著遠方沉思、品茶的樣子,又過了半分鍾,腳步聲正好到了門口。

   “Hola!”沒有任何停下來思考的嘗試,只是刻意的和在走廊里正經走路的動作區分開,很夸張的要跳舞一樣的大跨步和轉身,在她的鞋尖第五次落地的時候,發出了標准的古敘拉古語,“Come te la passi?”腳步就這麼停了下來,裝模作樣的一只手按著胸口又一只手朝這里伸了過來,眼睛特意閉起了一只,完美的健康又帶點瘋的搭訕。

   “good afternoon,”雖然想繼續裝作高雅的品茶,但有點茶癮犯了,總督說著也不忘“嘶——”一口茶杯,仿佛沒有茶香就連話都說不利索,“Lappland…doctor?or professor?”忍不住放棄了古語,“有什麼事會把你從敘拉古吹來這種冰天雪地的破地方呢?還穿著那身跟海灘度假一樣涼快的衣服。”

   “這種態度就沒勁了——”確認沒有什麼好反應,拉普蘭德也不再裝了,躺在牆邊沙發上,把鞋隨便踢掉,“我來政治避難也很合邏輯嘛,現在全世界都打起來了,沒什麼地方是安全的……”像大多數敘拉古人一樣,她說著還不忘伸手在空中打手勢,讓總督滿腦子都是她用毫無意義的手勢發來的亂七八糟的潛台詞。

   在總督都感到有點煩的時候,她總算開始拋出點自己的想法,“比起我來這里搞什麼,你真的不打算歸國嗎?”拉普蘭德翻了翻身,用手撐住自己的下巴,看著總督的背影,“維多利亞鬧飢荒了,可能是沒能力聯系你,也可能是不覺得你們這里派得上多大用場,但也失聯挺久了吧?”她的潛台詞與總督預想的某條別無二致。

   為了不讓話題變得太跳躍,總督還是說了常用的話來預警,“在這種與你無關的情勢發生後,你上這兒來找我考察維多利亞人的精神結構嗎?”

   “不用試探我,”她撓了撓腹部的源石結晶周圍,防止下意識撓破了,不過皮膚還是有點腫了起來,“我就學這個的,想什麼說什麼吧。”

   “他們的狀態不是普通的意識形態問題,維多利亞人的腦子里已經裝了特別的零件。”沒有保守太多秘密的打算,總督只是抽空把茶滿上,“就拿一個通俗的說法,維多利亞人看什麼都是蠻夷,這就證明了它在起作用。”

   “就只有蠻夷?我也認識維多利亞人,沒什麼太奇怪的習俗吧?”拉普蘭德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課堂也就那樣,問題不是很大。”

   總督的大量飲茶讓話題停頓了一會,嘴才終於心滿意足的離開了茶杯,“因為蠻夷會拉屎。”

   “……啊?”不是疑惑於這有多荒謬,也不是驚訝於這代表什麼,單純是無法輕易概括的某種下意識反應。

   “蠻夷總是肮髒的,就像下水道的老鼠,出門就可以看到他們群居在那里。”與內容不同的是,總督的聲音在輕靈中帶有沉穩,整個辦公室也相當簡單整潔,他本人更是比男人要英俊又超越女人的美,“他們買不到東西,短視又愚蠢,他們不會正經洗澡,渾身都是壞疽還有蛆,那些玩意會傳染礦石病,他們就和野生動物一樣互相亂倫輪奸強暴,光是呼吸一種空氣就會讓人得肺炎。”拉普蘭德的呼吸都沉重了起來,“那些蠻夷生活在方方面面,在神聖的大維多利亞…不,應該是大不列顛尼亞(純種不列顛民族之地),像瘟疫那樣到處都是,在更遠的地方就更是了,所以才有無限的人來投靠維多利亞、來入籍、來成為公民企圖洗去瘟疫,我們的殖民管制只是在幫他們中的人站起來,用血來洗干淨那些連骨頭里都流膿的畜生。”

   辦公室的空氣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嘶——”聲仍在持續,這直到拉普蘭德重新對維多利亞人的思想做完總結為止。

   “它到底是怎麼在高學歷人群上起作用的?”白狼要求把這個現象伸展開。

   總督還是看著雪地,心里盤算著之後怎麼改自己腹稿中的修辭會讓對話更顯優雅,“它從來不是在愚民,對維多利亞人來說,越是研修維多利亞最出名的軍事,那就越是會接觸實踐課,其中最高材生的會有額外課程和獎金,這里開始轉向殖民總督培養。”再次喝了幾口茶,把茶杯放下,拿起曲奇,“最重要的一課就是把人帶去見見那些賤民、見見那些土著,他們會反復向你確認一件事——”曲奇在空中擺了擺,“那真的是人嗎?眼前那種發臭的東西,那種被打幾拳就吐出綠水拉出蛆的東西,那種分文不值卻還用肮髒的自己來抱住你的腿發出卑鄙的求饒聲祈禱施舍的東西,那種充滿了偷竊、暴力、愚昧、功利、肮髒、下賤、畜生的色欲的東西,一會自稱不信神又背地里拜神祈禱天上掉餡餅,被你指出來矛盾之處就該說自己在搞習俗在拜先祖,無時不刻都隨便換主子又覺得自己的隨便等於信仰的垃圾……”

  

   曲奇被捏碎了,落在地上發出輕響。

   抽屜里微微露出來的呼吸器吸引了視线,寒冷又無情的呼吸聲和無限的蔑視在世間如冰般燃燒。

  

   “那是誰讓他們這麼垃圾的呢?”拉普蘭德表現出了刻意迷惑的樣子,話語中不帶任何惡意的自言自語,“就算他們是垃圾,他們渾身髒兮兮的,又不是雜草,哪怕是雜草也早該系統性滅絕了吧?況且即便如此,也要去【愛】他們,這才是基督的教導誒——”

   “我知道你的意思,”驅散了心頭的惡念,總督沒有點破她與公社的關系,畢竟她的身份只是學者,他再拿了一塊曲奇,在空中搖了搖,“不過我不會被影響只是因為我很優秀,不被維多利亞體系嚴重腐蝕的,大多都只是不接受太多官方教育的,還有像我和一個愛打響指的女人一樣的優秀人士。”咬了一口曲奇,“我是足夠優秀,以至於我覺得它很蠢,但我如今的人格基礎有不少來自它的影響,所以我控制不住。至於她就不一樣了,雖然她和我是同期的,我們之間的‘思想’有決定性不同,恐怕一開始她就不在乎蠻夷與否,她的眼里只有奴隸和比較能打的奴隸。”

   拉普蘭德已經盤腿坐了起來,煞有介事的點頭附和,“這麼看來維多利亞體系的對抗方法還真是多種多樣啊!”

   “是啊。”總督把曲奇吃完,坐直了身子,一邊拿起紅茶,一邊快速把呼吸器塞進了櫃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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