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2022-7-11

　　 “有句話叫做‘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殷……你聽說過嗎？”

　　 秋玲問我。

　　 “那實際上不就是問題青年的矯揉造作嗎？”

　　 就我個人認為，在獲得東西的同時做好失去它們的覺悟才是正確的選擇。

　　 “呼呼，……你是這樣想的嗎？倒是很正常呢，很符合高中生的思維。”

　　 “如果要說什麼‘過來人才能懂’之類的，我寧願不要經歷哪種事情。”

　　 “可惜啊，你現在說這種話已經晚了。”

　　 “是的。”

　　 秋玲的指摘無可辯駁。

　　 “本……我並不是想要說……你做錯了什麼，就算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切，也無法改變淪落到現在這個境地的結果。”

　　 “淪落嗎……”

　　 “對你而言，可能現在這樣反而會覺得舒適吧，但相對的，你身邊的人不是受到傷害了嗎？”

　　 “真的嗎？”

　　 我完全沒感覺到我身邊有誰受到傷害了。

　　 “你可能會覺得其他人的心情不值一提吧……不，就算你自己的情感也是沒有意義的，但是事實並非如此。”

　　 “……我覺得對於大多數人來說，與其關注內心自省什麼的，到不如先做好物質上的事物。”

　　 這就像是很多日本文學中的那些內容一樣，總是再強調個人心境方面那些沒有什麼生產力，僅僅是抒發各種情感的內容，雖然我承認那些東西也具有自己的價值，不過喜好方面就另說了。

　　 “你會這樣想也是正常的。”黑暗中，我完全看不到秋玲的樣貌，只能聽到她不緊不慢缺乏情感的聲音：“但你的想法就像你認為的那樣，並不重要，至少對於本……對我來說，雖然很有趣，但是不會造成什麼影響，說到底，情感就是這種軟弱無力的東西。”

　　 “這樣啊。”

　　 我沒話說了，感覺是被自己的理論反駁了一樣，有點尷尬。

　　 “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一開始誰都不會像現在這樣對你抱有戀慕之情，你會反過來喜歡上她們當中的一個人嗎？”

　　 “……不會吧，我想。”

　　 一直站著我也有點累了，就把靠在門旁邊的牆上，繼續回答這個奇怪的問題。

　　 “我覺得能夠喜歡別人……或者說會把感情寄托在其他的，有獨立思想的人身上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可怕？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那就好像把自己人格的一部分給別人了，有了這種寄托，自己的思想也會隨之改變，談戀愛這件事，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最終都會變成其他的人吧。”

　　 “……”聽到我的這番詭辯，秋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說：“……本……我是真不喜歡對別人說這種話，但你這樣不就是拒絕改變嗎？”

　　 “我倒是希望你能說成遵循本心……”我試圖用苦笑打消話題中的嚴肅氣氛。

　　 “你覺得人類有思想嗎？”

　　 “我不知道。”

　　 這問題我是真的沒法回答，甚至連給出意見都做不到。

　　 思想是什麼？

　　 “殷……你覺得自己有思想嗎？”

　　 “先等一下。”我舉起雙手，雖然我覺得在黑暗中我的動作誰都看不到。“你要是想說關於‘反射集合’，‘測不准原理’之類的話題，還是先暫停一下吧，那些東西現在拿出來說實在是過時了。”

　　 順道一提，反射集合就是指人類的大腦是一個對於外界刺激做出反射的機器，延伸為一切行為都是有原因的，也就是注定會發生的——因為外界的刺激最終也會歸因到人類或者說各種看上去有“思想”的生物上。

　　 而測不准原理就是指不能同時測量粒子的動量和位置，換句話說我們所在的世界並不是真的確定的，至少目前沒有證據能證明上面說的所謂的因果關系，從這個角度來看，未知的未來還真是充滿希望啊。

　　 “呼呼呼。”秋玲的笑聲好像是發自真心的，但又好像不是：“放心吧，至少在本……在我看來，你是一個久違的很好的對話對象。”

　　 感覺下一句就是要我常常陪她了。

　　 “所以殷……你可以經常過來我這里嗎？”

　　 “……雖然不是不行，但有幾個問題。”我謹慎選擇著用詞：“首先我得知會春華大小姐。”

　　 “那是當然的，呼呼，你一定要去告訴她。”

　　 秋玲這樣說的話，就說明她確實和春華認識了。

　　 那麼應該就沒問題，雖然我之前也覺得秋玲不像是外部人士，但能得到確認就好。

　　 “然後就是……”我剛剛沒多想就說了“幾個問題”，但事到如今我發現自己沒什麼想問的。

　　 我好像也不是很想知道關於正在和我說話的這個人的事情。

　　 “你想開燈嗎？”秋玲突然問我。

　　 “咦？可是你剛剛不是說……”

　　 “那是騙你的。”

　　 “這樣啊。”我上次被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總覺得沒過多久啊，我這人真是容易被騙。

　　 “那麼你想看看嗎？關於本……關於我的一切？”

　　 想嗎？

　　 有點想，但是也不是特別想。

　　 主要是如果一個人一直藏在黑暗中（至少在剛剛的十幾分鍾里她就藏在黑暗中）的話，十有八九是有不可見人的理由，可能是真的非常丑陋所以不想讓人看到，也可能是有身體上的缺陷，再或者就是……一些我不能理解的理由。

　　 我是覺得不該看的，重點是剛剛的問題很有可能是在考驗我是不是重視外表的俗人之類的……雖然我覺得如果這是考驗的話有夠愚蠢的，但還是會有這種情況，考慮到秋玲是四序館的一員，說不定品味與想法都和常人不同呢，搞出這種“測試”也不奇怪。

　　 所以這里當然要說。

　　 “不想。”

　　 “這樣啊。”

　　 “……”

　　 “不過就算你想看，這個房間里也沒有燈就是了。”

　　 啊，所以果然是測試嗎？

　　 “也沒有窗戶。”

　　 這一點我倒是發現了。

　　 畢竟就算是真的深夜，在有路燈的城市里也不會真的黑到什麼都看不見。

　　 雖然這幢建築物周邊都是春華自家的綠化和圍欄，也不能說是處於城市當中就是了。

　　 “這樣吧，本……我要給你一個會來這里的理由。”

　　 “就算沒有理由我也會來的。”

　　 我可是個守信的正直少年。

　　 “我不相信。”

　　 ……這到也很合理。

　　 “所以殷……你過來一點。”

　　 “……過來是往哪邊？”

　　 重申一遍，這個房間除了兩個紅色的指示燈以外全都是黑的，我是什麼都看不清楚，感覺一邁步就會絆倒。

　　 “向你的右前方走。”

　　 也就是紅燈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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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就算人有思想，也和沒有思想相去不遠，

　　 人們的精力總是在一些毫無意義的地方消耗掉了。

　　 包括閱讀這個故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