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夜篇

　　 我竟然希望自己的妹妹失去笑容。

　　 “日菜是天才啊，姐姐完全比不上呢。”

　　 “紗夜要多多加油哦，日菜多麼厲害啊。”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我曾希望自己從來沒有聽到過那些傷人的話語，就不會把自己拉近泥潭。但是，現在我又感到慶幸，要是沒有那些話，我現在不知道是沉浸在哪個美夢里渾渾噩噩。

　　 我可以證明，日菜做不到的，我可以做到，端莊，嚴謹，日菜可以做到的，我會比她更加優秀。沒有天賦的我，只要能夠做到就可以讓他們閉嘴。

　　 多麼可愛的妹妹，為何現在看到她只有憎惡。

　　 初中時整理抽屜，在最後一層看到了一本塵封的筆記本。我打開來看，一眼就知道里面是什麼內容了，一股惡心泛上心來。

　　 我直接將它塞回到那層抽屜，重新鎖起。那是我和日菜共同寫下的日記，充滿了以前兩人的回憶。但是現在我只要一看到就渾身不舒服，從這時起我就明白，我討厭著日菜，有關她的東西都不想觸碰。

　　 但是我們是家人，而我是長女，討厭自己的雙胞胎妹妹什麼的是絕對不可以的。還要陪她玩，陪她笑，陪她做各種各樣的事不就會更顯得我什麼都做不到嗎？不行啊，感覺好難受。

　　 沒有什麼做不到的，區區和睦相處。這樣想著，但只有上了高中之後才逐漸緩和，誰叫她擅自進入我的房間。

　　 但是，在我拒絕她之後，看到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我居然感到一絲愉悅，我真是變態啊我。居然對自己的妹妹這樣子，而且是長著相似面容的對方，希望自己的強大能夠打垮她之類的想法，我真是罪惡啊。

　　 不過，日菜真的就是一個小孩子，就像去逛游樂園的時候，沒有我看著果然不行，不知道會被什麼人搭訕，對著危險的生物還是直衝上去，要是我不上去幫她擋著，都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意外。

　　 有一次日菜不知道從那里了解來的一個實驗，直接在後院自己動手做起來。我注意到了，一眼看出那些是硝胺和其他易燃物，而她似乎已經做出了一個模型。沒細想，我直接就跑到她身邊了，正好看到她正要點燃類似導火线的東西。

　　 “日菜！”

　　 該慶幸自己動作快呢，還是那個東西燃起較慢，我把日菜抱到一邊，就聽到輕微的“砰”的一聲。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大爆炸聲，

　　 “咦？”

　　 我放開她，回頭看去，連爆炸都算不上。

　　 “這是？”

　　 “姐姐，這是火箭發射實驗哦。”

　　 日菜很驕傲的叉著腰，完全沒有危機意識。

　　 我一看就火大，“你啊，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要是發生意外怎麼辦？”

　　 “對不起，姐姐。”日菜臉上的笑容褪去，緊張的看著我，我只是大口的呼吸，胸口很難受。

　　 “不要給我道歉，給你自己考慮。”

　　 “但是，姐姐剛剛保護我了。”

　　 “不要給我添麻煩，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知道自己的話語有多傷人，但就是這樣才可以讓我舒服些。

　　 即使這樣，她還是不厭其煩的對我說“最喜歡姐姐了。”

　　 我身上的重擔完全不給我喘息的機會。

　　 我沒有像她那樣的笑容，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燦爛揚起的，那個能讓人身心愉快的笑容。

　　 那簡直就是神的恩賜，是神的女兒才能擁有的笑容，任何人都可以看到，只有一個人可以擁有。我無法否認，在小時候我是多麼喜歡她的笑容。就算到現在，我無法直視她的笑容。

　　 上了高中之後，兩人不在同一中學讓我大松了口氣，專心我的學習，比任何人都要嚴格要求自己。也多歸於此，跟日菜碰面的機會也少了，我那張牙舞爪的荊棘也減少了些。

　　 日菜還是一樣粘著我，真是厲害啊，明明都對她那樣的態度了。看到她那樣的笑容，我心里的罪惡就更深一層，因為我逐漸明白，日菜什麼錯都沒有，錯的人是我。

　　 很不巧的，日菜來約我的時候，莉莎已經和我約好要出去了。不過日菜朋友那麼多，應該沒事吧？和莉莎一起出去逛了新開的飾品店，里面的飾品都挺可愛的，正好看到一款適合日菜的吊墜，就買了下來。

　　 “紗夜，另一款不買嗎？”莉莎問著，她是一個搭配高手，她的建議值得一聽。

　　 “並不需要兩個同樣款式的。”

　　 我拒絕。

　　 即使我的態度如此惡劣，她還是那麼的真誠的對我說，“最喜歡姐姐了。”

　　 回來時日菜還沒有在家，我整理自己的學習筆記，一邊等著她。沒想到她給了我那麼大的驚喜，同一款款式，只是顏色不同，這就是奇妙的雙子嗎？

　　 我只是感到生氣，兩人都選到了同一款，我不喜歡日菜和我要相同的東西，面容就算了，其他的東西就沒必要了。

　　 我因為憤怒而做出的不適宜的舉動，應該給了她很大的傷害，只是我仍在踟躕不前，我現在不想要任何改變。

　　 把那條吊墜跟那本筆記本鎖在一起，一件事又結束了。

　　 之後，我才注意到自己做得有多過分。我以為跟日菜見面的機會減少只是偶然，知道看到她故意躲著我，我才明白，自己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

　　 明明應該松了一口氣的不是嗎？我走過旁邊緊閉的房門，回到自己的房間。

　　 像往常一樣開始准備學習，攤開的學習筆記本和教材，手上拿著筆。我卻只能干坐著，完全看不進書，這是何等的失態。我想不到自己現在滿腦子都是日菜的事。

　　 洗好澡先回房間一趟，我弄干頭發要前往浴室整理衣物，卻看到日菜正在里面，看著我的衣服。等等，那些好像不是簡單的衣物，我下意識的躲起來，探出頭看著她。

　　 感覺長高了，頭發長了些，胸部是不是大了？她在看什麼？

　　 我仔細看去，發現那不是自己的貼身衣物嗎？她看那個干嘛？

　　 我害羞起來，沒有什麼奇怪的吧，只是普通的款式，啊，糟糕，今天穿的是鮮艷的紅色，會不會覺得。。。啊，好羞恥。我感覺臉上燙燙的。

　　 不行，我得去。。。

　　 這麼想著，我再也藏不住，沒想到日菜也剛好走出來，兩人就那樣照面了。日菜不自然的跟我打招呼，這個孩子太純真了，臉色都紅了。“姐姐，我，我先上去了。”

　　 “嗯。”太羞恥了，滿腦子都是日菜看到了自己貼身衣物的事，我也不自然起來。

　　 “我，喜歡看姐姐出浴的樣子，非常的漂亮。”有一天日菜突然這麼說，那是上了高三之後的事吧，學業加重，呆在家的時間就少了。

　　 “每每看到姐姐那個樣子，就會心跳加速，撲通撲通的，有時想起姐姐的事又高興又難過，這是為什麼呢？我明明很喜歡姐姐。”

　　 這個說法簡直就像是告白一樣，這個孩子太直接了，她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嗎？

　　 “是，是嗎？”我也不知道啊，現在的我也會心跳加速不可控制，手指攥緊，“謝謝。”

　　 日菜的這點真的令人難以招架，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總是說出常人不敢說的話，讓人心甘情願的做各種各樣的的事。

　　 要完了，之後我出浴的時候就會格外的注意，在沙發那邊的視线，不加掩飾的全部專注在我的身上。

　　 我並不覺得討厭，因為日菜的感情很純粹，讓人感到舒服。

　　 我感到內心的雀躍，是因為受到注視滿足了我的虛榮心，還是因為對方是這個天才妹妹？

　　 是的，這個孩子眼里只有我，我這時這麼想著，日菜的行動都是圍繞著我，只要想到這點，我的內心就暖暖的卻像無底洞一樣無法滿足。

　　 大家都忙起來了，有學業的原因也有樂隊的原因。就算是再要好的朋友也會有那麼幾天的不聯系，我漸漸察覺到日菜跟我的聯系變少了，看她每天在房里呆著，為她能專心學習而感到高興的同時壓力不知不覺變大了。

　　 我不禁嘲笑起自己來，被一個天才追逐，在她眼中這個敬愛的姐姐腦中只有不能被妹妹超越想法，那個孩子一直以來毫無保留的喜歡我，讓人高興。只是會煩惱不能好好的回應她，我也想和她回到以前的關系啊。

　　 有朋友來看她我很替她高興，畢竟最近真的悶悶不樂，就算關在房間里，似乎也不能靜心學習。也沒有聽見她說“姐姐不來陪我玩”之類的話。

　　 她是丸山彩吧，真的很可愛的女孩，經常聽日菜提起她，經常一起出去，上次也是。

　　 雖然她說來過日菜的房間好幾次了，但還是要好好招待客人，我幫她敲響了日菜的房間。

　　 不愧是日菜的好朋友，比我更快的察覺到了日菜身體的不適。

　　 我還以為日菜只是像往常那樣窩在房間里，而我只在忙自己的事，即使有些顧慮卻沒有去詢問，作為姐姐對待妹妹很敷衍了。

　　 我看著丸山彩熟練的用手觸碰日菜的額頭，把她帶回房間，就算日菜說只是房間溫度高，也毫不遲疑的要她休息。

　　 丸山彩小姐很是熟悉日菜的房間，看到她順便整理了一下日菜的東西，還真的是很好的朋友。

　　 跟日菜說有事當然是真的有事，我要在房間里學習。看著門漸漸關上，我也回房了，攤開自己的教科書，我看著熟悉的密密麻麻的文字，卻感覺只是看過去而沒有記到腦海里。

　　 有些累了吧？

　　 我走到外面，打算到樓下泡點茶，經過日菜房間的時候聽到了輕微的吉他聲，這種音色，不是日菜的音樂，但確實是用日菜的吉他彈的，忍不住好奇站在門邊靜靜聽了起來。

　　 雖然還彈得不是很流暢，但因為是輕柔的曲子，也不用快節奏，感覺還不錯。那個女孩，丸山彩真的是讓人意外，日菜說她是主唱來得的吧，原來還另外學了吉他呢。

　　 吉他聲一曲完畢，我也下樓泡茶了，順便也給她們帶上了一份，其實應該一開始就准備好的，但她們看起來要談事情的樣子，也不好打擾。

　　 現在是個好時機呢。

　　 我敲響了門，開門的是丸山彩，

　　 “紗夜小姐。”

　　 “我給你們泡茶了，日菜呢？”

　　 沒看到那個時刻歡快的孩子，我下意識問了一下。只見她伸出食指抵在唇前，示意我輕聲，然後指了指房間里面。

　　 我端著茶走了進去，日菜正在睡覺，看起來睡得很熟，看來最近相當累了。

　　 “謝謝。”

　　 我對丸山彩道謝，她的到來似乎讓日菜放松了些，能讓她恢復心情比什麼都好。

　　 丸山彩十分有禮貌，也相當替日菜考慮，我從這時候才真正的接觸到日菜口中的好朋友。

　　 真的很好的孩子。我也放心了些。

　　 “日菜心情要是不好的話我也很難辦嘛。”

　　 丸山彩客氣的說。

　　 她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望向日菜那邊，“而且，她不是很可愛嗎？在睡覺的時候。”

　　 我順著她的視线看去，床上仿佛躺著一個精致的瓷娃娃。床上的人毫無防備，像個嬰兒般微微蜷縮著身體，抱著跟我同一款式的抱枕，即使睡著，臉上依舊是帶著笑容，很明亮。

　　 真是好看。

　　 沒有蓋上被子可能會著涼，我剛想動身，就見丸山彩走到床邊，伸手給日菜蓋上被子，輕輕柔柔的一邊注視著日菜，一邊蓋好。

　　 看來沒我的事了，我朝她微微一笑，退出了房間。也不知道為什麼心里會發堵，我呼出一口氣，直接回房才突然想起忘記拿茶出來了。

　　 沒有跟日菜獨處有多少天了呢？最近大家真的都很忙呢。

　　 我居然會同意日菜進來房間跟我一起睡，這是隔了多久的事了？連我都記不清了。

　　 但說實話，我很高興她能向我撒嬌。這個孩子毫無設防，那麼純真，是一個應該保持快樂的孩子。

　　 最近忙於學業，一直忽視了她，說實話要是有個好時機我也想找日菜一起出去玩玩。畢竟是姐姐，還是要多主動一些。

　　 看到她高興我也放心了，沒有什麼看到她的笑容更讓人舒心的了。只是希望她能多多聽話，當然，我不能過分的管教她，而且，我不可能一直呆在她身邊，分離。

　　 注意到她的輾轉難眠，我希望能幫到她一點，但現在她已經不會什麼都跟我說了。簡單的交談之後，我竟找不到可以繼續下文的話。

　　 作為姐姐，真的太失敗了。

　　 我轉過身，日菜身上的香味我很熟悉，因為用的是一樣的，這是自然的。她手上的抱枕，是跟我房里的玩偶同一個款式的，我們有太多相同的東西，又有很多不用的東西，那個吊墜，不知道怎麼樣了？

　　 日菜，我是可以憐惜她的。

　　 早上想來的時候還是嚇了一跳，我居然窩在日菜的懷里，在那小小的天地里醒來，感覺就像抱著抱枕一樣，而她的已經被扔在一邊了。

　　 但還是太羞恥了，我盡力不驚醒她，把自己僵硬的頭像搬磚一樣移動了出來，然後小心的下床。

　　 謝天謝地她還沒有醒來，看她黑眼圈好了許多也挺高興。這麼可愛的睡顏真是糟糕，心髒快要跳出來了。

　　 我拿出手機，這不算犯罪吧，一邊想著，一邊還是拍下了。

　　 然後准備洗漱，想著最近應該可以抽出時間陪她去玩玩。

　　 莉莎贈送了兩張水族館的門票，說太浪費了，叫我和日菜一起去看。雖然很不好意思，但去水族館真的是一個好主意，我很感謝她。

　　 “謝謝，莉莎，過後我會好好感謝你的。”

　　 “不用，平時也受到你和日菜的不少照顧，兩人玩得開心呀。”

　　 過程中除了自己的糾結，很順利的約到了日菜，看到她那麼高興的樣子，我打心底里覺得高興。

　　 水族館比書本上的知識還要更遼闊，看來以後要學習新的知識還要多加實踐才行。

　　 水族館的有很多人，大部分一看就是情侶，手挽著手，或抱著腰的。我看向旁邊的日菜，她繞有興趣的盯著珊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奇怪的事。

　　 不過，看來是不會模仿那些情侶跑來纏著我的手臂了。之前真的很喜歡跑來抱我的手臂，或者其他身體接觸。

　　 日菜這個孩子，心情很好懂，從她的肢體語言很容易看出，真是一個率真的孩子。

　　 “姐姐，最喜歡你了。”

　　 果然，完全不能猜到她到底在想什麼，居然能夠如此自信的說著那些讓人害羞的話語。

　　 我感到雀躍，但不願去深思是為什麼，潛意識里我認為那是不好的吧，我只要知道我們是很好的姐妹就好了。

　　 但是，為什麼我會對日菜做出那麼親熱的事？親吻她的眼睛，這簡直就像那些爛大街的言情文的劇情。

　　 但是，我真的不經思索，就像疼愛著她一樣，親她的眼睛，希望緩解她的疼痛，實際上應該沒有效果吧。

　　 但是，日菜她也真是，為什麼還能那麼若無其事的說著，“最喜歡姐姐了！”

　　 明明是那麼讓人心跳臉紅的事情。

　　 兩人的關系得到緩和，我大大松了一口氣，全身心投入學習。

　　 大學，說實話還有點猶豫要考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