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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水果18th——《肉食戰爭》第四章

水果學園 我叫zln 199297 2023-11-18 22:51

  第四章、平衡號過白令海峽\r

   讓我們把時間稍微往前推推,那時候我還在金絲雀城,金絲離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我是目視她離開的幾個人之一。\r

   “白大哥,我把金絲引到義援會的飛機附近了。”\r

   “好,剩下的就別管了,看她自己吧——她背著羽化3沒墜毀?”\r

   “沒有,飛得好著呢!”\r

   這是我和林嶺當晚的對話。在那之後如我所說,也確實沒管過,沒有刻意派人尋找,進而也沒有下令進行保護。要問為什麼,原因很復雜,總而言之就是,事態越來越不受我控制,城防部隊開始出現前所未有的聲音了。\r

   按照王沙漣的理論,當一群沙拉蟲聚在一起的時候,其中必會出現一個黃蕉,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這幾年金絲雀城城防部隊似乎打破了這個規律,包括退役進入社會工作的黏菌女孩們,所有人都和睦相處,沒有誰主張獨立,惹是生非,簡直和諧得可怕。我始終以為她們是把金絲當成了黃蕉一樣的角色,我是說某種具有絕對領導地位的角色,後來發現也並不是,她們很清楚金絲和她們不是同類,就連潛意識里也分得一清二楚。\r

   ………………\r

   金絲雀城當天確實沒有直升機可用,但我不認為米象竹象的做法是在幫她,讓普通人類強度的金絲背上羽化-3,無論怎麼看也是在害她——盡管後來聽說飛得不錯。她們兩個不是在幫金絲,至少不是真心實意為她好,或者至少不是我們人類常識里的那種真心實意。她們的做法更像是在討好她,無條件順從暴君的意願,盡管這會使她擔上生命危險。不過當時的情況很特殊,也許她們的行為才是最正確的,這也是為什麼我選擇幫她們說話,而不是幫作死的銀狐攔住金絲。\r

   “求你了……再幫我一次……救救我姐……”\r

   米象和竹象走後,我俯視著倒在血泊之中的銀狐,不知道該說什麼。小桃幫她翻了個身,叫救護車送她去醫院,她掙扎著不願被抬走,死死拽著我的腳腕。\r

   “救救我姐……求你……”\r

   “真狼狽啊!讓人看著真傷心啊!你的從容呢?從沒見你這麼哭過……”\r

   “別管我了!!!!我死不了!!!呃……!!!”\r

   我知道她的肉體也正處於極端劇痛的狀態,於是給她扎了一針,讓她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曾經我和甜水八中全面對立的時候還有黃三角會成員認為銀狐才是最大的災難,現在看來也是多心了,我和小桃把她扛上救護車,看著這具弱不禁風的身體,我隱約間產生了一絲憐憫。\r

   判斷一個人是否是巨大的災難,當然要看他有沒有邪惡的野心,這點就連看動畫片的小孩都知道。那麼銀狐算哪門子災難?她的人生只要和她金絲姐姐待在一起就能得到120%的滿足了。也許金絲不是人類,我卻要說銀狐反倒是個人類,這不是從基因角度來說的,而是從人格角度。\r

   文狸跟上了救護車,我就不湊熱鬧了,都是一群不懂得珍惜感情的小孩們,隨著年齡的增長會漸漸醒悟過來的。豬蹄也在顫抖,不過我事先和她說好了,不許鬧,不許叫喚,在這樣的前提下我會支持金絲去救伶鼬,否則的話我會幫銀狐攔住金絲,於是不會有任何人救伶鼬一命。豬蹄知道我說到做到,所以一直在克制情緒,保持一個虛假的冷靜。\r

   “你高興了吧?金絲已經去救伶鼬了。”\r

   豬蹄勉強點點頭。\r

   大概就在一個多小時後,我聽林嶺匯報了情況,最初的劫持者UNGMC被反劫持了,伶鼬不在他們手上,第二劫持者據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團體,名叫義援會,專為反對洋鹽市三大租界而生,當然更加憎恨簽署《洋鹽條約》的金絲雀城。義援會用一架C-123運輸機帶走了伶鼬和彈塗,金絲駕駛羽化-3飛行器跟在後面,直接往海上飛去,聽著林嶺的描述我感到金絲和伶鼬很難有活下來的可能性。\r

   林嶺問我:“但是既然UNGMC玩砸了,禁止黏菌體進入洋鹽市的規則也就作廢了吧?也就是說現在豈不是……”\r

   “不行,告訴金絲這邊情況有點復雜,城防部隊是否起飛不在於我,也不在於銀狐,我倆的副校長名銜根本就是蛋用沒有,光有名銜不一定有人聽我指揮。力量掌握在有力量的人自己手里。”\r

   “我不懂……”\r

   “連我自己都不懂更別說你了!行了趕快脫身吧,我聽見你那邊怎麼還有爆炸聲?”\r

   “我看見馬堪了。”\r

   “嗯。”\r

   林嶺的話筒進水了,不過洋鹽市還有很多其他眼线,把這半小時內發生的事詳細告訴了我。我把米象和竹象叫回城防部隊指揮部,也把情況轉告給她們。\r

   “我們還沒決定好要不要去救金絲校長。”米象說。\r

   “果然!我早就看出你們這一兩年對金絲的態度有變化!”\r

   “這是個很復雜的事,你不懂不要多說。”竹象說。\r

   除了王沙漣以外還沒有誰敢對我說“你不懂不要多說”這種話,不過我也無暇憤怒,一個人被遠強大於自己的東西蔑視的時候,其實他是很難憤怒起來的。\r

   我說:“我想和你們談談。”\r

   “等我們開個討論會。”\r

   “你們?你們是指誰?”\r

   數百個藍色光點從金絲雀城各處升空,逐漸聚集在議會大樓前。\r

   米象說:“我們就是我們,金絲雀城全體黏菌少女。”\r

   竹象說:“不是全體,准確地說是三代體,沒有媽媽,也沒有後來繁育的2000多個四代體,特指甜水事變中被金絲校長放出來的441個人,海外作為屠城武器部署的32人和作為雇傭兵的15人用視頻通話和我們交流。”\r

   我第一次聽說有這種組織:\r

   “你們這批人特地聚集起來干什麼?有一多半已經不再是城防士兵了吧?她們很多已經進入各行各業,和人類無異了,為什麼要把她們也叫上?你們以前也有過集會嗎?到底是誰發起的?這個……三代體聯盟?”\r

   “我們不叫三代體聯盟。”\r

   “我們叫特級少女會。”\r

   我感到豬蹄猛地看向她們。\r

   “金絲知道嗎?伶鼬知道嗎?銀狐呢?”\r

   面對我的疑問,米象微微點了點頭,卻又笑著搖了搖頭。\r

   “我和銀狐以金絲雀城副校長的名義要求參加會議!雖然銀狐還在接受急救吧……”\r

   “哈哈哈!做夢!”\r

   竹象背上羽化-3就要走,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r

   “我,黃三角會總會長,新井一郎,要求參加金絲雀城特級少女會!”\r

   兩個銀發女孩對視了一眼,突然一左一右抓住我的胳膊。有一瞬間我以為她們是要把我撕成兩半,不過隨著一陣劇烈的眩暈,我發現自己升上了50多米的高空,下面傳來小桃的叫聲,不過很遙遠。\r

   “金絲校長知道我們在搞集會,不過按照傳統,校長無權干涉特級少女會的議題。”\r

   “好!好好!先放我下來……”\r

   “你恐高?”\r

   “被人抓著肩膀升空任誰都會恐高!”\r

   兩台羽化-3突然加速,我感到肩關節都快脫臼了,我們直接從綠梨塔上方越過去,沒幾秒種就到達了議會大廈,大廈門口的停車場上整整齊齊擺著400多台羽化-3,女孩們都提前進去了。\r

   “等等,你們哪來的羽化-3?我是說已經退役的那些女孩!怎麼敢使用軍用裝備?”\r

   “是我們和金絲校長申請的,退役士兵可以持有曾經用過的飛行器,不過需要自費維修和補充燃料。”\r

   “這事為什麼我不知道!?”\r

   “沒有必要讓你知道,金絲校長很痛快地同意了。”\r

   我被放回親愛的地面,她倆也把飛行器停好。\r

   “我們會把會議錄音,之後播放給銀狐聽,這樣也算她旁聽了。”\r

   “好的好的,我替銀狐謝謝你們,我相信她對你們的議題很感興趣。”\r

   “至於你……”米象看著我的眼睛,“……你既然執意參會,那就以黃三角會會長的名義發表點看法。”\r

   ………………\r

   …………\r

   ……\r

   [newpage]米象是個瘦削的女孩,身材也很矮小,本應純白的臉色顯得有些蠟黃,時常穿著襯衫短裙的小動物學園校服,竹象倒是身材豐滿,有著不符合14歲年齡的成熟風韻,穿著也更時尚。她們兩人坐在主席台上,面對400多名同胞,我則被安排在前排的角落里,受到四百多雙眼睛的注視。\r

   “……本次金絲雀城特級少女會的議題是:是否拯救金絲校長回城……”\r

   “你們為什麼會對這個問題有分歧!?”我驚訝地問。\r

   米象用手勢示意我不要打斷竹象的話。看來這不是一次簡單的討論活動,而是一場相當正式的會議。\r

   “……會議最後將由投票產生結論,本次投票不設棄權票,請各位務必深思熟慮,承擔責任。”\r

   我看著竹象的臉,仿佛看到了曾經的金絲的影子。之所以說曾經,是因為這種影子在現在的金絲身上已經衰退很多了,隨著時間推移,她的理想越來越模糊,對金絲雀城事務越來越不上心,一個強大的金絲是睿智而且瘋狂的,如果她不再睿智,那就只剩下瘋狂。\r

   “……一個強大的金絲校長是睿智而且瘋狂的,如果她不再睿智,那就只剩下瘋狂。”\r

   我以為這句是我腦子里的話,忽然發現這句話正從竹象嘴里說出來。\r

   “時間沒有使她變得懦弱,她依然瘋狂,行動力依然強大,不惜冒生命危險親自援救伶鼬副校長。但也正從這件事可以看出,她的理智在長期安逸的生活中被磨滅了許多,她無視了自己作為一國領袖的責任,將自己置身於危險境地,不曾想過自己萬一意外身亡金絲雀城將何去何從,這樣的金絲校長不是我和米象希望見到的,大概也不是你們希望見到的!”\r

   竹象正講著話,又有兩個遲到的與會者走進大廳,我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們正是羽化系列火箭飛行器的設計師萊斯頓·普洛菲爾德以及——神經學家艾沃森·傑德爾!他們理應是我的人!\r

   “你們兩個來干什麼!!!?”\r

   米象對我說:“他們和你一樣,是特級少女會今天請來的貴賓,在這里他們和你沒有上下級之分。”\r

   然而他們並不和我一樣,明顯比我更自在,隨便找空位坐下,肯定不是第一次來了。\r

   我也不把自己當外人,舉手請求發言,竹象看了我一眼,說完她的最後一句話,向我點點頭。\r

   “我有一個問題,你們為什麼在這個環節討論是否反抗金絲?按照你們的實力,推翻或者殺死金絲不是隨時都能辦到嗎?還是說,你們認為親手殺她和讓她自己送死有區別?”\r

   “是的,有巨大的區別。”米象說,“我們全面學習人類的行為方式,人類在做這樣事情的時候總要有一個合理的名義,我們沒有殺死金絲校長的名義,強行下手會讓數十萬金絲雀城市民感到驚慌,但是金絲校長自己冒險然後死於意外,這就不是我們的責任了。”\r

   我還沒接話,下面有人舉手,竹象示意她站起來發言,是個我不太眼熟的女孩。\r

   “我的觀點很簡單,米象作為城防部隊指揮官說出這種話,證明她也已經瘋了。金絲校長的失職不是我們彈劾她的理由,更不應該采取弑殺手段。金絲雀城議會的存在就是與金絲校長的缺點進行互補,事實證明這七年來也確實發展得很好,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弑殺金絲校長,想要弑殺她的人大概另有所圖。”\r

   又有女孩說:“恕我直言,今天的議題好像是是否援救金絲校長,而不是是否殺了她。”\r

   伶鼬的貼身保鏢葉甲說:“是否援救金絲校長,換言之就是是否放任她死亡,所以議題本質就是金絲校長是否應該死亡。不要說那麼虛偽的話,畢竟我們有能力乘坐羽化-3型援救金絲校長,見死不救就等於謀殺。我認為應該立即把她救回來,然後繼續進行金絲雀城維持了七年的穩定發展狀態。”\r

   “維持了七年穩定發展狀態,不代表未來將會一直穩定下去,因為金絲校長本身就是個巨大的不穩定因素!比如她提出的基於黏菌體的‘人類屠殺計劃’,從觀念里把我們與人類相對立,強調我們這種生物的威脅性,這種對立觀念對我們的種群來說是巨大的危害!”\r

   “沒錯!我同意葉蟬的話!這種黏菌體威脅觀是被強行塑造出來的,持續引發全球范圍內的恐慌,導致末日論層出不窮,擁有洲際彈道導彈的幾大軍事強國在他們的自動反擊體系中將金絲雀城列為目標,考慮到我們的身體強度,無疑會攜帶核彈頭。同時《洋鹽條約》的簽署大幅限制了我們的自由,整個種群不得不聚集在200平方公里的金絲雀城里,從某些角度來說就是坐以待斃。”\r

   “我不同意這種說法!金絲雀城不是黏菌體的國家,也不是為了延續我們黏菌體種族而存在的,更何況單純的延續種族沒有半點意義,我們作為金絲雀城公民,有義務做出力所能及的貢獻。”\r

   米象說:“我同意這種說法,但這和我的觀點並不矛盾,金絲校長的存在無益於金絲雀城的發展,我們應該任其死亡,然後選出一位新的校長,可以是人類,比如銀狐,也可以是我麼中的一員,比如竹象,在這之後實施我們討論已久的對人類親和策略,徹底打消外界人類的黏菌體威脅觀。”\r

   竹象也說:“別忘了我們上次會議得到的結論:只要金絲校長還在任,對人類親和策略就永遠無法起步。只要她還把我們當成戰略武器,就永遠無法抹消外界人類對我們的畏懼與深惡痛絕。”\r

   米象還問我:“你有什麼想說的嗎?”\r

   “你們先投票,我根據投票結果看看是不是有話要說。”\r

   盡管我架子很大,她們也沒生氣,果然自己討論自己投票,暫時不再管我。另外兩個人類也沒有公開發言,只是艾沃森一直在和科研中心的助手夜蛾竊竊私語。\r

   經過簡單的討論,投票終於開始了,我們三人沒有投票權,於是只能看著。一切進行得很快,快得我都有點反應不過來,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場景,一群黏菌體在為自己的未來進行投票,一切都井然有序。王沙漣曾經說過:當一群沙拉蟲聚在一起的時候,其中必定會出現一個黃蕉。現在的情況估計能讓他驚掉下巴,因為這里的每個人都是黃蕉,或者說比黃蕉還更有主見的東西。\r

   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投票結果已經公布了,反方以微弱的優勢取勝,也就是說她們決定不去援救金絲。根據她們剛才的討論,這不是個令人意外的結果,連我也覺得理所當然,甚至還和稀里糊塗地跟著鼓了會兒掌。五分鍾後我才突然反應過來,然後意識到這個結果意味著什麼。\r

   金絲雀城要變天了!\r

   ………………\r

   …………\r

   ……\r

   [newpage]這破地方變天不是一回兩回了,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我把會議錄像拿到病房給銀狐看,趕緊逃出來以免聽她嗷嗷嚎叫。我一個人來到銅鼎公園想事情,突然感覺情況也不算糟糕,或者說其實還算對我有利,我差不多要向前推進自己的計劃了。\r

   這時候電話響了,拿起一看是銀狐,猶豫一下還是摁了接聽,拿到離耳朵一米開外的地方。\r

   “她們怎麼能!?怎麼敢!不去救!!!?我要殺了她們!!!我要————嗷嗷嗷嗷嗷!!!!!!”\r

   “銀狐副校長,你的傷口……”背景傳來醫生的聲音。\r

   “啊————————!!!”\r

   隨後電話里傳出一陣乒鈴乓啷砸東西的聲音,我趕緊逃出來果然是對的。我讓文狸拿走銀狐的手機,禁止她外出,老老實實捆在床上。摁掉電話,我躺在銅鼎旁邊的草地上,享受著春日的陽光,繼續思考我自己的事情。\r

   米象……竹象……起初我以為她們無條件忠於金絲,然而根本不是,當年瞞著金絲幫我救走大主教的也是她們,於是我本以為她們更親近於銀狐,畢竟那次事件是銀狐參與計劃的,現在看來也根本不是,她們並不因為銀狐的命令而放走大主教,而是出於自己的主張。\r

   “對人類親和策略……哼哼!”\r

   盡管不知道具體內容,聽名字也大概知道是什麼了,我笑了笑,心想這真是個有意思的東西。\r

   沒有金絲和伶鼬,金絲雀城照常運轉,同時銀狐在醫院里終日發瘋幫不上忙,可見她們實際上可有可無。金絲雀城照常運轉,一切照常,100%照常,照常得可怕,使我感到一絲不安。議會成員中的人類首先感到不對勁,包括小動物學園時代一路走過來的年輕老師,經歷過登山繩逃亡計劃的女孩們,他們先是根本就不知道金絲離開了,只知道伶鼬去找同學沒回來,感到納悶,畢竟當天晚上我們幾個目送金絲離開的人都沒說出去。\r

   ………………\r

   幾天之後一個名叫黃鱔的女孩突然收到彈塗的信息——說是女孩也20多歲了——帶著一幫小動物學園女生衝進我的辦公室,左手舉著手機,右手拿著手槍,怒氣衝衝地問我發生了什麼。\r

   “等等,等等,你說你收到彈塗的信息?她說什麼?”我問。\r

   “她說她是被瑟米西沃安教會送回來的,還說金絲和伶鼬開著一架飛機,然後沒有降落傘,快撞山了,把唯一的降落傘給了她……”\r

   “我給你開一服專治胡言亂語的方子。”\r

   一支手槍指著我的額頭,制止了我寫方子的手。她把手機推到我面前,讓我看彈塗的話,我才大概對事情有了一些了解:金絲沒在羽化-3上摔死,還把義援會的飛機搶到手,胡亂飛了兩天兩夜,最終還是摔死了,總之是死了。\r

   “金絲是自己要求去救伶鼬的,我們沒攔住。”\r

   “後來呢!?後來為什麼沒人去救她!!!?”\r

   “那你得問城防部隊。”\r

   年輕女孩們魚貫而出,我給文狸打了個電話,讓她告訴銀狐說:金絲和伶鼬已經死了。\r

   “伶鼬已經死了。”我也告訴豬蹄。\r

   “不可能,呼嚕,你說的我不信……”\r

   “伶鼬已經死了。”我也告訴艾沃森。\r

   他點點頭,僅此而已,這張蒼白而瘦削的少年的臉沒有轉向我,雙眼仿佛看著什麼我所看不到的東西。\r

   “什麼?金絲和伶鼬死了?唉……”\r

   沈綽無聲地嘆著氣,他正在享受自己的退休時光,卻聽到如此噩耗,悄悄抹掉幾滴眼淚,沒有像黃鱔一樣拿槍指著誰。他們這批人已經身心俱疲並且不再試圖改變什麼了。\r

   腰上纏著繃帶的銀狐最終還是逃了出來,舉著半個砸碎的輸液瓶,用玻璃尖頂著一個大夫的脖子,挾持著他強行衝出病房,黃鱔她們早已在門外接應。200多個大大小小的女孩穿上曾經的小動物學園校服聚集起來,大的二十三四歲,有些已經是母親,小的也有銀狐那麼大,十四五歲是肯定有的。她們每個人都背著書包,拿著武器,穿過大街小巷,散布金絲和伶鼬死亡的消息,也向上空鳴槍示威。我讓小桃趕緊回家躲著,文礙和林嶺也叫過來,讓小杏保護我們,也想叫住豬蹄,不過豬蹄跟出去示威了,出門之前還狠狠咬了我腳腕子一口。\r

   “噠噠噠噠噠噠……”\r

   遠遠近近響起機槍掃射的聲音,衷心希望是朝天上打的,隱約聽到成片的尖叫,交通也開始癱瘓,一小群平民從我家門前的街道跑過,一切都仿佛七年前的那個夜晚。\r

   小桃突然說:“網絡癱瘓了!”\r

   我一開手機發現還真是,不過城內局域網還能用。\r

   “電話呢?”\r

   “也打不通,對外通信全面切斷。”\r

   文礙有些納悶地問:“米象她們到底要干什麼……”\r

   林嶺突然驚慌地說:“該不會是打算對示威人群下手了吧!?”\r

   “才200個人有什麼可下手的?”\r

   “不止了!你看論壇!!!”\r

   城內局域網還能用,金絲雀城有個自己的論壇,上面有人上傳示威隊伍的圖片,已經遠不止那200多個年輕女孩了,財有鑄的很多手下也參與其中,然後還有對金絲或者伶鼬有好感的市民們,莫名其妙聚集起1000多人,浩浩蕩蕩的一支隊伍。\r

   “米象該不會要拿他們下手了吧!!!”\r

   我說:“竹象米象不敢對他們下手,切斷網絡的也不一定是她們。”\r

   林嶺不解地問:“否則還能有誰!?現在實際控制金絲雀城這些開關的不都是黏菌少女?”\r

   “是,都是她們,但是我這麼告訴你:雖然她們投票決定不營救金絲,反對派是以非常微弱的優勢取勝的。”\r

   數百架羽化-3同時升空,應該是收到了米象的一聲令下,隨後也有很多陸陸續續零散升空的,有些還駕駛著前年退役的羽化-2型,是不受城防部隊指揮的人,她們是否和米象一伙就很難說了。\r

   衝突越演越烈,我後來才知道原來彈塗對黃鱔的談話不是唯一的導火索。幾分鍾後有人在論壇上發出一張渾身是血的黏菌少女的照片,發帖人居然是葉甲!葉甲透露:米象和竹象在事發之後的這段時間里,攔截並關押了至少20個企圖離開金絲雀城營救金絲的黏菌少女,對她們施以“幾乎致死”的虐待,並把她們視為三代體聯盟的叛徒。我知道葉甲說的三代體聯盟指的就是她們自稱的“特級少女會”。葉甲號召全城的人類和黏菌少女聲討米象的不救援,聲稱她“被權力衝昏了頭腦”。\r

   我說:“她們學習人類團體實施投票制度,但是她們還太年輕,涉世尚淺,只看到投票制度的優點,沒意識到局限性,現在好了,其結果就是她們自己的小聯盟被一分兩半。”\r

   我以匿名的形式把這段話貼在回復里。\r

   文礙驚慌地搖晃我的肩膀:“怎麼辦!白大哥!現在咱們怎麼辦!?”\r

   “我想想……現在特級少女會分為兩派,一個是以米象為代表的激進改革派,另一個是以葉甲為代表的保金絲派——雖然金絲可能已經死了。前者占據絕對優勢,米象作為城防部隊指揮官,有2000多名四代體黏菌少女,但是後者也有至少200名黏菌少女,畢竟投票結果幾乎對半,而且後者還有以銀狐為代表的人類團體支持……”\r

   “白大哥!!!你在說什麼啊!!!!!”\r

   “……激進派絕不敢對銀狐她們下手,畢竟她們要實施對人類親和策略,傷害人類會有損黏菌體形象。但是保守派卻可能會對激進派首先動手,一是由於這些人因金絲死亡而產生的憤怒,二是某些黏菌少女可能早就不滿於米象的指揮了……”\r

   “白大哥!!!白瞑!!新井一郎!!!你給我醒醒!?”\r

   “啊……啊!?”我疑惑地看著文礙,“叫我有什麼事?”\r

   “你簡直是走火入魔了!居然還有閒心分析這種事!?你是不是忘了什麼重要的前提!?”\r

   “你是說……?”\r

   “那幫怪物真打起來,金絲雀城還有救嗎!?整個世界還有救嗎!?”\r

   “你太大驚小怪了。”我不屑地笑笑。\r

   然後我冷靜了幾秒,走出門外,看看漫天閃爍的藍色尾焰。\r

   “不,你不是大驚小怪,是我太過樂觀了。”\r

   聽到我如此承認,林嶺和文礙松了一口氣:\r

   “所以咱們怎麼辦?白大哥?”\r

   “當務之急是阻止黏菌體內部產生矛盾,不過這很困難,黃三角會從來都是擅長挑起事端,很少幫人和解,我需要你們想想辦法。然後近期內,也許幾個星期,也許幾個月,我打算把‘那個計劃’提上日程。”\r

   林嶺驚訝地看著我:“現在進行‘那個計劃’也太早了吧!?”\r

   “一點也不早!金絲正好死了,有人想篡位,金絲雀城亂成一團,正好適合咱們在私下里做動作。”\r

   小杏迷茫地問我:“你們說的是什麼?”\r

   “再過幾天我會告訴你的,而且肯定會告訴你,因為還要請你幫忙。”\r

   ………………\r

   …………\r

   ……\r

   [newpage]黏菌體之間的衝突會引發難以想象的災難,好在她們自己也能意識到這一點,浮在空中僵持了兩個小時,雙方沒有發生戰爭,於是我上街看熱鬧,倒是保守派的“人類”代表瘋狂而毫無理智地向激進派開火,打中了一些女孩的身體或者飛行器,沒有造成傷害,也沒有受到還擊。\r

   “銀狐!!!!把槍放下!你……夠了!!!”\r

   就連為悼唁伶鼬而參加游行的豬蹄也看不下去了,和文狸使個眼色,文狸一把抓住銀狐手里的槍,豬蹄把她撲在身下,兩個強壯的女孩配合著制服住了銀狐。\r

   “你們摁我干嘛!?米象在天上!!!把槍給我!我要射死她!!!”\r

   豬蹄狠狠扇了她一巴掌:\r

   “我說你夠了!!!你能打死米象嗎?就憑這個?你除了發泄情緒還會干什麼!?伶鼬死了難道我不傷心嗎?難道我會跟你一起朝那些怪物浪費子彈!?你不剩半點理智了嗎!?”\r

   “我就是不剩了!!!殺了我吧!我要和金絲姐姐在一起!!!你們吃了我吧,把我做成火腿,把我掛在屠宰流水线上……”\r

   確認銀狐被壓緊了,我走過去俯視著她。\r

   “看見了嗎小桃,這兒有一只內心崩潰的家畜。”\r

   躺在地上的銀狐俯視著我,本應發出一連串詛咒,不過我用鞋跟踩住了她的喉嚨,文狸皺著眉頭看著我,但是依舊壓著銀狐的胳膊。\r

   “我一直以為你會有心理准備,多少思考過如果有朝一日金絲死了,你會以何種態度面對沒有金絲的世界,何種態度對待自己的生命,現在看來根本沒有。知道嗎銀狐,我一直很喜歡你,喜歡你的機智和冷靜,喜歡你的樂觀,當年以拯救金絲為條件把你納入我的組織是我最得意的一件決定,你的人格就像一座堅固而強大的城堡,使我對你倍加欣賞,但是很可惜,這座城堡建立在一塊危岩之上。現在危岩突然倒了,你的人格城堡徹底崩塌,我沒想到塌得這麼徹底,這麼粉碎,現在你的一切言行都讓我感到……很尷尬。”\r

   “呃呃……咳咳……”\r

   銀狐惡狠狠地看著我,沒多少力氣掙扎,畢竟她的槍傷還沒好。\r

   我俯視著這個女孩,突然產生一種奇怪的錯覺,毫無緣由地問了句:\r

   “你該不會其實是金絲吧?”\r

   銀狐收斂了一些瘋狂,似乎被我問愣住了,我檢查她的軀干,被金絲打出的新老槍傷、博覽會上被啃傷的痕跡都還在,她確實是銀狐。我不再踩著她,轉身離去,她也不再掙扎,疑惑不解地看著我,我最後的舉動大概太過莫名其妙,似乎把她弄迷糊了。\r

   “把她關回醫院去。”我對文狸說。\r

   “我為什麼聽你的話?你要是敢對銀狐……”\r

   “我正是在救她啊!有一舉一動傷害過她嗎!?我要拯救她的肉體以及脆弱的小心靈,對我來說她和金絲不一樣,是個值得無條件拯救的東西。”\r

   暫且沒有發生流血事件,除了銀狐和幾個極端愛戴金絲的女孩之外也沒什麼人開槍,衝突暫時就這麼過去,我和林嶺文礙也算松了一口氣。通信依然沒有恢復,據說是步甲她們的保守派操縱的,這件事很麻煩,我想聯系外界黃三角會成員也聯系不上,想部署一些事情也沒法部署。此時此刻金絲和伶鼬死了,銀狐悲痛欲絕喪失心智,我就莫名其妙成了金絲雀城名義上的最高領導者,這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我當初就是因為金絲的抗壓能力而看好她的,現在她一死,很多壓力壓在我頭上,局勢很被動,更何況很多人已經把我劃為米象她們的激進派一伙,認為是我慫恿金絲背上羽化-3飛行器自尋死路,指責我“間接謀殺了金絲校長”,使我處於危險境地。\r

   幾天後有UNGMC的車隊請求進入金絲雀城,被城防部隊攔了回去,自那以後每天都有高空無人機在金絲雀城上空航拍,想必外界對金絲雀城的全面封鎖充滿了猜測,是否引發惶恐就不得而知了。好在民眾還算遵守秩序,沒有人火上澆油再趁火打劫,想想也有道理,這幾十萬人不是經歷過甜水事變就是四年前主動進駐金絲雀城的,他們不會對這種衝突大驚小怪,戒嚴的時候就待在家里,形勢寬松一些就繼續工作生活,有節制地采買生活物資,靜靜等待矛盾的結束。\r

   ………………\r

   這七年我也沒在浪費時間,尤其是三代體黏菌少女部分退役之後進入社會正常生活,我在她們之間結交了不少朋友。\r

   大概就在金絲離開一個月之後的某天,一天晚上有人敲我家門,是個身穿紫色衛衣和緊身牛仔褲的女孩,身材很瘦小,叼著棒棒糖,提著塑料袋。我讓她進來,她把兜帽摘掉,散出一頭銀色長發,對我點點頭就當打招呼。\r

   小杏很高興地走下樓:“棉蚜,過來了?”\r

   “嗯,給你的。”\r

   很少有三代體會把小杏當母親看待,也許正因為她是“母體”,反而很少有黏菌少女親近她,棉蚜應該算是一個特例。棉蚜帶了半扇切好的甜水45號,小桃拿到廚房去系上圍裙燉給小杏吃。\r

   我問:“最近生意怎麼樣?”\r

   “長蝽快急死了,現在局勢不穩,誰有閒心在這時候結婚?沒人結婚誰來買婚紗?別說我們店,整個服裝區,或者整個極光大廈都沒什麼客人。算,反正她是老板我是伙計,有她操心就不關我什麼事了。”\r

   “是啊,別急,日子慢慢過,早晚都會好起來的……”\r

   棉蚜沉默了一會兒。\r

   “我看見你前一陣參加我們的會議了。”\r

   “是啊,特級少女會是吧,這東西你沒告訴我過。”\r

   “嗯,對不起。”\r

   她只說了句對不起,沒有任何其他解釋,我等了幾秒鍾,不再為難她。\r

   “你們弄的這個組織不行,太膚淺,從組織者到組織方式、議題,甚至集會目的,都很糟糕。這次動蕩的起因就是你們組織的內部矛盾,你們只會照貓畫虎,想要搞投票,想要顯得文明先進,結果就是加劇矛盾。”\r

   “嗯,我看見有人在葉甲的帖子里說類似的話,應該是你吧?”\r

   “另外一說,我不屬於你們的任何一派,不支持米象也不支持葉甲——姑且就說葉甲是保守派代表人。你們保守還是激進,金絲的死該不該有人負責,說實話我半點也不關心。我只希望你們不要發生衝突,你們打起來就像一群公雞在螞蟻窩上打架,遭殃的是我們這些螞蟻。”\r

   “我們知道,米象和竹象知道,步甲和葉甲也知道。葉甲說實話不算是我們這邊的代表人,知道金絲校長和伶鼬副校長的噩耗,她哭了整整一天一夜。我不承認這種只會哭鼻子的小玩意是我們的代表人。”\r

   “你們這邊……原來你是保守派的一員?”\r

   棉蚜笑了笑:\r

   “我和長蝽背上飛行器想擅自出城去救金絲校長,結果被城防部隊攔下了,畢竟她們都是羽化-3型,我倆的還是羽化-2,飛出去一公里還是被追了回來。竹象讓人把我倆關起來,撕開腹腔晾著,直腸和輸尿管結扎起來,就這麼晾了一個禮拜。這就是你參加的那次會議之後的事。”\r

   “原來說的是你啊!我還心想誰這麼慘呢……”\r

   棉蚜描述得倒是沒什麼痛苦,大概這種程度的懲罰對她們來說也就是竹板抽兩下手心吧?正想著,廚房里飄出燉肉的香氣,女孩們都口水直流。\r

   “長蝽在家干嘛呢?一起叫過來吃飯啊?”\r

   “沒在家,找葉甲她們說事去了,完得早就過來。”\r

   “好,我讓小桃多燜點飯,不過葉甲就別叫過來了,我跟她不熟。”\r

   “知道,知道。”\r

   “你跟長蝽說好了,她再敢催我跟小桃的婚禮之類的,我就把她飯碗收走!”\r

   小桃在廚房喊:“我把你飯碗收走還差不多!”\r

   閒聊了一會兒,長蝽也來了,穿著商場工作服,挽著發髻,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拿了一箱牛奶兩盒雞蛋,給小桃買了幾盒面膜,給小杏買了一堆零食,還給我還帶了一包今年的新茶。\r

   “白叔!我來啦!”\r

   “又給我帶東西!你手里也不寬松,給我帶這麼多干嘛?你倆還分著帶……”\r

   “她也帶了?帶的什麼?肉吧!那是她自己想吃又嫌我燉不好,拿過來讓白叔或者小桃姐給她燉!就她那點小心眼子……”\r

   長蝽邊說邊扔給她一包棒棒糖,棉蚜正好吸完一根,拆開新的塞進嘴里。\r

   小杏一點也不客氣,拆開零食就吃,她現在也不是個小姑娘了,身體年齡也有十多歲,穿著寬松的睡袍,挺著一對正在發育的小奶子。\r

   “媽媽。”長蝽和她打招呼。\r

   “嗯。”\r

   等長蝽把鞋換好,我繼續剛才的話題:\r

   “剛才我還跟棉蚜說呢,你們那個特級少女會組織得很不成功,直接導致了這次衝突。”\r

   “我們不是不主動告訴您,就是……”\r

   “沒事,棉蚜跟我說過對不起了。就我而言希望你們能夠和睦相處,不要打架,也別在打架過程中不慎滅絕人類,不論是葉甲還是米象,都是你們的同類。”\r

   “嗯,其實我們也不想折騰,我只想安安心心地開店,沒有這些破事是最好的。”\r

   “特級少女會……特級少女會……你們知道這個組織的來源嗎?”\r

   “還有來源?”\r

   “雖然這事由我講解不怎麼合適,不過今天豬蹄也不在,你們就聽我說吧。金絲雀城的前身,也就是小動物學園,是個專門飼養可食用少女的學校,這你們知道吧?”\r

   “知道,我們在培養皿里的時候艾沃森跟我們放教室里的錄音。”\r

   “對對,就是那個時代,但是也有錄不上音的地方,就是特級少女會活動室。這是個純粹的學生組織,就連校長也無權干涉,老師也要受邀才能進入,聽起來似乎很普通,很多學校都有,然而考慮到那是一個肉畜飼養場,就會發現特級少女會是個無比神奇的地方。你們的金絲校長就是特級少女會的領導者,她帶領20多個成員為學校出謀劃策,舉辦活動,後來朱岩礪昏倒後又帶領200多個學生逃出學校,混跡在人群中,偶爾集會,策劃如何奪回學校,也是那個時候把你們放出來的。”\r

   長蝽點點頭:“遇到金絲校長的那天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她穿著破雨衣從下水道爬出來……”\r

   “那麼你們想沒想過,為什麼金絲的‘特級少女會’就如此成功,全體成員團結一心,最終建立了金絲雀城,而你們的組織才開了沒幾次會就分裂了?”\r

   長蝽說:“我們沒想分裂啊!都是該死的米象和竹象逼我們的!”\r

   棉蚜說:“兩個組織只是名字一樣,其實沒什麼共同點吧……”\r

   “都對,都可以這麼說,你們的特級少女會和金絲的區別太大了,而且米象作為領導者也根本沒有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r

   長蝽又說:“我們喜歡金絲校長,米象她們卻不喜歡,這是無法調和的矛盾!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一定會分裂!”\r

   我說:“這個不對!這個大錯特錯!上一屆特級少女會對朱岩礪也是褒貶不一,有的想要殺他,有的把他當父親,她們為什麼沒從組織內部分裂呢?”\r

   棉蚜說:“因為領導者是金絲校長?”\r

   “那麼金絲為什麼能凝聚人心?”\r

   長蝽想了想:“因為她救了全學校的人?”\r

   “嗯,這是一點,但是占比不高,因為她們本來就是肉畜,對生命不怎麼在乎。”\r

   棉蚜說:“因為她性格單純?”\r

   “也是一個原因,純粹的人格更能使人讀懂,使人對她毫無戒心。”\r

   然後她們就想不出了,低著腦袋沉思片刻:\r

   “我們不太懂人類的心理……”\r

   “你們很懂人類的心理,但是你們不懂一群不把自己當人看的小畜牲的心理。長蝽,棉蚜,不談物種,只談人格,你們比她們更有人性。”\r

   長蝽驚喜地睜大了眼睛:“我們……有人性?”\r

   “對,你們有人性,你們向往秩序,追求自己的幸福,你們有人性,米象和竹象也有,你們更加理智,你們受到普世價值觀影響,而不是金絲那套肉畜理念。”\r

   棉蚜若有所思地說:“也就是說,正因為如此……”\r

   “正因為如此你們才會分裂,才不能像曾經的特級少女會一樣團結!”\r

   長蝽一愣:“那我們怎麼辦?學習一下金絲校長的肉畜理念然後變得團結起來?”\r

   “哈哈哈哈!你們學不會!在沒有死亡威脅的前提下,你們怎麼可能體會一只肉畜的人生觀?小畜牲的腦子里想的都是將自己的全身心奉獻給什麼東西,奉獻得連一根骨頭都不剩,你們滿腦子想的卻是如何抓住自己的美好未來。”\r

   “所以……所以……您別賣官司了白叔,所以我們該怎麼辦啊?”\r

   “有矛盾是正常的,正常人類充滿了矛盾,極端團結才是異常現象,是狂熱而非理性的象征。你們很聰明,學習人類的解決辦法,總有一天會超越人類,那麼現在我要告訴你們:維持這份矛盾,不要試圖從根本上化解。”\r

   “您說的是……什麼呀!?”\r

   我看到長蝽的腦袋快要炸了,棉蚜也搖頭晃腦不明所以。\r

   “我有一個小小的建議,我不會和米象說,也不會和葉甲說,只和你們說,然後你們再考慮是否告訴哪個同類。”\r

   “嗯嗯您說!”\r

   “你們把特級少女會繼續辦下去。”\r

   “那怎麼可能!我們已經分裂了!”\r

   “你們辦下去,一個成員不能缺,頻繁集會,頻繁討論,頻繁打嘴仗——肢體衝突就免了——干脆視為一種任務,在每次集會之前就給自己定目標。”\r

   棉蚜低頭說:“很難想象米象和葉甲還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r

   “具體怎麼操作,或者說是否進行操作,那就是你們的事了。我還有很多可說的,還有無數意見可以給你們提,但是我只說這麼多。正如我剛才說的,你們接受的不是金絲的肉畜理念,而是普世價值觀,那麼你們出現的矛盾也一定要用常識中的方法解決。不要小看常識,這是人類社會發展幾千年而總結出的寶貴經驗。”\r

   “嗯,我們想想。”\r

   肉燉得挺爛了,小桃炒了幾個菜,悶了兩鍋米飯,滿滿當當一大桌,三只小怪物的飯量可不是開玩笑的。\r

   ………………\r

   吃飯之前我想起一個事,問棉蚜說:\r

   “你們跟科研中心的人熟不熟?”\r

   “您是說……夜蛾她們?”\r

   “嗯。”\r

   “關系還算不錯吧,不過沒有深交……”長蝽說。\r

   “你們能不能幫我個忙,因為我跟夜蛾不熟,你們能不能幫我安排一次會面?”\r

   長蝽不解地問:“您直接找傑德爾當牽线員不就行了?您和他關系好,他又是夜蛾的同事……”\r

   “不不不,那不行,那就目的顛倒了,我不太想讓艾沃森知道我和夜蛾的談話。”\r

   棉蚜扔掉棒棒糖枝,看著我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說:\r

   “你是要……”\r

   “嗯,我要調查艾沃森,他不再是以前的他了,我想知道他的腦子里到底裝著什麼東西。”\r

   小杏突然說:“我可以幫忙。”\r

   “你願意幫忙!?太好了!!!”\r

   “嗯,畢竟我是倫理監督組的人。”\r

   ………………\r

   …………\r

   ……\r

   [newpage]要在如今的金絲雀城找個僻靜點的地方著實不易,想不引人注目,又懶得去北部山區,也只有魚塘公園了。魚塘公園在金絲雀城東部,離水果學園不遠,顧名思義里面有個大魚塘,不知為何養滿了食人魚。我到達的時候,夜蛾已經在路燈底下等我了。\r

   這是個看起來安靜而成熟的女孩,身材高挑,穿著白色試驗服,看見我來了,點頭致意。\r

   “晚上好。”\r

   “晚上好。”\r

   “白副校長找我有什麼事嗎?”\r

   “該從何說起呢……”\r

   我們坐在公園小徑旁邊,看著漆黑的池塘,昏暗的路燈照著她的銀色長發。她提了一袋肉店賣剩下的雜碎,順手抓起一塊東西扔進水里,掀起一陣嘩啦嘩啦搶食的聲音。在我想好從何說起之前,她沒再說一句話。\r

   “艾沃森和以前不一樣了,我想和你說的就是這個話題。不知你聽沒聽說過,他其實算是我的人。”\r

   “你們的黃三角會嘛,他和我說過。”\r

   “誰?艾沃森?和你說黃三角會的事?”\r

   “我們關系挺親密的。”\r

   夜蛾又補充一句:\r

   “不是那種親密,我不會對結過婚的男人下手。”\r

   “我知道,作為女性來說你應該不是艾沃森喜歡的類型。”\r

   “但是在事業上他對我推心置腹,我們互相信任。”\r

   “我也知道,所以我才來找你。剛才我沒想好從何說起,現在你提醒我了,結婚是吧,就從結婚說起。”\r

   夜蛾又扔進水里一塊生肉,靜靜等我繼續說。\r

   “艾沃森對伶鼬的愛情不會是假的,很多人都可以證明,但是他們的婚後生活和我預想的不太一樣,他好像對二人生活不太熱心。這到底是為什麼?是因為思維繼承術沒能繼承他對伶鼬的愛情?還是丟掉了一部分作為男性的責任感?”\r

   “思維繼承術會繼承所有思維,不會丟掉任何東西。他就是他,除了身體變年輕之外沒有任何其他區別。我承認他和以前不太一樣,那是心理上的轉變,人的心理時時刻刻都在轉變,原因可能多種多樣,不是思維繼承術的問題。”\r

   “好吧,我知道這個理論,我相信你,那也沒關系,我不是來質疑思維繼承術的,我只想問,艾沃森的心理轉變是為什麼?”\r

   “是因為他經歷了思維繼承術。不是思維繼承術本身改變了他,而是他知道‘自己經歷了思維繼承術’這個事實。換言之,如果他有一個和原先同齡的身體,如果我們根本不告訴他他經歷了思維繼承術,他單純地昏迷幾個月,那就不會有任何變化。”\r

   “我懂,再換言之,如果你們假裝告訴他說他經歷了思維繼承術,但是實際根本沒做手術,他也會像現在一樣發生變化。這是一個心理問題。”\r

   “對,這是一個心理問題。”夜蛾說。\r

   “那麼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心理問題?我記得手術之後的艾沃森一度決定退出科研中心,和伶鼬安心過日子,為什麼他又回去了,而且比以前更狂熱?”\r

   夜蛾扔進水里一塊肉,不理我。\r

   “他現在到底在研究什麼?沈綽退休之後他就成了科研中心的實際負責人,我以為我能知道科研中心的更多機密,畢竟我算是他的上司,但是沒想到保密級別更高了,連我都不知道他在干什麼。他有事瞞著我。”\r

   夜蛾又把一塊肉扔進水里:\r

   “如果艾沃森有事瞞著你,你何以認為,我會把最親密的事業伙伴的秘密透露給你這種人?”\r

   “我知道這很可笑,但我找不到別的突破口了,我想找倫理監督組幫忙調查艾沃森,監督組的組長是小杏,但是小杏畢竟不是研究人員,不懂你們專業領域的事,某項研究是否合法終歸是你說了算。我問你,艾沃森該不會有什麼……不符合倫理規范的研究吧?”\r

   “也是,他是你的部下,也是你的朋友,你關心他是正常的……”\r

   夜蛾拿起一塊內髒,沒有扔進水里,而是自己吃了下去。\r

   “……但是就算我告訴了你,你又打算怎麼辦?如果真的違反倫理,你要出面制止嗎?白副校長,你的職責好像不是這個吧?”\r

   “黃三角會總會長的職責可以是這個。我要確保自己的手下在做的不是對人類有害的事。”\r

   女孩掏出一塊生肉遞給我,或者說是做出了遞給我的動作,我詫異地看著她,看著她的血淋淋的右手。\r

   “甜水45號,是你的同類,是新鮮的,下午剛接受屠宰。”\r

   “謝謝,我吃過晚飯了。而且我更喜歡吃熟的。”\r

   於是她把生肉扔進水里喂魚。\r

   “我不打算告訴你任何細節,只能告訴你我們的項目不會對人類有害。”\r

   “既然你不告訴我,說明你認為我知道了會出面阻止。”\r

   “因為你只是個思想頑固的老家伙。”\r

   我感到大腦因憤怒而一陣眩暈,只有我叫別人“思想頑固的老家伙”的份,從來沒有人這麼叫我!我恨不得掐死她!然後我也確實這麼做了!狠狠掐住她的脖子,就好像掐在一根水泥柱子上。\r

   “呃呃,救命,我要死了。”她用嘲諷一般平淡的語氣說。\r

   於是我放開手,饒了她一命。\r

   “你這句話,是你自己說的還是艾沃森說的?”\r

   “我自己說的。艾沃森沒說過,很敬佩你。”\r

   “還好……還好……”\r

   我像個“思想頑固的老家伙”一樣站起來,動作很緩慢,好像生怕弄傷膝蓋。我有點能夠體會聯合國那些老頭和我交流時的痛苦了。\r

   “姑娘,你要學會尊敬長輩,不能用這種無情的話打擊別人的尊嚴。”\r

   “好吧,對不起。”\r

   盡管無禮,然而她已經很清楚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我沒法從她嘴里得到任何信息。\r

   “最後再問你一句吧,你們在做的項目,是不是正義的?”\r

   “不是,或者說和正義無關,是某種自私的行為。”\r

   “到底是什麼計劃能讓他徹底改變人格,對夫妻生活失去興趣,對我也不再忠誠,對人類無害,卻又是無關正義的自私行為,可能會被我阻止,甚至可能違反倫理監督組的規定……我這個頑固的老家伙很好奇啊!”\r

   夜蛾突然把一大袋子生肉一股腦倒進水里:\r

   “你也有事瞞著艾沃森,瞞著科研中心。”\r

   “那是我的權力,我是金絲雀城副校長,也是黃三角會總會長,無論何種身份都是他的上司,我沒義務和他分享所有情報。”\r

   “你在洋鹽市有計劃,據我所知金絲校長的那條船實際在由你經營,或者說是你旗下的黃三角會成員。”\r

   我稍微一愣,隨即笑著說:“平衡號航母主題酒店是吧,是的,已經裝修完畢了,開業之後可以一起去住住,船上還有軍事科普展區。”\r

   她把血淋淋的袋子扔進垃圾桶:\r

   “航母主題酒店是吧……你錯過了一次交換情報的機會。”\r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r

   “我的同伴偶爾會去洋鹽市執行任務,多少都會聽到一些關於平衡號的情報,如果你認為我連這點異常都察覺不到的話,你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我,第三代黏菌體夜蛾的智商!”\r

   “哼,自以為是的小丫頭。”\r

   我很久不和小我這麼多歲的女孩吵架了,還是這種毫無技術的低級吵架,我感到自己憤怒而失態,當然也是她無禮在先。\r

   “反正那就這樣吧,小丫頭,既然你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那就不歡而散吧!”\r

   “你先心虛了,哈哈,與其探明我和艾沃森的秘密,你更想保護好自己的秘密!你先心虛了!”\r

   “你既然非要這麼認為,那就隨便吧,我只是關心我的屬下的精神狀態,不打算跟你交換什麼該死的情報。”\r

   我確實有點心虛,有個不太想讓她知道的計劃,也確實和平衡號有關,但還不一定能成行。如果不能成行卻被這些黏菌少女知道的話,今後在金絲雀城的日子會很難過。\r

   我轉身就走,夜蛾拍住我的肩膀,使我不能前進半步。我心里一涼,感到自己今天算是誤入虎穴了,非但沒能得到信息,恐怕還會被這怪物審問出點機密來。正在發愁,兩束藍色火焰從天而降,跳下來的是棉蚜和長蝽。夜蛾松開我的肩膀。\r

   “白叔,小桃姐擔心你,讓我們來看看。”\r

   “我有什麼可擔心的?”\r

   “說你出門時候沒抹花露水,一晚上肯定喂蚊子。”\r

   “聊完了,正要走呢。”\r

   我看了夜蛾一眼,她也和長蝽棉蚜打聲招呼,跟我說聲再見,然後消失在公園的小徑里。\r

   “怎麼樣?白叔?問出點什麼沒有?”\r

   “什麼也沒有,對我口風很緊,但也說明情況可能比我想的更糟糕。長蝽,雖然按你的性格有點不太現實,我想讓你別再關心這事了。”\r

   棉蚜說:“嗯,你不提我們就不問。”\r

   於是長蝽也點頭答應了,卻又補充一句:\r

   “如果白叔需要我們再干什麼活就盡管說。”\r

   ………………\r

   …………\r

   ……\r

   [newpage]倆小姑娘聽了我的忽悠之後,果然把話捎給了葉甲和米象,然後她們400多個三代體黏菌少女還真強行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開了個會,以解決實質問題為目的,也沒邀請包括我在內的任何人類,地點依舊在議會大廈。我無權干涉“特級少女會”的事,面對人類還算是有話語權,於是趕緊讓所有員工暫且撤出議會大廈,以防萬一。林嶺在樓外待命,我則躲得遠遠的。\r

   據說會議開始後一個小時零七分鍾,竹象從70米高的窗戶里被扔了出來,把水泥地砸了個大坑。她正要衝上去以牙還牙,扔她的人自己跳了下來,步甲的雙腳狠狠踩在她身上,兩個人瘋狂地扭打在一起,扯掉對方的頭皮,捏爆對方的眼球,猛捶對方的腦殼,輪流把對方扔上幾十米的高空,血流成河,肉渣遍地,衣服也早碎成片了。後來她們互相抓住產卵管,搏斗才稍微不那麼激烈——三代體不是沒有產卵管,只是短得幾乎伸不出陰道。\r

   “嗯嗯~~~松手!”\r

   “你先松!”\r

   如果以為衝突就這樣過去,那就大錯特錯了。很快又有更多女孩被扔出來,或者自己跳出來,有的從窗戶,也有的像炮彈一樣撞碎大樓外牆,磚塊和女孩像冰雹般往下掉。幸好我非常機智,趁她們開會的時候讓人抽空了停在樓外的羽化-3型的燃料,她們只能在地上折騰。\r

   “呀呀呀呀呀呀!!!!!!我們要為金絲姐姐報仇!!!”\r

   “不能打架!!!我們同類要團結!!!否則會讓UNGMC宣揚黏菌體帶來的末日觀!!!!”\r

   “誰管什麼末日觀!金絲校長的死就是你們的錯!”\r

   “好不容易回到會議桌上,為什麼還要動手……嗚嗚嗚……”\r

   我讓林嶺給我開直播,畢竟一群小姑娘打架可不是誰都能看見的。通過直播可以看到,主要是理性不足而情緒激動的保守派在瘋狂猛毆鼓吹同類和平的激進派,激進派以理性人士自居,始終挨打,很多人不怎麼還手。\r

   我看著畫面哈哈大笑,文礙搖晃我的肩膀問我是不是瘋了。\r

   “你是不是瘋了!?你不是說黏菌體內部和平第一嗎!?怎麼突然打起來了!?你出的什麼餿主意!!!”\r

   “哈哈哈哈,這也就是小打小鬧,很快就收手了,實在不行我出面阻攔一下。讓她們打一架有助於得出結論。”\r

   “怎麼得出結論!?你怎麼知道她們的‘小打小鬧’不會升級規模!?現在保守派要求處死米象和竹象,你認為激進派會妥協?”你自己都承認自己過於樂觀,結果現在又樂觀上了!\r

   我看著屏幕,看著這些小怪物們的千姿百態,除了夜蛾等少數在樓上圍觀的,絕大多數都跳了下來——或者被扔了下來,陣營分明。盡管長蝽說過“只想安安心心地開店,沒有這些破事是最好的”,此時看來她簡直是保守派的一員猛將,空手撕爛了三只絮絮叨叨的激進派的嘴,棉蚜含著棒棒糖,舉著一條防盜門框當做武器跟在後面。\r

   我感覺差不多快打完了,讓小桃開車把我送到大廈附近去,焦慮不安的文礙也跟了上來。\r

   “別告訴我你是故意讓她們打架的!別告訴我這是你預料之中的!”\r

   “哈哈哈,說什麼胡話呢,我讓她們心平氣和坐下開會,有半句話攛掇她們打架?問題早晚要解決,雙方接觸越頻繁就能解決得更快,不管接觸是以何種方式。”\r

   “怎麼解決!?你告訴我怎麼解決!!!?保守派要求激進派為金絲和伶鼬的死負責,指責米象的消極營救害死了金絲,要求判處米象的死刑,而且說這是‘進一步談判的基本底线’!米象既是城防部隊指揮官也是激進派的領袖人物,對方的基本底线是處死自己精神領袖,激進派也很為難。”\r

   抬頭看看天上,有UNGMC的無人機在目不轉睛地航拍議會大廈前的暴亂。\r

   我對文礙說:“所以沒有任何辦法,她們只能自己尋求解決途徑,矛盾也許會在接觸中化解,沉默的僵持只會醞釀壓力,爆發的時候更危險。”\r

   差不多快要開到議會大廈的時候,我看到有一個女孩不動了,她的身體被撕成了兩扇,只有右邊那扇連著脖子,左側胸腔中的心髒還嘭嘭嘭地跳個不停,血液像噴泉一樣擠出來。\r

   “該不會是死了吧?”\r

   小杏說:“大腦沒事應該死不了,只是暫時昏過去了,需要十幾分鍾慢慢恢復。”\r

   文礙仔細看看屏幕說:“這個女孩如果死了會很麻煩,她是激進派里很有發言權的人物,名叫葉蟬,是金絲的人類屠殺計劃的堅決反對者,致力於在各大社交媒體上與黏菌體末日論作斗爭,和UNGMC一名上尉關系不錯,通過英語課對同類傳播普世價值觀,黃鱔等忠於金絲的人類議員對她很有偏見,甚至認為她在留學過程中被策反了,成為了UNGMC的思想間諜。”\r

   “我知道那個姑娘,確實挺激進的。”\r

   小桃剛把車停穩,我直接就衝了過去,立刻就有幾個女孩把我圍起來,因為我一度被認為是消極營救金絲的元凶之一。\r

   “白叔!?你怎麼來了!!!?別碰他!他不是!!!”\r

   渾身是血的長蝽跑到我面前,我摸摸她的腦袋,然後走到失去意識的葉蟬身邊。她們先注意到我,然後才意識到有同類被打暈了,竹象把她的另一半身體抱過去,創口中伸出粉紅色的癌變組織,兩半身體緩緩融合在一起。\r

   保守派逐漸冷靜下來,葉甲看了我一眼:\r

   “給我們把油加回來,我們要回家。”\r

   葉甲能先罷手讓我感到松了口氣,米象惡狠狠地看著她。我對她們兩人說:\r

   “今天先消消氣,等下禮拜不妨再心平氣和地開一次會如何?”\r

   米象說:“其實我沒意見,只要她不先動手的話。”\r

   “你們盡量別打架,一起高高興興的多好,吃個甜水45號,唱個歌謠念個詩,改天我組織個宴會,你們全都來,好吃的管夠。”\r

   文礙不太理解我為什麼廢語連珠,不過看到她們不打架了也算松了一口氣。女孩們不打架了,從地上撿肉渣吃,我讓人用高壓水槍把她們洗干淨,羽化-3重新加滿油,女孩們背上飛行器緩緩升空,暫且各回各家。\r

   ………………\r

   …………\r

   ……\r

   [newpage]文礙說我是在玩火,說我分明是在攛掇她們打架,盡管語言上沒讓她們打,內心卻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們會干起來。我說這種打架不會演變成毀滅世界級的災難,至少其中一方,也就是激進派,只是被動還擊而已,至少保護米象和竹象不被憤怒的葉甲撕碎腦子,積極於內戰與激進派的理念背道而馳。\r

   “成吧,畢竟你善於和沙拉蟲交流,我就算了,我一看見就害怕。說個別的事,現在咱們的當務之急是和洋鹽市的黃三角會成員取得聯絡,你有什麼想法嗎?”\r

   “飛鴿傳書?”我想了想說。\r

   “信息量也太小了吧,而且我不認識金絲雀城有養鴿子的。”\r

   “林嶺呢?”\r

   “我也不認識。”\r

   林嶺又說:“你直接和葉甲說一聲,恢復對外通信怎麼樣?”\r

   “我跟她關系一般,何況保守派還有人認為我是幫助米象的。再何況米象那邊也不希望恢復通信,因為她們不想讓人知道金絲雀城現在鬧出如此巨大的矛盾,不想讓外界恐慌並且宣傳末日論。”\r

   思路很堵塞,想不出什麼特別的辦法。\r

   “銀狐怎麼樣了?”我問。\r

   “恢復得挺好,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r

   “卵巢呢?”\r

   “沒保住。”\r

   “倒是也無所謂,反正本來就懷不上小孩。走,你們四個跟我過來,咱們看看銀狐去。”\r

   小桃和小杏帶上水果,一群人一起去醫院看望銀狐。\r

   我們走進病房的時候,銀狐正靠在床上聽歌,文狸和豬蹄正陪著她。看見我來了,銀狐微笑著摁掉音樂。\r

   “白瞑,你來啦。”\r

   我稍微有點詫異,這是她第一次叫我名字——還是直呼其名。\r

   “我來看看你怎麼樣。”\r

   “我挺好的,你們還帶了水果?”\r

   “嗯,我看超市有賣挺好的草莓,說是早上剛從冷庫里提出來的,就給你買了兩盒。”\r

   “文狸,快給大家洗草莓。”\r

   “嗯!”\r

   我說:“我也順便去趟洗手間。”\r

   借著去洗手間的名義,我跟文狸搭了幾句話,因為銀狐的情況跟我預想的……不太一樣。\r

   “她第二次被送進病房之後沒再鬧騰?”\r

   “哭也哭過,嚷也嚷過,成日成夜地哭,但是畢竟過去一個多月了,再怎麼鬧也該平息了。豬蹄姐也很傷心,因為伶鼬姐也沒了,但是豬蹄姐很堅強,也算是給銀狐做了個榜樣吧。”\r

   “都是好孩子。”\r

   “銀狐說她現在只想把金絲姐姐的屍體找回來,如果有能吃的部分就嘗嘗,這就是最好的祭奠方式。不過你別跟她提。”\r

   “真該讓葉甲她們也聽聽,你也知道她們的事吧?一群人吵著要弄死米象給金絲償命。”\r

   “別,別讓銀狐接觸她們,不然肯定會把仇恨情緒再煽動起來。銀狐現在需要靜養。”\r

   我和文狸端著兩碗洗好的草莓回到病房,放在銀狐的床頭櫃上。銀狐吃了一顆。\r

   “挺甜的。”\r

   豬蹄今天是沒穿衣服的狀態,臥在窗邊的一塊圓毯上曬太陽。其實她現在很少不穿衣服了,畢竟已經是20多歲的大姑娘,不過在病房里陪護的時候這幅樣子可能更讓銀狐安心。銀狐拿起一顆草莓伸到豬蹄嘴邊,豬蹄一口吃下去,銀狐把草莓蒂扔掉。\r

   “我昨天讓文狸幫我舔來著。”\r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什麼呐!”文狸紅著臉叫喚。\r

   “挺舒服的,也高潮了,出了好多水。”\r

   “嗯,然後呢?”我問。\r

   “就是沒有那種害羞或者心動的感覺了,高潮也好像是尿尿一樣平常的肌肉反應。”\r

   我知道她是在說自己失去卵巢的事。\r

   “不用擔心,維持性征的激素不需要很多,腎上腺可以分泌一部分,而且也可以用藥物補充。”\r

   銀狐點點頭,又笑著說了句:\r

   “現在也沒什麼不好,少了很多情緒化的東西,腦子很清醒,從早到晚都很安心。腎上腺性激素能維持性征就夠了,我依舊要當女孩,不打算剪短發,可惜乳房剛發育了這麼點……”\r

   “而且卵巢也可以有啊,艾沃森不是把全體市民都克隆了一份?那麼肯定也有你的,再過幾年等長成了,可以把克隆體的卵巢摘出來給你移植上。”\r

   “也好,總這麼性冷淡也對不起文狸。”\r

   文狸吃著草莓看著窗外不理她。\r

   我對銀狐說:“說到艾沃森,我有話想跟你說。”\r

   “跟我一個人說?”\r

   “對。”\r

   “那個,文狸,先去跟小桃姐她們出去溜溜彎吧,順便幫我把中午飯打來,今天應該是吃包子?”\r

   文狸拿著床邊的三層飯盆和小桃她們走出房間,,林嶺帶上房門,豬蹄睡著了就算了。\r

   ………………\r

   “前幾天我跟夜蛾聊了一次,關於艾沃森的事,結果很不愉快。我認為艾沃森在研究什麼違反倫理規定的東西,才導致了他對婚後生活的毫不熱心,也不再對我忠誠。你也算是他的助手,你知道點什麼嗎?”\r

   “我只知道艾沃森變得嗜血,而且喜歡在嘴里套上假的尖牙咬人,伶鼬姐就被他咬了。”\r

   “那不是他改變性格的根本原因,我也喜歡吃人,你也喜歡。那難道不就是一種特殊癖好?”\r

   “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近幾個月他沒讓我深入干涉他的研究……”\r

   銀狐又想了想:“……但是他和你請來的那個工程師頻繁交流。”\r

   “誰?”\r

   “設計羽化系列飛行器的那個。”\r

   “哦哦,萊斯頓,是我請來的,也是黃三角會成員。”\r

   我有點納悶:“一個神經學家找一個工程師干什麼?”\r

   “又要完善神經假肢技術吧?”\r

   “應該不是,沒理由因為研究一個破假肢就改變性格了吧?而且夜蛾也透露了,他的改變和思維繼承術有關。”\r

   銀狐說:“半年前我看了一份科研中心的進貨清單,其中有一小批奇怪的貨物,是從新竹一家高端半導體制造公司定制的一批新工藝石墨烯芯片,運輸全程保密,我是動用副校長權限才看到的,夜蛾說是為了升級神經假肢技術而定制的新型神經傳感器。”\r

   “一個神經學家和一個機械工程師聚在一起搞電路,真是莫名其妙。”\r

   雖然我這樣說,但是心里也知道越是莫名其妙的現象就越是懸疑的突破口。\r

   銀狐一臉茫然地看著我。\r

   “我也搞不清他們是要干什麼,他們沒讓我參與……”\r

   但是銀狐突然看著我的臉,用一種極度小心翼翼的語氣說:\r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要干什麼,但是你,心里已經有猜測了吧?”\r

   “誰?我?我哪有猜測!一頭霧水!”\r

   銀狐眯起眼睛看著我,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看得我有點發毛,這個女孩雖然經歷了情緒上的重大打擊,並不因此就降低了洞察力或者智商。\r

   “成吧,我承認是有個猜測,但是不願往那方面想。”\r

   “因為他是你忠誠的手下?”\r

   “因為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r

   銀狐不再眯縫著眼看我,吃了一顆草莓。\r

   “自從我記事起就被送進科研中心給那個人當助手,雖然你比我大了20多歲,我敢說你跟他接觸的時間不一定有我多。”\r

   “嗯,承認。”\r

   “在長期接觸的過程中,我發現他的人格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陰暗面。他是個……怎麼形容呢……”\r

   “瘋狂的人?”\r

   “太籠統了,我也是瘋狂的人,你也是,金絲姐姐也是,整個金絲雀城都是瘋子,但是艾沃森不一樣,他就好像……啊啊啊……怎麼形容……怎麼描述……”\r

   於是我不再說話,吃個草莓等她組織語言。\r

   “……他就好像有某種強烈的占有欲,但又不是單純的想要占有,而是和成就感掛鈎,他希望占有一些通過努力得到的成果,越多越好……我不知道這麼形容是不是太抽象了……”\r

   “確實是有點抽象,不過我可以理解,畢竟我也算是和他最親近的人之一。他執著於某些東西,但我描述不出是什麼,因為這東西是我無法體會的。”\r

   好在我和銀狐的交流不一定非要用嚴謹的語言,手舞足蹈地比劃一陣,互相也就了解了。\r

   “現在我姐死了,金絲雀城還在,我有義務把這個國家維持下去。我作為金絲雀城的銀狐副校長,你也是副校長,咱們應該在這方面合作,有空多聊聊。”\r

   “知道最近米象和葉甲的矛盾嗎?”\r

   “嗯,文狸一直給我講。”\r

   “這事從某些方面來說也可以是你挑起來的,想想那天你舉著槍跑出醫院,嚷著要給你姐報仇,還煽動了好幾百號人,葉甲就是借著你的游行把保守派號召起來的,否則她沒那麼大膽子。”\r

   銀狐笑了笑:“我現在還情緒不穩呢,你這麼刺激我合適嗎?”\r

   “情緒不穩好啊,我就喜歡看小姑娘抹眼淚。”\r

   “我發起瘋來是要殺人的,跟我姐一個毛病。”\r

   我捏起一顆草莓:“張嘴。”\r

   “別撩我啦,我性冷淡!”\r

   “嘖,喂你吃個草莓怎麼就叫撩你了!”\r

   銀狐張嘴吃掉草莓,差點啃掉我手指頭。\r

   “反正葉甲的事我都知道,文狸有時候還不敢講,怕我知道了衝出去跟她一伙,其實文狸太小看我了,我何嘗不知道米象她們的顧慮?她們只想學習人類的行為方式,安安心心過自己的生活,卻被我姐當成核彈嚇唬人。看看你家小杏我就知道,其實她們一個個都挺懶的。”\r

   “你能說出這些話讓我很開心,小姑娘,我喜歡你。”\r

   “下次不許踩我脖子。”\r

   “多踩幾腳你就不發瘋了。”\r

   銀狐突然神神秘秘地跟我說:“你想不想吃我子宮?反正我現在也廢了,而且本來也沒生殖能力,留著子宮反倒容易感染婦科病,還不如從子宮口一切,陰道封死,切下來的趁著熱乎,愛怎麼玩愛怎麼吃都可以。”\r

   “我驗驗貨?”\r

   銀狐把被子一掀,只有上半身穿著病號服,下半身光不出溜。我摸兩下她的小腹,左右兩處槍傷一新一舊。我稍微有點心疼她,輕柔地撫摸,小家伙色眯眯地在我耳朵旁邊吹氣:\r

   “嗯~~隨便你怎麼摸,反正我性冷淡~~~呀!!!”\r

   “我稍微有點心疼你。你姐死了我半點都不傷心,她活著也是我未來的敵人,但是你,銀狐,看見你受傷我感覺心里莫名其妙一顫一顫的。”\r

   這時候有人敲門,銀狐趕緊把被子蓋上,我也趕緊把手抽出來,在床單上抹掉黏液。\r

   “沒聊完呢!”我衝門外喊。\r

   “我怎麼聽見有小姑娘叫喚呢?你跟銀狐干嘛呢?”果然是小桃的聲音。\r

   “沒干嘛!她就是咳嗽兩聲!”\r

   銀狐趕緊咳嗽兩聲。\r

   “你倆有話趕緊聊,文狸把飯端來了,不趕緊吃就涼了。”\r

   “再等五分鍾!”\r

   銀狐問我:“干嘛還等五分鍾?你不會真要抓緊時間把我……給……”\r

   “不是,我有正事想跟你說,突然決定的。”\r

   ………………\r

   “你想離開金絲雀城嗎?”\r

   “什麼!?去哪?旅游?”\r

   “不是,是永久離開金絲雀城,離開這片地方。我會帶走一小批人,但是科研中心要帶走很多,我要在另一個地方建立另一座城市,這是我多年來的理想,金絲雀城對我來說只是跳板,是我學習經驗的地方。”\r

   銀狐沒有表現出驚訝,點著腦袋傾聽。\r

   “金絲雀城很美好,甚至我曾一度認為這里就是我的理想之城,我要把這里發展好,要當一輩子副校長,但是近兩三年我醒悟過來了,回憶起了我在金絲雀城建城之前的抱負,我不是要安然度過一生,我一定要走在一條正義之路上,我要建立一個正義的源泉,就算在我死後也能源源不斷地向外流淌。金絲雀城太脆弱了,處於風暴正中心,我只能疲於應對內憂外患,這樣不會有半點進展,而且不會長久,金絲雀城總有滅亡的一天。”\r

   “你說金絲雀城會有滅亡的一天?”\r

   “嗯,而且很快,也許五十年,也許八十年,反正不會超過一百年。這是我的推測。我在城里繼續任職也不過是疲於應對各種繁雜的突發事件,在我死後不能保證這座城市有像我一樣強大的管理者。金絲雀城起點太危險了,從他國領土宣布獨立,用黏菌體威脅世界,推進可食用人類產業合法化,這些種種行為都使之與全世界為敵,未來某天一步走錯就會全盤皆輸。所以我打算盡可能找個安全的起點,建立一座新的城市。”\r

   “建立一座新的‘金絲雀城’?”\r

   “哈哈,可以這麼說。”\r

   “那麼原來這座呢?”\r

   “留給你姐吧。”\r

   銀狐稍微一愣,不解地看著我。\r

   “看我干什麼?你真認為金絲會死在一架破飛機上?”\r

   “你有情報!?”\r

   “沒有,但我認為她還沒死。金絲就是一頭怪物,盡管沒有米象那樣的身體,我依然要說,她就是頭徹頭徹尾的怪物!這樣的怪物如果如果不交給我殺的話是死不了的。”\r

   銀狐笑了一下:\r

   “且不說你的話有多主觀,如果我姐還活著,還會回到金絲雀城,我有什麼理由跟你去建一座新城,而不是陪在她身邊生活?”\r

   “問得好,為什麼不問問你的卵巢呢?”\r

   “你認為我會因此怨恨我姐?”\r

   我不再說話,也不再吃草莓,甚至也不讓銀狐吃草莓,把草莓碗拿得遠遠的,因為銀狐看起來有些緊張,我不想讓她用吃草莓的方式緩解自己的焦慮。\r

   沉默了大概一分鍾,銀狐終於開口了。\r

   “你有什麼計劃?”\r

   “記得那艘大船嗎?我打算用那個運走金絲雀城的一部分資源,作為建立新城的資本。”\r

   “那是我姐的東西!”\r

   “借用一下,總有一天會還給她。聽好了銀狐,今天我把這些話告訴你,就沒打算讓你從我身邊溜走,也不打算對你說‘你可以選擇留下但是一定要幫我保密’這種話,你只有跟我離開這一種選擇。”\r

   “把草莓給我!你得讓我想想。”\r

   “沒什麼可想的,我很強硬,你就當是已經被我綁架了。”\r

   “就算我們生來就是被人宰的,我們也會思考人生。”\r

   我把草莓碗給她。\r

   “少吃點,該吃飯了。”\r

   “嗯,你沒別的要跟我說就讓他們進來吧。這事他們其實也都知道了吧?”\r

   “基本上吧,不過你也別提,決定離開之後我會把你們聚起來開討論會。”\r

   我把門打開,文狸端著飯盒坐在銀狐的床上,上面摞著三個熱氣騰騰的茴香餡包子,中間是一小碟拍黃瓜,下面是多半碗紫菜雞蛋湯。文狸把筷子和勺拿出來,涮干淨遞給她。\r

   “那你吃吧,我們走了。”\r

   “嗯,沒事再過來,醫生說我最好住到下個月呢。”\r

   ………………\r

   …………\r

   ……\r

   [newpage]當我認為艾沃森的事短期不會有進展的時候,突破口終於出現了。有一天半夜我正在睡覺,因為夏季來臨所以開著空調,沒聽見客廳的響動,再一伸手拍拍身邊,發現只有一條毛巾被,人不知道跑哪去了。\r

   我心想她就是去衛生間了,又睡了一會兒,再一拍還沒有,看看手機半夜三點,稍微有點納悶,於是一骨碌爬起來,迷迷糊糊地搖醒小杏。\r

   “你媽呢?”\r

   “唔?沒在家?”\r

   盡管她們醒著的時候嗅覺和聽覺敏銳,而且可以長時間不睡覺,但是一旦睡著了就跟死豬一樣,不比我知道的多。\r

   “沒在家!我也沒聽見響動,應該是刻意放輕腳步出去的。”\r

   “該不會是夢游吧?”\r

   “從來也沒這習慣,而且夢游總會撞上點什麼東西,但是我什麼也沒聽見。”\r

   我們把燈打開,發現小桃還換了衣服,睡衣脫在沙發上,脫鞋擺在門邊,而且居然文胸和內褲也脫了。\r

   小杏若有所思地說:“按照現場分析,我媽現在正穿著運動鞋裸奔。”\r

   “那應該早就讓城防部隊抓回來了。”\r

   小杏又一驚一乍地說:“你倆最近性生活如何?”\r

   “問這個干嘛?”\r

   “該不會是找小帥哥約會去了吧?”\r

   “胡說八道,我倆性生活很好,不用你操心。”\r

   沉默幾秒,仔細想了想,我才又說了一句:\r

   “成吧,最近事比較多,躺床上就困,上次還是倆禮拜以前。”\r

   “完蛋,你趕緊給林嶺或者文礙打電話吧,要不以後生出小孩指不定是誰的!撥通了聽聽背景有沒有神秘的嬌喘。”\r

   我先是給林嶺打了個電話,果然聽到嬌喘,而且毫不神秘,比林嶺說話聲還響。\r

   “小桃在你那邊嗎?”\r

   “沒有啊。”\r

   “你干什麼呢不睡覺?”\r

   “最近交了個小女朋友,過兩天帶過去給你見見——不許吃,我還留著娛樂呢。”\r

   “啊~~!啊~~!啊啊啊……阿嶺哥哥用人家娛樂完了再吃嘛~~~”\r

   “該不會是肥奸商老婆吧?”我問。\r

   “那個對我來說已經長老了,除了她有時候求著我否則我懶得跟她開房。”\r

   “成吧你隨便吧,早點睡覺。”\r

   掛了林嶺的電話我又打給文礙,聽到背景有男人的嚎叫。\r

   “你終於性取向轉變了?”\r

   不料文礙心急火燎地說:“趕緊過來!我正猶豫要不要聯系你呢!!!”\r

   “什麼!?你還要打我的主意!?我問你,知不知道小桃去哪了?”\r

   “我從12歲之後就沒打過你的主意!小桃在我這兒!趕緊過來!我們在四合院!”\r

   我意識到文礙可能並非在進行性行為,於是跳上汽車直奔四合院,讓小杏把林嶺也叫過去。\r

   “剛才文礙的電話里有男人的嚎叫。”\r

   “該不會是他們瞞著你實施了什麼計劃?”小杏說。\r

   我把車隨便一停,看見林嶺的摩托停在旁邊,座椅還是熱乎的。衝進小院,果然聽到一陣男人的淒慘的吼聲。\r

   推開房門,眼前的景象令我大吃一驚:小桃穿著黑色緊身皮衣皮褲,手里舉著一根鞭子,正在抽打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男人被綁在柱子上,渾身鞭痕,居然正是艾沃森!!!\r

   “你……你……你……你們這是……在……在……”\r

   林嶺和文礙並沒加以阻止,看見我來了松了一口氣。我正要說話,廂房走出幾個人,豬蹄端著一碗辣椒水走進主屋,銀狐和文狸也在,銀狐前幾天剛出院。\r

   “救命!!白瞑!!!他們要殺了我!你妻子要殺了我!他們瘋了!!!”\r

   我的第一反應當然是阻止,然而第二反應並不。\r

   “抽他!辣椒水往鞭子上抹!”\r

   “不——————!!!!白瞑!!!!你們精神失常了嗎!?啊!!!!!!!”\r

   一邊看著艾沃森挨打,我一邊問文礙:\r

   “這是怎麼回事?”\r

   “小桃半夜叫上我,說要去把艾沃森抓回來,她最近一直在讓我蹲點,我就派了幾個屬下看著,艾沃森好幾個禮拜窩在實驗室里不出來,今天終於回家了,然後小桃說要抓住機會行動起來。豬蹄也幫忙來著。”\r

   “回家?艾沃森?他回哪個家?”\r

   “他和伶鼬的新家。”豬蹄恨恨地說。\r

   我幾乎忘了這也是個有“家”的男人。\r

   “然後你們半夜就衝進去了?”\r

   文礙說:“不是!我說要不要先跟你商量一下對策,小桃突然就衝進去了,舉著一把電擊槍把他電暈,裝進麻袋就扛出來。我以為你多少知道這件事,剛發現這是小桃一手主導的……”\r

   小桃把一碗辣椒水潑在艾沃森的小腹上,得意地獰笑著。盡管過去快20年,這個女孩依然像我初見一般心狠手辣,我不知道是否應該慶幸她是我老婆。\r

   我捏住小桃的肩膀:\r

   “你的行為很危險,如果他真有什麼重大機密,如果他和夜蛾合作,那麼你有可能會被夜蛾傷害,只能說幸好她沒在現場。”\r

   “沒事,不用擔心我,我也不是在幫你,我是在伸張正義。”\r

   “確實,最近艾沃森身上散發著邪惡的味道。”\r

   我暫時制止皮鞭和辣椒水的虐待,平視這個男人的臉。\r

   “是時候跟我說說你隱瞞的東西了吧?”\r

   “我沒打算隱瞞任何東西!我早晚會告訴你!甚至可以說這項研究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白瞑!!!”\r

   “你說早晚,那就現在吧。”\r

   “為什麼不呢!我從科研中心出來本來就想和你談談,打算明天約個地方!但是這群瘋女人!還有瘋男人!把我當成家畜一樣毆打!你們把我當什麼了!?”\r

   “家畜?”\r

   “是的!是的!雖然這是我自己說的!把我放開!”\r

   我爭得了豬蹄的同意,把艾沃森解開,他從外衣兜里掏出幾管不知什麼液體抹在傷口上,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簡直就像黏菌體!\r

   “你們不用驚訝,還是試驗品,要普及還需要三到四年。”\r

   “坐吧,都坐。”我說。\r

   艾沃森穿好衣服坐在藤椅上,皺著眉頭看著一屋子人。\r

   “我會把研究內容告訴你,但不包括這里的所有人……”\r

   “把小杏留下怎麼樣?”\r

   “小杏?她當然可以留下,因為她早就知道了!”\r

   “什麼!?”我不禁驚呼。\r

   “你為什麼這麼驚訝?她是倫理監督組的人,而且還是組長,我要進行什麼研究必須首先給她講清楚。”\r

   “那我再留個文礙吧,小桃也出去,上廂房等著。”\r

   男孩女孩們魚貫而出,正要出門的時候我突然說:\r

   “等等,艾沃森,在你告訴我之前,我想先告訴你一件事。”\r

   “嗯?”\r

   “幾年前開始著手的‘平衡計劃’,我打算在近期實施。屋里這些人已經都知道了,小杏我也透露過不少口風了。聽懂了嗎?在這樣的前提下,今天的談話我希望你對我更加毫無保留。”\r

   “你要實施平衡計劃了!?天哪!真不是時候!該死的!白瞑!你讓我感到興奮!我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告訴你我最近得到了什麼成果!這是我在金絲雀城最後的狂歡!”\r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成了你們趕緊出去吧。”\r

   ………………\r

   “你打算從何聽起?”艾沃森問。\r

   “什麼從何聽起?”\r

   “你想讓我先說哪一件研究?”\r

   “瞞著我的還不止一件!?”\r

   “科研中心始終都是多項研究共同進行的,而且我實際上也沒刻意向你隱瞞,不知道你最想聽什麼。最近我進行的項目有三個。”\r

   “就從……最能讓你產生成就感的說起吧。”\r

   聽到成就感這個詞,神經學家露出興奮的笑容。\r

   “那就先從黏菌體試驗開始吧。我們培育出了有史以來最強大的生物!雖然目前來說城防部隊僅僅是以四代體為主,你應該知道科研中心一直在把黏菌體向下繁殖,而且是以極快的效率,一旦個體能產生卵液就立刻提取並且繁育,一個周期僅需要幾個月。這項研究早在金絲雀城建城之前就已經開始了,所以我們現在大約繁殖到了……34代。”\r

   “34代!?也就是說,目前這世界上存在沙拉蟲34代體!?”\r

   “沒錯,就在我們科研中心。這項研究的意義寬泛,其中一項意義就是對比各代黏菌體的身體區別,尋找其中的規律。很多年前王沙漣就發現,本源體黃環和紫螺的身體強度是最高的,二代體只有其80%左右,然後三代體也只有二代體的80%,四代體依舊有20%的衰減。這里說的身體強度也包括愈合能力,肌肉力量,防火能力,無氧狀態維持大腦工作的時間等等,是個綜合數值。我也說過她們不是永動機,盡管看起來像超人一樣,她們也必須符合最基本的物理規律。”\r

   “到34代體已經弱得不像話了吧?”\r

   “沒錯,這個規律一直生效,到30代左右就只有本源體的千分之一了,只比人類強了一點點。到33代就已經和人類沒區別了。”\r

   艾沃森湊近我,聲音壓到極低:\r

   “33代體很難生育,使我們一度認為黏菌體的繁殖周期就到此為止了,因為只有很小的卵巢,幾乎不分泌卵液,提取出來的卵液也很難存活,但是夜蛾沒有放棄,她和她的同伴們做了大量的試驗,終於找到了能適用於33代體卵液的培養環境。她用大約2兆電子伏的伽馬射线對卵液進行持續照射,使包裹DNA的蛋白鏈發生電離,結構重組,創造了完美的分裂環境,於是細胞終於開始自我復制,逐漸形成個體。”\r

   “這就是所謂的34代體?”\r

   “沒錯,本以為會脆弱不堪的34代體卻一反規律,成為有史以來最強大的黏菌體!而且很難說算不算是黏菌體,甚至很難說算不算是傳統意義上的生物!”\r

   “因為太過於強大?”\r

   “強大只是表象,強大的原因才是爭議的中心。我們知道地球上的生命起源於40多億年以前,是蛋白質和核酸的結合產物,本質上是化學反應,直至今日也是如此。生物體就是一台能量轉換器,通過復雜的化學反應維持身體各個機能。可以這麼說,迄今為止的所有生物,包括人類,甚至包括從本源到33代黏菌體,都是一系列復雜的化學現象,可以被歸為化學生物。”\r

   “化學生物?”\r

   “我自己造的詞,不用在意,是為了與34代體進行區分。因為這種生物——不以化學能為主!她的體內有一條神器的氫通道,是一條抽象通道,不是血管或者淋巴管那種實際物體,但是這條氫通道為她提供99%的身體所需能量。對她來說的氫原子就像人體內的三磷酸腺苷,為細胞提供能量,三磷酸腺苷只是化學能的轉換,通過循環式的合成和消耗實現能量的傳遞,她體內的氫原子也是同樣作用,實現途徑卻是——循環式的加減中子。如果我們可以稱為化學生物,那麼我稱她為‘中子生物’!”\r

   “這不是自然界生物!這是你們造出來的!要不是用射线衝擊她的細胞,怎麼可能出現這種東西!?這是純粹的人造產物!”\r

   “你錯了白瞑,沒有什麼‘人造產物’,人類行為也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類用儀器產生的射线,在實驗室中制造出的同位素,盡管地球上可能沒有,宇宙里也無比豐富。”\r

   艾沃森拿出紙筆給我邊畫邊說:\r

   “我們培育出的第34代黏菌體就是這樣一種奇特的新型生物,氚在她的體內很常見,我們甚至還檢測出過少量的氦3甚至氫4作為高能過渡粒子。除了氫之外,她體內很多元素也都不是以穩定同位素的形式存在的,當然這些多余的中子很快就會衰變,游離的電子亂飛——或者說是有規律地亂飛,使碳和氧原子發生電離。一般人類受到如此強大的貝塔射线,蛋白鏈和核酸鏈都沒辦法保持常態,在她體內也是如此,但這對她沒有影響,因為這些大型分子居然會在有規律的射线下再次重組,實現核能向化學能的轉變,而不是像人類一樣細胞死光。說到這里你還明白嗎?規律!這就是最重要的關鍵詞,規律!一般生物受到輻射照射會被高能電子衝擊得體無全膚,但是對於34代黏菌體,有規律的氫同位素通道使她的身體成為一座高效穩定的核電站。”\r

   “直接說說她有多強大吧。”\r

   “大約是二代體的七倍強度。”\r

   “那不是比黃環和紫螺還厲害!?”\r

   “當然,否則我為什麼說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黏菌體。”\r

   我眉頭緊皺,想嘆氣卻嘆不出。\r

   “我一直縱容你做生物試驗,你卻給我弄出一件核武器來!?”\r

   “她們是生物,不是武器。”\r

   “還不止一個!?”\r

   “兩個。第33代黏菌體的20多億卵細胞,只有兩個在射线下分裂了。”\r

   我看著他在紙上畫的示意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r

   “怎麼才能殺死這兩只生物?”\r

   “我不知道,不過至少可以用火箭射出去,成為兩件活的太空垃圾。至於壽命,我還不知道她們是否會像黃環和紫螺一樣。”\r

   “我建議科研中心想辦法殺死這兩只生物!”\r

   “不不,金絲不同意,很喜歡她們。”\r

   “金絲知道這件事!?”\r

   “是的,這兩只34代黏菌體已經兩歲了,金絲還給她們起了名字,膚色白的名為白兜,膚色棕紅的名為扁鍬。”\r

   我一把掐住這個男人的手腕:\r

   “別怪我發火!為什麼連金絲都知道的事情居然我不知道!?你是科研中心院長還是黃三角會成員!?你是不是想造反!?”\r

   “嗷!放開我!你弄疼我了!我沒想刻意隱瞞你,我們只是缺乏一些……有效的交流!”\r

   我姑且放開他的手,以免今晚的談話泡湯。\r

   “最近我忙於她們的事,是因為她們和別的黏菌少女一樣成長很快,這幾個月已經長成普通女孩五六歲的外表,我們把她們放出培養皿,灌輸文化。金絲如果活著的話會很高興,她們已經能用語言交流了。”\r

   我有些不解:“如果兩年前就把她們培育出來,那麼為什麼不繼續繁殖35代或者36代體?她們難道性成熟晚嗎?”\r

   “一點也不晚,我們當然試著繁殖35代體,然而出現了奇怪的現象:第35代黏菌體不含有任何黏菌細胞!而且首次分出性別!也就是說34代是最後一代能夠無性生殖的黏菌體,也是最後一代含有黏菌框架的黏菌體。從35代起,黏菌體的一切特征全部消失。”\r

   “那豈不就是普通的人類?”\r

   “是人類基因的人型生物,但不是人類,細胞質成分略有不同,基因表達的調控方式與人類有差異。他們從出生就帶著滿身的癌細胞,但不會影響生存繁殖,反而是很重要的組成部分,這一點倒是和黏菌體傳承34代的‘優良傳統’很像。他們和人類一模一樣,除了虹膜的顏色……”\r

   “所以你在潛心研究這種新型人類?”\r

   “不不,那是未來的另一個故事了。”\r

   ………………\r

   我們轉換一下思維,讓小桃煮了點雞蛋油菜掛面當夜宵。\r

   “不對,雖然這項研究很驚人,這不是你拋棄伶鼬的理由!”\r

   提到伶鼬,這個男人的表情很暗淡。\r

   “我沒有拋棄伶鼬,盡管我承認我們感情是有些問題,而且起因和我有關……”\r

   “也不是你對我隱瞞的理由!”\r

   “我說了我沒刻意向你隱瞞!”\r

   我們暫且吃面,男孩女孩們有的等不住,已經在廂房的大床上橫七豎八地睡著了。吃完夜宵精神了許多,艾沃森有些渴,我讓小桃倒了一大壺涼白開,扔進去幾塊冰,我和艾沃森一人一個玻璃杯,慢慢地喝。杯壁上的水珠讓我感到很舒服。文礙剛才還在聽,現在已經昏昏沉沉趴在桌上睡著了。\r

   “夜蛾說你在和她合作進行一項研究,說你的性格變化和思維繼承術有關,這又是怎麼回事?”\r

   “這就是我打算告訴你的,白瞑,你說我的性格改變了,我一點都不打算否認!這個手術改變了我!它讓我看到了某種可能性!你猜是什麼?”\r

   “我不想猜,你自己說。”\r

   神經學家燦爛地一笑:\r

   “思維繼承術讓我意識到,人類也有可能實現永生!”\r

   我一拍桌子:“果然!你這個該死的東西!”\r

   “聽我說!聽我說……這不是一件易於實現的東西,其最大的瓶頸在於記憶的儲存。思維繼承術確實可以繼承思維,但是記憶載體依然是大腦。”\r

   看到我沒進一步發火,艾沃森又拿起紙筆,我姑且讓他繼續說。\r

   “現在我們舉個例子,比如一只腦子就是一台10T硬盤的計算機,腦干區域就是它的C盤,是嬰兒出生就有的。然而隨著年齡增長,記憶儲備越來越多,硬盤也會越占越滿。如果把人的記憶比喻成視頻文件,那麼100歲的記憶就相當於接近10T的巨大文件,幾乎占滿了整個腦子。”\r

   他說到這里,我已經幾乎懂了。\r

   “再生卵就像備份U盤,可以把所有文件備份出來,然後放進一台暫新的電腦。現在卻有個問題,如果一個電腦已經積攢了100年的記憶,10T硬盤幾乎被占滿,那麼放進新的電腦也當然會瞬間占滿,很難有吸納新記憶的空間。我知道你已經懂了。我把30歲的記憶放進15歲的身體中,盡管其他部分變年輕了,大腦儲存空間卻無疑占到了30歲的程度。同理我為什麼不給令維做思維繼承術?不把他的90歲記憶轉移到5歲身體上?因為一旦做了,這只5歲的腦子就會瞬間被90歲的記憶填滿!如果他再繼續活下去,繼續記錄新的記憶,那麼就會出現難以想象的問題。”\r

   “會有什麼問題?”\r

   “這就要從人腦記憶機制說起了。我問你,白瞑,你昨晚吃了什麼?”\r

   “炸醬面?”\r

   “前天中午呢?”\r

   “唔……普通的米飯炒菜?”\r

   “大前天晚上?”\r

   “也是米飯炒菜?還是面條來著?”\r

   “大大前天晚上?”\r

   “這個真不記得了……”\r

   “上禮拜五?”\r

   “哦哦!!這個記得!我去長蝽家串門,吃了她做的意大利面!”\r

   “所以你總結出了什麼?”\r

   “我喜歡吃意大利面?或者我喜歡長蝽?”\r

   “唔,不能說是錯的,很正確的總結。”艾沃森若有所思地說,然後喝了口冰水。\r

   “你不記得大大前天晚上吃了什麼,卻記得上禮拜五吃的意大利面。這就很說明問題。你認為去長蝽家做客很開心,你的大腦就會復習這段內容,這段內容就會不斷地被提取到你的活躍區。大大前天的晚飯對你來說很平常,不難吃也不好吃,它就會被扔進冷庫里,但不代表會消失。”\r

   “你認為黃環和紫螺的腦子是什麼樣的?”\r

   “我認為她們也並不會比普通人類記住更多東西,在她們漫長的人生中,毫無變化的日常生活占據99.9%以上,新的記憶很快就會擠掉舊的沒有不值得復習的記憶,所以她們看起來很正常。但是也可以假設一個反例,比如一個人每天都在冒險,每天都在拯救世界,每天都是令他興奮的嶄新的經歷,那麼我反而要說,他的記憶會很快出現混亂,越來越糊塗。”\r

   “就是因為按照你的理論,硬盤空間已經滿了?”\r

   “沒錯!所以單純的思維繼承術不代表可以實現完美的永生,除非你只是想過黃環那種整天睡覺的生活!我和萊斯頓討論了這個話題,他很感興趣,夜蛾也很感興趣,甚至到了熱衷的程度。於是我們開始著手研究解決方案。我們翻遍了現有文獻,和全球的腦科學研究者進行通話。我們用活的人腦做試驗,在海馬體周圍放置了幾十萬個電流傳感器,得益於萊斯頓發明的機械操作臂,進展非常快。盡管我們依然不明白具體的記憶機制,卻通過分析電信號得到了一個端口——人腦的記憶端口,這個端口位於瞬時記憶與長期記憶之間。”\r

   “銀狐說你定制了一批芯片,就是試驗用的傳感器?”\r

   “不是,那個時候端口已經得到了,那些是存儲芯片,我們把通過端口的腦信號轉換為數字信號,然後儲存在芯片里。這樣一來,原本只有10T的電腦就會被擴容為20T甚至30T,也可以是100T或者好幾百T,而且思維質量清晰穩定。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永生,比黃環那種更有意義的永生,就算每天都在冒險,每天都拯救世界,每天學習新的知識,也不會隨時間推延而造成記憶混亂,這項科技盡管不能增加智商,卻能大量儲存經驗。隨著半導體工藝發展,芯片技術也會持續提升,屆時大腦擴容術也可以多次進行。這樣一來,如果一個人一直活下去,配合思維繼承術和大腦擴容術,一直保持身體健康、腦容量有余,他就能保有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清晰記憶,將會成為一個睿智而且經驗豐富的家伙。”\r

   “可惜這個家伙今天就要死在這兒了!”\r

   我抽出手術刀頂住神經學家的脖子。他趕緊做出投降的姿勢。\r

   “冷靜!冷靜!你沒打算殺死我,對吧?”\r

   “停止這項研究!立刻停止!”\r

   “我答應你!立刻停止!為什麼不呢?”\r

   我剛把手術刀收回去,小杏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刀搶了過來。我憤怒地看著她:\r

   “你果然早就知道!還在我面前裝蒜!你也想變成一個睿智而且經驗豐富的家伙!?你作為倫理監督組組長,居然包庇這種明顯有違倫理的研究!你們這幫貪婪的玩意!”\r

   小杏不說話,她果然和艾沃森有肮髒的交易。手術刀剛從我手里抽走,艾沃森就嬉皮笑臉地補充說:\r

   “為什麼不停止大腦擴容術的研究呢?我會停止,或者說我已經停止了,當然是因為——這項研究已經全面成功了!哈哈哈哈!”\r

   盡管沒有手術刀,我差點把杯子糊在他臉上。\r

   “你們……接受了手術的有誰?”\r

   艾沃森首先指指自己的腦袋,然後又指指小杏。\r

   “還有夜蛾,一共三個。”\r

   我語重心長地說:“你們會成為人類公敵,沒有人應該獲得無限的生命。”\r

   艾沃森拍拍我的肩膀:“這是我給你的禮物。”\r

   “我?哼哼,我堅決拒絕接受手術!無論思維繼承術還是大腦擴容術,堅決拒絕!我是一個人類,理應享受人類應有的壽命,我不是一頭怪物!”\r

   “不用擔心你在漫長的壽命中變得孤獨,我也可以給小桃做手術,也可以給文礙和林嶺,給銀狐,給王沙漣,給所有你希望陪伴在身邊的人做。”\r

   “然後呢!?組建一支永生者軍團?征服世界?進軍M78星雲?”\r

   “然後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思考該做點什麼。”\r

   我不再憤怒,撫摸著小杏的臉:\r

   “貪婪於時間,貪婪於生命,你們不會意識到這對普通人來說是多麼不公平。我真該讓金絲或者銀狐給你們上上課,告訴你們死亡不是一件可怕的事。”\r

   “也就是說,你堅決不接受手術?”\r

   “我堅決不!”\r

   艾沃森笑了笑,笑容讓我感到惡心。\r

   “同時我會在臨死前殺了你們,毀掉大腦擴容術的一切資料,這將成為我下半生的一項任務!”\r

   “不用!”艾沃森斬釘截鐵地說,“我們三個商量好了,如果到你臨死還不肯接受手術,最終壽命到達極限而死亡,那麼我們也只活到目前這副身體的壽命,不再繼續延續。我說了,這是為你量身定制的,你死了我活著毫無意義,小杏也不用說,至於夜蛾,雖然她和你交往不多,但是她很敬佩你,同意我的提議。”\r

   回憶在食人魚池公園的談話,沒感覺出那小丫頭怎麼就敬佩我了。\r

   “姑且信任你們的這個承諾吧……萊斯頓·普洛菲爾德呢?他不是也幫了你的忙?”\r

   “他拒絕接受手術,說了和你同樣的話。”\r

   “還好,還算是個有原則的人,不像你們。等等,伶鼬呢?如果伶鼬還活著,你不會也要給她……”\r

   “當然不會,我不想用這種方式使她痛苦。”\r

   “原來你也知道這是痛苦。”\r

   談話越來越散漫,越來越零碎,可能也是因為我們太困了。\r

   ………………\r

   我說:“要不今天就先睡覺,有話明天白天再聊?”\r

   “還有最後一項研究想和你說說,很簡單,也沒什麼可介紹的。”\r

   “好吧,你說。”\r

   艾沃森拿出一支藥液。\r

   “我們制造了盾,也制造了矛。這是對抗黏菌體的特效藥,可以說是一種速效甜霜,能在一秒鍾內使黏菌體進入軟化狀態,但是持續時間也很短,只有5秒鍾就會重新韌化。”\r

   他把藥液遞給小杏,小杏一口喝下去。緊接著他拿起我的手術刀,噗呲一聲刺進小杏的肚子里。\r

   “嘶——你切著我子宮了!”\r

   “又不是第一次,親愛的。”\r

   他把刀刃抽出來,五秒鍾後傷口開始愈合。然而我看得一清二楚,小杏確確實實被刺穿了!\r

   “雖然我只猥褻了一下她的生殖器,但是如果你想的話,也可以趁這幾秒鍾打爆她的頭。適用於從本源體到34代的一切沙拉蟲。”\r

   艾沃森說著,把兩支藥劑交給我。\r

   “研制這種東西干什麼!?如果被外界得知制法,黏菌體的武力優勢將不復存在!”\r

   “所以我不可能讓外界知道,只會讓你知道。”\r

   我把兩支藥劑小心翼翼地收進懷里,舒心地笑了笑:\r

   “哈哈哈,這才更像是為我量身定制的禮物。”\r

   ………………\r

   …………\r

   ……\r

   [newpage]“我打算從金絲雀城帶走1000人,以科研人員為主,同時還要帶走大量研究成果,具體帶走哪些東西由你決定。”\r

   “也就是說……你下定決心實施這個看起來毫無可行性的叛離計劃了?”\r

   “我下定決心了。”\r

   艾沃森向我敞開心扉之後的幾天,我把男孩女孩們召集起來開了個會,專門討論叛離計劃相關事宜。\r

   文礙說:“我不能說這個計劃意義不大,但我想說你選的很不是時候。你說金絲雀城早晚會滅亡,那你為什麼不在快要滅亡的時候再離開呢?你在金絲雀城最輝煌的時候離開,帶走一大批人才,到底是怎麼想的?”\r

   “是啊,最輝煌的時候,也是開始走下坡路的時候。無論金絲和伶鼬是否還能活著回來,金絲雀城也很難再繼續發展,而是進入某種穩定期,就像一灘菌落一樣。菌落受制於養分限制而進入穩定期,金絲雀城也受制於某些因素,比如就像我說的,它是恐怖組織起家,販賣人口,割據領土,在地緣政治中處於絕對劣勢。如果不趁輝煌時期尋找新的落腳點,真正進入衰退期就已經晚了。”\r

   小杏問:“可行性呢?”\r

   “沒什麼是黃三角會辦不到的,沒什麼是我辦不到的。”\r

   “我就喜歡他這點。”銀狐指著我說。\r

   林嶺說:“叛離計劃早在幾年前就開始了,那時候金絲沒有心思打理她的船,交給銀狐管理,進而銀狐就把管理權交給了黃三角會。也是從那時候起,我們意識到這條大船可以有開酒店以外的用途。白大哥動作很快,聯系各界人士幫忙,不僅包括遍布全球的黃三角會成員,還把所有和我們利益相關的人都動員上了。我們對平衡號進行了改裝,使其達到最佳使用狀態。”\r

   小杏又問:“離開金絲雀城你們打算去哪呢?”\r

   “已經找好地方了。”艾沃森說。\r

   “在哪?你們都知道了?只有我不知道?”\r

   一群人看看我的臉,我說沒關系,現在已經箭在弦上,不是向自己人保密的時候了。\r

   “北極。”林嶺說。\r

   小杏評論說:“倒是符合你的標准,在不屬於任何國家的地方開辟一片新的領土,但是我只想問,為什麼不是南極?南極至少還有陸地,還有可以落腳的地方,北極你想在哪建城?”\r

   “我們不是逃避世界,不是去開辟世外桃源,南極太遠了,物資運輸會很不方便。北極不是世外桃源,不是與世隔絕的地方,盡管看起來冰天雪地,如果在這里建城,很快就會成為地緣政治的中心。”\r

   “說得好聽,你想在船上建城?哪有陸地可給你建?”\r

   “在哪好呢……”我猶豫不決地說,“加拿大?丹麥?挪威?俄羅斯?”\r

   “這不還是要占別人家領土!?”\r

   “不不不不,這次是以和平的方式,我會出錢租借一座島嶼,50年一期,而且決不攝取當地油氣資源,使用權只有地表部分。負責聯絡生意的黃三角會成員最近沒法跟我溝通,不過也沒關系,我出的價碼足以讓這些國家動容,而這點錢連金絲雀城外匯儲備的20%都不到。這些寒冷而荒無人煙的北方島嶼並不能給這些國家帶來經濟價值,說不定他們還會搶著租給我?”\r

   “你把金絲雀城的錢拿來背叛金絲雀城?”\r

   “這不是背叛,有朝一日金絲雀城的建立者們會感激我——當她們現在的國家分崩離析的時候。”\r

   “你隨便吧,反正我是無所謂。”小杏心不在焉地說。\r

   “這些寒冷而荒無人煙的北方島嶼並不能給這些國家帶來經濟價值,說不定他們還會搶著租給我?”\r

   文礙哈哈一笑:“他們肯定搶著租給你——要不是你帶著上百只黏菌體的話。”\r

   艾沃森說:“文礙說得對,金絲部署兩三名黏菌體到別的國家,已經引起國際社會的強烈不滿。現在帶著上百只黏菌體去租地,那些政府真的會為了錢而收納我們?”\r

   林嶺也笑話我:“別到時候又是半商議半威脅地簽合同。”\r

   我說:“那不會,那就和現在的金絲雀城沒區別了。我追求的是某種相對中立的國際關系,一個緩和的起步。”\r

   小桃摸著我的肩膀,不知為何嘆口氣:\r

   “非這麼做不可嗎?在一個荒無人煙的新的城市,做著和金絲雀城一樣的事,你真認為這有意義嗎?”\r

   “我說了這件事很有意義,金絲雀城不可能永遠存在,而我要建立的城市卻將存在幾千年。新城必須被盡快建立起來,以免金絲雀城滅亡!”\r

   “不是,我是說,就算金絲雀城滅亡了又怎麼樣?這世界就一定會變得不美好嗎?而你建立的金絲雀城復制體,又一定是絕對正義的嗎?”\r

   我先看看艾沃森,然後回答她的問題。\r

   “科研中心是否應該存在下去?我從小動物學園時代就力保的這個激進的生物科研組織是否正義?你就相當於在問我這兩個問題。盡管他們現在的研究越來越出格,越來越可怕,使我恨不得一槍斃了這個男人,但我不會否認科研中心的正面作用。”\r

   小杏說:“黏菌體呢?你說你要帶走一部分黏菌體?誰會跟你走?而且你這樣做難道不是分裂她們的組織嗎?”\r

   “正因為最近保守派和激進派發生衝突,才使我萌生了盡快實施叛離計劃的念頭。林嶺分析得很對,她們的矛盾難以調和,我也試圖勸她們用對話解決,結果你們也看見了。所以我突發奇想,反正僵持也不是長久之計,為何不把其中一派帶走呢?”\r

   “和她們聊過了?”銀狐問。\r

   “沒有。”\r

   “那還八字沒有一撇,想象不出哪一方願意舍棄現在的金絲雀城跟你走。”\r

   “不是‘哪一派’,如果我要帶走的話也只有激進派。”\r

   “讓我和那些……殺了我姐的怪物們同行!?”\r

   不僅銀狐,豬蹄也躁動起來。\r

   “對,我就是要讓你跟她們同行。”\r

   “好啊……讓我們同行好啊……你會看到米象的屍體……要不就是我的屍體……”\r

   文狸拍拍銀狐的肩膀,使她盡快冷靜下來。\r

   “最近吃了兩天雌二醇,脾氣馬上就起來了。”文狸小聲跟我說。\r

   “沒事。”\r

   小桃有些黯然:“長蝽和棉蚜也沒法跟咱們走了?”\r

   “她們才沒理由跟我走,她們在這里有自己的生活。”\r

   林嶺閉著眼睛想象一下:“我還是很難想象你該怎麼和激進派開口,你派誰去?去了怎麼說?現在金絲正好死了,米象手握兵權,比你和銀狐倆空殼副校長更大權在握,有什麼理由放棄這座金絲雀城?”\r

   “如果金絲沒死呢?有朝一日又回來了呢?你看米象也就敢用消極營救的方式抹除金絲,真等金絲回來了,她敢主動刺殺?真干出這種事估計激進派得有九成得反過來把她弄死。”\r

   “那是如果。”\r

   “對我來說就是肯定。我堅信金絲死不了,只有我能殺死金絲。”\r

   屋里一陣沉默,我有點尷尬。\r

   “我知道你們到現在也不適應我的說話方式,交流起來比較累,盡量適應。”\r

   文狸笑著說:“有時候您說的話估計只有銀狐聽得懂。”\r

   “哼哼,沒事,我知道你們不愛去,我親自去跟米象談。然後科研中心那邊就是艾沃森和銀狐幫我談,也別大肆聲張叛離計劃,小心謹慎地拉人。”\r

   銀狐說:“我懂。科研中心很好辦,他們不是喜歡金絲雀城,也不是喜歡科研中心,很多人只是單純想要跟隨艾沃森和夜蛾而已,當然也包括我,如果我們三人走了,估計能帶走一大半人。”\r

   跟隨瘋子的是什麼人,我幾乎可以想象。\r

   “對了銀狐,他們前幾天說的思維繼承術配合大腦擴容術,就是那個‘永生套餐’,你不想來一套?你要來的話就讓艾沃森給你做。”\r

   “我要什麼永生套餐?你們晚上把我宰了做成套餐都無所謂!”\r

   “嘖嘖,真好,我真喜歡你。”\r

   “咳咳!”小桃咳嗽兩聲,我把手從銀狐的腦袋上拿開。\r

   “現在感覺就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萬事俱備只欠東風的狀態,現在還缺什麼?下一步就是……”\r

   林嶺說:“需要和洋鹽市聯絡,這是當務之急。”\r

   我一拍額頭:“一個多月以前我就說過這是當務之急,到現在也沒找出解決辦法!”\r

   一群人不說話,誰都沒主意。\r

   ………………\r

   …………\r

   ……\r

   [newpage]“如果你能跟米象商量好,恢復聯絡不是問題。”林嶺對我說。\r

   “是啊,如果我先把她們拉攏過來,她就能幫我接通线路。”\r

   小杏問:“你要聯系洋鹽市的人說什麼事?讓他們把船加滿油?准備好航行用的食物?”\r

   “嗯,這也是一方面,還有最關鍵的一方面是,我並不是只帶1000人,還要從外界招募大約2000人,以這3000人作為建城的初始人力資源。當然外界反而好辦,黃三角會有不少成員一直很想在我身邊工作,但是也要打出提前量通知他們,讓他們從世界各地飛過來。”\r

   艾沃森說:“我也有話想和外面的朋友說。”\r

   我有點不高興:“你有什麼話?跟誰說?先跟我說不行嗎?”\r

   “不行,我也是有隱私的人。”\r

   “你何止有隱私,你簡直太有隱私了。”\r

   林嶺拍拍艾沃森的肩膀:“總之盡早拉攏激進派就能盡早接通线路,盡早接通线路就能盡早出發,接通了线路你要和什麼朋友說什麼話也都能說,所以現在別急,按部就班,白大哥趕緊去跟米象談話,你也跟銀狐去科研中心招募成員,專心招募,別只考慮科研能力,也要看看決心如何,因為我們過去也許會有生命的犧牲。”\r

   我搖搖頭:“盡量別犧牲。”\r

   ………………\r

   要在一個五十萬人的城市里成立一個一千人的秘密組織而不透露一點風聲著實有些困難,好在文礙他們還算組織得好,進展很順利。當然現在還遠沒有一千人,姑且先籠絡了六百多人,基本都是科研中心的成員,一部分是從小動物學園時代就任職的,更多的是洋鹽條約簽署之後從外界移民過來的,都是一群無法用常理分析其人格的古怪的家伙,金錢或者利益無法打動他們。有一天艾沃森問我要不要在他們面前露個面,我說先不著急,因為最關鍵的一步還沒邁出去,黏菌體那邊我還沒聯絡,如果沒有黏菌體加入,新的金絲雀城就很難建立起來。\r

   “快點啊!”林嶺催我說。\r

   “還不是時候。你難道認為我會大搖大擺地走進城防部隊指揮部,指著米象的鼻子說:我要叛變,要離開金絲雀城建立新城,你帶著手下跟我一起走!”\r

   “該說的不是早晚得說?你先慢慢試探口風啊!”\r

   “還不是時候,我有想法,還不是時候……”\r

   我確實有想法,也確實還不是時候。\r

   文礙在這方面很敏銳,咄咄逼人地問我:\r

   “你有什麼想法?告訴我!”\r

   “我……不告訴你!”\r

   “你必須告訴我!否則我就退出計劃!然後還要攪你的局!”\r

   我從來也拗不過這人,於是壓低聲音,只對林嶺和文礙說:\r

   “我在等保守派和激進派的矛盾進一步升級。”\r

   “果然!”文礙一拍桌子。\r

   “噓!噓——!!!”\r

   “我跟你說你在玩火!現在黏菌體的數量比王沙漣那時候多了幾倍,而且還有火箭飛行器,別以為接受了人類文明就能多麼多麼克制,知識只能讓她們更強大,更可怕,更有效率地造成破壞,而且思想也更激進。王沙漣那時候黃環和紫螺的部落打起來,你確實是漁翁得利了,一網打盡了,但是一切都是巧合!根本不在你的掌握之中!你只是湊巧把她們打盡了!沒什麼可值得夸耀的,至少沒什麼可值得借鑒的!你現在拿過來當經驗借鑒,又要煽動矛盾,妄想漁翁得利,無視風險,你是瘋了嗎?你就好像初次賭博大獲全勝的狂妄者,把運氣當經驗,不顧風險,居然還要再來一次……”\r

   “行了行了!我心里有底!我做錯過任何事嗎?迄今為止的劇情不都是按我預想的劇本發展的嗎?每次你反駁我,最後被打臉的不都是你嗎?啊?年輕人?”\r

   “馬堪的事也是你預想的?他為什麼離開你,離開咱們的組織?他至今還在洋鹽市像孤魂野鬼一樣不知道有什麼企圖,難道你說這不是你的責任嗎?”\r

   “那是他自己的選擇,和我無關。我的劇本是大劇本,是宏偉的史詩級劇本,這種小角色的下場不會影響情節發展。”\r

   “他曾經敬佩你,把你當兄長一樣看待。”\r

   “你……你……你以為我就……”\r

   我不想和文礙吵架,林嶺也不耐煩了,把他從我家拽出去。\r

   “走走,文礙,不理他,咱倆一起喝酒去,讓他自己一個人發瘋。”\r

   “你說誰發瘋!?我!?跟我擠眉弄眼干什麼!?我還得照顧這小子的情緒!?”\r

   小桃系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怎麼走了?不在家吃飯啊?”\r

   “隨便他們滾到哪去!他們不吃我吃!給我盛飯!”\r

   ………………\r

   文礙和馬堪最大的區別就是,馬堪永遠追隨他認為正確的事,不論面臨多大困難,這點性格很像我,文礙則不然,除了跟我大吵一架之外什麼也不會做,林嶺帶著喝一頓酒一覺醒來還是乖乖聽我的話。文礙不是行動力不強,不是沒有能耐,不是沒有人脈,只是他的人脈都是建立在我的基礎上,建立在黃三角會本會的名頭上。他沒膽子離開黃三角會,無關正義或者原則,只是因為離開之後會使他的後半生很艱難,他寧可不追隨自己的主張也不想過得很艱難。\r

   第三代黏菌體聯盟的內部矛盾果然直线升級,據說葉甲給自己接通了一條對外线路,用於獲取外界信息,然後這小腦殘不知聽信了誰家新聞,說是找到了金絲和伶鼬的屍體,她立刻就把新聞截圖發到城內局域網論壇上,聲討越來越激烈。\r

   “我們要為金絲姐姐報仇!”長蝽在底下回復說。\r

   林嶺說他無法理解保守派的想法,想不通金絲有什麼好的,既不強大也不聰明,何德何能就有一群又聰明又強大的小怪物們對她愚忠,按道理說黏菌體的智商應該是很高的,為什麼會有葉甲這種愚昧而頑固不化的個體存在?我說智商高不代表理智,也不代表能獨立思考,更不代表思考問題就能不主觀不感性,她們接觸世界也才短短七年,社會經驗極度欠缺,葉甲這種24小時不離開金絲的,金絲對她來說就是不滅的恒星,就好比我和文礙的關系,你說文礙是好人嗎?他當然是,因為他忠於我,而我又是正義的使者,但是如果有一天我要做出邪惡的事,我敢保證文礙也照樣會忠於我,跟著我一起邪惡。\r

   “我也是。”林嶺說。\r

   “對吧,這就是你們和馬堪的區別。你們首先忠於我,其次才是自己的主見。葉甲、步甲、長蝽、棉蚜她們就是這樣的人,她們首先忠於金絲,其次才是道德准則。然而米象、竹象、葉蟬、麥蛾她們就並不,她們起初可能也喜歡金絲,但是一旦金絲與她們的原則不符了,就果斷拋棄了自己的忠心,追隨自己心中的真理。”\r

   又過了一段時間,某天葉甲突然找到銀狐,說她想要提出一些重要建議,希望銀狐以金絲雀城副校長的名義召集全體議會成員開會。本來議會是有定期例會的,自從保守派和激進派在大樓里打了一架之後就沒有幾個人類敢進去了。\r

   “我答應她了。她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銀狐告訴我。\r

   “答應她好,坐下說話總比打架好,你去安排時間。”\r

   文礙不屑地哼哼幾聲,大概想說我虛偽。\r

   “她看你的眼神怎麼個奇怪法?”我問銀狐。\r

   “眼神里充滿了……狂熱?”\r

   文狸說:“她是潛意識里把你當成金絲了。我猜她是需要一個主人,一個可以為之獻出忠心的人,一旦金絲死了,她為了維持自身人格完整性,就必須尋找新的主人。”\r

   銀狐有些黯然:“她可以找我,我又能找誰呢?”\r

   我高興地說:“找我啊!”\r

   銀狐瞥我一眼:“你還是盡快死掉比較好。”\r

   “哈哈哈……”\r

   金絲雀城議會成立於建城之後第二年,實際上是由我和銀狐一手組建的,伶鼬也起到一些決策作用,金絲沒幫上過忙。目前議員200多個,黏菌體占一半,當然也都是三代體,人類議員無外乎就這幾個來源,首先就是通過登山繩計劃逃出來的金絲的同學,人數比例很大其次就是小動物學園當年的教職工,而且只有年輕有主見的那批人,最後就是財有鑄他們,自從洋鹽條約簽訂以來金絲雀城發展穩定,很多人已經長期不怎麼管事了,還有少數十幾個是我安插進去的黃三角會成員。\r

   ………………\r

   …………\r

   ……\r

   [newpage]確認議會大廈沒有承重牆被損壞之後,銀狐召集全體議員舉行了一次會議。我和銀狐坐在主席位,主席位還有米象和竹象,還有艾沃森。下面是200多個議員。聲稱有重要提案的葉甲只拿著薄薄的幾頁演講稿,我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盡管下面的議員按道理說是隨便坐的,不過我為了避免發生衝突,還是把激進派黏菌少女單分了一個區,以免坐著就能打起來。\r

   我坐在正中央,銀狐在我左邊,米象在我右邊,她們曾經關系還算不錯的,甚至還瞞著金絲上過床,銀狐還跟我抱怨米象在她尿道產卵之類的,但是現在關系已經水火不容了,銀狐又吃了幾天激素,不像病房里那般安靜,火氣蹭蹭地漲。我要實現叛離計劃就要讓她們重歸於好。\r

   簡單的開場白之後,我讓葉甲站起來發言。她最後看了一眼演講稿,然後對全體議員說:\r

   “我最近得到了充足的證據,激進派多名代表人曾與UNGMC有秘密聯絡,我們有理由相信,從UNGMC綁架伶鼬副校長,又被不知名組織搶走,再到米象慫恿金絲校長單獨一人出城營救,最後葬身大海,這一切都是激進派與UNGMC的陰謀,是為了殺害金絲校長而演的一場戲!”\r

   眾皆嘩然,尤其是金絲那幫女同學們,憤怒到了幾乎要跳起來的程度,我身邊隔著兩個人的黃鱔也一捶桌子,差點把我的水杯震到地上。她們很多已經結婚生子,聽說女人生了小孩會削減理性思維,不知是不是謠言。銀狐也要捶桌子,我拽著她耳朵讓她把腦子放清醒點。\r

   葉甲繼續說:\r

   “所以整個事件幾乎可以總結為:兩面三刀的UNGMC變相刺殺了金絲校長!然後還裝作不知情!且不論應該如何懲罰激進派代表米象,我建議對UNGMC的報復也要提上日程!目前我們還有32名同胞部署在外,我在此提議,小規模實施金絲校長的人類屠殺計劃,使UNGMC為其陰謀承擔惡果!作為初次警示,我建議姑且殺死一百萬人。”\r

   作為中立派的夜蛾說:“人類屠殺計劃是在金絲雀城遭受毀滅性核打擊的前提下做出的反擊計劃,而不是給金絲校長個人復仇用的。”\r

   步甲說:“我建議你翻翻之前的會議記錄,金絲校長強調過,屠殺計劃可以在她被刺殺的情況下實施。”\r

   激進派沒人說話,米象有點不屑,葉蟬也很安靜,她們知道現在說話就是火上澆油。\r

   我說:“實施好啊,但是有個操作細節就是,在通信线路全部掐斷的今日,你怎麼通知那32個人?”\r

   “物理開關掌握在我們保守派的手里,我可以隨時閉合或者斷開,這對我不是問題。”\r

   相比於其他人的驚訝於嘩然,我的疑問顯得不疼不癢。場面混亂了幾分鍾後,激進派終於有人出聲了,是另一名代表人物麥蛾:\r

   “你對我們提出這種無禮的指控,說我們和UNGMC有秘密聯絡,是有什麼確鑿的證據?如果證據不足的話,你又憑什麼向UNGMC,向外界無辜平民實施報復?”\r

   “證據?我有大量證據!”\r

   然後葉甲果然拿出大量“證據”,什麼UNGMC和激進派的通話記錄,利害分析,還拿出了證據的證據,以及證據的證據的證據,把麥蛾氣得恨不得吃了椅子。然而我仔細一聽就發現,整條證據鏈有很多經不起推敲的地方,很有可能是被偽造出來的。葉甲不像那種為了復仇而偽造證據的人,也沒有這種腦子,她也不過是假證據的受害者之一。\r

   保守派和人類議員群情激憤,銀狐卻小聲說了句:“我覺得說不通。”\r

   米象扭頭看她一眼:“你也知道說不通?”\r

   銀狐瞪了她兩秒,突然一躍而起,伸手就要扯她頭發,我趕緊從中間攔住,給銀狐來了一巴掌。\r

   “讓她扯,能扯下來一根我叫她媽!”\r

   我也很想給米象來一巴掌,又怕她的臉抽傷我的手。我小聲讓米象別說話,以免影響銀狐的理性思維,米象瞥了我一眼,姑且同意了。銀狐冷靜了幾秒,有些遲疑地對我說:\r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是不是該指出證據的漏洞?”\r

   “還是算了,你就暫時充當保守派的精神領袖吧,別在這時候給她們潑冷水。這不是法庭,證據真假不能左右這群保守派的主張,有些東西自己心里清楚就好。”\r

   “我不想當什麼保守派精神領袖,不想成為我姐的替代品,不想讓葉甲用那種惡心的狂熱眼神看我。”\r

   “哦~~~原來你不想啊~?”米象陰陽怪氣地說。\r

   銀狐又竄起來拽她頭發,一根也沒拽下來。我也忍住拽她頭發的衝動,以免把我手指頭勒斷。\r

   我小聲問米象:“你打算怎麼辦?”\r

   “我干嘛告訴你?”\r

   “你告訴我我幫你跟銀狐和好。”\r

   “什麼!?誰說我要跟她和好了!?她把我拽得這麼疼,我恨不得扭掉她的腦袋!”\r

   “別廢話,你們小姑娘之間你情我愛的事能瞞得過我一個過來人嗎?”\r

   “你個四十多歲大男人專門關注小姑娘你情我愛,變態不要臉!”\r

   “哈哈哈,別廢話,快說快說。”\r

   米象沉默了一會兒,湊近我耳邊說:\r

   “我打算動用城防部隊奪取南郊的橘絡數據中心,趕走保守派駐兵,掌握骨干通訊網,不讓葉甲有機會和部署的32名同類溝通,然後我再接通光纜和她們溝通,把她們叫回金絲雀城,避免外界過分渲染黏菌體末日論。你問這個干什麼?你想幫我還是阻止我?你可一定想好了,兩千多名四代體城防部隊聽我指揮,保守派就不到兩百個退役士兵和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葉甲還想通過議會使自己的行為合理化,我沒工夫陪她瞎鬧。”\r

   我盯著她的眼睛,把她盯得發毛。\r

   “看我干什麼?”\r

   “你還是念兒歌的樣子比較可愛。我不喜歡被威脅。”\r

   “不巧我挺喜歡威脅你的,白瞑副校長。”\r

   “哼哼,總之也就是說……你打算跟保守派動真格的了?黏菌體內戰正式爆發?”\r

   “我們種族內部分裂很大程度上是我的責任,我沒把特級少女會管理好,有些行為太過武斷,但是現在只能繼續武斷下去才能平息矛盾,長痛不如短痛。你們人類喜歡鼓吹黏菌體末日論,我只能說現在的局面離末日還差得遠,什麼時候內戰雙方勢均力敵了,黏菌體之間展開曠日持久的全面戰爭,而且打到你死我活不擇手段的地步,那才是你們人類的末日。”\r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兩支藥劑,暫且不提這件事。\r

   “你認為再拖下去保守派有可能會跟你們勢均力敵?什麼情況下?”\r

   “很多種情況下,原本支持我的人很可能棄我而去,很多種情況下,比如,比如……”\r

   米象打了個寒顫。\r

   “……比如金絲校長活著回來了。”\r

   “真回來了你打算怎麼辦?”\r

   “讓竹象敲碎我的腦袋,然後熬成一過骨頭湯。”\r

   “沒想過對抗到底嗎?就算金絲回來了,激進派也不會走得只剩你和竹象兩個人吧?你們依然可以和保守派作斗爭。”\r

   米象想了想,又打了個寒顫。\r

   “那我就是和金絲校長作斗爭,曠日持久的全面戰爭,城防部隊不一定再服從於我,無辜的人類死傷成片,而我最終也不可能獲得勝利,會死得比骨頭湯還慘。”\r

   米象的話讓我無比高興,她比我料想的更有危機感。葉甲還在陳述冗繁的虛假證據,我早已經沒心思聽了,小聲對米象說了句:\r

   “真到那時候,我給你個退路。”\r

   “什麼退路?”\r

   “跟我一起逃出金絲雀城。”\r

   米象閉著眼睛想象一下,大概把“逃出”這個字眼想象成了某種驚心動魄可歌可泣的悲壯場景。\r

   我又補充說:“銀狐也會跟我走。”\r

   “她有什麼理由跟你走?如果金絲校長回來了。”\r

   “你為什麼不問問她的卵巢呢?”\r

   米象點點頭,卻又搖搖頭:\r

   “她絕不願意我同行,現在的我在她眼里就是仇人。”\r

   “所以我說我幫你們和解啊。”\r

   “那你幫。”\r

   我拍拍銀狐的肩膀。\r

   “干嘛!?”\r

   “米象說她喜歡你。”\r

   “昂!???”\r

   剛喝一口水的米象噗地噴出來,映出一道漂亮的小彩虹,正在發言的葉甲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r

   銀狐皺著眉頭莫名其妙地看著我,眼神越過我的肩膀看看那邊的米象,上下打量,好像看著某個不認識的人。\r

   “你們腦子有毛病吧!”\r

   ………………\r

   會議後半段我沒能再找到機會竊竊私語,一方面是我和銀狐被迫以副校長的名義組織議員投票,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左右的女孩們都不理我了,對我擺出難看的表情。\r

   “我們是否應該實施屠殺計劃,為金絲校長之死向UNGMC復仇?”\r

   我作為正義之士當然投了反對票,銀狐投了什麼我就不知道了,我相信也是反對。然而沒有什麼用,贊成票占到57%之多,葉甲的提案直接通過,正如米象所說,這個女孩通過議會程序使一項侵略行為合理化,接下來就會具體商討實施事宜。\r

   我遺憾地跟銀狐說:\r

   “金絲雀城議會主體依然是小動物學園那幫人,和公民無關,無論曾經的甜水市民還是洋鹽條約簽訂後的移民,幾乎沒有選入議會的。這間屋里大多數人都被金絲和伶鼬救過命,對金絲的感情不是一個普通的“忠心耿耿”就能概括的,金絲是他們的精神支柱,是他們的信仰,是他們的生命,所以金絲雀城議會完全就是個狂熱於金絲的組織,這樣的結果我一點都不奇怪。”\r

   銀狐對我說:“如果我說我投了贊成,你想說什麼?”\r

   “唔……那也是一種選擇。”\r

   “嗯。”她居然不接我的話。\r

   “所以你到底投了什麼?”\r

   “匿名投票,我有權利不告訴你。”\r

   “好吧……好啊……你這個……這個……”\r

   “反對票。”\r

   “啊?”我稍微有些高興。\r

   “雖然我也是你說的狂熱於我姐的人之一,而且絕對是最狂熱的一個,但我認識你這些年,還是學到了一些狂熱以外的東西。我不相信葉甲的證據是真的,我不相信UNGMC會和米象串通起來謀殺我姐。這些證據看起來越真實,說明偽造它的人就越用心良苦,一個別有用心而且用心良苦的人想把我姐的死栽贓到UNGMC頭上。”\r

   “是啊。”米象說,“金絲校長的死完全就是我的功勞,我可不想跟什麼UNGMC平分。”\r

   銀狐惡狠狠地看了她一眼,我以為又要跳起來抓撓啃咬她,誰知這次卻沒動手,只是用不耐煩的語氣說:\r

   “這是我和白瞑的二人談話,已經把聲音壓到極低,我知道你聽覺好,壓低聲音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我也沒辦法,結果你不僅偷聽,而且還喜歡插嘴,你就不能看看場合嗎?”\r

   這話說出來比掐她一萬下還管用,米象灰頭土臉的看著銀狐,又看看我,滿臉尷尬,似乎是在找安慰,我摸著她的頭發說:\r

   “沒事,你不妨先聽聽我們的觀點,想好了再發表意見。”\r

   “嗯嗯!”\r

   米象拼命點頭,竹象在一邊撇著眼睛看我們的熱鬧。就算提案被通過了,她們這些激進派也絲毫沒有任何慌張,果然正如米象所說,黏菌體內部打一仗在所難免,用人數優勢把這群保守派——或者叫金絲狂熱派——盡快打壓下去。既然已經決定要動武,對米象和竹象來說今天的投票就是廢紙一堆。\r

   我問米象:“你們打一仗之後怎麼辦?不僅是打壓葉甲她們,連現在的議會豈不是都要重新選人?”\r

   “噓!!!!小點聲!”\r

   黃鱔就在我右邊隔一個人的位置,有兩個保守派的黏菌少女也正坐在10米開外。我可能是有點洪亮了。\r

   米象噓完之後,對我點點頭,示意我的疑問是肯定的,交流到這一步,剩下的也沒必要用語言表達了。我幾乎已經構想出一幅圖景:米象和竹象獲得勝利,葉甲和步甲直接處死以除後患,長蝽和棉蚜也肯定會受到痛不欲生的重罰,大權在握的米象開始重新布置金絲雀城,先整頓同族,再整頓人類,把小動物學園那一派人盡數撤職,然後重新選舉議員,葉蟬和麥蛾等人被任命為親善形象代表,金絲雀城將會進入前所未有的對外溫和期。如果真這樣的話,也許我的叛離計劃也就不用實施了。\r

   這一切都是金絲不會活著回來的前提下。\r

   當然也有另一方面,金絲雀城可能會結束長達七年的無政府狀態,可以說七年之間執行政府職能的只有我、銀狐和伶鼬三個人,這種狀態的結束會使我失去金絲雀城的財政大權,我的舞台也就到此為止了,之後的結果固然很和平,很美好,但卻和我沒什麼關系。小桃曾經問過我,我能否接受這種情況:盡管世界變得美好了,但是和我的努力無關。\r

   “當然不能,我才是故事的主角,我始終要追求我的正義,注意不是‘正義’,而是‘我的正義’!如果正義的到來和我無關,那還怎麼算得上是‘我的’!?”\r

   米象小聲跟我說:“我們明早就要動手了,不能保證所有無辜民眾的安全,你最好讓你的人別靠近城南。”\r

   “嗯。”\r

   ………………\r

   …………\r

   ……\r

   [newpage]我不僅讓城內的黃三角會成員遠離南郊,還讓南郊的普通市民也暫且離家避難。我的舉動有些泄露軍機的意思,米象估計不高興,保守派也不是傻子,從市民的流動就能看出馬上會有緊急情況發生。\r

   一整夜都毫不安寧,尾焰拖出的軌跡在金絲雀城上空縱橫交錯,雙方各自聯絡部署,沒提早發生摩擦已經是奇跡了。半夜四點多,長蝽和棉蚜背著羽化飛行器從我家門前經過,正好看見我在陽台乘涼。\r

   “白叔,米象跟您說沒說什麼事?”\r

   “沒說。”\r

   “肯定說了吧!要不為什麼讓市民避難?要是說了您告訴我……”\r

   棉蚜拽拽長蝽的褲衩,向她搖了搖頭。按道理說使用羽化飛行器戰斗時必須裸體駕駛,否則緊急機動有可能把駕駛員從衣服里甩出去,老舊的羽化-2更是如此。但她倆畢竟退役幾年,身體開始發育,羞恥心也有了一些,今天姑且穿上了內褲和文胸,也或者她們認為情況還沒緊張到那種程度,應該不會真打起來。\r

   我只說:“你們小心,不管你們是不是要給金絲復仇,金絲是死的,你們卻是活的,已經死了的金絲不值得再犧牲活的生命為其復仇。”\r

   這話在任何保守派耳朵里都不會好聽,不過棉蚜點點頭,長蝽也不再追問,她們知道我是在為她們好。\r

   “謝謝,抱歉打擾了。”棉蚜說。\r

   棉蚜拽著長蝽飛走了,長蝽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向她揮揮手。\r

   “您也小心!”\r

   大概半個小時後,葉蟬從我窗前飛過,我跟她說過的話不多。她禮貌地降落到正門,卸下飛行器,敲敲我家門,我把門打開。\r

   “白副校長,米象認為您家處於戰爭可能波及到的范圍內,建議您盡快帶上家人撤離。”\r

   她和剛才那兩個不一樣,是真真正正的沒穿衣服,激進派作為首先開火的一方,果然做好了充分的戰斗准備,她只圍了一圈腰帶,掛著槍支和手榴彈,一支輕型無後坐力炮倚在她的飛行器上。\r

   “別叫副校長,以後叫我白大夫就好。”\r

   “知道了,白大夫。前一陣特級少女會在議會大廈前面發生肢體衝突,我被打到失去意識,聽說是您救了我,想和您說聲謝謝。”\r

   “好在只是肢體衝突,我還有膽子出面擋一下,今天就只有逃跑的份了。你也別大意,之前你們只是開會吵急了發生肢體衝突,今天卻是真正意義上的戰爭,戰爭能讓你的敵人合情合理地殺死你而不用負半點責任。別因為你們方人多就放松警惕,贏的可能是你們一方,死的可能是你一個,這不矛盾。”\r

   “您說得對,我還不想死。”\r

   葉蟬只在城防部隊服役過幾個月,之前作為留學生部署到國外,回來之後成為一名英語老師。盡管她也具有黏菌體的韌性,在我眼里她算不上一名士兵。她重新背上飛行器,拿起無後坐力炮,不太熟練地升上天空,歪歪扭扭地向南飛去了。\r

   ………………\r

   早上八點左右響起第一聲爆炸,震耳欲聾,不知是什麼當量的武器,爆炸聲傳遍了方圓十公里的金絲雀城。我和小桃逃到西郊,比養豬場更靠西,幾乎靠近金絲雀城邊界,是原先甜水市的郊外茶園農場。平日冷清的茶園農場此時擠滿了避難的人,是被我的部下引導過來的,茶農們都很驚訝,不過一聽情況也就都知道了。很多避難者也很驚訝,多半是四年前的移民,他們今天才知道金絲雀城居然還有農業,感覺這片綠油油的茶田和他們腦子里的金絲雀城形象毫無關聯。\r

   又是三聲爆炸之後,幾公里外的城區冒出滾滾黑煙。有人在用望遠鏡觀察戰況,我也看了看,可以清晰地看到,裝備羽化飛行器的黏菌少女們在天空中做出各種高速機動,如蜂群般亂成一段,只有她們自己能夠分辨敵我,旁觀者很難追蹤某一個體的軌跡。她們舉著各種單兵武器互相射擊,瘋狂地把子彈傾瀉到同類身上,火箭彈的煙霧軌跡也縱橫交錯,盡管她們自己不會被這種武器致死,飛行器卻脆弱得多。戰斗開始五分鍾後,一些飛行器的燃料箱被火箭彈炸到變形,或者被子彈打穿,四氧化二氮大量泄漏,被尾焰點燃,直接在空中爆炸,形成一朵朵明亮的火球,白熾狀態的金屬碎片疾速下落,就像放禮花一樣,碎片之中往往夾雜著一個或者半個燃燒著的人形物體。\r

   有些人傷心地哭著,因為他們的家在那個方位,我讓銀狐盡可能安慰避難者,不要貪戀財產,金絲雀城會為他們補償一切戰爭損失。大部分人還算很淡定,交頭接耳地議論著:\r

   “今天到底怎麼了?發生了什麼!?”\r

   “別說今天,近幾個月發生了什麼我都不知道。”\r

   “金絲雀城是不是要倒閉了?”\r

   “之後我們應該去哪?會有UNGMC的人來救我們嗎?”\r

   “當然不會!四年前你自己選擇進來或者不離開,徹底舍棄了國籍,我們現在唯一的身份就是金絲雀城公民。”\r

   “天哪!我不想被送上軍事法庭!!!”\r

   “那倒不會……我估計。”\r

   還有少數人默不作聲,基本都是科研中心的人,我猜銀狐已經和他們說過關於叛離計劃的事了。\r

   戰斗進行到八分鍾的時候,一組J-16戰機略過金絲雀城上空,一分鍾後又轉了回來,就這樣在方圓十幾公里的范圍內來回盤旋。果然如我所料,就算對外信號中斷,金絲雀城上空的同步偵察衛星沒有一秒不在俯視著這座城市,對任何突發情況進行應對,然後——沒什麼作用。UNGMC沒條件也沒理由干涉金絲雀城內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希望戰火不要蔓延到城外。我打了個噴嚏,感到有幾個老家伙正在想念我,七年前他們一度視我為眼中釘,真到危急時刻我就是他們的心理安慰。\r

   “別擔心,不管發生了什麼,白先生還在金絲雀城,他一定會做點什麼。”我仿佛聽見老家伙們這樣互相安慰。\r

   “小桃,水還沒燒開嗎?”\r

   “來啦!”\r

   我坐在山坡上的涼亭里,舉著望遠鏡觀看情況,小桃幫我把茶沏好,坐在我身邊安安靜靜的不說話,使我產生一種賢妻良母的錯覺。\r

   “林嶺,你覺得這場戰爭誰會贏?”\r

   “我覺得是激進派。首先,米象手里有城防部隊指揮權,直接多出2000多個四代體黏菌士兵,人數上有絕對優勢。其次,米象首先發起進攻,保守派事前什麼都不知道,還有些人心想應該打不起來,乘坐羽化飛行器也是穿著衣服。第三,激進派有萊斯頓·普洛菲爾德的支持,有最新的羽化-3飛行器,保守派還大量裝備羽化-2,燃料和彈藥沒有後續供給,會很快被消耗掉。”\r

   我點點頭。\r

   “文礙,你覺得這場戰爭誰會贏?”\r

   “我覺得是你。”\r

   “你這是在諷刺我嗎?”\r

   “是啊,至少不是贊美你。”\r

   “諷刺也好,贊美也好,既然你說出這種話,那我也別辜負期望,讓你看看我是怎麼贏的吧。”\r

   我喝了口茶,繼續隔岸觀火。她們的戰爭很有效率,不到一刻鍾就打得差不多了,我又等了半個多小時,看到羽化飛行器基本全都降回到地面,讓林嶺開車把我送過去。\r

   “去哪!?那可是戰場!”\r

   “沒事,結束了,過去看看。”\r

   “我也去吧。”文礙說。\r

   ………………\r

   林嶺開過去的時候,獲勝的一方已經開始滅火了。城南有一大片建築被波及,大約一個住宅小區的面積,被炸得面目全非,多半都是四年前請建築公司建的新樓。\r

   當然就如林嶺所說,保守派幾乎完敗,飛行器盡數炸毀,她們落到樓頂或者地面,失去飛行能力,在仍具有飛行能力的城防部隊眼淚就是獵物。大部分人知道自己無法飛行就等於失去戰斗力,不再反抗,甘當俘虜,也有少數幾個通過投擲金屬碎片企圖擊傷城防部隊,當然沒有任何效果,紛紛被同類制服,死死摁在地上。我一眼就看見由三名士兵摁住的長蝽,雖然身體無法活動,嘴上還一刻不停地咒罵。棉蚜倒是很識趣地舉手投降,嘴里含著一根早已吸完的棒棒糖枝,內衣內褲也燒沒了,看見我來了,雙手分別遮住小腹和平坦的乳房。\r

   看見我來了,有些女孩皺皺眉頭,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著在戰場上打算大吃一頓的禿鷲一樣,她們更喜歡立場分明的人,我的很多行為對她們來說有些難以捉摸。米象降落到我面前,手里舉著一把AKM,腰上別著一圈彈匣,竹象站在後面,扛著一挺轉管機槍。\r

   “你們來干什麼?有毒的偏二甲肼泄露得到處都是,你們別四處亂摸!”\r

   我不打算摸任何東西。\r

   “果然還是你們贏了?有傷亡嗎?”\r

   “沒有傷亡。”米象說。\r

   “點到為止。”竹象也說。\r

   “還成,還成,目的達到了嗎?”\r

   “數據中心被轟了兩炮,機房著了一把火,好在骨干光纖沒斷。”\r

   果然數據中心的外牆一片焦黑,玻璃碎盡,二樓牆上有個大窟窿,可以看到里面被炸毀的計算機正噼里啪啦地打出電弧。\r

   我說:“這樣一來葉甲也沒辦法通知外界的部隊實施什麼屠殺計劃了,你打算怎麼辦?”\r

   “把她們叫回來。”米象說。\r

   “那不是很危險?外面一顆核彈就把咱們都炸死了!別忘了現在的金絲雀城市民已經不被視為人質了,UNGMC不會對這幾十萬人類手軟,要炸一起炸死!”\r

   “讓對方收起利劍的第一步是自己先放下刀。”\r

   我不能苟同米象的話。\r

   “太危險了,你們沒見識過人類的心狠手辣,至今為止UNGMC的軟弱都是因為金絲把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在刀刃下乞求和平,一旦你把刀拿走,給他們喘息的機會,下一秒就會把你弄死。不論溫和的金絲雀城還是極端的金絲雀城,他們更喜歡一個死的金絲雀城。”\r

   米象搖搖頭,和竹象對視一眼,微笑著說:\r

   “我們相信這個美好的世界會包容我們。”\r

   我摸摸她的腦袋,幫她撣掉頭發里的一枚彈殼。\r

   “挺幸福,挺天真,你能一直幸福到死,畢竟原子彈把你汽化也就是一瞬間的事。”\r

   米象稍微愣了一下,打了個哆嗦,竹象很不高興地看著我,大概是埋怨我把米象嚇著了。當然我的目的就是嚇她,最好嚇死,讓她意識到人類的可怕之處。\r

   然而米象並沒被真的嚇著:\r

   “我們決心推翻金絲校長所做的一切,就從撤回部署士兵開始。我要讓全世界人都知道,黏菌少女和人類沒什麼不同,不是妖魔鬼怪,不想滅絕人類,我們喜歡模仿人類行為,學習人類文明,熱愛生活,熱愛生命。人類不是喜歡把某種珍稀動物聚集在一起設立保護區嗎?我希望金絲雀城就是這樣一個黏菌少女保護區,相安無事,和平相處。”\r

   “你確定是黏菌少女保護區?不是原子彈試驗場?”\r

   “你這麼怕死,那就離開吧。”\r

   “我是打算離開,不過不是因為怕死。”\r

   上述這句話我沒真的說出來。\r

   “總之我會盡快修復機房,召回部署士兵,沒什麼可討論的。”\r

   米象說完這句話就飛走了,沒有半點對長輩應有的禮貌,竹象倒是和我點點頭,說了句“那我們先走了。”\r

   “去吧。”\r

   ………………\r

   …………\r

   ……\r

   [newpage]米象並沒立即進行我想象中的那些措施,沒有接通民用網絡,沒有恢復進出口運輸,沒有整頓人類議員,保守派黏菌少女也基本都被放回家,除了少數幾個極度狂熱而有影響力的,比如葉甲和步甲,被關在不知什麼地方,不知是不是死了,我想和米象再好好談談也找不著她人。被炸毀的建築就這麼扔著,也不見她請人修繕。冷庫里的食物也不多了,雖然金絲雀城有農業,但是我們不想嚼茶葉為生。總之一切都讓我不滿,這不是她們應有的效率。\r

   長蝽被放回家令我有些意外,我懷疑是看了我的面子。\r

   “白叔!我們來看您啦!”\r

   “哎,又帶東西!現在誰都不好過,你們還帶!”\r

   “不是買的,是棉蚜撿的。”\r

   “撿的?”\r

   小桃也不明白,狐疑地看看塑料袋里的東西,有些鮮肉,有幾根苦瓜。小杏也聞了聞,就是普通的食物。\r

   “棉蚜看見有東西從天上飄下來,是個降落傘,掛著一個大箱子,里邊都是吃的東西,就跟七年前一樣。”\r

   “差點砸中我,我打開一看是食物,就拿回來不多的一點,其余的給銀狐搬去了。”棉蚜也說。\r

   鮮肉用真空包裝封好,上面印著UNGMC的標志,居然是應急物資!想想他們也真可笑,金絲雀城作為全世界的敵人,作為最富有的國家之一,居然在這個節骨眼獲得了外界空投的應急物資!站在他們的角度想也沒錯,閉關鎖國快半年了,進出口全面中斷,一點消息傳不出來,只能看見有人打架,誰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這就像是一個陰晴不定的問題兒童突然得了自閉症,把自己鎖在屋里,心理問題如何治療不說,先要保證他別餓死,姑且從門縫里把食物塞進去!想到這里我又笑了笑,一些激進派黏菌少女大概就是因為UNGMC的安撫行為才產生了人類很溫和的錯覺吧?\r

   長蝽直奔話題:\r

   “白叔,該怎麼辦啊?”\r

   “什麼怎麼辦?你們還想給金絲報仇?實施屠殺計劃?”\r

   “不是,上個月的戰爭對我們來說已經過去了,輸了就是輸了,但是金絲雀城為什麼還這樣呢?還不能恢復正規?我們的生活怎麼辦?”\r

   “那你應該問米象,誰知道她想什麼。”\r

   “我們……不好開口……”\r

   “有什麼不好開口的?你看她還給你們配備了全新的羽化飛行器當做代步工具,說明沒把你們當戰俘看待。你們同類的事還用我幫著圓場?”\r

   棉蚜小聲說:“我不喜歡竹象,我們被關押的時候受到她的性侵,她讓屬下的四代體城防士兵輪奸我們,強制我們達到性高潮然後收集卵液取樂。”\r

   一向開朗的長蝽選擇沉默,眼圈有些紅腫,棉蚜的話果然是真的。兩個女孩牽著互相的手。\r

   沉默片刻之後,長蝽用陰郁的聲音說:\r

   “我們不是請您幫我們主持正義,我們再也不想當什麼保守派了,只想盡快回到以前的生活,忘記這幾個月發生的一切。”\r

   “我知道,可以理解,我也想和米象說話,但是最近找不著她人。”\r

   “她該不會真的跟UNGMC有交易吧!”\r

   “既然你們決心做回普通市民,就再別過問這些事。金絲雀城很快就會回歸正軌了,我有這種預感。”\r

   “希望您說得對……”\r

   ………………\r

   林嶺和文礙也來了,平淡地跟兩個女孩點點頭,文礙其實很不喜歡她們。在文礙的眼里,首先我就不該挑撥黏菌體內部關系,一個人類摻和什麼保守派激進派之類的破事就是玩火,其次就算摻和,我也應該和激進派站在一起,在他看來嚷嚷著給金絲報仇的所有人,包括人類和黏菌少女,沒有一個不是瘋子。\r

   “長蝽和棉蚜在我家吃晚飯。”我說。\r

   “好啊,該不會是來找銀狐的吧?”\r

   長蝽說:“我們已經不是什麼保守派成員了,也不再把銀狐副校長當精神領袖,其實很多敏銳的人早就看出,銀狐副校長的復仇熱情根本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強烈,這件事從幾個月前就是葉甲一個人自作多情。”\r

   文礙不留情面地說:“好在你們輸了。”\r

   棉蚜說:“我們從一開始就輸了,這事就這麼過去吧。”\r

   長蝽也說:“就這麼過去吧,唉,唉……”\r

   長蝽的眼圈有些紅腫,林嶺把抽紙遞過去。\r

   林嶺也不憚於觸碰她的情緒:\r

   “其實我一直不理解,你們到底喜歡金絲哪一點?就算她又年輕又漂亮,或者有些膽識,也還沒到值得崇拜的地步吧?趁著豬蹄不在我再問一句,還有伶鼬也是,我怎麼絲毫不能理解這種人有什麼人格魅力呢?”\r

   長蝽和棉蚜對視一眼,長蝽說:\r

   “林大哥為什麼喜歡來白叔家吃飯?白叔有什麼吸引你的地方嗎?”\r

   她倆不知道黃三角會的事,但也能看出林嶺和文礙是我最信賴的手下。既然長蝽拿我跟林嶺的關系作比喻,那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別看這丫頭平常大大咧咧,偶爾也有油嘴滑舌的時候。\r

   今天我沒叫林嶺和文礙,他們肯定是有事要說。我讓小杏陪她兩個閨女聊,跟林嶺和文礙走上樓去。\r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r

   “我弄到一個好東西。”林嶺神神秘秘地說。\r

   “小聲說話。”\r

   林嶺掏出一部手機,看起來厚重不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上世紀90年代的產物,還帶著一根比筷子還長的天线。林嶺小聲跟我說:\r

   “我弄到一台銥星手機!”\r

   我稍微有些驚訝地說:“你是從哪弄來的!?金絲雀城的法律明令禁止這種東西!”\r

   文礙也稍微有些驚訝地說:“你驚訝什麼?你的黃三角會難道不是情報組織?”\r

   林嶺也稍微有些驚訝地說:“等等,金絲雀城還有法律!?”\r

   驚訝歸驚訝,我還是很喜出望外的。林嶺說這是他從北山軍區辦公樓里找著的玩意,反正現在也出不去,一天到晚閒著也是閒著,十多公里見方的金絲雀城來回逛,偶然走進廢棄已久的軍區大院,然後就找到了這東西,充上電居然還能開機。\r

   “我還試著打了個電話,能撥通。”林嶺說。\r

   這時樓下響起敲門聲,我說:\r

   “先擱我這兒,今天晚上兩點四合院見。下樓去吧!”\r

   回到一樓,小桃已經把門打開了,竹象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兩個六七歲的銀發小姑娘。\r

   “小姨,這是什麼地方啊?”其中一個小姑娘問。\r

   “這是白副校長的家。”竹象說。\r

   看見竹象來了,長蝽的臉色瞬間就是晴轉特大暴雪,把棉蚜擋在身後,就好像生怕竹象傷害她。小杏倒是不照顧誰,跟竹象說了句:\r

   “你們進來吧。”\r

   三個女孩走進門,兩個小的先清脆地叫了聲:\r

   “奶奶!”\r

   我笑話小杏:“你也是當奶奶的人了!”\r

   “還笑話我,你連爸爸還沒當上!”\r

   竹象說:“這是樟蠶,這是柳蠶,是米象的女兒,現在在城防部隊服役。”\r

   “好啊,歡迎,進來坐,不用換鞋。”\r

   沙發不大,樟蠶和柳蠶挨著長蝽坐,好在把竹象和她們隔開了,長蝽依然是防守態勢,竹象卻好像她倆不存在似的,跟小杏聊些家長里短的話題。\r

   我一邊沏茶一邊假裝不經意地問:“米象怎麼不過來?干嘛呢?”\r

   “忙著呢,最近忙的什麼連我都不清楚。”\r

   “你也勸勸她別太累了。”\r

   “她那個人,你也知道,勸不動!”\r

   我並不知道米象那個人勸不勸得動,只覺得竹象也是個奇怪的小姑娘,當她不在金絲身邊時,然後同時也不在米象身邊時,就會下意識模仿某種語氣說話,至於具體是模仿的誰,我也說不太清楚,稍微有點像是伶鼬。\r

   我說:“我們剛才正討論金絲的事呢,我問長蝽為什麼仰慕金絲,長蝽說就跟林嶺仰慕我一樣。”\r

   文礙用開水燙我的鞋,大概以為我又要揭傷口挑撥離間。\r

   “金絲校長啊……”竹象就好像聽到什麼令她感興趣的話題似的,迫不及待地想要說幾句話。話還沒說,先動手動腳,摸摸小杏的肚子,小杏也讓她隨便摸,很包容自己的這些女兒們。\r

   “摸我干嘛?我可是你媽!”\r

   柳蠶說:“奶奶跟小姨一樣年輕!”\r

   我心想這群小怪物其實沒什麼家族觀念,還非得學人類把輩分弄得挺清楚。\r

   竹象摸了一會兒說:“還記得幾年前,也是在這兒,差不多也是在沙發這邊,我把手伸進你肚子里,把你子宮掏出來的事嗎?”\r

   “能不記得嗎?疼死我了!”\r

   “那次我和米象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我們以為你要傷害金絲校長。”\r

   長蝽和棉蚜聽得一愣一愣的,滿臉都是“還有這種事!?”的表情。\r

   竹象問:“掏出來的子宮後來怎麼樣了?”\r

   我說:“我給煮熟了切絲涼拌了。”\r

   樟蠶說:“怎麼誰都欺負奶奶呀!”\r

   小杏正在徒手給她孫女捏核桃,樟蠶和柳蠶也不客氣,連皮帶肉吃下去。\r

   “我從六歲開始就是被人欺負到這麼大的,別叫我奶奶,叫我姐姐多好?”\r

   “小姨讓我們叫她小姨,我們不能叫你姐姐,叫你姐姐你就是你女兒的侄女了!”\r

   我高興地說:“哈哈!聽聽說得多好!再看某些管小桃叫姐姐管我叫叔叔的人!”\r

   長蝽不理我,並不想聊什麼叔叔姐姐侄女的話題,一心想聽米象保護金絲的故事。\r

   “一開始咱們誰不是這樣呢?”\r

   竹象就像特地說給她們聽一樣,我稍微放下了心,至少她不是來找茬的,所謂性侵在她眼里大概也就是同類之間友好地親熱一下。\r

   “一開始咱們誰不是這樣呢?仰慕金絲校長,整天姐姐、姐姐地叫著,巴不得能和她24小時在一起。那時候我和米象就是最貼近金絲校長的人,每天都沉浸在幸福里,什麼都不想,只是跟在她後面,聽她的話,把她當做精神支柱,就像現在的葉甲和步甲一樣。”\r

   棉蚜不說話,輕輕點點頭。\r

   “我們喜歡金絲校長,也喜歡伶鼬副校長,不過更喜歡銀狐。銀狐差不多跟咱們同齡吧,我倆跟她最玩得來,什麼都跟她聊,聊金絲姐姐的事,聊金絲雀城的事,有煩惱也跟她說,她有煩惱也跟我們說。她給我們做好吃的東西,做飯可好吃了,帶我們去游樂園,教我們上網,讓我們知道好多好多事情。我們也追跑打鬧,有一次玩瘋了,米象忘了她是人類,一巴掌拍她後心上,銀狐當時就吐出一口血來,米象簡直嚇傻了,銀狐反倒還跟我們親嘴,讓我們嘗她的血,說要是好吃就隨時把她宰了吃。我們把她抱到床上亂舔,衣服也都脫光了,然後,然後,那是我們第一次在人類體內產卵,我和米象把她輪奸了一晚上,銀狐真是可愛啊,一邊舔著嘴角的血一邊求我們放過她,哭著說自己以後再也沒法尿尿了,銀狐越哭我們就越喜歡她,銀狐真是可愛啊……”\r

   我說:“你們看這就是愛的差別,同樣是愛,對金絲就是仰慕,仰慕的同時就會有拘束,對銀狐的感情才是最無拘無束的。”\r

   一屋子人看著我,用眼神禁止我插嘴。\r

   竹象繼續說:“我們仰慕金絲姐姐,也喜歡銀狐,這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因為她們也是最親密無間的母女或者姐妹關系。那時的我們從來不會想,是選擇金絲還是選擇銀狐呢?但是後來,或者說很快,我們就發現,銀狐對金絲姐姐的愛是有所保留的,隱瞞了很多事,同時金絲姐姐也根本不把銀狐當成女兒或者妹妹,只把她當隨時可以拋棄的奴隸使喚。”\r

   我又插嘴:“你這就錯了,金絲確實把銀狐當女兒或者妹妹,但她們是一對肉畜姐妹,她們之間的感情你不理解。我忘了跟誰說過了,你們這群腦袋堅硬的小怪物從來沒有死亡威脅,接受的也都是普世價值觀,所以你們反而體會不到小動物學園的肉畜心理。”\r

   “文狸不是肉畜出身?她怎麼也不理解?反正我們只看到金絲校長從不愛惜她唯一的親妹妹,她高興了就會讓銀狐侍寢,做一大桌好吃的,不高興了就把銀狐毆打一頓,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米象問她為什麼,她說在銀狐身上看到了什麼……自己的影子。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熱衷於把自己的影子毆打一頓。”\r

   “成吧,肉畜心理之類的可能是個偽命題,准確地說應該叫金絲的心理,你們應該聽說過,UNGMC有個部門專門研究金絲心理學,可見這是個深奧的東西。”\r

   竹象不屑地說:“他們是有多無聊才會研究金絲那種人的心理?反正之後幾年時間里,我和米象對金絲的仰慕被一點點地磨沒了,真的是一點點,沒有任何大起大落。再加上葉蟬和麥蛾等人給我們帶來不少新思想,我們逐漸認識到金絲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金絲校長從來不對她的國家負半點責任,懶惰,有時剛愎自用,極度情緒化,把別人對她的愛與仰慕看做理所當然,殘暴不仁,殺人取樂,尤其喜歡虐待比她弱小的東西。你說她有抑制不住的虐殺欲望?我也有啊!黏菌體沒有一刻不對人類產生殺戮欲望,比如現在我盯著小桃的奶子就幻想著把左邊那個切下來沾糖吃。”\r

   “對對,是左邊那個!”小杏也說。\r

   “嗯。”就連棉蚜也點點頭。\r

   我問:“為什麼是左邊的。”\r

   長蝽翹了翹鼻子:“因為左邊的有股奶味。”\r

   小桃嚇得捂住胸部逃進廚房里去了。\r

   竹象說:“金絲校長沒有半點人類特征,她從不懂得抑制自己的欲望,就和野獸沒什麼區別,餓了就吃,困了就睡,發情了就做愛,發怒了就毆打自己唯一的親人。她察覺到我和米象看她的眼神不像原先那麼忠心耿耿,於是不再讓我們當貼身保鏢,至少是和葉甲步甲她倆輪值。其實金絲校長不太在意我們的事,她也分不太清銀色頭發的誰是誰,在她眼里都一樣,總之就是一群死忠於她的怪物。”\r

   長蝽說:“……金絲校長也有很多好的方面……”\r

   竹象嘆氣說:“是有啊,當然有,否則米象不至於到現在還喜歡她。米象又喜歡她又想擺脫這種喜歡,所以才用消極營救的方式使金絲校長死亡。如果換個方式,把米象跟金絲關在密室里,半小時後只有一個活著出來,出來的多半就是金絲,然後屋里趴著一個愛液橫流的拽出自己腦漿的米象。現在這貨整天睡不好覺,生怕金絲活著回來,折磨她的不是金絲,而是這種又愛又恨的心理,她知道金絲如果真回來了,自己也就離死不遠了。”\r

   我說:“你也這樣嗎?”\r

   竹象一笑:“米象自己折磨自己,我可不這樣。大概就在今年年初的有一天,我跟金絲聊過一次,沒有米象也沒有銀狐。我跟金絲說:我現在對你的仰慕已經徹底歸零了,因為我的眼界開闊了,認識到了世界的美好,也認識到了你對這個美好世界起到了什麼樣的阻礙作用。金絲說沒關系,我不一定非要忠於她,每個人對美好的定義各不相同。我又跟她說:我很強大,可以隨時把你撕成碎片。金絲也承認了,並且求我暫時不要這樣做,因為伶鼬會很傷心。”\r

   這次輪到我聽得一愣一愣的了,感覺自己滿臉都是“還有這種事!?”的表情。\r

   “我跟金絲說:我可以不撕碎你,但是要求你進行改變,先不說讓你善待世界,因為太寬泛,也不說讓你收斂虐殺愛好,因為畢竟金絲雀城還在做人肉生意,我想讓你從善待妹妹開始做起,時時刻刻考慮銀狐的感受,不要再讓她痛苦,如果連這個都做不到,你就不值得活著。”\r

   長蝽的下巴拉得比銥星手機的天线還長:\r

   “你……你怎麼敢跟金絲校長說這種話!?”\r

   “說完這些話之後,我還讓她給我侍寢,吞掉我的不少卵液,我說撕碎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濕了,和銀狐一樣可愛,不愧是姐倆。”\r

   我聽到棉蚜嘴里傳來棒棒糖被咬碎的聲音。\r

   “……你居然讓金絲校長……做這種事……她就像是我們的恩人……你居然……”\r

   “就她?她對咱們有什麼恩?啊,不過對你來說可能確實是恩人,救過你一命。記得當時咱們都餓得不行了,從玻璃罐里拽出同類的身體吃,也有些不是同類,吃起來很惡心。總之強壯的吃弱小的,金絲出現之前我是吃了大概十多個同類,一點也不擔心餓死,倒是你,棉蚜,金絲出現的那天我已經啃掉了你一只左腿,你還求我先吃腦子,說自己疼得不行了。”\r

   “不止左腿,我的整個下半身都被你吃了!”\r

   “別誣陷我,你的右腿和再往上一點的部位都是長蝽啃掉的。”\r

   長蝽眉毛一豎:“這點破事記這麼清楚干嘛!?你想挑撥我倆感情嗎!?”\r

   竹象一樂:“這應該是增進你倆感情才對吧!不過我說這個也只是想說:就算沒有金絲我也餓不死,這個人無恩於我,反而是我有恩於她!金絲很清楚自己的命是我救的,如果沒有我從電梯上去殺死富紅苹的人,搶來一挺轉管機槍,她和伶鼬就沒辦法從地下室回到河灘。當然或者也可以說是米象救的,因為米象首先號召你們聽金絲的安排,給你們起名字,而不是號召你們把金絲和科研中心的人類當晚飯吃。當然後來我又跟她們到河灘,又偽裝成富紅苹的屬下,幫助金絲綁架余大校之類的,那都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了。”\r

   我說:“原來金絲在你的眼里是這麼一種東西,連我聽了都有些驚訝。”\r

   “那天銀狐求著金絲別去送死,去的話先打掉自己的卵巢,結果金絲一秒猶豫都沒有就開槍了。銀狐傻啊,明知她姐怒火中燒還往槍口上撞,還罵我們不攔著金絲,我跟米象簡直就是哭笑不得。當時我就把飛行器給金絲拿過去了,她要送死就讓她送去,她要跟她的伶鼬副校長殉情,我沒什麼理由不支持。當時我也沒想什麼金絲死了金絲雀城以後怎麼發展之類的破事,單純就是履行約定,如果你連自己妹妹都不能善待,你還有什麼活下去的價值呢?要不是照顧米象的情緒,其實我是打算當場讓銀狐看著金絲被我撕碎的。”\r

   我想象一下:“真那樣銀狐就一輩子也不可能原諒你了。”\r

   竹象微笑著說:“我相信銀狐會原諒我,她其實知道我們是為她好,是替她感到不公。銀狐和她姐不一樣,知道誰對自己好,一件件事都會記在心里。”\r

   我一拍手:“這就對啦!有個故事我不知道給你們講過沒有?知道銀狐第一顆卵巢是怎麼沒的嗎?簡直就是如出一轍的故事!銀狐為了救她姐,犧牲了她姐最好的朋友,當時伶鼬還不算是跟金絲最近的人,椰蓉才是——然後愣是被銀狐給弄死了,當然也有我的功勞。金絲活著出來了,那可是前所未有的暴怒啊!順手就往銀狐小肚子上來了一槍,直接就把卵巢打爛了,好在口徑不大,沒造成別的傷害。然後那天晚上就有意思了,文狸就跟你們一樣,一把掐住金絲的脖子,差點就把她弄死,然後更有意思的是,銀狐醒著但是沒阻攔,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r

   小桃說:“可憐的銀狐應該也是被她姐傷透了心吧。”\r

   “誰知道她怎麼想的呢?”\r

   “可惜最後文狸還是松手了?”竹象問。\r

   “嗯,可惜,某種意義上的可惜吧,大概也是想到了我,因為我當時希望利用一下活著的金絲……”\r

   “嗯?”棉蚜狐疑地看著我,我這才發現自己說多了,在家太過於放松警惕,忘了這里還有不知道黃三角會的人。小桃舉著菜勺從廚房里走出來,依舊下意識地把乳房護住。\r

   “吃飯吃飯!吃完飯再聊!”\r

   今天這群小怪物大概能吃掉一座食堂,好在我家鍋也大,隨便她們撒開了吃。長蝽依然不和竹象坐在一起,並不因為今天的話就對她有什麼改觀,或者可能還起到了反效果,竹象倒是也不在意,對她來說一旦銀狐原諒她了,剩下的事就都好說了。\r

   竹象小聲嘟囔著:“文狸差點掐死金絲,但是銀狐也沒生文狸的氣……原來有這樣的事……”\r

   “不過你也別太樂觀,畢竟文狸沒真掐死,沒你做得這麼絕。”\r

   “吃飯吃飯!吃完飯再聊!”小桃用筷子指我。\r

   樟蠶和柳蠶一個勁地說我家的飯好吃,比流體飼料好吃多了,把碗都添得干干淨淨。我們很快吃完飯,然後也並沒再聊,竹象帶著外甥女走了,長蝽和棉蚜又坐了坐,也沒再跟我討論剛才竹象說過的那些話,雖然我倒是挺想聊聊的。\r

   長蝽幫我洗完碗,棉蚜也站起來。\r

   “唉,我們也回去吧,不打擾您了。”\r

   “你們也別想太多,只管過好自己的日子。”\r

   ………………\r

   …………\r

   ……\r

   [newpage]半夜我爬起來,小桃還以為我上廁所,卻看見我開始穿衣服,迷迷糊糊地問:\r

   “你干什麼去?”\r

   “打電話去,來不來?”\r

   “我就不了,今天來那個,有點不舒服。”\r

   “嗯,我一會兒就回來。”\r

   “快去快回。”\r

   穿好衣服開上車,不一會兒到小院那邊,林嶺的摩托車停在門外,文礙也來了。最熱的時候可能已經過去了,現在卻依然余溫未減,兩人正在院里乘涼,鏟了一桶冰,埋了幾瓶汽水,一邊扇蚊子一邊小口地喝。看見我來了,林嶺給我也拿一瓶。\r

   “手機帶了嗎?”\r

   我把手機掏出來,但是先不急著操作。\r

   “別急,我叫你倆來就是一塊想想,先給誰打,怎麼描述情況,怎麼下指令。”\r

   文礙說:“那應該肯定是先給平衡號負責人啊,告訴他隨時做好起航准備,讓他把燃料加滿。”\r

   “但是還有很多不確定因素,比如到底哪天行動,如何行動,如何從金絲雀城逃出去,用不用洋鹽市的那群人接應。”\r

   林嶺說:“逃出去應該不是大問題,前提是有黏菌體團隊願意跟咱們走的話。”\r

   “別忘了不止有人,還有不少設備,不少實驗樣本要從城內搬出去,艾沃森大概整理了一下,至少需要五個集裝箱,裝箱很簡單,夜蛾她們搬東西效率很高,關鍵還是怎麼運出去。”\r

   文礙說:“能買著的就別從城里運了,你不是已經轉移了一大筆資金嗎?”\r

   “五個集裝箱已經壓縮到極限了,艾沃森的最初打算是32個。他想把叛離計劃成員的克隆體都帶上,我說不現實,有條件了再重新培育吧。五個集裝箱,按道理說最好讓他們准備一架飛機。”\r

   林嶺說:“那不是城防部隊的靶子……如果屆時城防部隊想要干涉咱們的話。”\r

   我知道他說得對。\r

   “所以還是要盡可能爭取米象和竹象,就算不能勸過來同行,也要讓她們同意放咱們走,否則到時候操作起來會很難辦。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想被幾千個黏菌體追殺。”\r

   “是啊。”文礙也說,“絕對不能是逃出去的,要想辦法打好招呼,正大光明地出去,否則就算出了金絲雀城也會被羽化飛行器追上。”\r

   “……或者也可以逃出去?暗度陳倉?”\r

   林嶺這麼說,我知道他又有些古怪的鬼主意。他又說了句:\r

   “前提是恢復進出口運輸。”\r

   “然後偽裝成普通貨物運出去?”\r

   “對!七年前能瞞著UNGMC把一飛機貨物運進金絲雀城,七年後也能瞞著城防部隊把一飛機貨物運出金絲雀城!”\r

   我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可能把城防部隊當成了傻子。”\r

   文礙說:“那就先算了,這個話題今天先不在電話里說,因為局勢瞬息萬變,誰也不知道到時候是偷偷出去還是大搖大擺的。先跟洋鹽市透露一下咱們要實施叛離計劃這件事吧,他們到現在還根本不知道!”\r

   “我覺得有道理。這個……怎麼撥?直接當普通電話打?我還真沒用過。”\r

   林嶺說:“對,往這邊站站,別讓樹葉擋著信號。你就想想GPS信號弱的時候怎麼找信號,這個同理,是手機和衛星之間直接通信。”\r

   文礙也說:“小點聲說話,夜里有巡邏的城防部隊。”\r

   林嶺幫我選了個理想的地方,確認沒有遮擋物,天线抽出來,讓我撥號。我輸入了在洋鹽市負責改裝平衡號的屬下的號碼,片刻之後果然接通了。\r

   “你是誰?”\r

   “我是……等等,你又是誰?”\r

   通話音質差得可怕,感覺也不像是屬下的聲音,延遲也很高,說句話要等幾秒才有回應。林嶺說音色失真很正常。我生怕對面接電話的是別人,對面也當然不會輕易相信我是我。\r

   “你在平衡號上嗎?”\r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平衡號的事?”\r

   我不願泄露身份,讓林嶺先談,畢竟林嶺作為黃三角會成員來說屬於那種出了名的高調。林嶺先說自己是林嶺,三兩句話,雙方都確認了身份,然後才把電話交給我。\r

   “我是黃三角會會長新井一郎,正在通過銥星手機和你講話。”\r

   “白會長,晚上好,我是陸怏,我在平衡號上。”\r

   “這麼晚還沒休息?辛苦了。”\r

   “我有事要和您匯報。”\r

   “你說。”\r

   “近20天,平衡號的施工和維護人員受到了金絲雀城城防部隊的騷擾,但不是公開騷擾,她們的行為介於調查和搞破壞之間,因為很不專業所以無法定性。”\r

   “我沒法想象,具體描述一下。”\r

   “先是有一個女孩,沒有裝備羽化飛行器,而且染了發,穿上便服,戴上墨鏡,假裝成來酒店住宿的客人。工作人員向她索要身份證件她也沒有,或者說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帶著很多現金,強行想要進入平衡號。平衡號酒店是要提前預約的,沒理由讓她進,她就用大量的錢賄賂前台,希望能進去看看。前台也是組織成員,不可能被錢誘惑,於是對她的行為產生質疑,掏出手槍指著她,她沒有半點正常人應有的反應,我們認定這是偽裝成人類的黏菌體。”\r

   “之後呢?還有什麼情況嗎?”\r

   “之後又有四次事件,一共接觸了大約十個城防士兵。她們從海里游泳然後爬上平衡號船體,被我們用水槍衝回水中。她們躲在運送裝修材料的車里,還沒上船就被發現了。最近一次是昨天,有兩個女孩以旅客身份成功入住酒店,但是對外開放區和施工區完全不在一個地方,她們企圖進入施工區,被攝像頭照到,我們的員工把她們圍起來,迫使她們下船。”\r

   “沒有肢體衝突嗎?”\r

   “倒是沒有,被發現了就撤。我們是以金絲雀城的名義經營的,她們應該沒理由對自己人動武吧?畢竟她們還不知道平衡號在干什麼,但是肯定已經發現端倪了……”\r

   “不要管她們,愛上船就上船,愛看就看,我知道她們是誰了。陸怏,你去采購180號燃料油,我在近期可能實施計劃。”\r

   對面沉默了幾秒,也可能是信號延遲。\r

   “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實施計劃?金絲雀城發生了什麼變故?外界猜測紛紛,早就亂成一團了,傳言金絲雀城在鬧權力糾紛?”\r

   “嗯……也不算錯吧,總之一言難盡,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r

   “我知道了,采購燃料油,做好起航准備,不阻攔城防部隊調查平衡號,是這樣吧?”\r

   “是,現在登船的女孩們可能是我們未來的同行者。其他事暫時不用做,等我再次聯系。”\r

   “我知道了。”\r

   ………………\r

   “米象在調查我的事。”掛下電話後我跟林嶺這樣說。\r

   “什麼!?她怎麼會……”\r

   “我多嘴了,我跟她提了一句,如果金絲回來了,她既不敢抗爭又不想死,我就帶她逃出去。現在看來這句話果然讓她起疑心了,她知道我在策劃分裂行為。”\r

   林嶺不理解:“她憑什麼不敢抗爭?有膽子見死不救,沒膽子一把掐死?”\r

   文礙說:“你說得倒是輕巧,雖然結果都是致其死亡,‘不救’和‘殺死’可是隔著巨大的鴻溝!”\r

   我說:“這個問題不是咱們要考慮的,涉及很多心理學的東西,我又不喜歡心理學。且不論米象自己,激進派內部本來就有很多搖擺不定的成員,金絲一旦回來了,她們就會倒戈過去,激進派不再占有人數優勢。總之情況就是這樣,我多了一句嘴,米象現在開始調查我。怪不得她現在還保持封鎖狀態,網絡也不接通,她是怕把我放跑了,怕我分裂她的金絲雀城。”\r

   “你說‘她的’金絲雀城?”林嶺問。\r

   “是啊,不然呢?如果金絲死外邊了,不是她的是誰的?什麼……黏菌體自然保護區?哼!哼哼!”\r

   文礙說:“可是我聽你跟陸怏說,讓她們隨便上船調查,不用驅趕?”\r

   “是啊,我希望米象知道我在干什麼。本來就算她不去洋鹽市,數據中心戰爭之後我也打算告訴她。”\r

   “然後呢?說服她允許你分裂‘她的’金絲雀城?”\r

   “不是,說服她相信金絲一定會活著回來,然後跟她秋後算賬,嚇唬嚇唬,讓她跟我一起走。”\r

   文礙一樂:“我猜你想跟她說:金絲是殺不死的怪物,只有你白瞑能殺死,你不殺就死不了,以此推論金絲還活著?”\r

   “有什麼問題嗎?”\r

   “唯一的問題就是你腦子可能進水了。”\r

   我搖搖頭:“所以說我沒法跟你們這些思維被常理禁錮的普通人交流。看看銀狐,我也就能跟她聊得來了。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麼!”\r

   “那正好,我千萬別知道你想什麼。”\r

   “總之就是這樣……”我把手機收起來說,“……米象應該很快就會調查清楚叛離計劃的細節,至於黃三角會的存在她倆應該早就有所耳聞了。我預測米象大概會衝進我家,你倆也有可能被抓起來,至於之後的事……之後再說吧!”\r

   文礙說:“你預測了一個很可怕的情況,然後結論就是之後再說,我果然千萬別知道你在想什麼。”\r

   “可怕……可怕談不上,大概會聊得很愉快。”\r

   “你跟黏菌體打交道太多了,膽子太肥了!你最好別忘了,被熊咬死的往往都是熊類愛好者。反正我是永遠不會忘掉這種生物的恐怖之處。”\r

   文礙說著,摸摸小腹,大熱天打了個哆嗦。我很心疼他,他是個可憐的家伙。\r

   “沒事,沒事,我們還有王牌在手里,金絲是大王,大王死了還有小王,大王死了小王就是最大的,才能閃現出王牌的光芒。”\r

   “你是說……”\r

   “對,只要銀狐還是我的人,我就永遠能夠運用制衡的力量。”\r

   ………………\r

   …………\r

   ……\r

   [newpage]“放手!放開我!你們打算殺了我嗎???”\r

   幾乎和我想的一樣,有一天中午,米象和竹象帶著樟蠶柳蠶等四代體城防士兵衝進我家,唯獨出乎意料的是,她們還帶著銀狐。銀狐穿著塑身短袖和緊身牛仔褲,被粗糙的繩子五花大綁起來,繩子緊緊勒住她的陰部和乳溝,可以看到她連文胸都沒穿。\r

   “你們直接宰了我算了!!!你們這群……怪物!”\r

   米象哀傷地嘆著氣:“曾經的銀狐不該有這麼暴躁才對。”\r

   我說:“為什麼你把人家捆成這樣還嫌人家暴躁?”\r

   被捆的不止銀狐和文狸,還有豬蹄,林嶺和文礙也被控制起來了,這群小怪物幾乎精准地調查出了黃三角會的事,控制住了絕大部分散步在金絲雀城的黃三角會成員,但是還有一些沒被她們揪出來。我不能問她們揪出來的都是誰,一問就更露餡了。\r

   “新井一郎,白大夫,白瞑,黃三角會總會長,脫離於UNGMC而存在的神秘特工組織領袖,沒錯吧?”\r

   “我以為按你們的智商應該能更早地發現,畢竟這件事——連金絲也知道。”\r

   林嶺和文礙也被帶了過來,只是銬上手銬,銀狐的綁法果然只是米象和竹象的興趣而已。\r

   “你們……你們兩個……趕緊放開我!!!!”\r

   竹象捏著她的臉:\r

   “我為什麼放開你?銀狐副校長?黃三角會的好同志?金絲雀城的分裂者?我有什麼理由放開你啊?”\r

   “再不放開我,我就……我就……就要尿褲子了!!!”\r

   “尿吧尿吧,完了讓米象給你洗。”\r

   “我才不給她洗!”米象假裝嫌她惡心地說。\r

   小桃放下吸塵器:“要不大家先冷靜一下,把繩子手銬之類的松開,喝口汽水再說?”\r

   “對啊!”文礙也說,“白大哥說他本來也沒打算向你們隱瞞,會和你們聊得很愉快!”\r

   米象倒是喝了我家的汽水,卻沒把我家的人放開,反而把小桃也推到門口。\r

   “現在我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呢?”米象說。\r

   “什麼為什麼?”\r

   “你為什麼要舍棄這麼好的一個金絲雀城,舍棄副校長的位置,然後去建一個新的?”\r

   “你說‘這麼好的一個金絲雀城’?我沒聽錯吧?把手從汽水上拿開!你不放我的人還好意思喝我的水!金絲雀城好,那也只是你這種井底之蛙才會這麼認為了。我想問,既然咱們還沒被原子彈炸死,說明你還沒下令撤除部署吧?”\r

   這銀白色的小矮子得意地說:“下令了!早就下令了!她們都回來了!臉疼不疼?”\r

   竹象說:“這丫頭慫了,讓她們偷偷回來,玩一波失蹤,現在UNGMC也不知道她們是回金絲雀城了還是在外邊游蕩。”\r

   米象拿汽水瓶暴揍竹象的腦袋,埋怨她拆自己的台,銀狐在一邊起哄。\r

   “打她!打死她!你也還手啊!”\r

   我說:“現在的金絲雀城好不好你們自己心里清楚,內部怎麼改革都可以,外患你怎麼解決?你說你沒有攻擊性,有人相信嗎?有人敢相信嗎?敢對你的‘黏菌體自然保護區’放松警惕嗎?”\r

   米象敲著竹象的腦袋說:“否則還想怎麼樣?我們就這副身體,生來就這樣,我們有辦法嗎?要不你把我媽她們曾經吃的什麼甜霜弄點來,讓我們變成普通人類,然後是不是就沒人怕我們了!?”\r

   “有我也不會給你們吃,自毀武功的事我干不出來。”\r

   竹象倒是問了一個有意思的問題:\r

   “那麼你何以認為,從金絲雀城分裂出去一個分支,做著和現在的金絲雀城一樣的事,就能獲得外界同意?何況我聽說,你依然想帶走一批黏菌體,那不是變相的黏菌體擴張?”\r

   “因為新的金絲雀城領導者將會是我,UNGMC信任我和我的組織。你說得沒錯,我不僅要走,還要帶走一批黏菌體,而且是最理性最能幫助我的人,比如說你們。”\r

   “所以你認為,我們會舍棄現在金絲雀城的領導地位,甘於給你當手下,到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去?”\r

   “你們只有這一條路!金絲回來之後,你們這些激進派,或者說見死不救派,就是最大的叛徒!金絲會領導保守派和你們進行新一輪對抗,到那時候她們知道自己敬愛的金絲校長還活著,是怎麼一種士氣,怎麼一種軍威,想象一下吧!長蝽這種口口聲聲說自己只想過平凡日子的,金絲一聲令下就能變成最強大的戰士,或者說死士!至於激進派有多少人看到金絲回來之後會倒戈過去,四代體城防部隊是否還全權聽令於你倆,一切都是未知數!更何況就算你們在戰爭中取勝了,你們極力塑造的黏菌體無害形象也差不多全毀了,UNGMC會認為金絲雀城是個毫不穩定的大炸彈,你們之後還有好日子可過?”\r

   米象跟我嚷:“不用廢這些話,我當然知道!但是金絲校長也沒回來!不可能回來!早就摔死了!”\r

   我知道是時候撒出殺手鐧了,於是清清嗓子:\r

   “金絲沒有死的可能性,這世界上只有我能殺死她,我不殺的話她是不可能死的。我勸你盡快跟我合作,別以為能在金絲雀城的寶座上坐穩,趁著金絲還沒回來趕緊跟我逃出去,以免腦漿被人打成稀巴爛。”\r

   說完之後,我得意地看著她們,看著米象驚恐的表情。\r

   誰知竹象對她的侄女們說:\r

   “這個人絕望過度產生精神問題了,把他給我關起來。”\r

   我稍微一愣,難以相信她居然會這麼做!文礙差點把鼻涕都樂出來,衝著我的鼻子說:\r

   “你不是說會有一場愉快的談話嗎?”\r

   “我……我沒想到她們這麼愚蠢,居然不相信我說的話!銀狐,銀狐一定知道我的話是對的吧!?金絲難道可能會被我以外的人殺死!?她可是這世界上最強大的野獸!銀狐你跟她倆說說!”\r

   “你說什麼來著?我要……我要尿褲子啦!!!!!”\r

   竹象用她的力量把我推出家門,我遺憾地看著她,對她很失望,因為她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睿智,我們的對話難以處於同一平台。\r

   “你們一定會後悔的!金絲就要回來了!我不殺她沒有人能殺得了她!你們到那時候就知道我是對的了!!!”\r

   然而我的喊聲被另一個聲音遮了過去,褲襠逐漸洇濕的銀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r

   “我都……我都快14歲了……還尿褲子……你們直接殺了我吧!我……啊————————!!!!”\r

   ………………\r

   …………\r

   ……\r

   [newpage]“這是哪兒!?就算囚犯也不會受到這種虐待!你們不准虐待我們!至少給銀狐拿條干淨褲子!!!”\r

   “想得美!”\r

   給銀狐拿條干淨褲子在米象嘴里都是“想得美”的事了,我也就不再要求別的。這里似乎是個牢房,我根本不知道這是金絲雀城的哪個角落,只知道肯定是在地下,燈光很昏暗,牢房很狹窄,我和小桃還有林嶺文礙銀狐文狸豬蹄關在一起,對面的牢房則關押著三只黏菌體,除了葉甲步甲之外還有小杏。當然鐵柵欄是關不住她們的,所以對面牢房門口守著六個城防士兵,正在昏暗的燈光底下打牌。\r

   “調主!”一個清脆的小聲音喊。\r

   我和文狸把銀狐的繩子解開,讓她脫了褲子以免感冒,銀狐又開始抹眼淚,說自己又不是小孩了,尿個褲子又用不著別人關心。\r

   林嶺問我:“這是什麼地方啊?”\r

   “我也不知道……看這水泥牆應該是新修沒兩年的。”\r

   “你也不知道!?銀狐知道嗎?”\r

   銀狐也搖搖頭。\r

   我嘆口氣:“現在看出來了吧,我們什麼副校長就是擺設,根本沒法全盤掌握金絲雀城的動態!這是一個不受我控制的金絲雀城!這多可怕!”\r

   “行了行了!”文礙不耐煩地打斷我,“你不是說你有王牌嗎?不是可以制衡嗎?怎麼你的王牌現在就是……這幅德行?”\r

   文礙的話讓我很尷尬,或者說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讓我感到無比尷尬。當事實的發展和我預想的劇本產生偏差,同時又有文礙這種家伙落井下石的時候,我就會尷尬得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r

   “什麼王牌?”文狸問。\r

   “沒什麼。”我說。\r

   地上很炎熱,地下室卻冷得要命,不知這里有多深,潮氣逼人,仿佛感覺天花板上會垂下來兩根鍾乳石。脫了內褲的銀狐坐在豬蹄的懷里取暖,稍微不哭了,紅著眼圈看著我們。\r

   對面牢房傳來聲音:\r

   “銀狐副校長?還有……白副校長?你們怎麼也被關起來了?”\r

   “哦哦葉甲,抱歉打擾你們睡覺了。”\r

   “媽媽也在?誰把你們關起來的?該不會是米象吧!”\r

   “除了她還能有誰!”銀狐帶著哭腔說。\r

   步甲恨恨地說:“我就知道!她先是害死金絲校長和伶鼬副校長,然後再害死你們!她就是看不慣人類執掌金絲雀城!”\r

   果然她倆還不知道我的叛離計劃的事,只當是被米象迫害至此的。一個打牌的小姑娘拿電棍掄了一下鐵柵欄,豎著眼睛朝步甲說:\r

   “胡說八道什麼呢!金絲校長的死是意外,米象她們也很傷心,別再宣揚你的那套陰謀論了!”\r

   我小聲對文礙說:“聽見了吧,這就是很多城防士兵的想法!如果金絲活著回來,米象敢跟她公然對抗?對抗起來還能指揮得動人?”\r

   “那有什麼用?金絲又不真的活著,只活在你的神經質的腦子里!”\r

   然而葉甲還是聽見了,搖晃著欄杆衝我喊:\r

   “什麼!?金絲校長還有可能活著嗎!?”\r

   “不是可能,是肯定!!!”\r

   “太好了!!!聽見了嗎步甲,白副校長都這麼說了!!!”\r

   我高興地說:“你們倆相信我?不錯,不錯,這就對了!”\r

   文礙搖搖頭,用遺憾的眼神看著我:“你都可憐到從這種人身上尋找認同感了,可憐啊,可憐!”\r

   步甲指著他的鼻子:“你說誰是這種人!這種人是哪種!!!?”\r

   文礙也朝她嚷:“就是你這種人!!!傻子!”\r

   要說文礙不怎麼敢和黏菌體公然對抗,不過我也知道這群年輕人之間的肉體關系是很混亂的,而肉體關系又多少能增進點感情,林嶺自不用提,文礙和金絲經常做愛,金絲最親近的同學、妹妹、保鏢估計也都被他干了個遍——或者把他干了個遍,總之既然文礙能跟她們對罵起來,可能反而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緊張。\r

   “你們別吵了!!!給我閉嘴!”銀狐呵斥他們。\r

   聽到銀狐的呵斥,葉甲和步甲渾身一顫,打牌的幾個女孩也看了她一眼,因為銀狐之前從來不用這種語氣說話,她們在一瞬間看到了金絲的影子。\r

   所有人都以為銀狐是要發表什麼看法,誰知她把腦袋一歪,往豬蹄腿上一趴,用文狸的外套遮住屁股。\r

   “我要睡覺。”\r

   場面一時間有些安靜,或者說不是“一時間”,而是就這麼安靜了下去,就連調主的女孩們也壓低了聲音。\r

   小桃說:“干脆大家都休息吧,也別管現在幾點了,反正看不見太陽,休息飽了才好想事情。”\r

   地上有些破茅草,我們各自搓起一堆當墊子睡覺。\r

   ………………\r

   按我的思路,沒有金絲的金絲雀城完全可以是銀狐的國度,內戰雙方都和她有相當親密的關系,米象和竹象就是不甘於她受傷才對金絲見死不救的,葉甲和步甲完全把她當成精神領袖,當成另一個金絲。在這樣的情況下,銀狐稍微一做協調就能控制金絲雀城,然後她又是我的人,我就能把這城市的管理權攥在手中。\r

   然而一切都跟我想的截然不同,銀狐絲毫沒有取代她姐成為校長的意思,沒能繼承半點金絲的睿智,反倒把她的懶惰和不負責任繼承了不少,尤其是金絲走後這多半年。我知道銀狐和伶鼬一樣,金絲就是她們的精神支柱,伶鼬沒有金絲就會精神錯亂,銀狐也人格突變了不少,能保持理智已經不錯了。\r

   “咱們開個濫交派對吧!”一覺醒來之後,我跟牢房里的男孩女孩們提議說。\r

   銀狐揉揉眼睛:\r

   “我們女孩一起,你們男人一起。”\r

   “我又不喜歡搞基。”\r

   “那就看著我們弄吧。”\r

   銀狐撅著嘴巴就往文狸臉上親,文狸不耐煩地把她推開。\r

   “文狸~~文狸~~~不喜歡我了嗎?”\r

   “賤骨頭!”\r

   文狸罵她賤骨頭,銀狐也不生氣,嘻嘻嘻地傻笑,下半身光著也不覺得害羞了。其實我還想跟她談談關於叛離計劃的事,現在看來她的一舉一動都不像是能談正事的狀態,再加上我又不想讓葉甲和步甲聽見,於是暫且先算了。\r

   某天半夜所有人都睡了的時候,我聽見對面牢房有輕微的啜泣,葉甲抱著膝蓋坐在牆角嗚嗚地哭。我問她怎麼了,她說沒什麼,就是有點想念金絲了,想念給金絲當保鏢的日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偶爾也會被叫進臥室去侍寢,同時也想伶鼬了,想起和伶鼬一起包元宵的日子,也為她的婚姻不快而傷心過。\r

   “不知金絲姐姐現在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苦,有沒有被欺負,有沒有想我們……”\r

   文礙也醒著,但他這次沒說話。\r

   “……我現在也很害怕啊,不知道自己會被怎麼樣,也許會被米象殺死,這一秒不敢想下一秒的事。你們都說我笨,說我被假證據騙了,我就是個笨女孩,很多事情都想不通……金絲姐姐在哪呀……到底是誰害了她啊!!!”\r

   “我沒說那些證據一定是假的,很多巧合確實太引人浮想聯翩了,比如米象和竹象護送伶鼬去洋鹽市,結果伶鼬就被綁架了,她倆告訴我是被15個黏菌體雇傭兵制服的,但也只是口頭告訴。也沒准確實早就跟UNGMC預謀好了呢?誰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所以說……沒准呢……”\r

   “無所謂了,已經不想再恨誰了,與其滿腦子恨米象,不如抓緊時間多回憶回憶和金絲姐姐在一起的日子。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了,只是……金絲姐姐和伶鼬姐姐死了,再也見不到她們了……我和步甲也要死了,再也見不到這個世界了……想想也沒什麼,只是……只是……我好傷心呀!我好傷心呀……”\r

   “葉甲!葉甲!你忘了我的話嗎?我說金絲不會死,她就一定不會死!”\r

   “謝謝您安慰我……長蝽總和我們說您的事,您確實是一個值得敬愛的人。”\r

   “我不是安慰你!”\r

   我不是安慰她,而是真的不認為金絲會死在這種不疼不癢的小事件上。\r

   文狸說:“其實誰都談不上錯,米象也是看在金絲欺負銀狐的份上才不救她的,這種感覺我比誰都理解。你和步甲支持姐姐,米象和竹象支持妹妹,在我看來就是這麼一回事。”\r

   小桃一樂:“怎麼突然就成宮廷大戲了?”\r

   葉甲也稍微笑了笑,抹了抹眼淚,抬起頭來看著我們。\r

   “這麼說來,米象應該遲早會把銀狐放出去吧?你們應該很快就會回到地上,不會像我和步甲一樣被處死。”\r

   我說:“你們也不會死的,米象是個厭惡殺戮的人,是個比我還善良的東西,不想結束任何生物的生命,包括人類,也包括她的同類,也就是你們。不過按我的估計,你們就做好被內髒橫飛再愈合好再循環一百次的心理准備吧!”\r

   葉甲笑了笑,搖搖頭。\r

   “米象也許是這樣,竹象不一樣,心狠得多。她是城防部隊指揮官,是我們的上司,經常給我們訓話說,我們所有人都是七年前她吃剩的東西,讓我們一輩子也不要忘了這一點。當然自從金絲姐姐出現在下水道之後,我們沒再有過同類相殺,但是我可以想象,如果是竹象的話,要殺我們是絕對能下得去手的。她用手撕開我們的顱骨,撤出腦子,一把攥成肉醬,我們的腦子,我們的記憶,和金絲姐姐在一起的美好的記憶,我們短暫的生命……就……”\r

   一直沉默假裝睡覺的步甲身子一顫,突然緊緊抓住鐵欄杆,臉色蒼白地看著我。\r

   “救救我們!!!!誰能救救我們!!!!求你們了……”\r

   調主少女一踹欄杆:“吵什麼吵!閉嘴!”\r

   不料銀狐也一躍而起,左手叉腰,右手指著對面的牢房:\r

   “就是!吵什麼吵!不就是死嗎!?你們連死都怕,以後別說崇敬我姐!別說是我們金絲雀城的人!死有什麼好怕的?捏爆腦漿有什麼好怕的?竹象不是說你們是她吃剩下的嗎?要我的話就把自己洗得干干淨淨的,給她准備好手鋸,准備好熱油和勺子,敲開腦殼潑上熱油用勺崴著吃!我還要憋尿,這樣等我死了之後小便失禁就能灑她一桌子!叫她害我尿褲子!活該!”\r

   聽到銀狐說自己的油潑腦子,我的肚子不適時宜地咕咕叫了兩聲。\r

   “哈……哈哈……不愧是銀狐副校長……”\r

   步甲僵硬地笑幾聲,並沒被銀狐豪情壯志的發言感染得視死如歸。沒感染最好,我絲毫不想讓任何一只黏菌少女沾染肉畜的人生觀,不懼死亡的人往往也不憚於奪走別人的生命。\r

   “你們不會死的。”\r

   步甲仿佛看到希望一樣看著我。\r

   “您說的是真的嗎?”\r

   “你們不會死的。”我又重復了一遍。\r

   ………………\r

   不知過了多少天,不知過了多少小時,調主少女拒絕告訴我們時間,拒絕告訴我們任何關於米象的安排。每天的食物就是她們送來的豆芽炒餅,喝水和上廁所就在牆角的一個小衛生間,也沒有門,男女混用,沒有人來打掃衛生,只有一次調主少女來給我們換了茅草。一開始銀狐不穿褲子還不好意思,後來我們的衣服也都髒得沒法穿了,小桃讓我們脫掉放在水龍頭底下洗,也強迫我們撩著冰涼的自來水把身體洗干淨。衣服晾了不知多久才干,感覺裸奔習慣了也就沒什麼了。\r

   “你那邊也把衣服洗洗!至少把汗味洗掉!”小桃衝著小杏那邊喊。\r

   我不知道米象在忙什麼,一切都顯得毫無效率。她是想用這種方式懲罰我們?我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接受有期徒刑了?雖然很煎熬,但是我們的精神狀態還都不錯,通過聊天排解憂郁,裸奔的時候就互相開開黃色玩笑,也有時候互相愛撫,但沒有真的當眾做愛,也沒有濫交派對,因為小桃明令禁止。\r

   有一天我們無聊極了,銀狐說要給我和小桃舉辦婚禮,小桃捂著臉說不要,文礙也是相當積極,對面的小杏也嚷著說要看,於是小桃就同意了,全程沒有征求我的意見。\r

   銀狐清清嗓子:\r

   “尊敬的各位來賓,大家好,歡迎來到不知什麼地方的牢房,今天是個不見天日的好日子!我榮幸地向大家宣布:白瞑先生和楊小桃小姐將在今天正式結為夫妻!讓我們祝願他們天長地久,早生貴子,心懷慈悲,少殺無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白頭偕老,永結同心!”\r

   “呱唧呱唧呱唧……”一片掌聲。\r

   “請白先生和楊小姐:一拜天地!”\r

   我和小桃衝著掛滿一牆的濕衣服拜了拜,希望早點晾干,結束我們的裸奔狀態。\r

   “二拜高堂!”\r

   銀狐一喊出來,大家都有點尷尬,我父母在我懂事之前就去世了,沒什麼感情,“岳父母”在我妻子5歲時候被她殺了,很大程度上講還是我策劃的。不過也沒關系,要說我真想拜誰,也只能是師傅。師傅的骨灰灑在甜江里,連衣冠冢都沒留下,我不知道甜江的方向,於是姑且面向水池:\r

   “慈父恩師白寐在上,弟子白瞑承蒙十五載養育之恩,今日與楊氏結為夫妻,特此敬告,祈望慈父恩師福蔭我夫妻二人!”\r

   小桃也跟著我拜了拜,我不知道師傅如果活著的話會不會喜歡她這種姑娘。\r

   “夫妻對拜!”\r

   我和小桃互相磕了一下腦袋。\r

   “喝交杯酒!”\r

   我們用破塑料杯子挽著胳膊喝了點自來水。\r

   “送入洞房!!!”\r

   銀狐把我們推到牆角的茅草堆上,讓我們坐下,我跟小桃手挽著手並排坐在一起,一屋子人看著我們。\r

   “這就算完了吧?你們還看我干嘛?”\r

   林嶺說:“怎麼就完了?還有洞房花燭夜呢!”\r

   “我跟小桃花不花燭夜,你們還想怎麼著?圍觀一下?”\r

   銀狐興奮地撲到稻草堆上來:“鬧洞房啊!!!”\r

   我心里一沉,這一屋子小淫棍果然不懷好意!尤其銀狐,毫不客氣,一把抓在小桃乳房上!我趕緊把小桃護住,一邊護住一邊跟林嶺打架,文礙也假裝鬧騰實則把銀狐擋開,文狸把她從頭到腳摸了個遍,豬蹄呼嚕呼嚕地跟著我們瞎起哄,一屋子人在茅草堆里嘻嘻哈哈地打滾,滾得滿身是汗,身上頭發上沾的哪哪都是草屑,我們這邊折騰,小杏也在那邊喝彩。\r

   “別鬧,嘖嘖,誰摸我呐?”\r

   “這麼水靈的新娘子也給我摸摸呀!”\r

   “林嶺!你這!哄著銀狐就算了還得哄著你!”\r

   “呀!!!相公救命!你們這群流氓!!!”\r

   “呼嚕呼嚕!!!”\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

   長期不運動,打幾個滾也氣喘吁吁,我們躺在茅草堆里,我摟著小桃,小桃趴在我身上。\r

   “呀,又有人我摸屁股……”\r

   “是我,是我。”我說。\r

   “哦哦,嚇死我了!”\r

   我一邊拍著小桃的屁股一邊問豬蹄:\r

   “你們在養豬場的日子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r

   “呼嚕!是呀!”\r

   “怪不得呢!怪不得金絲住了一個月還不想出來呢!這種日子要我說,自在啊!”\r

   小杏說:“你也算是夠累了,被關起來正好就當給自己放個假,度個蜜月!”\r

   “是啊!我也不管米象什麼時候放人了,她敢關我一輩子,我就一輩子在這里逍遙快活!去他娘的黃三角會!去他娘的金絲雀城!”\r

   ………………\r

   然而這時突然聽見有人敲門,我下意識地想讓小桃開門,突然想起這里只有鐵柵欄。仔細一聽,敲門聲是從一側牆壁傳來的,這不是敲門,這是敲牆!\r

   林嶺大吼一聲:“離牆遠點!”\r

   我們一骨碌爬起來躲開,穿上半干的衣服,耳睜睜地聽著敲牆的聲音越來越響,然後大約半分鍾後——\r

   “嘩啦!”一聲,磚塊橫飛,水泥四濺,洋灰彌漫!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兩個沒見過的黏菌體,她們大概四五歲外貌,普通的黑色頭發,皮膚也沒有特別銀白,其中一個還稍微曬得有點黑,唯有瞳孔是異樣的鮮紅色,仿佛閃爍著熒光。她們穿著白大褂,仿佛是為她們量身定制的,每個人手里拿著一把鑿岩機上的鋼鑽頭。\r

   “白叔叔好。”\r

   “銀狐姐姐好。”\r

   “我叫白兜。”\r

   “我叫扁鍬。”\r

   “我們來自科研中心。”\r

   “我們是來救你們的。”\r

   ………………\r

   …………\r

   ……\r

   [newpage]銀狐的表情一瞬間黯然了不少,她本來已經快忘記自己的痛苦,牆壁的倒塌使她又回憶起現實世界的一切。\r

   調主少女嚇得連牌都拿不住了,掰開柵欄衝進來,我的第一反應卻是胳膊肘往外拐,護住這六名小看守,死死盯著白兜和扁鍬。\r

   “別過去!危險!”\r

   發現被我保護了,看守女孩們也都一頭霧水,其中一個憤怒地想要把我推開,她的同伴卻把她抓住,搖了搖頭,直覺告訴她們,那是兩個危險的生物。小杏那邊的三個人也趁機拽開欄杆鑽出來。\r

   “聽好了!我不希望任何人死!我不希望任何東西死!”\r

   看到場面逐漸冷靜下來了,我繼續問:\r

   “你們就是白兜和扁鍬是吧?”\r

   “我們是。”\r

   “科研中心培育的第34代黏菌體,艾沃森所謂的‘中子生物’,比普通黏菌體強大六倍,說的就是你們吧?”\r

   “應該是吧。”\r

   屋里有些人沒聽說過這種東西,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白兜和扁鍬把洞口讓開,厚達半米的牆壁後面就是被她們鑽出來的土坑,幾秒鍾之後鑽出一個背著氧氣罐的人,正是艾沃森。他看起來灰頭土臉,面黃肌瘦。\r

   “呼……呼……”\r

   “你背著氧氣罐干嘛?”\r

   “我怕隧道塌方被埋起來——嘿!那是什麼?我可以吃嗎?”\r

   “是銀狐吃剩的……你要吃!!!?”\r

   地上擺著半盤浸在冷油里的洋白菜炒餅,艾沃森用手抓著塞進嘴里,醬油湯灑在他的白大褂上。\r

   “我沒吃飯……嗚咕嗚咕……已經半個月了!”\r

   “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強大的中子黏菌體會被你當成武器利用!?我說過我從不願意把她們當成士兵或者武器,她們也追求和平的生活!!!”\r

   “她們的內心世界沒你想的那麼脆弱不堪,她們可以是普通人,也可以是士兵,一切都是可控的,因為她們很好溝通。只有文礙會認為她們危險,你大概和文礙待得太久了。”\r

   文礙聽到這句話把臉一拉,不悅地看著神經學家,在文礙的眼里,如果我對黏菌體的相處方式是在玩火,艾沃森就是在玩硝酸甘油。\r

   艾沃森吃完炒餅,用水龍頭洗洗臉,用白大褂擦干,並不記得自己吃了什麼。\r

   “你不知道在你被抓走之後這半個月我們經歷了什麼!科研中心總是最受傷的那個……”\r

   “等等,你說半個月?”\r

   “差不多吧。看來你們並不知道?米象和竹象簡直就是在搞大清洗運動!她們認為黃三角會勢力在分裂這個國家,雖然好像確實是這樣。她們不知道還有誰,卻知道我一定是和你一伙的,畢竟你那年告訴金絲的時候竹象也在場。米象企圖進入科研中心把我帶走,夜蛾不同意,米象就讓城防部隊強行突破,夜蛾和她的19個同伴們經歷了艱苦卓絕的阻擊之戰,白兜和扁鍬也參戰了。然而科研中心里面沒有羽化飛行器,地面建築只用半天就被攻破了,我們被迫轉移到地下,那是仿照曾經小動物學園主樓地下室建造的龐大地下空間,她們很難進來,最寶貴的科研樣本也都在那里。城防部隊當然不會走樓梯,她們開始鑽井,想要鑽到地下室去,好在進展很慢,因為地下室很深,而且覆蓋著防核爆天花板,硬度很高。見鬼!!真沒想到有朝一日又會被困在地下!這破城市一旦出事,倒霉的總是我們科研中心!”\r

   林嶺說:“你換個思路,正因為有科研中心,這破城市才頻繁出事。”\r

   “我知道!!該死的!我當然知道!”\r

   我們暫且沒再多說,六個看守女孩還在這里,如果我不打算殺了她們滅口,那就不該在她們面前繼續討論黃三角會的事。\r

   “如果你不打算殺了她們滅口,那就不該在她們面前繼續討論黃三角會的事。”洞里傳出一個聲音,夜蛾也鑽了出來。\r

   女孩們嚇傻了,就算她們不知道白兜和扁鍬強大到幾倍,目前這里的黏菌體數量已經不占優勢,雙方都有六個,何況洞里可能還會鑽出更多的人。\r

   “我們不想死!!不要殺我們!!!!!”\r

   “冷靜,我說了這里沒有人會死。”\r

   “是米象命令我們守住的!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服從命令……”\r

   “我知道,你們只是士兵,冷靜點,我可以保護你們,但不負責安慰你們。”\r

   “不要殺我們!否則米象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哈哈……求你們饒了我……”\r

   我順手抽了調主少女一嘴巴。\r

   “給我閉嘴!”\r

   小桃問:“你們這條隧道的終點在哪?”\r

   “什麼終點?”\r

   “你們挖到這里,和我們匯合,然後呢?再回到你說的被早晚被攻破的地下科研中心?”\r

   “而且你怎麼知道往這里挖?這是什麼地方?”我問。\r

   艾沃森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r

   “你在說什麼?這里就是小動物學園原址啊!這就是我曾經工作過十多年的科研中心,是三代體黏菌少女的誕生地,是孕育了奇跡的地方!七年前地面建築被中國飛機炸毀,地下設施被掩埋,不再用於科研,四年前重建之後就被城防部隊當做關押所。半個月前萊斯頓看著你們被蒙上眼睛帶到小動物學園舊址,然後趕緊告訴了我。”\r

   事後艾沃森說,萊斯頓好像沒被米象發現是黃三角會的人,他很勤勞地為羽化飛行器做維護。\r

   小桃說:“如果這里是小動物學園舊址,也就是說,如果這麼直接走上去的話……”\r

   我們都知道,在舊址上新建的主樓是城防部隊宿舍。\r

   夜蛾說:“當然不能直接上去,我們當然要繼續挖!科研中心還有1000多號人等著從這里逃出去!我們不知道落到竹象手上會被怎麼樣!”\r

   一個看守少女說:“當然是要判處死刑!你們這群分裂者!”\r

   葉甲和步甲迷茫地問:“分裂!?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不是因為金絲校長的事?”\r

   我說:“我會給你們解釋的,或者說就算不用我解釋你們很快也會知道。總之先逃出去!”\r

   林嶺拍住我的肩膀:“你給她們解釋干嘛?你要帶的不是她們,而是……”\r

   “兩手准備,取決於金絲能不能活著回來,不論如何,保守派和激進派總有弱勢的一方,弱勢的一方就將會是我們的同行者。總之挖洞吧!趕緊挖!葉甲也來幫忙!你們的小手能敲掉石頭,我們的挖兩下估計就磨出血了!邊挖我邊跟你們講!”\r

   調主少女說:“你們最好先放了我,明早如果我不去地面取炒餅,我們的戰友就會起疑,然後全都衝下來。”\r

   夜蛾說:“我們現在放了你,她們現在就會全都衝下來。白大夫,要不然先滅口吧。”\r

   “別別,讓她們過來一起挖洞。”\r

   小桃說:“所以還是這個問題,你們的終點是哪呢?你們從科研中心新址挖到舊址,也就兩公里,挖了15天,那麼然後呢?幾小時後你們打算怎麼辦?”\r

   艾沃森說:“我們想要挖到哪去,你們難道沒想明白?”\r

   我和銀狐對視一下,恍然大悟!銀狐激動地一拍大腿:\r

   “哦!!!!”\r

   ………………\r

   白兜和扁鍬拿起鋼鑽,艾沃森給她們指點方向,她們對准一面牆壁狠狠刺過去,就像捅破一層窗戶紙。當然她們的胳膊是不會轉的,鑽頭也很難發揮應有的作用,完全就被當成鑿子,效率卻一點也不慢。\r

   “鐺!鐺!鐺!”\r

   “小點聲!地面聽到怎麼辦!?”文礙著急地喊。\r

   “既然我們砸進來都沒聽見,砸出去也不會傳到地面去。”\r

   這當然是正確的理論,艾沃森輕描淡寫地說著,文礙嚇得瑟瑟發抖。好在牆壁一碎,後面就是柔軟的土壤,挖掘起來噪音也小多了。\r

   “我想差不多在這個方位吧……要從上面繞過去,不然我可能會把剛吃下去的食物吐出來……”\r

   小桃問:“你們到底在往哪挖?白瞑好像已經猜到了?”\r

   銀狐一笑:“記得我姐是怎麼鑽進地下科研中心的嗎?”\r

   “下水道!?”\r

   我點點頭,艾沃森的思路正是下水道。在我師傅的爺爺那個年代,甜水市曾被歐洲強國統治過很長時間,歐洲人大興土木,其中一項重要設施就是這條南北向貫穿全城的石砌拱形下水道。目前存留的下水道雖然不長,但卻依然是甜水市排水系統的主干,從拱形下水道分出去的各個分支蔓延到全城各個角落。金絲雀城時期,伶鼬派人特地檢修過,確認運作良好,因為人口銳減,生活汙水排量不大,這兩年也沒再擴建過。\r

   艾沃森說:“小動物學園距離主干還有五百米,但是這之間有一條分支管道,管徑1350毫米,矮小的女孩幾乎可以直立行走。我們從這條隧道進入支管,然後進入主管,順著汙水向下漂流,直接向北進入甜江,然後順流而下,漂出金絲雀城,進入洋鹽市。”\r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背著氧氣罐。”\r

   “氧氣罐有很多,會從後面運過來。”\r

   “你打算把科研中心的一千號人都從這條危險的隧道里弄出去?”\r

   “決定跟我們走的只有五百多個,這已經是我努力游說的最終結果了。人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我想帶出去的東西!我們這半個月沒有發呆,忙於打包最貴重的樣本,我們有些長1.5米,直徑半米的膠囊形樣本運輸罐,好在是金屬的,不是非常易碎,我打算今天就把這些全都弄出去。”\r

   “多有少個?”\r

   “一千二百個。”\r

   我眉頭緊皺,不知道該說什麼。\r

   小桃說:“另外那五百個人沒用行動阻攔你們?”\r

   “當然也有行動,還組成了反分裂團體,不過畢竟夜蛾和她的19個同伴在我們這邊。”\r

   女孩們一邊挖著洞,艾沃森愁眉不展。\r

   “我不知道怎麼把1200個大膠囊搬過來,進入下水管道之後可以順流漂走,但是這段挖掘出來的旱路怎麼辦……這已經是離主干道最近的一條路徑了。”\r

   我捏著他的肩膀:“你為什麼在動手之後才思考這個最重要的問題?”\r

   神經學家一臉無辜:“你為什麼不稱贊我至今為止的積極行動!?我經受了很多,當你們待在這里吃著食物睡著覺的時候!”\r

   銀狐問:“科研中心新址周圍沒有下水道嗎?”\r

   “當然有,但是沒這麼寬,而且很容易被米象的鑽井部隊發現。”\r

   我突然說:“稍等,你剛才說進入下水管道之後可以順流漂走?也就是說能浮起來是吧?”\r

   “是的,膠囊里充滿了氮氣,而且現在是豐水期,昨天又剛下過雨,排水管里的水位很高。”\r

   “那麼為什麼不把這條泥土隧道也充滿水呢?”\r

   艾沃森愣了一下,他似乎沒想到過這個方法。這時又有幾個穿著試驗服的人從洞口里鑽出來,也都背著氧氣罐,還幫我們也拿來了幾個。\r

   一個人說:“白醫生!我們願意協助你,願意加入黃三角會!可是情況很緊急,你認為我們能順利逃走嗎?”\r

   “不要有壓力,我們不是逃生,就算被抓住也不會被米象殺死,畢竟她只是個天真的軟蛋。”\r

   另一個人說:“天哪!真不敢想象,這個國家正在被我們分裂!全世界都望風而靡的金絲雀城居然正在被我們分裂!一切都簡直太刺激了!”\r

   他們看起來營養不良卻又無比興奮,我希望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不是盲目追求叛逆的快感。很快又有幾個人出現,提著兩個流食袋,里面裝著一些粉紅色的嘔吐物一樣的東西,白兜和扁鍬喝下去,夜蛾也吃了點。\r

   艾沃森說:“我真羨慕她們,只有她們能吃飽。”\r

   夜蛾說:“別抱怨了,還不到你餓死的時候,真到的話我會讓你喝我的血。”\r

   艾沃森把她打發回去,讓她安排放水的事。\r

   “直接用自來水管往里灌!雖然我們吃不飽,水還是有很多的!流量一定要大!土壤會滲水,但不會一直滲。從科研中心新址到舊址的隧道有平緩的向下傾斜,水一定會流過來,但是從這里到市政下水管卻有短暫的上升斜坡,注定會造成栓塞,大量金屬膠囊會堆積在這里。”\r

   “是個問題……”\r

   文礙靈機一動:“你們兩個別挖了!過來一下!”\r

   白兜和扁鍬看著他,不知道怎麼回事。\r

   “別從這邊挖了!換個方向!往天花板上挖!挖出來的土也正好有用,把這扇鐵柵欄堵死,砌成一堵土牆!艾沃森說得對,這里會造成栓塞,但是也可以成為一個水井,或者水壩。首先從新址那邊緩慢蓄水,讓膠囊滑落過來,靠重力勢能下降,堆積在牢房里,堆積五十個,或者一百個,堆到極限,然後迅速蓄水,把這里灌滿,靠浮力上升,上升到和市政下水管一個高度,或者再高一點,讓它們能自己滑進管道里去!”\r

   林嶺說:“也算是個辦法,但是你不可能一次就送上去,這個過程可能要重復十次,甚至可能二十次,要不斷把水放干,你有辦法?”\r

   “可以在砌土牆的時候埋個水閥。”\r

   “然後呢?水往哪排?”\r

   “直接排出去!”艾沃森說,“排到這條走廊里,排到舊科研中心里去!這下面有好幾層的廢棄空間,十多萬立方米!”\r

   說干就干,白兜和扁鍬開始向上挖掘,先是挖出一個土坑能讓自己待在上面,然後迅速把大量土壤扔下來。我們有點害怕,暫且躲在對面的牢房里。六個看守少女也被推進去,以免她們伺機逃跑。\r

   葉甲對我說:“您也是時候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了吧?”\r

   ………………\r

   “這就是您的計劃!?您真的要分裂我們的國家?”\r

   “也許金絲在你眼里就是神,對我來說卻不是,我幫過她太多次了,從來沒要求過回報,這次只是從她身邊拿走一些本不屬於她的東西。”\r

   “我還因為您和我們一樣是被米象迫害的,原來……原來……我不能接受!您是金絲雀城副校長,您不能做出這種事!!!”\r

   “如果我說銀狐也和我一起呢?”\r

   “我不能接受……銀狐明明那麼喜歡金絲姐姐……我不能接受……”\r

   我也不和葉甲多說,我跟她屬於話不投機半句多的關系。兩個女孩挖得非常有效率,泥土很快堆滿牢房,小杏幫忙磊砌土牆,堵住鐵柵欄。\r

   “一定磊結實了,水壓很大!給我們留個門,一會兒還要進去呢!”\r

   小桃一臉不高興:“還要泡進泥湯里,衣服算是白洗了!”\r

   “泥湯算什麼,一會兒還有下水道呢!”\r

   艾沃森帶著小杏走到科研中心舊址深處,故地重游一下,十分鍾後拿上來一根大腿粗細的水管,上面連著一個水閥,小杏把水閥埋在土牆最下面,暫且把閥門關住。牢房上面已經出現一個深不見頂的高井,三米多寬,艾沃森向上面喊:\r

   “你們找到下水道了嗎?”\r

   “還沒有,但是已經聞到了!我們正在拐過去!”女孩回應他說。\r

   我們又等了一會兒,又有少量土塊被扔下來,突然聽見鐺鐺鐺的金屬碰撞聲。\r

   “找到下水道了!!!在我們腳底下!”\r

   “捅個窟窿!越大越好!”\r

   又是兩下金屬碰撞聲,我隱約聞到臭水溝的氣味。我們回到里面,小杏把最後的土牆填滿。艾沃森拿起放水對講機:\r

   “放水吧!”\r

   “你們背好氧氣罐。別被貨物砸傷。”夜蛾回復說。\r

   大約三分鍾後,第一股渾濁的泥流淌進牢房,水勢越來越大,很快沒過我們的腳踝。然後隨著一陣奇怪的碰撞聲,第一件貨物順利穿過幾公里的隧道,滑進這口由牢房改造而成的深井里。正如艾沃森所說,這還真是很漂亮的膠囊形,沒有棱角,就像一口口小棺材,讓人有些不舒服,表面印著編號和二維碼。\r

   “里面裝的是什麼?”\r

   “我說了,實驗樣本。”\r

   “人類?”\r

   “有人類,也有各種生物。不用擔心碰撞,我們塞了不少緩衝材料。”\r

   又有幾件貨物從隧道里衝出來,速度很快,幾乎撞上對面的牆,夜蛾讓我們小心不要被砸傷是有道理的。我們脫掉衣服,只留內衣內褲,背上氧氣罐,隨時做好潛水的准備。蓄水速度越來越快,嘩嘩流進牢房,又逐漸把洞口沒過去,只能感到水流把我們攪得幾乎站不穩。電閘也被切斷了,只有艾沃森舉著一把放水手提燈,光柱幾乎無法穿透渾濁的泥水,不過我們能感到,自己逐漸離開地面,開始上浮,跟著一堆貨物一起進入扁鍬她們挖的天井。小桃可能有點害怕,我緊緊抓住她的手,銀狐和文狸也互相牽著,所有在這里的男孩女孩們都有著超乎常人的勇氣。\r

   艾沃森向上照照,大概六七米高,然後就是扁鍬她們鑽出來的一條橫向通道。艾沃森向上問:\r

   “從這里到下水道破洞的水平距離有多長?”\r

   “不長,只有三米!”\r

   白兜的聲音很近,從橫向洞口探出一個腦袋,俯視著我們。\r

   “你們升上來了?”\r

   “快了!但是你們兩人先別急著跟我們走,你們最後再走,雖然很抱歉,但是畢竟你們不會窒息,萬一遇到突發事件可以游過去檢查情況,還有開關水閥之類的……”\r

   “讓小杏姐姐也和我們一起吧。”\r

   我看了眼小杏,小杏點點頭,她很慶幸白兜沒管她叫曾曾曾曾……曾奶奶。\r

   “嗯,我跟她們留下應急,這種情況對你們很危險,對我來說無所謂。葉甲,步甲,你們兩個跟我一起嗎?”\r

   “一起……一起干什麼……我們在干什麼……你們又在干什麼……居然在分裂金絲雀城……我該阻止你們嗎……我該幫助你們嗎……”\r

   文礙不耐煩地說:“先不說分裂,你不是怕竹象捏爆你的腦漿嗎?不管我們什麼目的,跟我們走可以救你自己一命。”\r

   “我不墊後,我不幫你們,我和步甲只管跟著水流走……”\r

   我說:“也無所謂,那就跟我們來吧。”\r

   然而就在水面距離橫向通道只有半米的時候,我們發現停止上升了。艾沃森問怎麼回事,對講機里傳來嘈雜的聲音,仔細分辨才能聽出是夜蛾在說話:\r

   “……我們低估科研中心新址的深度了,現在我們沒法再往隧道蓄水,再蓄水就會冒出來,我們正在試圖把洞口磊高一點,你們那邊差多少?”\r

   “大概40厘米。”\r

   “還好,我打算把一個大型玻璃罐培養皿削掉頂部和底部,插在隧道入口上,增加蓄水池高度。”\r

   “完全可以!盡快!你不需要提高太多,我們只需要40厘米!”\r

   對面談不上有效率,我們在泥湯里泡了10分鍾還沒好,艾沃森讓我們先爬上去,我說也好,白兜拉了我一把。上去之後果然只有三四米長,不是一個真正的橫向通道,向下坡度很大,盡頭處傳來惡臭無比的水流聲。我用手提燈看了一眼,果然通道盡頭的正下方就是下水管,被扯開一個大口子,里面流淌著渾濁的生活汙水,有點像是抹茶和牛奶混合在一起的顏色。\r

   我說:“從這里鑽進去的時候千萬別被鐵皮劃傷了。”\r

   小桃痛苦地捂著鼻子:“打死我也不從這兒鑽進去!”\r

   銀狐也扒著一塊石頭爬了上來,俯視著這條惡臭的金屬管道:\r

   “當年我姐就是從這兒進來的。”\r

   “對,應該是同一條管道。”艾沃森說。\r

   葉甲流下幾滴眼淚:“怪不得金絲姐姐來到我們身邊的時候是那副樣子,原來是從這里鑽出來的……”\r

   艾沃森突然喊:“水位又開始上漲了!夜蛾那邊成功了!”\r

   文礙也說:“你們上邊的別擋路,趕緊跳下去,不然貨物砸傷你們!”\r

   理論很美好,一旦站在臭水溝邊上就開始心虛。我咬好氧氣管,戴好護目鏡,深吸一口氣,決定還是讓銀狐先走。\r

   “你們不走我先走!”葉甲說著,撲通一聲跳進汙水里。步甲把六個正在嘔吐的看守少女也推下去。\r

   “咱們已經幸福多了,什麼也不用做,只是順流而下,別忘了當年我姐可是沒有氧氣管逆流游上來的!”\r

   銀狐嘴上這麼說著,滿臉都是即將嘔吐的表情,說這幾句話也就是給自己找心理安慰。她深吸一口氣,和文狸先後跳進水中。我知道我必須面對事實了。\r

   “下去吧!到甜江里就干淨了!”\r

   小桃是個對自己狠心的姑娘,先我一步鑽進管子,我也不再猶豫,跟著她跳了下去。那一瞬間我仿佛被某種粘稠的東西包裹,努力呼吸氧氣罐里的新鮮空氣,不去想碰到自己皮膚的那些東西都是什麼。銀狐說金絲當年怎麼怎麼樣,沒有氧氣罐沒有護目鏡還要靠自己游,這些東西對我來說絲毫算不上安慰,反而一想象那種情況就忍不住要吐了。\r

   除了惡心之外,這還真是一段刺激的滑行,水流很湍急,流速很快,我幾乎騎在小桃腦袋上,生怕滑出管道的時候把她砸傷。按說這段有500米長,我卻覺得只滑了兩分鍾就到頭了,前方的水聲漸變,突然好像被拋出來似的,嘩啦一聲掉進一條更寬闊的水道里。\r

   水流依然很湍急,我們以為要繼續順流而下,不過被步甲一把拽到岸上。我打開手電,銀狐和文狸也被拽上來了,銀狐的頭發上粘著兩根龍須面。\r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是一個恢弘的建築,是不為人知的地下迷宮。磚石拱頂滴滴答答地淋下不知名的粘稠液體,河道兩米多寬,兩側堤岸大概是供檢修人員使用的。我們在堤岸上休息,回頭看看剛才被衝出來的下水管道口,這樣的出水口遍布拱形下水道兩側,都在湍急地淌著水。\r

   葉甲說:“步甲要到前面去看看情況,因為可能前方會有鐵柵欄門,她要把門扯破,否則的話你們撞上會受傷。現在水流很急,好像外面在下暴雨。”\r

   銀狐問:“城防部隊那幾個看守呢?”\r

   “也漂下去了。”\r

   我有點擔心,但沒說話,我不想把氧氣管吐出來,不想呼吸半點下水道里的新鮮空氣。\r

   從出水口陸續衝出科研中心的貨物,看來林嶺他們是想等最後再漂過來。下一個被衝出來的人類是豬蹄,然後是艾沃森,林嶺和文礙最後才出來,葉甲都把他們姑且拽上岸。林嶺也不願摘氧氣管,用眼神問我為什麼不繼續漂。\r

   不一會兒調主少女從岸邊跑回來了:\r

   “下游確實有個鐵柵欄,步甲剛拆掉,可以繼續前進了。”\r

   我用眼神對她說了一聲謝謝,畢竟她們有很多可以搞破壞的機會。銀狐也用語言和她們說了感謝,然後再次跳進水中。我不知道她什麼思路,現在明明可以走過去,為什麼還要再玩一次汙水漂流?但是用手電一照,岸邊老鼠蟑螂蜈蚣橫行,我們又沒有鞋,想想長痛不如短痛,於是又都跳進水中。\r

   水流越來越湍急,我關掉手電,護住腦袋,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憑直覺感到小桃在我前方幾米處,後面的豬蹄時不時踹我兩腳。我感到有股暗流正在把我拖下水面,迫使我全身都浸泡在汙水中……\r

   “呼……呼……呼……”\r

   我閉著眼睛任由水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只覺得和小桃越來越遠,和朋友們越來越遠,希望是我的錯覺。我盡量讓自己冷靜,均勻地調整著呼吸。\r

   “呼…………呼…………”\r

   不知漂流了多久,突然間我浮上水面,睜眼一看,四周一片茫茫白霧,水卻清澈了不少,密密麻麻的雨點砸在我頭上。我被衝出來了!!!環視四周,隱約只有一望無際的江面,南面隱約可見極光大廈上的燈光,除此之外半點光亮都沒有。看不見人,卻能看見幾件貨物跟著我一起順流而下。我下意識地努力游泳,向燈光游,姑且先游回岸邊。\r

   岸上只有銀狐和文狸,我抓住幾棵水草爬了上去,吐掉管子,終於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r

   “哈……哈……哈……哈……你們……怎麼……上來的……”\r

   “銀狐腦袋被箱子磕了一下,我帶她游上來看看。”\r

   “沒事吧?”\r

   “沒事。”銀狐說。\r

   我們旁邊就是下水道的排汙口,生活汙水就這麼排入甜江,沒有經過任何處理,但也因為甜江的水量充沛,這點汙物很快就被稀釋了。銀狐和文狸看看拱形門洞,看看河岸,似乎回憶起了很多事。\r

   “當年我們就是從這兒目送我姐鑽進去的。”\r

   “當時是枯水期吧?要是現在這流勢,她得裝個螺旋槳。”\r

   “對,大冬天,最冷的時候。”\r

   提到冷這個字,銀狐打了個寒顫,雨點打在她們赤裸的肌膚上,文狸火力壯還好些,銀狐凍得嘴唇發紫。但是這樣也沒辦法,我們必須繼續前進。\r

   “走吧,其他人應該已經漂下去了,咱們也走!”\r

   銀狐扒住一件貨物,騎在膠囊形的貨箱上,不知為何還能保持平衡,我和銀狐拉著她的腳腕,盡量不被水流衝散。甜水市到洋鹽市有50多公里,我們的旅途才剛剛開始。盡管暴雨淋在身上會帶走大量體溫,但這其實算是一件幸運的事,暴雨使能見度降低,掩蓋噪音,掩蓋氣味,使我們的甜江漂流難以被發現。\r

   “你們……冷嗎?”\r

   “還成。”文狸說。\r

   “嗯,我也還成。”\r

   我不知道要漂多久,一個小時總是有的,現在雖然還能堅持,一小時後不知還能不能說出這種話。好在跟我逃出去的都是年輕人,而且氣溫也不算低,他們應該不會在大夏天被凍死。\r

   ………………\r

   大概十分鍾後,可以看到河兩岸矗立著兩個高聳的塔樓,探照燈照著河面,僅可以看到模糊的燈光。我知道塔樓頂上應該有城防部隊,但我們就這麼漂了下去,沒有人看到我們。當然我只是第一批,後面還有500多個人和1000多件貨物,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有點擔心調主少女會不會游上岸去告發我們,但是好像也並沒有,按道理說已經沒有武力威脅她們了,我很懷疑葉甲和她們聊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交易,別看葉甲自身不怎麼聰明,她的煽動力可是很強的。\r

   “咱們……就這麼……漂出來了?”銀狐不敢相信似地回頭看看。\r

   “是啊,好在下雨,就這麼漂出來了。”\r

   當然下雨很幸運,但是換個角度看,如果一場破雨就把金絲雀城的水路關卡變得進出自由,難以想象金絲雀城已經潛入多少特務。\r

   “不冷吧……?”\r

   “不……冷……”\r

   按說這是泛舟甜江的好季節,然而我們大半夜不知幾點,泛著一支裝著不知什麼生物的橢圓形金屬大箱子,淋著瓢潑大雨,絲毫沒有半點浪漫。雖然我能在游泳池里折騰一天,但不代表我能在這里漂流一個小時。我們以能撞死人的速度向下漂流,體溫不斷被水帶走,時而還要躲避上游漂下來的粗壯樹干,很難想象五百個人能毫無傷亡地到達洋鹽市。銀狐的頭發糊在臉上和肩膀上,瑟瑟發抖地眯著眼睛以免雨水流進去,她說文胸濕透了有些不舒服,內褲也是,問我能不能脫掉,我說你隨便。於是女孩們把衣服脫掉,從氧氣罐的束帶里抽出來,反而舒服了很多。\r

   “那個胸罩打死我也不穿了,出來時候上邊沾著一團粉紅色的不知什麼東西,就好像……就好像……”\r

   “別形容了,別想,雨水和江水早把你涮干淨了。”\r

   文狸說:“下游咱們怎麼上岸?有人撈咱們嗎?”\r

   “沒有啊,這個主意不是艾沃森想的嗎?我不知道他聯系沒聯系人。”\r

   然而怎麼想他都不可能有對外溝通的途徑。\r

   銀狐小聲說了句:“咱們別直接漂進海里……”\r

   文狸一樂:“怕什麼,反正你也脫光了,鯊魚吃你不卡嗓子。”\r

   “嘿嘿!也是!哈哈哈哈哈……”銀狐也歡快地笑起來。\r

   穿過崗樓之後,城市的燈光很快被甩在後面,兩岸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只能隱約分辨出高聳的山丘,或者可以看到山丘上一片片的梯田。我知道這里已經是洋鹽市地界了,梯田上種的多半都是茶樹。稍微有點難以想象如果有誰承包這麼一片地,夾在金絲雀城和洋鹽市中間,他種起地來應該是種怎麼樣的心態?\r

   “你們反正不舒服就跟我說,呼吸不暢就用氧氣罐。別擔心別人,想想跟我逃出來的這群人,有哪個不是膽子大得撐破天的?林嶺,文礙,豬蹄,你們小桃姐就更不用說了。就算她們都被衝散了,單獨往下漂,也絕對不會有什麼事。”\r

   我和銀狐這麼說著,感覺更像是在安慰我自己。我們就這麼向下漂著,也不再畏懼疾速,不再刻意躲避任何其他漂浮物,因為我們發現普通人類力量的游動在這樣的急流里根本沒有半點作用。\r

   “現在是豐水期,就算有什麼沙丘石塊之類的也都淹在水下,撞不上咱們。”\r

   “嗯。”\r

   我本以為這回是段煎熬的旅程,不過突然抬眼一看,前方出現一絲閃爍的燈光,正是洋鹽市北部沿岸的茉莉賭場!\r

   “還挺快啊……”文狸說了句。\r

   “嗯~~~~~!”銀狐瑟瑟發抖地回應說。\r

   “可是咱麼應該怎麼上去呢……”\r

   我正在發愁,突然發現甜江入海口大橋上站著許多人,每個橋墩之間都掛著巨大的漁網。一些貨箱被攔在網上,也有兩個人正順著網往上爬,正是林嶺和豬蹄。我知道這是給我們准備的。\r

   “別怕,入海口變寬了,水流很慢,抓住漁網就往上爬,別被後邊的貨箱砸著了。”\r

   “嗯!”\r

   知道寒冷的旅途到頭了,銀狐也逐漸有了些力氣。我們離橋越來越近,逐漸可以聽見橋上人的呼喊,還有人指著我們,兩個女孩也顧不上害羞,護住腦袋,一頭撞在漁網上!盡管漁網是軟的,我還是覺得自己好像撞上一頭犀牛,骨頭架子都快散了,然後確認並沒真的散架之後,我解開氧氣罐丟在水里,抓住漁網開始往上爬。從橋面上也垂下來幾架軟梯,爬起來舒服多了,但是我們依然不敢大意,雨水把一切都淋得很滑,畢竟這可是20米高,爬到頂上再摔下去撞上貨箱也是凶多吉少。\r

   快到頂上的時候有人拉了我一把,我翻過欄杆,摔在人行道上,無力地仰躺著,幾把雨傘把我遮住。\r

   “上來了!白會長上來了!”\r

   “你們是……誰?”\r

   他們穿著各種衣服,有些人的胸前戴著黃三角章。\r

   “我們是黃三角會成員。”\r

   “怎麼敢在公共場所佩戴黃三角章!?陸怏沒教過你們低調行事!?”\r

   “陸怏是誰?”\r

   “什麼!?否則你們的隊長是誰?你們不是修船的!?”\r

   “修船又是什麼意思?我們的隊長叫馬堪。”\r

   我稍微一愣,點了點頭。\r

   “哦,他啊,哦哦……”\r

   我艱難地站起來,馬上有人給我圍上浴巾,送進一輛開著暖氣的大巴車里,我猶豫半秒,看到銀狐文狸都在上面,於是抬腿坐進去。林嶺正和駕駛位上的人閒聊,那個人用黑布蒙著一只眼睛。\r

   我拍拍他的肩膀,沒說話,他也繼續和林嶺閒聊。\r

   “……你找女朋友沒有?”\r

   “啊!?”\r

   我把身體擦干,看到小桃也在車上,於是坐在她旁邊。幾分鍾後艾沃森也被送了上來。豬蹄倒是很精神,不僅不需要取暖,還在外邊給他們幫忙。\r

   我問文礙:“馬堪怎麼知道咱們要漂下來的?”\r

   “我不知道。”\r

   “你不知道?”\r

   “我不知道,只有一種解釋,咱們的本會里混進了他們分會的間諜。”\r

   我點點頭。\r

   “而且還是駐扎在金絲雀城的。”\r

   ………………\r

   …………\r

   ……\r

   [newpage]林嶺問馬堪何以知道我們要漂下來,畢竟這是幾小時前才臨時決定的事,馬堪說不奇怪,他也是半小時前剛知道的,趕緊讓人布置漁網。至於怎麼知道的,他沒告訴我們。\r

   效率越來越快,很快江面上就出現越來越多的貨箱,撞在網上,他讓人及時撈上船,以免堆在一起互相碰撞。陸怏的人也來了,我讓他把撈上來的貨箱或者瑟瑟發抖的生物學家們往平衡號運。我看了看時間,心想一晚上真差不多足夠了——只要不被發現的話。\r

   這里不是馬堪的地盤,他在洋鹽市也並沒有自己的地盤,真要說的話這里屬於聖瑪麗安娜租界。那幫人簡直就是反應遲緩的肉蛆,我們上岸兩小時後才有人發現不對勁,呼朋引伴地過來搗亂,租界內部只有三大公司自己雇傭的安保警察,很快來了十多輛越野車,下來一群穿著保安服的人,一個個都配備武器。馬堪皺了皺眉頭,看來他很忌憚這幫人,不過既然今天我在這里,那就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r

   銀狐裹著一條卡通圖案的花浴巾,穿著拖鞋,走出大巴車,拿了一把傘。\r

   “我是金絲雀城副校長銀狐!我們在進行物資運輸,請你們不要過問,不要阻攔。”\r

   傭兵警察一愣,本來掏出槍的也都收了起來,趕緊給各個方面打電話。又墨跡了半個小時,三個土老板才匆匆趕來,在一堆黑傘的簇擁下慌忙走上橋。\r

   “這是怎麼回事!?”凱穆利·齊拉斯驚慌地問。\r

   銀狐用呵斥的語氣高聲喊:\r

   “這是我們金絲雀城內部的事,不會對你們造成影響,天亮之前就會離開!”\r

   莫爾肯·弗朗西斯顫抖著橫肉喊:\r

   “為什麼這里有黃三角會的人!?為什麼金絲雀城會和黃三角會在一起!!!?難道你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達成了交易!!!?”\r

   “我說了!不關你們的事!給我退下!”\r

   租界的人一片憤怒,甚至有人靠近銀狐,然而他們很快就安靜了,因為葉甲擋在前面。\r

   翻譯官愁眉不展地對莫爾肯說:“老板,他們有城防部隊。”\r

   莫爾肯暴跳如雷:“我當然知道!我不是瞎子!”\r

   李之尚向銀狐喊:“我們沒有干涉的意願,就是你姐也不會用這種語氣和我們說話。對於你姐金絲的事我們也很難過,很想幫你們金絲雀城,但又不知道情況,畢竟全世界沒人知道情況。如果說現在有什麼我能……”\r

   “沒有!謝謝您!不干涉就是最大的幫忙!”\r

   我把頭探出車窗外補充說:“你們別都堆在橋頭上,別讓UNGMC注意到我們!”\r

   然而畢竟UNGMC並不是傻子,很快就有幾架藍色直升機飛到江面上,用探照燈照射順流而下的貨物和人。我讓林嶺想想辦法,拖延一下,讓文礙看住葉甲和步甲,讓豬蹄別離開馬堪,我先帶著小桃坐車前往平衡號。\r

   “陸怏,給我准備電話,我要打個電話!”\r

   陸怏是個和林嶺他們同齡的年輕人,但不是我訓練出來的,他父親就是我師傅的部下,我從來用不著懷疑他的能力和忠心,幾年前我接手平衡號之後就把這條船交給他打理。\r

   巨大的航母在大雨磅礴的深夜里就像一座海島,一個漆黑的龐然大物。我們登上船,先讓服務員給我和小桃找衣服,然後讓陸怏給我找個電話。\r

   “一定要最安全的线路,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要聯系誰——至少今天還不能。”\r

   “這邊請,白會長。”\r

   航母里面裝修得還不錯,陸怏說前一陣接到我的電話之後已經停止營業了,180號燃料油也買了,各類物資也都買了,隨時准備起航。\r

   “我們采購了充足的資源,幾乎填滿了吸血蝠號,足夠我們用一整年!”\r

   “好的,做得好……等等,吸血蝠號是什麼?”\r

   “啊?是我們的補給艦。”\r

   我皺皺眉頭:“為什麼這種事不和我匯報?”\r

   “會長放心,只是一條二手起重船,不是很貴的東西,和建立新城的其他預算相比九牛一毛。”\r

   “所以是你拍腦袋自己想出來的?”\r

   “不是,是傑德爾教授建議的,他說普通物資和試驗樣本最好分開運輸,至少不能把所有物資都和樣本放在一起,否則萬一菌種泄露會汙染淡水和食物,所以讓我們再准備一條船。”\r

   我思考了幾秒鍾。\r

   “就這麼著吧,無所謂,試驗樣本放在平衡號上,其他東西隨便。我要趕緊打電話了。”\r

   我對艾沃森的事依舊很不安,但他畢竟還是在幫我,策劃了這次漂流逃跑,挖走了金絲雀城最有價值的一批人和東西。現在沒空想他的事,我有更重要的當務之急。\r

   “需要幫您准備號碼本嗎?”\r

   “不用,不在黃三角會的公開聯系人里。”\r

   ………………\r

   “喂?”\r

   “喂?白會長嗎?”\r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有些嫵媚,有些冰冷,而且時常蘊含著笑意。\r

   “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說……”\r

   “我知道,我的人看見白會長從金絲雀城逃出來了,正在想是不是應該祝賀一下,可惜我不知道您的號碼,只有您知道我的。”\r

   “你看見了?你的人果然無處不在,比那三個普通的肉畜販子強得多。”\r

   “那是當然,就像我說過的,我的規模和他們不太處於一個層面。曾經不處於,現在只是甩開更遠。”\r

   “他們只是商人,而你是個魔鬼。”\r

   “白會長這麼說我,我好傷心呀!金絲才是魔鬼,我給那些在魔鬼的恐懼之下嚇得無法生存的人一個心靈避難所。總要有人站在我的位置,擔當我的角色,否則……沒有否則,嗯,總會有的。”\r

   “是是是,你是好人,哼哼,隨便吧……”\r

   有目的地閒聊了兩句,我逐漸轉向話題:\r

   “你是不是已經把金絲宰了?”\r

   年輕的女人愣了兩秒:\r

   “您是何以得出得出這種假設的?”\r

   “這不是假設,是沒有引導性的疑問句。這世界上只有我能殺死金絲,獨一無二,但是非說還有誰有幾率把她弄死的話,大概也只有你了。我問你,金絲被沒被你殺死?”\r

   “沒有。”這次她沒有猶豫。\r

   “那就好,你沒殺死,我也沒殺死,那就證明金絲還活著。”\r

   女人笑了兩聲:\r

   “哈哈,哈哈哈……”\r

   “你笑什麼?”\r

   “這麼顯而易見的事,為什麼還需要證明呢?如果她是這麼容易就能死的一個東西,我這些年傳播教義擴展教徒發展勢力的意義何在呢?”\r

   “看來你能理解我的想法!”\r

   “金絲是魔頭,魔頭一般有9999條命,其中9條是她自己本有的,因為她身心強大,另有90條是她的各路部下獻祭的,因為她蠱惑人心,另有900條是本是無辜世人的生命,被她強搶橫奪,因為她殺人如麻,心無忌憚,另有9000條是深淵魔主賞賜給她的,使她時運極佳,該死的時候不死,因為魔主終要借她之手滅絕世人。”\r

   “深淵魔主?”\r

   “深居世界最底層的萬魔之主,唯一的目的就是滅絕世人。”\r

   前任老太太當主教的時候並沒聽說瑟米西沃安教會還有如此史詩級的故事背景。\r

   “有時間我真想跟你談談你是怎麼用這種東西召集到上千萬教徒的。”\r

   “您說‘這種東西’!?您把我們的《救世之書》稱為‘這種東西’!?”\r

   “成吧對不起,反正我就是個無神論者,最厭惡的事情之一就是照顧你們這些有信仰的人的情緒。繼續說金絲,既然你沒宰了她,你知道她在哪嗎?”\r

   “我還是想跟您談談《救世之書》的事……”\r

   “閉嘴吧賤貨!我要是在你跟前就用JB堵住你的嘴!告訴我金絲在哪!我知道你的人遍布五大洲三大洋,聽說當天你的人一直在用防空炮艇射擊金絲的飛機,那麼關於金絲最後出現的地點,你一定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更詳細!”\r

   “白會長,您很粗暴,這不是求人的態度。盡管七年前的某個晚上我被您吸引,用手和嘴與您做愛,但您不是我的主人,就算做愛也只是男人和女人之間平等的關系。”\r

   “既然你都說到這份上了,記得你允諾過我的三個願望嗎?我現在就要用掉一個!你給我把金絲找出來!”\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您確定要用嗎?如果我找到的話,當然是第一時間殺死她!但是按我的理解,現在的您並不希望金絲這麼快就死吧?”\r

   “沒關系!你盡管找!我知道金絲正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冬眠,懶惰地蟄伏著,就像當年在養豬場的時候一樣,這種時候就該讓你攪她一棍子,打個草驚個蛇,讓她跳起來!至於你說殺她……那我就再用掉一個願望,這次你不准把她弄死!”\r

   年輕女人壓抑不住自己的笑聲。\r

   “哈哈哈哈!這個世界真可怕!連您都在保護金絲,於是魔王有了第一萬條命!但是可惜,第二條願望容我拒絕。”\r

   “什麼!?你難道不遵守承諾……”\r

   “我知道白會長是要分裂金絲雀城吧?以後您就要到別的地方去了吧?”\r

   “你連這個也知道?”\r

   “如果有不明買家以個人名義采購上萬噸燃料油,想不引起好奇是不可能的,肉畜協會的一位朋友和我聊起過這件事,然後我就猜到了。”\r

   “嗯。”我姑且嗯了一聲。\r

   她突然抬高聲調:\r

   “那麼不遵守承諾的不就是您嗎!?您要離開金絲雀城,我的主人怎麼辦?您答應我要保護他們夫妻二人一輩子,現在您卻要離開!不僅自己離開,與此同時還希望金絲活著回去!您是什麼思路才會認為我會實現您的願望呢?”\r

   這是個神奇的小姑娘,有著神奇的信仰,一邊擅自增添教義,一邊又對這些教義深信不疑,她就和某些寫小說寫到分不清幻想和現實的腦癱患者沒什麼區別。她的眾多信仰條目中,最重要的一項就是把自己的全身心獻給處刑自己的人。作為與全世界為敵的瑟米西沃安大主教的“處刑者”,肥奸商根本談不上幸運,在我看來這反而是最倒霉的一件事。\r

   我說:“金絲沒理由殺他,你盡管放心吧。”\r

   “您不在我不能放心,從今以後我將提心吊膽,這一切都是因為您的失信。”\r

   “不是說從今以後金絲雀城就沒有我的人,正好相反,我會把很多最得力的手下留下!”\r

   年輕女人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r

   “您本人不在我依然不能安心,畢竟別的那些手下……他們不能像您一樣殺死金絲。”\r

   我嘆口氣:\r

   “唉!我不要求你放金絲一條命了,第二個願望作廢,但是第一個願望,至少把她找出來,你總不會拒絕吧?”\r

   “找出來然後我就宰了她。”\r

   “找出來你不一定能宰得了她。”\r

   “您說什麼!?”\r

   “你盡管找,盡管打草驚蛇,讓她跳起來,別再做什麼春秋大夢了!再然後你盡管干你想干的事,隨便怎麼窮追猛打,金絲能被你弄死我就不當黃三角會總會長了!”\r

   她歡快地笑起來,沒有別的情緒,真的很歡快。\r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提前祝您退休愉快吧!”\r

   “哈哈哈哈……我也跟著笑起來。”\r

   笑了一會兒我問她說:\r

   “你知不知道金絲可能在什麼地方?”\r

   “前幾個月我的人救起了金絲的同學,也就是彈塗,因為是庫里南家族的媳婦,所以我給送回去了。根據救起彈塗的位置,以及她說的一些話,我們判斷金絲很有可能掉在新幾內亞。”\r

   “你說什麼胡話!?她坐的不就是架航程一千多公里的飛機!?”\r

   “不是她坐,是她在開!我的人看到她把飛機開進積雨雲了,她是乘著熱帶風暴的上升氣流一路滑翔過去的!”\r

   “她沒摔死或者電死!?”\r

   “既然您不殺死她,閃電和風暴又有什麼能耐呢?這就是我說的,她有9999條命。”\r

   年輕女人沉默了兩秒,又改口說:\r

   “不對,我忘了,現在是一萬條。”\r

   ………………\r

   …………\r

   ……\r

   [newpage]林嶺以為我和馬堪一定會有一場感人肺腑的促膝長談,然而並沒有,當天沒有,之後幾天也沒有。\r

   “你被金絲射死那天白大哥還哭來著呢。”我聽見他跟馬堪扯淡說。\r

   當年馬堪棄我而去,追隨余大校,余大校的分會受到UNGMC的雇傭,而我的本會卻被解雇,使我對他心生怨恨。當然那時候還不叫UNGMC,畢竟連金絲雀城(Canaryville)這個名字還沒有,總之就是聯合國關於我們這片事務的組織。後來馬堪被射死了,余大校也死了,我很傷心,畢竟十幾年感情,又後來聽說馬堪沒死,我一直對他保持警惕,因為他的存在很有可能有別的意義,比如,UNGMC用來制衡我的一枚棋子?那些老家伙們可是很怕我的!\r

   當然沒有證據顯示他和現在的UNGMC有什麼聯系,我也沒提這件事,畢竟我根本就沒跟他“促膝長談”一下。他在金絲雀城安插間諜,他仍然妄想殺死金絲,如果我知道的話一定會制裁他一下,不過今天他救了我們的命,我沒理由把壞臉色擺給他看。\r

   上船之後陸怏給我安排了一間客房,讓我姑且休息取暖,我走進去的時候小桃正在浴室洗澡,於是我也進去洗。依舊有點擔心後面的人,擔心土隧道會不會塌陷,小杏壘的“大壩”會不會塌方,有沒有人在急流之中磕死,氧氣瓶故障窒息而死,或者被下水道的不明物體惡心致死。小桃讓我先別想,想了也幫不上忙。\r

   遍布全球各地的黃三角會成員有一萬多人,很多人申請和我同行,我們也在組織內部進行了選拔,選出其中兩千人,這是一年多前的事了。現在不管後面的生物學家或者科研樣本能漂出來多少,至少我漂出來了,叛離計劃確定成行,我讓陸怏盡快聯系各地的黃三角會成員飛過來。我們的組織很有效率,半小時後他告訴我,最遠的成員可能要18小時後才能到。\r

   “沒關系,讓他們慢慢來,既然我都出來了,接下來的事按部就班,沒有爭分奪秒的必要。”\r

   “不怕米象把您抓回去嗎?”陸怏聽了我對金絲雀城近況的描述之後問。\r

   “這是她的弱點,她絕不會在金絲雀城以外的地方動武,這貨最害怕讓人看到黏菌體的強大而恐怖的一面,甚至在金絲雀城內也很勉強,畢竟有UNGMC的無人機和偵察衛星看著。你們只要架好槍炮保護我,或者做出保護我的架勢,她就絕對不會靠近!”\r

   “那就好,希望她和她的部隊一樣蠢吧……”\r

   我看了看屏幕上的葉甲——她被安排在有攝像頭的房間洗澡休息。很難說她和米象誰更蠢,客觀來說米象比她更理智,但是理智不代表精明,不代表目光長遠,不代表能抓住發展的機遇,甚至也不代表就一定安全,否則的話黃環又算什麼呢?\r

   葉甲洗完澡出來,大刺刺地躺在床上,產卵管伸出來用吹風機吹,吹了一會兒抬頭看見有個攝像頭,出溜一下縮回去,把被子抻過來蓋住。\r

   “哈哈哈哈!”我忍俊不禁地發出淫蕩的笑聲。\r

   林嶺問我笑什麼呢,我給他看看屏幕上的葉甲。\r

   “剛才你沒看見太可惜了,這小東西一直光著,都不知道天花板上有攝像頭!我發現她們還真能像人類一樣發育啊,乳房也能長起來,小肚子上也長毛,但是她們其實又是無性生殖,你說這多奇妙?”\r

   文礙說:“這有什麼新鮮的?我在海藻村還見過三四十歲的呢,就跟真的大媽一樣!”\r

   林嶺問我:“你最近怎麼突然這麼喜歡葉甲了?該不會真想跟她同行吧?”\r

   “放心吧,不想,盡量不想,我也沒喜歡她,米象和竹象依然是我理想中的同行者,葉甲這種小姑娘,踏踏實實跟她的金絲校長過日子就好,就算被我勸過來了也幫不上忙。”\r

   文礙又不忘嘲諷我:“但是現在徹底反了哈哈!反而是葉甲跟咱們互相扶持著從米象的手里逃出來!”\r

   我看著屏幕上的葉甲敲門喊著讓人給她拿衣服,又嘿嘿笑兩聲。\r

   “嘿嘿嘿,別急呀!我已經有預感了,不出24小時,整個現狀必定會有重大反轉!你跟葉甲關系好,你給她送個浴袍去。”\r

   “我跟她關系好!?我怎麼就跟她關系好了!!!?我憑什麼跟這種人關系好!?”\r

   “去吧去吧,別廢話了,送完了過來一起聊聊天。”\r

   文礙拿著浴袍出門,正好撞見調主少女,稍微後退了一步。\r

   “白副校長,我想問您……”\r

   “嗯?”\r

   “聽說金絲校長沒死,活得好好的,很快就會回來,回來就會懲罰米象和竹象,以及一切支持她們的人,這是真的嗎?”\r

   “這是誰跟你說的?”\r

   “葉甲跟我說的,說是您先跟她說的。”\r

   “嗯,沒錯,一點都沒錯。金絲如果回來的話當然不會放過米象和她的支持者,畢竟她們的見死不救差點害死伶鼬,金絲可是很喜歡伶鼬的。而且金絲必定會回來,你想好要幫誰吧!”\r

   調主少女點點頭又搖搖頭:\r

   “但是你們從金絲雀城偷東西……這是不對的!”\r

   “金絲雀城不是金絲的城,也是我的,里面的財產有我一份,現在我拿走不屬於金絲的東西,這怎麼能算是偷呢?你們還小,人類的事對你們來說還太復雜,看不明白很正常,看不明白就安安靜靜地看。我的舉動不是害金絲雀城,不是害金絲,反而有益於金絲雀城,有益於你們的金絲校長。”\r

   “可是米象說……”\r

   “別管米象說什麼,也別管葉甲說什麼,她們也比你沒大幾歲,根本不算差著輩分,別管她們說什麼,她們也還小,思考也還很片面,只要聽我的就行了。”\r

   “嗯!”\r

   調主少女重重地點了下頭,文礙哼哼兩聲,給葉甲送衣服去了。\r

   ………………\r

   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猛然睜眼,一看時間下午一點!小桃枕著我胳膊睡得跟死豬一樣,我趕緊把她推起來!\r

   “最後怎麼著了!?”\r

   “什麼怎麼著了……”\r

   “逃出來沒有啊!?”\r

   “沒人叫咱們,應該問題不大吧……”\r

   我一骨碌爬起來穿好衣服,鑽出船艙走到甲板上。雨依舊在下,看不出現在是正午,甲板上有少數人正在忙碌,但也不是很驚慌的樣子。\r

   “白會長好。”\r

   “人呢?陸怏呢?”\r

   “陸隊長在休息,需要我們叫他嗎?”\r

   另一個人說:“分會的同志們已經把撈上來的人和貨物運過來了,人一個不少,有幾個輕傷,貨物丟了兩件,流到海里去了,傑德爾教授說有定位芯片,咱們的人正在用直升機找。”\r

   我撐著雨傘向海面看,一輪一輪的海浪拍打著船身,再走到另一側船舷看看岸邊,岸邊有些小燒烤店,大下雨天沒什麼人。肉眼可見的位置停著一些可疑車輛,有的豪華高檔,有的破舊不堪,有的上面私裝機炮,也有的從車窗里探出鏡頭,也有不可疑的,兩輛刷成白色的92運兵車停在碼頭上,車身印著巨大的UN字樣。\r

   “白會長,這里不安全,回去吧。”\r

   “帶我去見艾沃森。”\r

   我們登上艦島,神經學家正在艦島指揮室里吃一碗泡面,我很高興他洗了澡換了衣服,泡面里放了玉米熱狗腸和幾片油菜,明顯不是他自己放的。五張椅子並在一起,他只坐了其中一張,夜蛾躺在另外四張上睡覺,枕著他的大腿,銀色長發披散在他褲子上,白大褂敞開著,小毛衣不經意間向上卷起,稍微有些不檢點地露出肚臍,我不知道伶鼬看見會怎麼想。他似乎不很在意,一邊吃面一邊看著窗外的風景,居高臨下。\r

   “嘿,白瞑,你來了!”\r

   “你繼續吃,我就是想隨便走走。”\r

   艾沃森吃完面,喝完湯,隨手把面碗放在一台曾經昂貴的儀器上,我們的旅程用不到這些東西。\r

   “一切都出乎意料的平靜,不是嗎?”\r

   “是啊。”我說。\r

   “很難想象金絲雀城現在是種什麼狀態,米象應該在六小時前就發現我們逃出來了。夜蛾是最後離開的,她和小杏,還有白兜和扁鍬,她們四個等所有人和貨物都被運出去之後才離開。據夜蛾說,她從下水道進入甜江,然後通過瞭望塔的時候,隱約看到城里升起很多飛行器。那個時候米象應該已經注意到異常了,或者說是科研中心新址不想離開的人自己把電梯打開了。”\r

   我點點頭,想象一下米象的表情。\r

   “也沒准她正在策劃一次高效而隱秘的行動,在不引起恐慌的情況下把咱們所有人抓回去,包括偷運出來的樣本。她知道咱們就在洋鹽市,畢竟漁網捕撈過程太引人注目了,我想新聞也報導了,她應該是在等新聞吧?雖然金絲雀城依然信息隔絕,但數據中心在她手里,只有她和竹象能掌握到外界動向。”\r

   正說著新聞,銀狐舉著手機走進來,看到艾沃森腿上的女孩,稍微有些不高興地皺皺眉頭。\r

   她還不只是皺眉頭:\r

   “你從沒在內心深處把伶鼬姐當成妻子吧?”\r

   艾沃森不說話,看著窗外的碼頭,那里停著一艘鏽跡斑斑的起重船,大概就是陸怏說的“補給艦”。\r

   銀狐瞪了他幾秒,然後讓我看手機:\r

   “今天有些很奇怪的新聞,瑟米西沃安教會在鬧事,有地方打起來了。”\r

   “她們教會打起來有什麼新鮮?她幾乎跟全世界為敵了。”\r

   “但是據說……總之你看吧。”\r

   我先是瞥了一眼,然後突然涌現出濃厚的興趣。\r

   【國際快訊:印度尼西亞東部城市提米卡今晨遭受極端宗教武裝勢力“瑟米西沃安教會”進攻,武裝分子投入大量直升機及水面裝備,包括一艘海岸巡邏艇,由北部叢林和河道發起進攻,政府軍使用武裝直升機、坦克和自行火炮成功阻擊了入侵力量。仍有大量地面部隊隱藏在叢林內。提米卡是印度尼西亞巴布亞省南部一座礦業城市,因礦場停產,人員外流,交通不便,該市經濟近年來持續疾速衰退。本次教會武裝大舉進攻提米卡,軍事磚家稱其目的難以琢磨。】\r

   我把手機交給銀狐:\r

   “嗯,我看完了。”\r

   “然後呢?”\r

   “不要這樣和艾沃森說話,伶鼬的事他也很痛苦。”\r

   “不是,是是是,不是,新聞的事呢?”\r

   “他沒有一天不在想著伶鼬,除了沉迷於研究的日子,雖然後者大概占了90%吧。”\r

   銀狐把手機收起來,扔掉艾沃森的面碗,狠狠拽了一下夜蛾的毛衣,把她的肚臍眼蓋起來,夜蛾被驚醒了一下,抬起腦袋迷迷糊糊地環視四周,發現沒什麼異常,枕著神經學家的大腿繼續睡。\r

   我也不說話,邊想事情邊看風景,從剛才開始就不停有人登上平衡號,他們就是乘飛機到洋鹽市准備跟我同行的人。岸邊那些可疑或者不可疑的車輛盯著他們,盯著這里發生的一切,但他們心懷忌憚,瞻前顧後,不敢發出半句疑問。他們還在等待局勢進一步發展,包括米象可能也在一邊等待一邊觀察情況,但我知道局勢已經容不得等待了。\r

   ………………\r

   …………\r

   ……\r

   [newpage]當我們看著瓢潑大雨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我們不會想到居然可以看到今天的夕陽。大約下午五點左右,大雨戛然而止,雲消霧散,艷陽高照,這個季節的白天不短不長,高照了一會兒就逐漸西下,形成一抹漂亮的晚霞,把灰白無聊的平衡號映成紅色。在船艙里悶了一天的黃三角會成員們紛紛鑽出來看風景曬太陽,呼朋引伴,也有情侶或者夫妻,大部分都是林嶺文礙這麼大的年輕人。\r

   葉甲和步甲也出來曬太陽,文礙和她們在一起,不知說著什麼。銀狐和文狸不在船上,據說下船吃燒烤去了,好在帶著陸怏准備的手機,我打電話讓她們盡快回來,洋鹽市布滿了所謂義援會的人,他們可是無條件仇恨一切和金絲雀城相關的事物。\r

   “沒事!”銀狐不屑地說,“李之尚派人保護著我,還請客了呢!”\r

   “別再節外生枝了,趕緊回來吧,別忘了洋鹽市也有教會的人。”\r

   不一會兒銀狐掃興地回來了,舉著兩根烤魷魚須,我很擔心有狙擊手瞄准她,直到她鑽進艙室了才放下了心。\r

   “你還吃魷魚,保證一個禮拜後看見魷魚都想吐!”\r

   “你也嘗一口!”銀狐把魷魚舉過來,我咬了一口,感覺都是甜面醬的味道。\r

   “有點像是沒太煮熟的腦子。”\r

   “是嗎……我還真沒吃過……”\r

   銀狐又咬了一口,然後又補充了句:\r

   “……我只吃過生的。”\r

   大約就在最後一抹晚霞即將消失的時候,有UNGMC的人申請登艦,成員們問我是否放行,我說不放。一架羽化飛行器從金絲雀城的方向飛來,葉甲稍微有些害怕,但飛行器也只有一架,在平衡號上空盤旋了一圈就走了,只是來偵查的。步甲正在甲板上哭,因為她在看新聞的時候看到墨西哥出現腐爛的金絲屍體,調主少女也在難過地安慰她。突然看到岸上的豪車一陣騷動,陸地上的成員匯報說三大租界老板不知為何緊急碰面。\r

   一種預感升上心頭,很難說是好的預感或者不好的,但是讓我很興奮,感到精神抖擻。\r

   “嗡——”\r

   我的手機短暫地震了一下,突然收到一條信息:\r

   金絲:【我們沒死,我們在印度尼西亞,快來救我們!】\r

   ………………\r

   當我們看著最後一抹夕陽逐漸西下的時候,我們不會想到今天的戰爭才剛剛開始。大約下午六點左右,船上大約有20個人收到來自金絲的求救信,還有伶鼬的,內容很短暫,說受到教會追殺,讓我們去印度尼西亞救她們。這20多個人當然都來自金絲雀城,都是和金絲最親近的人,包括我和文礙,也包括葉甲和步甲,銀狐文狸豬蹄等等。艾沃森盯著手機發愣,夜蛾暫且識趣地從他腿上離開。\r

   “傳我命令,平衡號上所有收到信息的人,不准回復!”\r

   正在興奮打字的葉甲愣了一下:\r

   “為什麼!?”\r

   “不為什麼!不准回復!!!現在你們有能力救她們嗎?”\r

   “可是……心理安慰一下……”\r

   我指著葉甲:“有這時間不如想想實際的!想想你要干什麼!”\r

   葉甲沉思兩秒,突然睜大了眼睛。\r

   大約又過了五分鍾,金絲在社交媒體上發表了自己的照片,這下別說我們20多個人,恐怕全船,全洋鹽市,或者全世界都要沸騰起來了!她們大概是用廉價攝像頭拍的,背景有一排顯示器,金絲看起來毫不憔悴,反而臉圓了不少,伶鼬倒是根本沒有伶鼬的樣子,坐在椅子上,拖著圓滾滾的腹部,眼角有些痛苦的皺紋,說是30歲都沒人懷疑。\r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看看!看看!看見了嗎?啊?文礙小同志?好像有人說我腦子進水來著?誰來著誰來著?啊啊?打——臉——了——吧!!!”\r

   文礙一臉鼻青臉腫的表情看著我,大概想從平衡號上跳下去。林嶺也高興地說:\r

   “金絲沒事就好,伶鼬居然也沒事,居然孩子也還在,艾沃森應該挺高興吧?”\r

   我看看艦島指揮室里那個孤獨的身影:\r

   “放心是肯定的,高興就談不上了。”\r

   銀狐正和文狸在甲板上手拉著手跳圓圈舞,啦啦啦啦地唱著歌,豬蹄也在盡情地撒歡,見人就啃,上躥下跳。\r

   “呼嚕呼嚕呼嚕嚕嚕嚕嚕!!”\r

   “啦啦啦啦啦~~~~~!!!!”\r

   調主少女們也高興地抱在一起,激動得滿面淚水,白兜和扁鍬倒是沒什麼表情,目光呆滯地看著外面的世界。岸上也是一片沸騰,幾十個人從可疑或者不可疑的車里鑽出來歡呼,甚至擁抱在一起,也有不歡呼的,一腳油門扭頭就走。三架直升機在洋鹽市上空盤旋,用大喇叭向下面喊:\r

   “尊敬的市民朋友們,游客朋友們,晚上好,我們代表可食用人類產業促進會,向大家隆重宣布:金絲雀城金絲校長到目前為止一切平安!請大家不要聽信網絡謠言,信心百倍靜候金絲校長平安凱旋!尊敬的市民朋友們……”\r

   小桃問我:“然後你打算怎麼辦?”\r

   “然後就不是‘我’打算怎麼辦了!”\r

   碼頭上一片騷動,一個西裝革履卻戴著頭盔的人想要登上平衡號,被保安攔下了,他的頭盔是藍色的,印著UN的字樣,這一次我讓他上來,來艦島指揮室找我。\r

   “白會長好,我是聯合國駐金絲雀城綜合事務團成員,楊詼副秘書長派我來和您溝通。”\r

   “哦哦楊詼啊,我知道,比我還小的那個,當上副秘書長了?接的是誰的職?等等我猜著了……”\r

   “是,您想的應該沒錯。”\r

   老家伙們不能永遠是老家伙們,他們的壽命和精力有限,遠不像我一樣年輕,理所當然就要提拔接班人,然而就算是接班人也一定傳承了他們頑固的思想和行為方式,在我眼里依舊是一群老家伙們。\r

   “成吧,你想跟我說什麼?”\r

   “准確地說不是我,是楊副秘書長想和您親自通話。這條线路保密性很高,絕對安全……”\r

   他把公文箱打開,里面其實是一台筆記本電腦,系統很古怪,打開電腦,屏幕上出現清晰的畫面,一個年輕人坐在一個藍色的地球前面,笑容滿面地看著我。\r

   “白先生好。”\r

   “稍等我有點別的事,一會兒聊……”\r

   第一句話就說這個,男人聽了有點尷尬,然而我沒辦法,確實是有別的事。\r

   ………………\r

   葉甲和步甲再也按耐不住喜悅和憤怒,在甲板上扯著嗓子嚷:\r

   “給我們飛行器!!!我們要回去!!!!!”\r

   我走到瞭望台上對她們喊:“沒有飛行器啊!你們跑回去如何?”\r

   “太慢了!!!!!”\r

   調主少女說:“我們該怎麼辦?金絲校長會不會懲罰我們?”\r

   葉甲拍拍她的肩膀:“當然不會!現在就是將功補過的時候了!咱們一起回金絲雀城去跟米象討個說法!”\r

   我說:“要不我給你找個直升機如何?”\r

   葉甲興奮地喊:“好啊!!!”\r

   文礙一把拽住我的領子:“你難道又要讓她們打起來!?”\r

   我一把把他的手撥開:“你難道又要懷疑我的正確性!?”\r

   在我的指令下,陸怏讓人用升降機從機庫里提出兩架卡25直升機,這是當年一並賣給金絲的。然而每架除駕駛員只能坐三個人,數了數還不太夠,銀狐又去上岸交涉,三大租界又給我們調過來兩架貝爾204,女孩們都坐上去。\r

   銀狐也坐上去,我說你作什麼死?她說她要看熱鬧。於是我說我也看看去,UNGMC的人有點慌張,提著電腦也追過來。\r

   我問他:“你來干什麼?金絲雀城可沒網,基站都停工了。”\r

   他從電腦旁邊抽出一根比銀狐還長的天线:\r

   “沒事,衛星的。”\r

   “成吧,你愛來來吧,我邊看熱鬧邊跟楊詼聊天。”\r

   “太好了!白會長能同意跟我們溝通就好!”\r

   “小桃!小杏!你倆還不也上來?這直升機寬敞著呢,給我拿包花生!文礙就算了!千萬別跟過來敗興!”\r

   “來啦!!!!!”\r

   葉甲是去找事的,看見我跟小桃舉著花生也上來,不高興地皺皺眉頭。她跟步甲坐上一架卡25,催著駕駛員起飛。隨著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銀灰色的直升機從平衡號的甲板上升空,越過洋鹽市向西飛去。看到平衡號有直升機起飛,洋鹽市有人向我們歡呼。\r

   我吃著花生,問白兜和扁鍬:\r

   “你們為什麼也在?艾沃森讓你們來的?”\r

   “我們自己想來的。”\r

   我點點頭,把花生袋子遞過去,白兜吃了一顆,給扁鍬拿了一顆。\r

   “無論結果如何,我不打算帶你們走,北極又冷又無聊,不是非常適合你們,你們才剛兩歲,這個世界有很多值得探索的美好的東西。”\r

   小杏摟著她的兩個曾曾曾曾曾外孫女,用不存在的乳房蹭她們的臉。\r

   “嘿嘿嘿,不知為何我特別喜歡她們兩個,昨天晚上在水里的時候老啃我腳趾頭。”\r

   “你確定她們不是想趁機吃了你?”\r

   小杏哄小孩似地在白兜耳邊說:“你是不是想吃了你小杏姐姐啊?”\r

   “不想!難吃!”白兜堅定不移地說。\r

   邊吃花生邊跟屏幕里的副秘書長扯淡,直升機飛越大片茶田。沒有一盞茶的功夫,小桃說到地方了,我向外看看,波光粼粼的甜江蜿蜒淌過一片寧靜的小城市,四方水果塔和極光大廈沐浴著最後的夕陽。\r

   ………………\r

   …………\r

   ……\r

   [newpage]十多台羽化-3飛行器從金絲雀城升空,漸漸向我們圍過來,先是喊話阻止,後來發現是我們,於是緊緊跟在旁邊,甚至還能摸到艙門。飛行員有些顫抖,然而我說沒關系,跟著前邊的卡25飛,不會有任何危險。\r

   “火箭筒!她們拿著火箭筒!”\r

   “你害怕的重點錯了,同志。”\r

   屏幕里的副秘書長對我說:“我們得到了金絲校長的最新情況,她通過礦業公司的電話向UNGMC求救,阿什利先生同意盡最大努力營救她。但是情況不容樂觀,那地方沒有我們的地面部隊,教會武裝卻跟洪水沒什麼區別,金絲校長存活的幾率不高……稍等,阿什利先生說現在UNGMC地面部隊有了……一個?”\r

   “一個是什麼東西?如果你們用偵察衛星對准金絲雀城,也能看到一些有趣的場景。”\r

   前方一架卡25的後艙門被打開了,葉甲從里面探出腦袋,舉著一把揚聲器,扯著嗓子向下喊:\r

   “金絲校長平安無事!金絲校長依然存活!!!伶鼬副校長也是!!!各位金絲雀城市民朋友們,各位城防部隊戰友們!我是金絲雀城近衛隊長葉甲!半小時前金絲校長在網絡上放出她和伶鼬副校長的圖片!她們目前正在新幾內亞島的一座城市里,被教會武裝追殺!她們急需我們的幫助!!!”\r

   直升機在100米左右低空盤旋,聲音傳得很廣,很多人從建築物里走出來,有人類也有黏菌體,仰頭看著四架直升機盤旋。\r

   “……阿什利先生說金絲校長開始行動了,我們會用戰機掩護,但很難把教會武裝趕盡殺絕,一切還要靠她三個——以及唯一的地面部隊。”\r

   “為什麼是三個!?唯一的地面部隊又是什麼東西!?”\r

   “好像是臨時招募的一名保安,據說……”\r

   後面的話我沒聽清,因為我把艙門拉開,也用大喇叭向下喊:\r

   “全城市民盡快避難!不排除有黏菌體內部戰爭的可能性!避難方案像上次一樣!!!”\r

   升空的城防部隊用火箭筒指著我們,跟在直升機後面,她們無疑也聽到葉甲的話了。調主少女從另一架卡25里探出腦袋,也扯著嗓子向下嚷,雖然沒有揚聲器,但至少她的同類們應該能聽到。\r

   “葉甲隊長說的是真的!金絲校長真的活著!!!她還向我們求救呢!!!!!”\r

   葉甲繼續喊:“米象和竹象掌控數據中心,卻不開放外界網絡,就是因為她們現在心虛了!她們不想讓你們知道真相!因為她們是徹頭徹尾的叛徒!!!她們企圖蒙蔽真相,那麼就由我親自告訴你們:金絲校長還活著!活著!正在回歸的路上!!!這個消息全世界人都知道了!!!!!”\r

   步甲也說:“金絲校長現在情況還很危急!需要我們的援手!所有擁有羽化飛行器的同胞們,何不帶上你們的武器,和我們一起去救金絲校長!!???”\r

   仍然有人傻站在原地仰視,我用功率更大的揚聲器對他們喊:\r

   “避難啊白痴們!”\r

   幾架UNGMC的四軸無人機懸浮在金絲雀城上空航拍,屏幕里的楊詼笑著說:\r

   “金絲校長現在陷入麻煩了,教會武裝正在炮擊她們的汽車。不過好像你那邊好像也不輕松啊,白先生?”\r

   “我可沒什麼不輕松的,看我還吃花生呢,看看,五香的。”\r

   越來越多的羽化飛行器升空,上百枚藍色尾焰如星光般遍布金絲雀城上空,有城防部隊,也有退役士兵的私人飛行器。原本有十多個城防部隊跟著我們,現在讓出一條路,竹象出現在直升機旁。葉甲讓飛行員暫且懸浮在原地,用大喇叭對著竹象的臉嚷:\r

   “你完蛋啦!你死定啦!!!金絲校長活得好好的!你這個叛徒!!!”\r

   竹象面色鐵青地看著她,右手死死攥住轉管機槍,左手拉著米象的胳膊,米象虛弱地浮在半空,看起來快虛脫了,眼神呆滯地看著我們,她們知道葉甲的話是對的。\r

   我讓飛行員靠過去,艙門對准她們,用大喇叭對著她們發出狂笑:\r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兩個臉疼不疼!!!!看看我說什麼來著??啊?自作聰明的小姑娘?這可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啊!!!你們臉皮再硬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被我區區一介人類打得鼻青臉腫,腫成肥豬?哈哈哈哈哈!!!!來來來,小桃,拿手機放個金蛇狂舞助助興!”\r

   楊詼跟我說:“您還真是樂在其中,您對黏菌體的溝通方式如此豪放,這在我們UNGMC看來簡直忌憚而嫉妒……”\r

   銀狐也湊到大喇叭上狂喊:\r

   “傻缺!倆大傻缺!你們還有想說的嗎?現在知道什麼叫活該了吧?In----your----face-----------!!!!!等著我姐回來弄死你們吧!!!!!”\r

   米象和竹象姑且還是備戰狀態,裸衣裝備飛行器,米象卻被銀狐的話嚇傻了,或者說她早嚇傻了,瘦弱的身體掛在飛行器的扣具上,好像就連尾焰也噴得有氣無力。\r

   竹象一攤手,有城防部隊給她遞來揚聲器,我們暫且安靜下來。\r

   “金絲校長還活著,這很好,但是也別忘了,上次的消極營救是我們400多人投票的結果。現在請你先冷靜下來,現在情況只是回到原點而已,關於營救金絲校長的事,我要求各位同胞再次回到會議室進行投票……”\r

   葉甲指著竹象的鼻子:“你去投你的票吧!就算只有我和步甲投贊成票,我也一定會讓你腦漿迸裂!”\r

   步甲直接把大喇叭狠狠扔在竹象臉上:\r

   “投你MLGB!!!!”\r

   緊接著我們一驚,卡25劇烈晃動一下,步甲居然蹬著艙門一步跳到竹象身上,狠狠抓住她的頭發!可憐的雙槳共軸直升機差點被她踹了個90度側翻,搖擺了好一會兒才穩定下來,我趕緊提醒同行的各位女孩,千萬不要模仿步甲,否則我和銀狐會摔成肉醬。\r

   “啊!!!!!!!!!!”\r

   竹象想要把她踹開,步甲卻爬到她背上,一拳把燃料罐錘出一個大窟窿,泄露的燃料碰到尾焰,轟然爆炸,在竹象的後背和步甲的腹部之間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球,兩個女孩被分別向前和向後炸飛,冒著黑煙墜下一百米的高空。直到這時最後一批仰望天空看熱鬧的普通市民才開始鑽進汽車疾速撤離到茶園農場。\r

   我拍著駕駛員的肩膀:“離遠點!開打了!趕緊離遠點!”\r

   米象還在半空中不知所措,突然一串炙熱的子彈射中她的飛行器,叮叮當當砸出明亮的火光,擊中十多槍之後轟然爆炸!長蝽和棉蚜略過卡25直升機,長蝽手里舉著一把突擊步槍,這次完全是赤裸的備戰狀態,從槍口里冒出白煙。\r

   “誰說只有你和步甲兩個!?再加上我們!哪怕只有四個人!我們也要為金絲校長而戰!各位城防部隊的戰友們聽好了,現在你們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跟著我們重新效忠金絲校長,二是繼續服從米象的命令!我知道你們人多勢眾,全城加起來兩千多號人!如果你們繼續背叛金絲校長,好啊!來啊!從我屍體上飛過去!朝我開槍啊!我就在這兒給你們打,有膽子的朝我開槍啊!我是金絲雀城城防部隊重裝突擊兵長蝽!宣誓永遠效忠金絲校長!!!!”\r

   地面的戰爭也開始了,葉甲抓住竹象的腳腕子,把她狠狠掄在一棟高層建築的外牆上,刹那間水泥四濺,塵土飛揚!竹象的身體可能砸碎了承重柱,隨著一陣沉悶的轟鳴聲,40多米高的建築從中間裂開一道大縫!我只能希望里邊的人已經逃出去了。\r

   幾乎所有黏菌都升空了,我讓駕駛員趕緊往上飛,飛到海拔一千米才停下。葉甲還想讓人放她下去,現在干脆也算了,直接往下一跳,就算沒有飛行器也奮不顧身地投入戰場!隨後調主少女和同伴們也跳下去,畏畏縮縮,有點像是要跳樓,但是最後還是跳下去了,我也沒問她們選擇支持哪方。其他三架飛機完成運送任務,我讓他們盡快撤離,我們自己浮在空中慢慢觀看。\r

   無論支持哪方,保守派並不只有四個人,長蝽的話激起更多同伴們的戰斗欲望,混戰再次開始了!這次不同於數據中心爭奪戰,那回純屬點到為止,飛行器被破壞之後自動投降,但是今天卻完全是兩碼事,掉落到地面僅僅是戰斗的開始!\r

   真的有人瘋狂地朝長蝽射擊了!居然正是毫無戰斗經驗的葉蟬!麥蛾跟在她後面。\r

   “聽聽這個瘋子的話!居然有人宣誓效忠金絲那種人!今天對我來說是最糟糕的一天,因為可悲的金絲居然還活著!!!她是披著人皮的野獸!!沒有親情!毫無人性!殺人如麻!除了吃人就是做愛!是這個世界最大的毒瘤!!!醒醒吧同胞們!!!金絲是全世界的敵人!我們不欠她什麼!沒有理由效忠她!對她效忠就是與全世界為敵!最後結果只有兩種!一是在她的命令下殺光全世界的人類,毀滅這顆星球的文明!二是金絲雀城會被擊敗,在原子彈的飽和攻擊下化為氣體!你們想看到哪種???我和麥蛾哪種都不想看到!醒醒吧同胞們!今天我要正式向你們呼吁:消滅金絲這個巨大的災難!我們想要的只是和平!!!!!”\r

   然而葉蟬畢竟沒有戰斗經驗,棉蚜以最大速度直衝過去,狠狠揍在她的臉上,然後猛然向下俯衝,把她的身體穿刺在極光大廈頂端的避雷針上!麥蛾慘叫著過去幫忙,卻被長蝽一把抓住,突擊步槍直接捅進她的胃里一通狂射,抽出來的時候牽著粘稠的鮮血。\r

   “呃————!!!”\r

   然而長蝽的燃料罐之前也被葉蟬打漏了,又飛了沒半分鍾就開始向下墜落,狠狠摔在紅梅塔頂上!葉蟬被穿在避雷針上無法活動,雙腳夾住避雷針往上拔,一片血肉模糊,剛拔出來就被棉蚜一腳踹飛30多米,燃料罐也踹變形了,血液和偏二甲肼混合在一起被點燃,瘦弱的身體牽著一條火舌撞向黃桃塔,碎了一大片玻璃牆。棉蚜還想追擊過去,激進派卻並非無人,兩名士兵把她抓住,其中一人狠狠反手揍了她一拳,她的腦袋幾乎擰了120度,吃到一半的棒棒糖也捶飛出去。\r

   長蝽從燃燒的飛行器碎片里爬出來,仰視著眼花繚亂的空戰,不停向天上射擊,站在紅梅塔頂上舒暢地笑著。\r

   “哈哈哈哈!金絲校長還活著!哈哈哈哈哈!!!來打我啊!叛徒們打死我啊!!!金絲校長看見我的屍體之後,她一定會親手給我立起墓碑!”\r

   子彈打完了,她把一台空調室外機轉著圈地甩到天上,扔起數十米高。她急於回到天空繼續作戰,然而也不用著急,隨著飛行器迅速消耗,越來越多的黏菌少女掉到房頂或者地面,長蝽找准其中的激進派,撲上去一通狂揍!\r

   楊詼說:“我看到您那邊的局勢很緊張?金絲雀城沒問題吧?阿什利先生也很焦慮,提米卡的跑道被堵死了,金絲校長可能需要從一條水泥跑道起飛,我們幫她找著一架農藥機。伶鼬好像快要生了!”\r

   銀狐興奮地跪到電腦前邊問:“什麼!?伶鼬姐真要生了!?可是月份不夠啊!?”\r

   兩架羽化飛行器邊打邊騰空而起,差點撞上我們的直升機,我讓駕駛員趕緊再離得遠點。\r

   楊詼說:“那就要看伶鼬副校長的運氣了。”\r

   差點撞上我們飛機的兩架飛行器被對方打爆了,像明亮的禮花一樣,無數碎片和操縱者冒著白煙向下墜落。我探頭向下俯視,的藍色光點逐漸減少,畢竟相比於她們的身體,鋁制外殼的羽化-3完全不堪一擊,然而戰爭卻逐漸白熱化,一些地面建築開始著火、倒塌,路面破裂,雖然我看不清她們的身體,卻能看見一些路燈和電线杆在快速移動,互相劈砍,都是她們趁手的兵器。\r

   “小杏,你能看出她們哪一方人多嗎?”\r

   “我感覺這次……很多人都投向保守派了。”\r

   銀狐也說:“葉蟬的話只能產生反效果,就連米象也不敢公然跟我姐作對。像她這麼大義凜然的人,無疑就是被UNGMC洗腦了,趁早滾出金絲雀城比較好。”\r

   “咳咳!”屏幕里的楊詼咳嗽兩聲,“我們不會試圖策反金絲雀城的黏菌體,葉蟬小姐確實是我們的朋友,但其實我們也希望她們能夠團結而不是內戰。”\r

   “是是是你都對,趕緊把我姐救出來!”\r

   “現在有個最新消息,金絲校長的飛機起飛了,機上四人一切平安,這樣一來教會武裝不再能構成威脅。”\r

   “開飛機的是誰?”我問。\r

   “她本人。”\r

   銀狐驚訝地張大嘴巴,楊詼趕緊補充說:\r

   “我們的一名空軍上尉正在給她遠程指導。”\r

   “指導吧,別和金絲說起任何關於我們這里的事。”\r

   “說不說取決於UNGMC的策略。”\r

   我朝屏幕皺皺眉頭,擺出一個生氣的表情,對面的人哈哈笑兩聲。隨著羽化飛行器被消耗殆盡,他們的無人機也降低高度,為了拍得更清楚些。我讓飛行員跟著下降,順手吃了一顆花生。\r

   盡管全都落回地面,但不代表她們回歸冷兵器時代,各種槍支彈藥依然供給充足,一股腦地從城防部隊指揮部搬出來,或者說搶出來,然後傾瀉到對方身上,也不管能不能打穿,有沒有效果,能不能致命,反正射出去再說!一架UNGMC無人機降得太低,被子彈射爆,我也意識到自己可能並不安全,讓駕駛員再升上去點。\r

   天色漸暗,四方水果塔和極光大廈附近街道亮起路燈,至少是僅剩的路燈,大街小巷火光四射,遠遠近近的槍炮聲如除夕12點般熱鬧,震耳欲聾,越來越響,我和銀狐幾乎沒法聽清對方的說話聲。各種火箭彈橫飛,打在肉上,或者彈開,砸進脆弱的高檔建築里,轟然引爆,一枚火箭彈足以炸碎幾十米高的整棟玻璃幕牆!\r

   “已經開始有人陣亡了。”小杏指著路燈下的一具腦漿迸裂的小屍體說。屍體的同伴正在發瘋地在她腦漿里翻找再生卵。我讓直升機升到安全高度,然後用大喇叭喊:\r

   “請大家注意一下,輸的一方可能無法獲得重生服務,所以盡量愛惜生命,爭取活著或者贏得戰爭!”\r

   盡管我的話引人憤怒,但確實產生了效果,畢竟我的話是正確的,而這個效果就是——戰爭變得更激烈了!\r

   “哈哈哈!”我笑著對機艙里的人說:“她們就和人類一樣,起初為了信仰或者利益參加戰爭,然而一旦威脅到自己的生命,就會感到恐懼,就會後悔,但也更加瘋狂地奪取別人的生命,這就是名為‘恐懼’的本能!”\r

   白兜和扁鍬看著我笑,看得我後背發毛,於是也沒那麼得意了,收斂了笑容。\r

   “金絲那邊一切順利嗎?”\r

   “金絲校長飛行順利,我們所有人都為她吃驚。”\r

   “那就好,這邊打得……也挺順利的。”\r

   正說著,綠梨塔旁邊一棟30多米高的建築轟然倒塌,一棟建成沒五年的嶄新高樓化為廢墟。巨大的鋼筋混凝土碎屑反而成為她們的武器,就像打雪仗一樣互相投擲,幾噸重的巨石也能掄起來!幾噸重的巨石砸中別的建築,然後又是新一輪的破碎倒塌。\r

   我跟小桃嘀咕說:“你估計人應該都跑出去了吧?”\r

   “誰知道呢,閉關多半年,現在都沒有生意可做,誰沒事往中心商業區跑?”\r

   “也有道理。”\r

   不知打了幾個小時,畢竟她們很難死,終於在大約凌晨兩點左右,戰斗開始逐漸減弱,不是因為精疲力盡,而是因為有一方已經占據明顯優勢了。\r

   ………………\r

   占據明顯優勢的原因也不是有一方死傷慘重,而是被打得投靠過來了。四代體城防部隊起初還遵守米象和竹象的命令,因為她們是指揮官,城防士兵們一出生就被教導要服從她倆的命令,然而很快士兵們就陷入混亂狀態,一方是被教導要對其服從命令的米象,一方是也被教導要對其忠心耿耿的金絲,矛盾強迫她們選擇,選擇強迫她們思考,哪怕是淺顯的思考,也必須在短時間內做出決定。\r

   正如銀狐所說,葉蟬的話起了太多反效果,她簡直是UNGMC的黏菌體代理人,而且還是最激進的那種,居然公開指責金絲的不是,就連米象聽了都想揍她。而類似於長蝽這樣高舉“效忠金絲”這面大旗的老牌保守派成員反而具有更強大的煽動力,四代體們很快做出了選擇,也包括一部分飄忽不定的三代體。\r

   戰爭到最後半小時的時候,該投靠的已經投靠完了,雖然我沒看懂她們怎麼認隊友,反正誤傷的很少,到最最後,激進派只剩一百多個堅決不可能投靠的,大部分都是三代體,都是和米象竹象關系好的,也有很少一部分四代體,不是因為對她倆服從命令,而是因為別的感情。\r

   路燈下的樟蠶抱著柳蠶的屍體,柳蠶的額頭被棉蚜用鋼筋戳了個窟窿,粉色的腦子止不住地向外流,蒼白的小身體躺在樟蠶的懷里,觸電一樣地顫抖著。\r

   葉蟬哭著對她們嚷:“別打啦!為什麼要殺了她!!上次在數據中心我們也沒殺死你們,還給你們配備新的飛行器,為什麼反過來要這麼對我們!”\r

   棉蚜含著新的棒棒糖,舉著一根十米高的路燈,狠狠掄在葉蟬的腦袋上。長蝽把竹象的轉管機槍搶來了,越戰越勇,興奮地獰笑著,毫不憐憫地追殺節節敗退的敵人。她俯視著痛哭流涕的樟蠶,小樟蠶也看著她。\r

   “救救柳蠶吧!阿姨!我們不打了!我們知道錯了!從今以後永遠效忠金絲校長!嗚嗚嗚嗚嗚……”\r

   長蝽踩住柳蠶的屍體,抓住她的右腳腳腕,硬生生地把整條腿直接扯下來,用牙扯掉大腿根內側連著的一點什麼東西,噗地吐掉,然後從血淋淋的斷面開始大口啃食。樟蠶簡直嚇傻了,不再進行無謂的求饒,扔掉柳蠶的屍體扭頭就跑,柳蠶的下體也並不再自動愈合,看來果然是死了。\r

   大約120個最後的激進派想要突破重圍,一路往北跑,但還是被保守派追上,因為步甲找到了庫存的羽化飛行器,甚至有些還是最初的羽化-1式,裝備之後無論如何也比兩條腿快。米象從一開始就戰意全無,竹象的機槍被搶走只能靠扔石頭反擊,她們一路向東北逃竄,逃到銅鼎公園,最終被圍困在廣場上。\r

   我心里一沉,她們在這兒打起來怕不是要砸爛我們白家的鼎!\r

   竹象指著正在吃腿的長蝽,絲毫沒有畏懼的表情:\r

   “來啊,弄死我們吧,你們這些瘋子們,拿機槍射死我!你們自稱效忠於金絲校長,可笑啊長蝽,看看你搶走的轉管機槍,我用那東西救過金絲和伶鼬的命!”\r

   長蝽啃掉幾根腳趾頭,邊嚼邊朝竹象開火,把她打得後退十多米,磕在一顆樹干上。\r

   步甲說:“好啊,你救過金絲校長的命好啊!你忠於金絲校長,你就是個好的竹象,你救她一萬次,卻有一次見死不救,密謀造反,你就是個該死的竹象!”\r

   葉蟬和麥蛾躲在竹象的身後,葉蟬正在神志不清地用中英雙語說著詛咒的話。\r

   “God will kill you !!!!!!!!! In a big way !!!!!!你們會被核彈化為一團蒸汽!!!!And then all the peace will be welcomed !!!!!!!!”\r

   麥蛾正在抽她的臉,以使她盡快回過神來。\r

   駕駛員說直升機也快沒油了,讓我們盡快考慮下一步行動,我說下一步好辦,找個地方降落,把我們放下去。\r

   “放在哪?”\r

   “隨便,就銅鼎公園廣場吧。”\r

   帶來電腦的UNGMC成員一聽就哭了,他今天已經見識到了不少刺激的事,因為離地很高才勉強抑制住恐懼,結果現在要下飛機,還是在戰場正中間,也差不多該崩潰了。\r

   銀狐說:“是,也差不多該我出場了,再不出場我都困了。”\r

   小桃問:“為什麼是銅鼎公園廣場?”\r

   “金絲雀城倒幾個樓無所謂,我不能讓她們打碎我家的鼎!”\r

   小杏看看河邊的鼎:“原來那是咱們家的?”\r

   “嗯,祖爺爺輩傳下來的。”\r

   楊詼說金絲那邊飛行平穩得可怕,把一架六十多年前的雙翼飛機架勢得得心應手,唯獨就是伶鼬的狀態不太好,可能要在飛機上分娩,衛生條件很糟糕。\r

   “你到底有什麼計劃?白先生?”\r

   我不理他,咔地合上筆記本,直升機逐漸降落在廣場上,立地還有一米,銀狐迫不及待地跳下地。葉甲一揮手,保守派瞬齊刷刷地放下武器\r

   “你們——別打了!還有你,別吃了,扔了那只腳丫子!”\r

   長蝽並沒有扔掉,把最後一點趕緊塞進嘴里嚼兩口咽下去。\r

   葉甲說:“銀狐副校長!我們終於制服了背叛金絲校長的罪魁禍首,要現在處死她們嗎?還是說等明天金絲校長回來再說?”\r

   我整理一下自己的白袍,和小桃攜手走過去。\r

   “現在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無論是你,米象,還是你,葉甲,應該都知道我想干什麼了吧?盡管金絲回來了,我依然要實施我的計劃,依然要離開金絲雀城,帶走銀狐,帶走艾沃森,帶走最寶貴的東西。無論如何,葉甲,昨晚我們把你帶出去,給你一個喘息的機會,今天才能精神抖擻地殺回來,我也應該向你索要一點東西吧?”\r

   葉甲還沒說話,長蝽先向我走過來,眼眶里飽含淚水:\r

   “為什麼!白叔!為什麼要干這種事?大家一起在金絲雀城快快樂樂的不好嗎?為什麼要離開?要是銀狐也走了,金絲校長該多傷心啊!”\r

   竹象舉著一根樹枝指著我的後背:“我死也不會讓你分裂金絲雀城……”\r

   “白痴!”銀狐扭頭罵了她一句。\r

   小杏聽說銅鼎居然是我家的,正在饒有興致地觀察,我也不緊不慢地踱步過去,懶洋洋地倚在鼎上。\r

   “我和金絲也算是有不少緣分了,有很多相同點,區別也很大。關於我和黃三角會,對現在你們來說應該不算秘密了,所以你們也該聽說過,之所以金絲雀城能夠建立,之所以金絲內心中深埋痛苦,很大程度上都是我的功勞。有些時候我能理解金絲的苦惱啊,我們都有異於常人的出生背景,都有一位作為心靈支柱的長輩,也都在我們十四五歲的時候離世,然後留下本不屬於我們這個年齡的財富,或者說災難,或者說魔盒,總之就是本不屬於我們的強大的東西。”\r

   “接受寶貴財富的我們,時常有一份使命感掛在心頭。別說金絲多麼懶惰之類的了,她一點也不懶惰,至少心里不懶惰,她很勤快,只是伶鼬太喜歡給她操心了,幫她做了很多事,在你們看來金絲就變成了一個懶惰的東西。現在我問你,葉甲,你喜歡金絲雀城嗎?”\r

   “我當然喜歡!我熱愛這里!”\r

   我又轉向米象:“你呢?你對金絲雀城熱愛嗎?”\r

   米象也點點頭,竹象對著我的臉喊:“我不允許你擅自拿走金絲雀城的財產!”\r

   我長嘆了一口氣:\r

   “好啊,都是好孩子,但是不得不打擊你一下,葉甲,金絲的使命感,和金絲雀城絲毫無關!她的最終目的是改變這個世界的平等觀念,使世人接受人類交易,變得和她自己一樣吃人不吐骨頭,讓人以為吃人肉和吃豬肉沒有區別。金絲雀城的建立對她來說只是最不重要的一小步,包括你們也是,只是一個最不起眼的因素,便於利用的工具。”\r

   葉甲說:“就算如此,我也服從金絲校長的命令……”\r

   “但我不一樣!我白某人才是真心愛著金絲雀城的!愛著曾經的洋鹽市,也愛現在的金絲雀城!我不追求什麼可食用人類產業發展,不如說那東西是我的敵人,但是金絲雀城是我的家,我要把她發展好!”\r

   葉蟬突然眼睛一亮:“對啊!我也是這麼認為的!”\r

   銀狐呵斥她:“閉嘴!”\r

   我摸著我家的鼎,摸著鼎上的黃三角標,用眼神告訴銀狐不要發火,一切都好商量。\r

   “除了葉蟬這種徹底對金絲沒有感情的,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從心里對金絲有愛戴之情吧?或者話別說死,對金絲或者銀狐其中一人有所愛慕吧?那麼你們認為什麼行為才是對金絲好的?什麼行為才是善待金絲?嗯?長蝽,你說說?”\r

   “當然就是……過好自己的生活……聽金絲校長的話……”\r

   “果然!普通人的第一反應當然是聽金絲的話,忠於金絲就是對她百依百順。然而客觀來說這樣對嗎?一再慣著金絲的脾氣真的好嗎?盡管我也不喜歡葉蟬,感覺她和UNGMC的老家伙們一個口吻,但是她有一句話很對,金絲的金絲雀城遲早會有滅亡的一天!什麼是金絲的金絲雀城?第一肯定城里有金絲,第二就是你們這些真正具有實力的黏菌體,城防部隊,無條件服從她的命令,慣著她,無論是非對錯。在這樣的情況下,金絲雀城滅亡是遲早的事!我從心底愛著這片土地,我又何嘗想要離開?但是局勢刻不容緩!容不得我猶豫!正因為我愛金絲雀城,愛著金絲,所以我絕不會慣著她!絕不會服從她的命令!絕不會讓她享受我的努力成果!我注定無法讓她喜歡我,注定不會成為她的幸福的日常生活中的一員,你們才是!但在未來的某個時間點,我將糾正她的錯誤,拯救她的生命,拯救這座金絲雀城!”\r

   長蝽有些摸不到頭腦地說:“所以……您想讓我們干什麼?”\r

   “打開包圍圈,把米象她們放走,我會把她們帶到遙遠的另一個地方去。”\r

   長蝽的眼淚嘩啦一下就流出來,可憐汪汪地看著我,要不是她滿嘴血沫我就被她感動了。\r

   “能不能別走!白叔!以後我們去哪看您呢?”\r

   “我注定不是金絲的日常生活中的一員,也注定不是你們的。不過並非此生再不相見,等到你們陷入危機的時候,我就會回到這里拯救你們,也許十年,也許二十年,也許五十年,畢竟我也還年輕……”\r

   盡管這些小狂熱分子不能理解我的苦心,不過銀狐站出來說:\r

   “總之我也是要跟白瞑一起走的,我拿走金絲雀城的東西總不算盜竊吧?說實話我不想走,我非常羨慕你們,從明天起金絲雀城又有你們的幸福生活,和我姐在一起。但是我還是決定要走了,不是我背叛金絲雀城,而是我姐背叛我,我這個當妹妹的也要開始耍脾氣了,敢拿槍射我,我就離家出走給她看!”\r

   我說了那麼多都是廢話,銀狐一開口,葉甲做了個側身後退的動作,她旁邊的女孩依次效仿,包圍圈逐漸張開一個豁口。小杏拍拍長蝽的肩膀,跟她擁抱一下。\r

   米象跪坐在地上仰視我們,銀狐俯視著她,就像訓斥小狗一樣朝她喊:\r

   “站起來,跟我走!”\r

   “我不走!讓我死了吧!”米象哭著說。\r

   “別鬧了!限你三秒鍾站起來跟我走!不走的話等我姐明天回來讓葉甲弄死你!三!二……”\r

   “我不走我不走!!金絲雀城是我的家!我死也要死在這兒!”\r

   銀狐嘆口氣,拿出一把小刀,把手指頭割出一個小口,擠出一滴血液,抹在米象的嘴唇上。米象伸舌頭舔掉,也不再哭了,閉上眼睛就好像在享受某種奇妙的感覺。我稍微一愣,隱約記得金絲也做過同樣的事。\r

   我問小杏:“這是在干什麼?”\r

   “這是金絲跟她的追隨者之間的事,我哪知道?”\r

   “什麼金絲?這不是銀狐嗎?”\r

   “一樣的基因,一樣的口味。”\r

   當米象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站起來了,跟在銀狐後面。竹象拽拽銀狐的衣服:\r

   “我的呢?”\r

   “想得美!”\r

   我非常不甘心,我的千辛萬苦不如銀狐動動嘴皮子放放血,如果也有黏菌體像崇拜金絲或者銀狐一樣崇拜我該多好啊!然而並沒有,銀狐走在前面,走出包圍圈的豁口,米象和竹象緊跟著,再後面是捧著一堆腦漿的樟蠶,然後葉蟬和麥蛾也瑟瑟發抖地往外走,經過葉甲身邊時無數雙眼睛狠狠瞪著她們,棉蚜還舉著路燈嚇唬一下,嚇得葉蟬渾身哆嗦。\r

   我笑話棉蚜:“你也就是得便宜賣乖!”\r

   “哼!”棉蚜扔掉路燈瞥我一眼。\r

   等這些瑟瑟發抖的小激進派都差不多走出去了,我和小桃也往外走,小杏墊後,以免隊尾突然又打起來。我讓直升機師傅先回平衡號,我們開車過去。附近就是公交車站,我找了一輛雙層金龍大客車,讓女孩們都坐上去,差不多正好坐滿,UNGMC隊員和一百多個黏菌體坐在一起渾身不自在,尤其很多人身上還沾著血,還有人拿著腦子,他也只敢坐在麥蛾身邊。我找到鑰匙,啟動汽車,搖下窗戶。\r

   葉甲說:“我知道您走不遠,所以也提前說好:如果明天金絲校長回來了,大發雷霆,讓我們把米象追回來,或者把您也追回來,再或者干脆下令直接追殺……”\r

   “那時候隨你們便,盡管來弄死我。”\r

   我順口這麼一說,又停頓兩秒:\r

   “不不,不對,我當然不會坐著讓你們弄死。真要是發生那種事,我會用語言和行動煽動你們違抗金絲。”\r

   葉蟬在後面椅子上喊:“現在就煽動!違抗死她!”\r

   麥蛾趕緊讓她閉嘴。\r

   長蝽拍拍葉甲的肩膀:“我相信金絲校長不會那麼不講理,如果真下這種命令,咱們好好勸勸她?”\r

   步甲卻說:“我不愛想別的,金絲校長讓我干什麼我就干……”\r

   我把窗戶搖上去:“那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了。”\r

   緩緩啟動汽車,繞過滿地廢墟的中心區,從北區山路出城,然後一路向東行駛,離開金絲雀城,進入洋鹽市。起步十多分鍾後還有羽化飛行器跟在後面,小杏和她們揮揮手,再之後就沒有了,我們的客車融入車流。\r

   樟蠶還在嗚嗚哭著,捧著柳蠶的腦子,里面應該有她的再生卵,但也可能沒有,畢竟她還沒翻找到。竹象環視車廂,然後小聲問銀狐:\r

   “她倆是誰?”\r

   “哪倆?哦,白兜和扁鍬?”\r

   “你不用知道。”我跟竹象說。\r

   竹象沉默了幾秒,有點不高興,可能覺得我沒給她好臉色,於是我又跟她說:\r

   “她倆不是咱們的同行者,明天我讓她們自己跑回金絲雀城,今天純粹跟我看熱鬧來了。你要是好奇的話過幾天我給你說。”\r

   車上逐漸安靜下來,只有葉蟬還在絮絮叨叨:\r

   “……現在咱們要去哪?黃三角會到底是什麼?你們是跟UNGMC合伙的組織嗎?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要全力對抗金絲雀城?”\r

   旁邊的UNGMC隊員說:“很抱歉,並不是,不僅不會對抗,麥蛾小姐的朋友,休治·哈里斯上尉正在指導金絲校長安全返航。我們的策略不是抗爭而是制衡,盡全力避免一切和金絲雀城的軍事衝突。”\r

   葉蟬不再說話,麥蛾點點頭:\r

   “所以黃三角會到底是什麼組織?他們有著怎樣的目的?和UNGMC的關系又是什麼?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金絲雀城里?”\r

   我看著前方的道路,可以聽到UNGMC隊員的沉默。\r

   “太復雜了,麥蛾小姐,這一切都太復雜了,以至於沒有人能回答你的話,如果有的話,也就是這個正在開車的男人,然而就連上帝也不知道他下一秒要干什麼。阿什利先生曾經說過,他寧願這世界上有十個金絲雀城,也不想和一個黃三角會打交道。”\r

   他把筆記本打開,里面揚聲器里傳出楊詼的聲音:\r

   “白先生在嗎?我們得到最新消息,金絲校長駕駛飛機突破了一片積雨雲,目前飛行一切順利,伶鼬副校長在飛機上順利產下一名男嬰。”\r

   銀狐不說話,我問她是不是其實心里還想留下,她誠實地點點頭。然後我也並沒安慰或者疏導她,畢竟那不是我的工作。\r

   ………………\r

   …………\r

   ……\r

   [newpage]當我們到達平衡號的時候,林嶺和文礙正在碼頭上焦慮不安地等我們,當然也沒那麼焦慮,大體戰況應該已經聽直升機駕駛員說過了。我把車停穩,牽著小桃的手走下來,身後跟著米象和竹象,文礙驚訝得下巴都要脫臼了。我得意地看著他。\r

   “怎麼樣!?我就說我要把她倆帶過來,你還說我沒這本事!現在看看?又一次打臉了吧?”\r

   “葉甲就這麼……放你們走了?”\r

   “啊!是呀!我說什麼都沒用,銀狐兩句就說開了,這就是王牌的力量,雖然只是個小王!”\r

   “我是個什麼?”銀狐問我。\r

   “小王。”\r

   女孩們魚貫登上平衡號,我們的人正在圍觀她們,很多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黏菌少女,林嶺當然就大方多了,興奮地和她們打招呼:\r

   “歡迎來到黃三角會,各位可愛的女士們。”\r

   星空下的平衡號反射著清冷的銀光,從頭到尾還有一些閃爍的紅色光點,之前我讓陸怏啟動全艦輔機,現在已經全艦通電了。艦島指揮室的燈光亮著,我們走進去,艾沃森正在等我們,我告訴他伶鼬產下一名男嬰,然後觀察他的反應,然而這個可憐的家伙不把他的反應顯露出來給我觀察。\r

   銀狐不高興地看到夜蛾又膩在他身上,甚至做出一些古怪舉動,夜蛾咬破自己的手指,塞進艾沃森的嘴里,男人像嬰兒一樣大口吮吸。我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都喜歡吸血,反正我只喜歡腦子。\r

   “起來!賤人!他是伶鼬姐的老公!”\r

   夜蛾看了銀狐一眼,把手指抽出來,艾沃森低著頭,很沉默,沉默幾秒才說一句:\r

   “我不配和她在一起,我也許不再是原先的我了,我要離開她……”\r

   銀狐拽著他的頭發:“你還是不是男人!?你老婆剛給你生了兒子,突然就要拋妻棄子!?你還是不是男人!?你還有沒有道德?”\r

   “我知道這不對……但我不能強迫自己變回原來的自己……不能強迫自己回到伶鼬身邊……強迫的話只會不幸……”\r

   “人渣!!!”\r

   銀狐最近經常大喜大悲,火氣很大,文狸讓她冷靜下來,米象她們上船是件大好事,沒必要為該死的神經學家發脾氣。\r

   銀狐說:“我也不要求你回去,畢竟你也是要跟白瞑去建立新城的,但是總該看伶鼬姐一眼,或者哪怕打個視頻電話,假裝安慰她幾句,說自己有新的使命,然後假裝說自己總有一天會回去和她在一起,讓她有個心理安慰,這不好嗎?”\r

   豬蹄從不知哪個艙室爬進來,然後站起身,拍拍手掌和膝蓋,披上浴袍:\r

   “沒有意義,伶鼬不再需要這個人了。”\r

   “什麼?”銀狐有點沒聽懂。\r

   “從伶鼬失蹤幾個月前,她就不再從艾沃森身上尋找半點幸福了。”\r

   “那怎麼辦!?你想讓伶鼬姐當寡婦?她一個人帶孩子,又要承擔那麼多事,沒有一個依靠……”\r

   “依靠?你是說支柱?”\r

   “不同說法吧,反正一個意思!”\r

   豬蹄看著艦艏上閃爍的彩燈,不帶什麼情緒地說:\r

   “伶鼬的精神支柱,從來也不是這個男人,甚至也不是我。這也是我為什麼敢於離開她,而不怕她在絕望中崩潰。這個男人在名義上是她丈夫,但也只停留在‘名義’的層面。”\r

   我嘿嘿笑兩聲,她們這些小畜牲還懂得挺多。總之艾沃森在她們的討論中越來越黯然,頭越來越低,臉也深埋在陰影里,不知為何我內心中產生了一種快感。\r

   夜蛾說:“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我們從沒做愛過。”\r

   銀狐瞪著小圓眼睛:“你還想做愛!你這個賤人!”\r

   小桃也說:“就是,銀狐跟白瞑也沒上過床,我不依舊看她不順眼?”\r

   “小桃姐放心,什麼時候白瞑對我下手了,你倆的晚飯大概就是蔥爆腦花。”\r

   “哼,油嘴滑舌。”\r

   在指揮室里稍作休息,我走到瞭望台,UNGMC隊員正在和他的上司詳細匯報剛才的戰況。我嬉皮笑臉地湊過去想跟楊詼閒扯,卻看到阿什利先生的老臉。\r

   “楊先生去忙別的事了,你有什麼想告訴我的嗎?白先生?”\r

   “金絲怎麼樣了?”\r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既然你不告訴我你的目的。”\r

   “我的目的你早晚知道,明天一定會知道,先告訴我金絲怎麼樣了,然後我才要決定下一步如何行動。聽楊詼說她還有降落失敗的風險是吧?”\r

   “如果你問金絲是否還活著,我會告訴你,是的,活得好好的,她和她的女朋友,以及她女朋友的兒子,還有一個100歲的食人族女孩和她的保安兼UNGMC列兵的孫子,五個人還活著,飛行一切順利,只剩最後四分之一航程了。那麼你的目的呢?”\r

   “我沒跟你說過嗎?老先生?我的分裂計劃!”\r

   阿什利先生對我眉頭緊皺:\r

   “你說過,那個該死的分裂計劃,但那不是十幾年以前?你讓我們不要用武力進攻小動物學園,因為你想保護里面的科研中心,想把科研中心和學校本身剝離開來,說那里有最尖端的生物技術,被毀掉非常可惜。我們聽信了你的鬼話,錯過了把金絲雀城抹殺在搖籃里的最佳時機。”\r

   “沒關系,小動物學園發展成金絲雀城了,金絲雀城非常強大了,但是沒關系,這不影響我實施分裂計劃。沒錯,您說得對,您的記憶力很好,我現在要做的就是十幾年前和您說過的那件事。”\r

   “聽起來不那麼邪惡,白先生,不過我想問,你做這件事的意義呢?”\r

   “當年我說過,等我剝離了科研中心,然後你們可以用軍隊進攻小動物學園。現在也一樣,我剝離科研中心,把最寶貴的成果帶出來,然後UNGMC可以更自由地對待金絲雀城,可以放縱,也可以動武,哪怕一顆核彈夷為平地,我的行為至少保全了最有價值的東西。這是我對你們的承諾,盡管晚了十幾年,我還是做到了。”\r

   “你也實現了另一個願望,得到了一支100多人的黏菌體近衛軍,你的朋友文礙應該不會再為腹部的傷痕感到痛苦。”\r

   我不會吃飽了撐的和UNGMC說這種事,看來他們也對我進行了不少調查。\r

   “我們也對你進行了不少調查。”阿什利先生吃著一塊香蕉蛋糕說。\r

   等他吃完蛋糕,喝了一口水,然後又問我:\r

   “你不打算透露一點計劃細節嗎?”\r

   “今天不打算。”我對他說。\r

   “如果你什麼都不說,你將得不到UNGMC的認可或者協助。”\r

   “我怎麼知道,如果我現在就說了,你不會讓你的部隊鑿沉我的船?”\r

   “無論今天還是明天,無論你出發與否,我們隨時可以鑿沉你的船。另外據我所知,那並不是‘你的’船,是金絲校長的所有物而不是你的。”\r

   我知道這個老家伙說得很對,我們的船在他眼里就是靶子。我不想再和他說話,因為突然感到很累,壓力也很大,感到未來的不確定性太多,而這個人就好像在逼我思考一切可能出現的悲觀狀況。我不是這樣思考問題的,我不想和他聊天,不能被他牽著思路走。\r

   於是我對UNGMC隊員說:“你和阿什利先生聊吧,我要去看看船的情況。”\r

   今天的洋鹽市沒什麼風,甲板上彌漫著刺鼻的氣味,可以看到從煙囪里冒出徐徐黑煙。我鑽進船艙,下到最底層,輪機長告訴我,昨天下午我們登上直升機之前他就開始進行啟動了,現在燃料油已經被點燃,八台鍋爐正在全速加熱,但是蒸汽壓力還不太夠,可能還要兩個小時才能啟動。\r

   “白會長不用親自下來,這地方太熱,我們會用對講電話匯報情況。”\r

   “好的好的,你覺得這條船的狀態怎麼樣?”\r

   “剛接手的時候動力系統磨損很嚴重,陸船長這幾年一直在采購配件進行修繕,現在完全可以航行,不過肯定跟當年在俄國人手里時候沒法比,至於速度,最高能到28節左右吧,不過為了省油的話我建議以17節巡航。”\r

   “那就好,我把太多事都分攤給你們處理了,我應該再多操心一點……”\r

   “您去休息一下吧,我們其實睡眠很規律,您看著已經很困了。”\r

   輪機長說我看起來很困,也許我是真的很困了。於是我離開動力室,沿著樓梯走上居住艙,這里依然是豪華酒店的樣子,船員們在里面活動,也有剛上船的黏菌少女,已經洗了澡穿上衣服,沒有人束縛住她們。\r

   米象看到我,以為我要和她們說些什麼,然而我只是從她身邊走過,我是來睡覺的。\r

   “兩小時後叫我。”我跟她說。\r

   “啊?哦……”\r

   “或者如果有金絲的最新消息的話,立刻把我喊起來。有手機了吧?沒有的話找陸怏領一個。知道是誰吧?就是穿白色水手服的那個。”\r

   “嗯嗯……領了。”\r

   米象似乎有很多話想和我說,不過我讓她找銀狐玩去,我可要先睡一覺。\r

   ………………\r

   我只知道自己睡著了,林嶺突然敲我門,睜眼一看連40分鍾都沒有。\r

   “據說金絲那邊要著陸了!”\r

   “哦,著陸了再告訴我,我沒興趣聽直播……”\r

   “文礙說他差不多了,然後還有一個事,馬堪和他的一百多個部下請求登艦同行。”\r

   我爬起來,洗了個臉,強行讓自己精神起來,走上甲板。現在凌晨五點多,已經可以看到東方的天空泛白了。正如林嶺所說,碼頭上聚集著一百多人,停著不少黑色吉普車,車上印著高調的黃三角標志。三大租界沒有派人找麻煩,因為我讓銀狐把黃三角會的事和李之尚詳細描述了,莫爾肯也終於知道現在的黃三角會和八年前找他麻煩的那群人不是一碼事。\r

   我趴在甲板邊緣,對著碼頭上的這群人喊:\r

   “上來吧!”\r

   馬堪離我很遠,看起來很小,但他還是聽見了,稍微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概以為我會給他准備一個面試之類的。\r

   林嶺舉著喇叭衝他喊:\r

   “愣著干什麼?白大哥讓你上來呐!”\r

   守艙門的船員們讓出一條路,把馬堪和他的部下讓進來。我知道他有無數的話想跟我說,和我談談他這七年的生活,談談他現在的心境,不過他還沒開口,文礙卻和他擦肩而過,走下船去。\r

   馬堪扭頭問他:“你干什麼去?”\r

   文礙說:“我要回金絲雀城。”\r

   剛上船的馬堪驚訝地看著文礙的臉,也驚訝地看著我們,驚訝於我們的不驚訝。\r

   林嶺說:“文礙從來就不是叛離計劃的同行者,從一開始白大哥就沒打算讓他跟過來。”\r

   白兜和扁鍬也從船艙走出來,跟在文礙後面,她們也要回去了。我拍了拍文礙的肩膀,文礙有點想哭的表情。\r

   馬堪用他僅有的一只眼睛看著我:\r

   “我是不是上來的不是時候?”\r

   “怎麼不是時候呢?對我來說,告別一位老朋友,重逢一位老朋友,唉……”\r

   馬堪不能理解:“為什麼不帶文礙走?我背叛你整整七年,剛一回心轉意你就讓我上船同行,文礙一直在你身邊,從來沒有過矛盾,為什麼不帶他走?”\r

   文礙背對著我們說:“沒有矛盾,從來也沒有。”\r

   小桃說:“文礙作為唯一一個和金絲保持長期性生活的男性,很多人都認為他能對金絲的心理狀態起到穩定作用,不僅UNGMC,黃三角會內部也這麼認為。白瞑確實分裂了金絲雀城,但不是逃離金絲雀城,不是創建世外桃源,不是不負責任,不是給全世界留下一個不穩定的爛攤子,否則的話我一秒鍾都不會原諒他。”\r

   文礙說:“就算你們走了,金絲雀城和洋鹽市依然有四位數的黃三角會成員,我也不過是其中之一,我就在這里等你們回來,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回來。”\r

   馬堪有些沉默,他一向有些沉默,拍拍文礙的肩膀,對他們兩人來說,這次重逢短暫而倉促。\r

   “下次再聊吧。”\r

   “嗯,下次再聊。”\r

   文礙回到地面之後,其他一些不是同行者的人也陸續離艦,我在門口歡送他們。最後提著電腦的UNGMC成員從艦島上走下來,找到我。\r

   “白先生,我今天的任務就完成了,和您道別,不過這台電腦留給您,因為我們知道您的旅程才剛剛開始,UNGMC的秘書長們有很多話想和您說。”\r

   “嗯,我會好好使用的。”\r

   把他送下平衡號,我把電腦打開,對方的攝像頭還開著,攝像頭前卻沒有人,只有一個藍色的地球。我看了看東方的天空,一輪紅日正在升起。\r

   我正打算合上電腦繼續回去補一覺,突然聽見揚聲器里一陣嘈雜的歡呼。三秒鍾後楊詼的臉出現在屏幕上,看起來疲憊不堪,疲憊而興奮,就好像知道我會在這里等他。\r

   “你果然還沒睡!白先生!你比阿什利先生還能熬!現在告訴你一個消息,半秒鍾前金絲駕駛飛機成功降落在達爾文國際機場,無人傷亡。怎麼樣?阿什利先生的原話說:‘這對白先生來說是個信號,現在他可以開始他的火焰表演了!’於是我也想拾人牙慧地補充一句,我們准備了汽油和涼水,到時候給你潑哪個取決於你的精彩程度!火焰表演……哈哈哈……”\r

   他甚至不等我回復,大笑著從攝像頭前面走開了。\r

   我拿起指揮電話,轉接船用廣播:\r

   “平衡號全體人員就位,准備起航!”\r

   ………………\r

   …………\r

   ……\r

   [newpage]“各位同志們,各位勇士們,兩千七百一十一位同行者們,我是黃三角會總會長白瞑,在這里告訴大家一個令人高興的消息,我們的巨輪正在起航,即將駛向一個美好的國度!美好的國度在哪?美好到什麼程度?沒有人知道!因為這個國度將由我們一手創建,它是一個偉大的理想!在這個墨守成規的世界里,幾乎沒有人能理解我要做的事,你們是第一批理解我的人,理解我,相信我,支持我,與我同行,我由衷地感謝你們。你們也有自己的家鄉,也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的生活,這些我都知道,但是你們不惜拋棄這一切,選擇與我同行,選擇走上一條坎坷的未知之路,這條路上有著無盡的阻撓,無盡的危險,死亡無處不在,偉大的理想隨時可能化為泡影,盡管如此,你們依然和我一起追求微乎其微的希望!有人憎恨我,有人厭惡我,有人稱我為世界的毒瘤,有人敬畏我,有人依賴我,有人視我為人類的希望,我只想說,我不是那麼偉大的人,黃三角會也不是那麼偉大的組織,我們只是一群卑微的小蜘蛛,在無人注意的地方編織著美麗的網,盡管不被人理解,也依然遵從自己內心的信念,追求著微小的正義,追尋微乎其微的正確,以我們自己的方式!你們是多麼年輕啊,有兄弟,有姐妹,有情侶,卻沒有父子、母女,更沒有祖孫,你們是一群真真正正的年輕人,我在你們之中應該算是最年長的了。直至今日我依然會做噩夢,夢到我最害怕的事,夢到年輕人的死亡,年輕的夢想、信念、願望悄然而逝,所以我一度不忍心邀你們同行,不忍心讓年輕的生命和我一起進行瘋狂的冒險,畢竟我只是個瘋子。當我在最低谷的時候,你們支持了我,你們這些睿智的年輕人們肯定了我,給我最大的信心,成為我的前進的動力,我無法表達對你們的感激之情!朋友們,感受到了嗎?我們的巨輪已經開始緩緩移動了!朝陽已經升起來了!讓我們歡迎太陽,歡迎今天的到來!睜開眼睛,邁開腳步,共同踏上快樂的旅程!”\r

   然而我身後就有個拒絕歡迎太陽的東西,他的臉色蒼白,臉頰凹陷,吸食著夜蛾的血,躲避著從窗戶里射進來的陽光,就好像一絲光线就能把他化為灰燼。\r

   我並不因為他而掃興,迎著紅色的朝陽,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平衡號確實開始緩緩移動了,移動速度比我想的慢得多,站在船頭可以感到一點微風撲面而來,當然我並不站在船頭,很害怕自己從跑道上掉下去。碼頭越來越遠,我們逐漸融入朝霞下的粼粼波光,洋鹽市越來越遠,逐漸消失在視野里,我們身處大海中央,向著真正意義上的“未知”航行,一萬噸的補給起重船跟在後面。\r

   小桃跟我說:“平衡號已經啟動了,你要不先去睡會兒吧?”\r

   “你說什麼胡話呢?平衡號啟動了,所以你認為我睡得著?沒看見我多亢奮嗎!?我現在要干的事情簡直太多了!一切都從現在開始!陸怏在哪?我要跟他談談關於航线的事……”\r

   “陸怏已經睡去了,林嶺和銀狐也在休息,剛起步不會有什麼需要處理的事,否則你打算一直睜眼到目的地?”\r

   “他們睡去了?怎麼能睡得著!!!當這是豪華客輪嗎??”\r

   小桃拽不動我,於是在艦島指揮室里鋪開一條野營墊子,和豬蹄一起把我摁在地上,氣勢就好像要強奸我,我本來還想反抗,腦袋一沾枕頭就感到濃烈的困意,明媚的陽光好像另一個世界的事,巨輪在海上產生的幾乎無法感覺到的晃動更助長了我的睡眠,更何況還有眼圈發紫的艾沃森坐在椅子上半睡不醒地看著我,一切都仿佛在催我入睡。更何況平衡號的起航似乎也沒我想的那麼轟轟烈烈,只能聽到海鷗的叫聲。\r

   “八天。”小桃說,“聽陸怏說按這樣的速度巡航需要八天才能到達目的地,你作為總會長,必須抓緊一切平安時間進行休息,之後肯定有你熬的!”\r

   “是是,我睡,你說得有道理。”\r

   閉上眼睛之後,失去意識之前,我又想起最後一件要緊事,迷迷糊糊地吩咐小桃:\r

   “現在掛上金絲雀城的粉黃心旗。”\r

   ………………\r

   六點睡到下午一點,跟昨天一樣的作息,小桃笑話我說這是提前調整時差了,我無言以對,從冰冷的地板上爬起來。艾沃森依舊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睡覺,我感覺他登船以來好像就沒換過姿勢,很擔心他是不是死了,夜蛾也沒離開過他,他倆就像指揮室角落里的盆景,也不參與我們的討論。\r

   “平衡號……還沒被擊沉是吧?”\r

   “是啊,你現在還沒被喂魚。”銀狐說。\r

   銀狐和文狸走進來,稍微有些緊張感,因為一片烏雲飄過來,天色陰沉沉的,海上還起了霧,能見度連20米都沒有。陸怏也在指揮室忙碌,他說一切還算順利,平衡號依靠民用級的定位系統進行航行,但是精度也足夠用。\r

   “咱們現在到哪了?”我問他。\r

   “離開洋鹽港之後一直向正東行駛,已經駛出120海里,我們現在的坐標是:東經一百二十x度零三分,北緯三十x度十九分。”\r

   “還真是一點都不快啊……”我嘆息一聲說。\r

   我當然知道平衡號也就這個速度,包括我自己在內的左右人都知道我的嘆息毫無意義。\r

   陸怏又說:“唯獨讓人不安的是,黃玉5雷達顯示後方一百公里處有水上船只緊跟著我們,不知道是什麼身份,不知道會做出何種舉動。”\r

   “不能識別出大概輪廓嗎?”\r

   “實在太困難了,我們能讓雷達運作起來就已經是奇跡了,其實有很多故障都無法解決。想要識別的話,最好的方案是派飛機進行偵查。”\r

   當年雖然航母送給金絲了,卻不包含任何艦載機,附贈兩架卡-25已經是極限了。雖然我們帶了一些小無人機,也不是軍用版本,飛到上百公里開外實在勉強。不過平衡號畢竟是航母,沒有艦載機的話還算哪門子航母呢?\r

   “十分鍾後讓米象和竹象到機庫見我!”\r

   空曠的機庫里只停著兩架直升機,其余空間簡直可以改成高爾夫球場!米象和竹象從下層居住艙走上來,擺在她們眼前的是整整一排羽化-3型飛行器,完全就是嶄新的!\r

   “你!怎麼會有……”\r

   “工程師萊斯頓·普洛菲爾德是我的人,他從出生就是黃三角會成員了。我們在金絲雀城外也生產了很多飛行器,畢竟這對你們來說簡直就是消耗品。”\r

   米象不寒而栗地哆嗦一下,竹象問我:\r

   “所以你想讓我們干什麼?”\r

   我在她的胸前別上一枚黃三角章:\r

   “我把你們從金絲雀城帶出來了,你們的腦漿依然還在腦子里,從今以後你們就要給我賣命!”\r

   竹象很不高興,不過銀狐說:\r

   “這家伙當年就是這麼把我拉上賊船的。”\r

   米象擋在我和銀狐的面前:“我就知道!銀狐加入什麼黃三角會完全就是受你脅迫!”\r

   銀狐把她撥開:“現在不是了!我自願被白瞑當工具利用!”\r

   “說得真難聽!”我揉揉銀狐的腦袋,然後又轉向米象:\r

   “不過情況就是這樣,不管我是好人壞人,我一定是個要求回報的人。你們想走也無所謂,游走,飛走,把我們弄死再走,反正船上沒東西能阻攔你們,提著我的人頭去見金絲說不定還能將功補過?”\r

   竹象自嘲地冷笑兩聲:“哼哼,算了,我們的臉都被你抽腫了,別再拿天生的體力嘲諷我們了。我們不走,銀狐跟著你的話我們就暫時不走。”\r

   “不走就好!那就別在我的船上吃閒飯,起重船上帶了好多你們平常吃的飼料!干活吧!現在就有個任務要交給你們,飛到後方一百公里處看看跟著平衡號的是什麼船。”\r

   米象點點頭:“偵查啊,偵查還可以,如果你讓我們殺人可能就要考慮一下了。”\r

   “沒理由讓你們殺人,至少這次航行沒有。現在出發吧,需要的電子設備已經安裝在飛行器上了,時刻關注小屏幕,你們不用帶武器,輕裝上陣就行。”\r

   兩人還是脫掉衣服,進入戰備狀態,背上飛行器,坐升降機升上甲板。甲板上有不少工作人員,不太知道他們都在忙碌什麼。米象看著艦艏上的粉黃心旗,稍微有點不太高興,我指著略微上翹的滑躍甲板說:\r

   “用不用助跑一下?”\r

   “不用。”竹象毫無幽默感地回復我。\r

   飛行器上的小屏幕亮起,K42電阻器雷達已經開始為她們導航,也指明了偵查目標的方位,兩人身後噴出火焰,升到二十米高空,在平衡號上盤旋一圈,向西方的洋面直衝而去,幾秒鍾就消失在視野里,沒有誰比她們更擅長駕駛這東西了。這時濃霧散去了很多,能見度不錯,勉強可以看到一輪蒼白色的不刺眼的太陽。\r

   羽化-3型飛行器的最高速度是1.6馬赫,她們通常以0.9馬赫巡航,所以當我走進艦島指揮室的時候,平衡號與目標的距離已經被她們飛過一半。\r

   “米象!聽得到嗎?米象!這里是平衡號,雷達顯示你們現在沒在移動,有什麼問題要匯報嗎?”\r

   “我們距離目標還有40公里的時候,收到對方的驅離信號,警告我們不要靠近。我們正在等待命令。”\r

   “無視警告,繼續靠近,直到進入視距之內,能用望遠設備看清目標輪廓。”\r

   兩人又快速移動20公里,然後與我們通信:\r

   “我們能夠勉強看到一支艦隊,具體輪廓還看不清,可以看到七條白色航跡。對方又在驅離我們,還要繼續識別任務嗎?”\r

   “繼續,注意機動。”\r

   大約又過了半分鍾,雷達顯示她們和目標已經很近了,通信設備里的氣流聲很大,降噪設備也沒什麼用,雷達顯示她們沒有改變位置,我猜測應該是在進行原地機動。\r

   米象說:“我們看到另一艘平衡號,大概不算是個驚喜吧?比如你要復制一個金絲雀城,順手又把平衡號也復制了一條?”\r

   “不,當然不是,那不是我們的人。”\r

   “我知道,他們對我發射艦空導彈了。”\r

   “全速返航!”\r

   我看了看指揮室的屏幕,然後問陸怏:\r

   “現在為什麼不是正東了?”\r

   “對,現在的航向是正東偏西五度。因為我們面臨一個選擇,是否要從濟州海峽穿過去,我和林嶺討論了一下,認為從南邊繞比較好。”\r

   “你跟林嶺商量什麼勁,就是一個負責騎摩托車惹禍的。”\r

   稍微頓了頓,我又說一句:“就從南邊繞吧,因為我還沒想好下一步該怎麼走。”\r

   陸怏催我:“最好盡快想,一船的人跟你走,別猶豫不決。三小時後如果沒決定路线,平衡號可能就要繞遠費油了。”\r

   “巡防艦-MA”型雷達的監控員說:“羽化-3型飛行器返程過半,我們發現兩架飛行器在後面追。”\r

   “什麼?這倒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了。”\r

   我走向西望去,大概等了沒半分鍾,女孩們以最高速度越過平衡號上空,然而卻沒有減速降落,身後兩架J-15死死地咬著她們,視我們的船如無物,距離海面可能只有兩百米,震耳欲聾的音爆刺得我們不由得捂住耳朵。我眼睜睜地看著四枚霹靂導彈刺向女孩們的後背,就在即將擊中的一瞬間,兩人做出翻滾動作,感覺她們的胳膊腿都要被甩掉了。羽化-3型雖然極速不怎麼快,沒有機載雷達或者任何電磁干擾設備,但是機動無疑比固定翼飛機好不止一星半點,她們能毫發無損地逃回來也著實不易。四枚導彈擦著她們的身體劃過,牽著白色煙軌落到我所看不見的地方。\r

   哪能讓它這麼欺負我家女孩!平衡號上有艦空導彈發射架,也有導彈,但是不怎麼太多,不到本艦受到威脅不宜浪費。然而船上還有六台30毫米AK-630防空機炮,這個彈藥就多了去了,我讓陸怏趕緊開火,陸怏一臉無奈地說:\r

   “火控雷達還沒修好……”\r

   “那就手搖吧!!!!!”\r

   我親自跑到最近一台防空機炮旁,直接手操炮台,用瞄准鏡對准飛機,突突突地射出一大波炮彈,機炮發出仿佛十台電鋸同時啟動般的巨大噪音,數十枚炙熱的光點向空中拋灑,然後紛紛落入海里,沒有半發射中。米象她們倒是還會找掩護,繞了兩圈又穿過平衡號上空,包括我在內的六名炮手加大火力,總算使戰機飛行員感到了一絲威脅,不再死死咬住她們。女孩們趕緊趁機減速,做了個180度急轉彎,毫不平穩地摔在平衡號甲板上。羽化-3型的機動性簡直太好了,我很懷疑金絲背著這種東西是怎麼活下來的。看到她們降落,兩架戰機向西回到母艦上。\r

   我趕緊跑過去,竹象正在檢查飛行器是否有破損,我拍拍她們的肩膀:\r

   “不錯,辛苦了!”\r

   “晚飯我們要求人類伙食!”竹象毫不客氣地說。\r

   對她們來說,流體飼料雖然能量密度極高,但是非常難以下咽,人類食物哪怕最普通的白饅頭也是至高無上的美味。\r

   “好好,晚上你倆跟我們吃!”\r

   回到艦島指揮室,雷達監控員說戰機已經飛出一百公里了,但是目標母艦依然沒有停止追隨。陸怏問我是否決定好走哪條路线了,我說也還在猶豫。\r

   打開筆記本,連上艦載大功率衛星信號收發設備,屏幕上出現一個藍色地球背景和五張淫笑的臉。這台電腦不知裝了什麼該死的系統,沒有鼠標沒有鍵盤沒有觸摸板,張開就是視頻通話,也沒辦法最小化看看搞笑視頻之類的。於是我選了個光线充足景色優美的背景,不自然地和五張臉們笑了笑。\r

   “我們估計您也差不多醒了,白先生,那麼下午好。”\r

   “好啊,好久沒和你們五個同時視頻聊天了,我是說你們或者你們的前任。這里只有一個人算得上是我真正的老朋友。”\r

   “嗯。”一張滿臉皺紋的老臉開心地點點頭。\r

   “那麼,發言人甲乙丙丁戊同志,你們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r

   “哈哈哈哈!甲乙丙丁戊是什麼玩意?”楊詼愉快地問我。\r

   “就是坐在這五張椅子後面的人,黃三角會曾經的雇主。”\r

   阿什利先生笑著說:“我們有過很多成功但不愉快的合作,可惜這些合作從七年前終止了,真是可惜,太可惜了,對我們雙方來說。”\r

   我清清嗓子:“不得不說你們現在真的非常膨脹了,居然敢對黏菌體開火!”\r

   “那也要看什麼地方的黏菌體,比如你的船上?”\r

   我當然知道他們如此膨脹的原因:\r

   “金絲一定對你們的營救感激涕零吧?你們大概認為一段艱苦卓絕的旅程終於可以告一段落了吧?”\r

   “我們還沒和金絲校長細聊過,她現在還在睡覺。”\r

   “最好別太高估她的感恩之心。”\r

   “謝謝提醒,白先生。”\r

   我扭頭看了看甲板,防空機炮的炮口還在冒出青煙。\r

   “不要粗暴地對待我的女孩們,我船上的女孩們都是一群天真可愛的小傻缺,在昨晚被趕出金絲雀城之前,她們一直暢想建立黏菌體保護區,希望你們把她們當熊貓圍觀,你們這麼粗暴地動手,她們一定會很傷心。”\r

   阿什利先生抬抬眉毛:“看來我們錯過了一次和談的機會?你是怎麼引導她們的?”\r

   “我說你們會用核彈把保護區炸成氣態。”\r

   “我們不一定會這麼做。”\r

   “大約99%的概率不會。”其他發言人們也說。\r

   我問:“這些都已經是假設了,不過就算是假設我也想問,你們哪來的自信說出這種話?UNGMC一百多個成員國,萬一某個國家脫離合約,擅自對金絲雀城動武怎麼辦?何以保證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r

   一位我不太熟悉的年輕發言人說:\r

   “你能說出這種話,證明你對我們了解甚少。UNGMC不是軍事集權組織,我們的軍權是由各個成員國賦予的。這些國家在我們的組織里產生空前的凝聚力,擱置了很多古老的糾紛,共同協商解決全球局勢中最棘手的問題。這七年的局勢很嚴峻,之後依然不會輕松,越來越多的國家加入我們,賦予軍權於我們,參與我們組織的協商,沒有哪個國家敢單打獨斗,否則的話他一旦被金絲雀城針對,將不會受到UNGMC的任何支援或者保護。”\r

   “啊,一群取暖的刺蝟們。”我用他們不太喜歡的方式回復說。\r

   楊詼說:“我們不止防御可能來自金絲雀城的威脅,還要解決一切衍生的問題。我們是聯合國駐金絲雀城綜合事務團,真的很綜合,也很寬泛,我們正在把防衛重點轉移到由金絲雀城問題衍生的另外兩大令人頭疼的……現象。”\r

   我相信他本來是想說個比如“毒瘤”之類的字眼,之所以改口,大概因為我就是這“現象”之一,另外一個也多少能猜到。\r

   我說:“我不認為我的存在對你們來說是個問題,也沒什麼可解決的。我和阿什利先生說過了,我履行了十幾年前的約定,剝離出科研中心,讓你們毫無顧忌地對金絲實施各種制裁。”\r

   阿什利先生抿著嘴唇看著我,卻仍能夠發出聲音:\r

   “你確實是成功了,但我從來沒聽說過你打算把剝離出來的東西據為己有。”\r

   “這是我應得的報酬。”\r

   “這是你一廂情願以為應得的報酬。”\r

   他當然說得很對,但我想的不只是這種自私的事情。我扭頭看看椅子上的神經學家,絲毫沒有半點猶豫。\r

   “我必須據為己有,如果交給你們的話,你們一定會選擇銷毀而不是繼續研究。因為說實話,里面有些東西連我都感到害怕……”\r

   一位發言人說:“你臆斷我們一定會銷毀,而我們甚至不知道有什麼。且不說這個荒唐的情況,姑且就如你所想,現在我要問:既然連你都感到害怕,那麼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銷毀呢?”\r

   我一攤手:“看看,看看,果然還是一群頑固不化的老家伙——盡管有些先生可能比我還年輕。我無法用我的思路說服你們。”\r

   我聽見阿什利先生小聲告訴他的年輕同事:“不要跟他談這種事,結果不會有任何改變。”\r

   我問他們:“你們把我當小孩哄?”\r

   “海上航行很愉快吧,白先生?”\r

   “嗯?是的,很愉快。”\r

   阿什利先生說:“那麼我要告訴你,民間已經傳開你們的消息了,有人看到一百多個黏菌體登上平衡號,你們掛出粉黃心旗起航,航向未知,所有人都在猜測。不是所有人類都像你一樣對她們關愛有加,絕大部分人類依然被恐懼主導,任何形式的黏菌體擴張都會引發他們的恐慌,而你這次的行為,白先生,你可能沒意識到,這是金絲雀城宣布獨立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黏菌體擴張行動。”\r

   “我已經說了,我船上的這批人,米象,竹象,都是最開明,最向往和平,最熱愛人類社會,最最最最理性的。沒聽見我說的嗎?她們為了抹除人類的恐懼,甚至想把自己關在保護區里給人參觀,就像大熊貓一樣。”\r

   一位發言人說:“如果她們裸體吃竹子,我們必須限制游客的年齡。”\r

   五個男人笑起來,我替我的女孩們感到一絲侮辱。結果很明顯,她們被我帶出來果然是對的,否則的話沒有人會把她們當人類看,沒有人會相信她們的理智與和平,就算有也只會利用這種心理愚弄她們,使她們越來越傷心。\r

   “這只是個玩笑,白先生。不開玩笑地說,你的行為確實引起恐慌了,很多民眾都在議論怎麼回事。UNGMC在你睡覺的時候開了個短會,決定向媒體透露一些關於黃三角會的消息。”\r

   我知道他們所謂的“一些”其實是“很多”,甚至可能是“所有”。\r

   “我的很多組織成員還在全世界工作,你們的行為會降低他們的隱蔽性。確實我和你們不是雇傭關系了,但是然後呢?主婦終於下手清掃蜘蛛了,因為她和蟑螂達成了合約,哈哈!你們這叫卸磨殺驢!你們的道德底线呢?”\r

   楊詼惡狠狠地看了我0.1秒:“曾經殘忍殺害二十多名未成年少女的人居然在談道德底线?”\r

   阿什利先生又小聲對楊詼說:“這件事我們一般不拿出來和他說,因為這在他的道德觀里是可以被允許的。如果你執意想和他討論道德觀,反而可能被他的理論繞進去。他不是個邏輯思維者,至少不是常理邏輯思維者,他的很多行為就像患有亞斯伯格綜合征。”\r

   我說:“我確實不是邏輯思維者,帶著邏輯思考問題是我的部下們的工作,而不是我的。”\r

   楊詼說:“那麼我想問問你的有邏輯的部下,你們的航线到底是什麼?”\r

   “問他沒用,他要聽我的。”\r

   “那麼你想怎麼走?”\r

   “我還不知道。”\r

   楊詼捂住眼睛,不忍直視我的臉,阿什利先生倒是笑了笑:\r

   “哈哈哈,最精彩的表演就是連演員都不知道結局的表演。”\r

   米象已經洗完澡穿好衣服了,走進艦島駕駛室,不知為何伏在我肩上,和我一起盯著屏幕。\r

   “下午好,米象小姐,我們的飛行員同志說,你們剛才飛得很漂亮。”\r

   “謝謝。”\r

   我扭頭說:“別聽他夸你,他們剛才還想讓你裸體吃竹子。”\r

   “什麼?”\r

   楊詼又說:“我們的飛行員還看見一個穿白袍子的搞笑角色滿臉焦慮地手動操作防空炮。”\r

   我堅信他們的飛行員不太可能看清我的焦慮表情。\r

   “我有什麼辦法,火控雷達根本就是壞的!我跟你們說,平衡號根本不是什麼航母,完全就是航母酒店!七年以來一直是,現在也是!”\r

   阿什利先生笑著說:“哈哈哈哈,米象小姐,這位先生很關心你。”\r

   米象噘著小嘴說:“他是害怕我弄壞羽化飛行器。”\r

   銀狐拍拍米象的肩膀,示意她別趴我身上,按道理說我和UNGMC視頻對話的時候,不該有人出現在背景中。米象也是看到這張熟悉的老臉才湊過來插話,理解銀狐的意思後就趕緊從我身邊離開,不再打擾我們。\r

   阿什利先生有點遺憾,看看屏幕的邊緣,就好像從那個角度可以看到旁邊的米象。他不再嬉皮笑臉,用嚴肅的表情和我說:\r

   “你有點猶豫下一步行動是吧?需要我們幫忙推進一下劇情是吧?那麼很好,我非常樂意幫忙。”\r

   “你是……什麼意思?”\r

   “我打算明早就把金絲校長送回去,她還不知道你離開的事,我們目前也還裝作不知情。我們就等她回去,親眼見到金絲雀城的現狀,然後看看她的反應。據我所知平衡號的滿速不過三十節,金絲雀城城防部隊卻能以1.6馬赫移動,包括所有兩千多名士兵,全體都能!”\r

   耳朵尖的米象稍微哆嗦一下,她也該知道這個老頭並不善良了。\r

   阿什利先生補充一句:“當然我還沒跟她聊,她和她的女朋友正在睡覺。”\r

   我跟米象說:“聽見了吧,應該讓葉蟬也聽聽,你們認為是人類公敵的金絲校長現在成了UNGMC最趁手的一件工具。不要小看人類的黑暗,他們寧願黏菌少女都狂熱於金絲,他們再把金絲控制好就行。像你想要建立一個黏菌體自治的國家,管理階層都是黏菌體,然後和外界國家建交,葉蟬甚至號稱脫離金絲的“殘暴統治”,妄想以此作為和平的船票,簡直太天真了!金絲確實是毒瘤,你要脫離金絲的話你就是另一個毒瘤,就算你再理智,再開明,再追求和平,UNGMC也不會把你當成自己人看待,然後——你太過於聰明的話他們就會考慮摁下核按鈕,你天真而軟弱的話他們就會把你當成裸體吃竹子的動物愚弄。”\r

   阿什利先生聽見了,然後從電腦里說:“是啊,這個家伙說得一點也沒錯。”\r

   “你看你看,你看他還承認!他根本就沒想跟你搞好關系,只要確認你們和我關系好,然後他們再確保我不發瘋就行。”\r

   楊詼說:“這是我們現在最不能確保的事。”\r

   “行了,我也該吃中午飯了,你們如果不忙的話就跟米象閒聊幾句吧。米象,把電腦拿到你們居住艙那邊玩去,他們要跟我說話就拿回來,給我充著電,別碰壞了。”\r

   “就算給葉蟬也行?”\r

   “行啊,她不是挺喜歡跟UNGMC聊天嗎,多交流交流沒壞處。”\r

   “唔……好吧,如果她們聊什麼可疑的話題我就跟你說。”\r

   “無所謂,其實不用。”\r

   米象把電腦拿走,邊走邊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說什麼,她大概很快就會發現這五個人也沒她想的那麼有聊。等到電腦拿遠了,我也有了不少思路。\r

   “陸怏,我知道走哪條路线了。”\r

   “嗯?你說?”\r

   我把地圖展開,林嶺和馬堪也湊過來。\r

   “如果咱們要去北極,肯定是要過白令海峽,這是肯定的吧?如果要過白令海峽,咱們肯定要到太平洋上去。現在關鍵問題就是從哪條路去太平洋,對不對?”\r

   “對啊,我就是這個疑問。”陸怏說。\r

   “平衡號即將從南面旁經濟州島,經過以後有兩條路。按照常理來說的話肯定是要往南走,穿過大隅海峽,從種子島北邊經過,然後進入廣袤的太平洋,然後一路往北去,不靠近任何陸地,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對吧?”\r

   “是啊,常理來說是,我就想走這條路。”\r

   “然而我不想!我想一過濟州島就往東北方向去!哪熱鬧往哪擠!明天晚上金絲差不多就回去了,也就是20多個小時後,她一看見我偷了她的船,不知道會做出何等勃然大怒的反應,再加上米象之類的作死不救她,葉蟬之類的公然發表反抗言論,咱們整船人就是金絲壓抑多半年的憤怒的發泄對象!我就想,萬一她要找我麻煩,真像老家伙說的,弄個兩千城防部隊追過來殺,那我還有什麼轍?葉甲也跟我打好招呼了,萬一金絲真下令,她就毫無心理負擔地追殺過來,拿我腦子涮火鍋。所以呢,我想往人多的地方擠,不僅要擠,還要在人最多的地方停停,看看金絲什麼情緒。萬一她真讓葉甲打過來,咱們就鑽到人口密集的港口去,這樣如果真打起來就會造成無辜者傷亡,UNGMC肯定不想看到,於是就會幫我們調停,甚至可能出來幫我擋兩炮。”\r

   我說完這些話之後,年輕人們都贊同地點點頭。\r

   “你說要往人多的地方擠,也就是說……”\r

   “我打算讓平衡號從對馬附近海域通過。”\r

   ………………\r

   …………\r

   ……\r

   [newpage]我很少坐船,沒意識到船這種東西居然跑得這麼慢。米象吵著要吃晚飯的時候,我們才剛從南面繞過濟州島,天色漸暗,今天我決定吃了飯早睡,如果明天金絲回去勃然大怒,這可能是我們最後的晚餐。\r

   船上的飲食很不豐富,因為我們不止要帶八天的食物,到達目的地之後可能半年都產不出新的糧食,所以別說八天,兩條船上一共帶了八個月的食物,還有其他生存必需品,比如淡水之類的。在這樣的情況下,食物的種類不太可能非常豐富,很多都是密度極高的壓縮食品,或者易於儲存的干菜醃肉。\r

   米象啃了一口壓縮餅干:“還沒我們的飼料好吃。”\r

   竹象提出建議:“如果你們實在想吃肉的話,可以考慮吃我們。”\r

   我問:“是怎麼一個意思?你們終於心甘情願成為食物了?”\r

   “我說讓你吃我們,不是讓你宰了我們。比如我把米象的大腿肚子啃下來一塊,你們可以煮著吃,然後米象再吃這些難以下咽的東西,壓縮餅干,或者高能量飼料,促使我們快速愈合。”\r

   銀狐一樂:“你當自己是韭菜?”\r

   “理論上來說就是這樣。”\r

   文狸難過地看著她們:“那該多疼啊!吃進去的是飼料,切下來的是肉,想想都不忍心……”\r

   我拍拍她和銀狐的肩膀:“你倆就別同情別人了,當年你們這群小畜牲可是舍命往人盤子里鑽,現在她倆頂多就是忍著點疼給人割一波韭菜。”\r

   米象也說:“是啊,我們真的不在意。你們知道我們經常會對人類產生食欲和屠殺欲,有些時候不得不發泄,所以就拿同類下手。我和竹象在衛生間里經常互相啃,她吃我我吃她,等長出來再繼續吃,反正我們比韭菜長得快得多。”\r

   我問:“你們是不是所有人都這麼玩?”\r

   “應該是吧,肯定是,欲望不找渠道發泄會很難受,我們又沒那麼多錢每天買甜水45號吃。”\r

   於是我理解為什麼長蝽說自己的子宮被竹象掏出來晾了三天也不過是被“性騷擾”了。\r

   我說:“現在無所謂,船上的食物還夠,盡量不想傷害你們。等到目的地之後萬一出現青黃不接的情況,你們這些韭菜可能是全船人的必要且唯一的食物。”\r

   米象在我面前揮舞她的小肉胳膊:\r

   “你真不想拿我們改善一下伙食?”\r

   “不想,我選擇吃壓縮餅干。”\r

   看了看窗外,感覺今天天氣不錯,舉目望去也沒有什麼烏雲,於是我對女孩們說:\r

   “想不想去釣章魚?”\r

   “想!!!!”\r

   我問馬堪去不去,馬堪在一些新朋友們面前還有些靦腆,說就算了,於是我也不勉強他。我和小桃還有豬蹄、銀狐、文狸、米象和竹象坐上小快艇,林嶺駕駛,帶上海釣工具,讓陸怏控制起重機把我們放下去。\r

   天上沒有一絲雲彩,繁星和月色很漂亮,我們可以清晰看見對方的臉,就連快艇上的小燈泡也顯得意義不大。我系好魚鈎和鉛錘,魚鈎上也不掛別的,卻只掛一條熒光棒,林嶺熄滅發動機,我把魚鈎垂進水里。\r

   場面一時間有些冷清,米象問:\r

   “章魚呢?”\r

   “剛扔下去你就問我章魚在哪?”\r

   “要不然你釣多久才能釣出全船人吃的?”\r

   “什麼?原來你有如此宏偉的夢想?”\r

   竹象說:“這麼釣太沒效率了,我跟米象脫了衣服游下去抓比較快。”\r

   “不不不不……”我糾正她們說,“……你們把目的搞錯了,我不是為了改善伙食才釣章魚的,釣的過程本身就是一種娛樂。”\r

   銀狐和文狸也扔下去一杆,沒出半分鍾,突然釣竿一加勁,文狸猛地向上拽,魚线底端掛著一只張牙舞爪的大章魚!\r

   “上來了上來了!”銀狐興奮地叫喚,伸手就去摘章魚,章魚剛被摘下了,吱溜一聲順著胳膊鑽進她的領子里。銀狐呀地一聲尖叫,站起來在小船上轉著圈地跳。\r

   “呀!涼!!!”\r

   “哪呢哪呢?”文狸問她。\r

   “正往我腿上鑽呢!嘶——哎呀哎呀!!!”\r

   文狸把她連衣裙一掀,果然章魚趴在她的小肚子上,幾條觸手摟著她的後腰,粘稠的吸盤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豬蹄一把抓住章魚的腦袋,往下一扯,銀狐下意識一夾大腿,兩根觸手從她腿間被扯出來。\r

   “嗯~~~~”\r

   米象翹了翹鼻子說:“你屁股上有章魚味。”\r

   “去死啊!”\r

   小桃拿塑料袋把章魚裹起來,放在裝滿冰塊的泡沫箱子里,章魚在袋里扭了兩下,很快就不動喚了,文狸解氣地把更多冰埋在上面。\r

   銀狐正在拿紙擦章魚的黏液,我問她:\r

   “怎麼出來也不穿個內褲?”\r

   “都洗了還沒干呢。”\r

   “倉庫里還有新的。”\r

   “也穿不過來,就不拆了。”\r

   “挺好,艱苦朴素的精神。”\r

   月色下的銀狐有種難以言表的魅惑力,帶有曲线的臀部反射著清冷的熒光,讓人忍不住用中指觸碰。銀狐就像一件藝術品,但是想到她的女性器官已經失去了,又像一件殘缺不全的藝術品。她擦完了也沒立刻把裙子放下,把引以為豪的身體展示給我們看。連女孩們也看呆了。\r

   “我美不美?”銀狐用柔軟的聲音問我們。\r

   “美啊!”米象伸手往她大腿根上摸。\r

   “想不想吃掉我啊?”\r

   竹象把臉埋在她的雙臀之間,響起如章魚觸手般的吸食聲,銀狐膝蓋稍微有點打軟,向後翹著給她舔。\r

   我高興地解扣子:“這是要開亂交聚會了吧?來啊來啊,你們誰先上?”\r

   小桃一腳踩在我褲襠上:“亂交你妹!好大的膽子!我都是你名正言順的老婆了!”\r

   “別踩了別踩了……魚!魚!魚!章魚!上鈎了!”\r

   豬蹄把我手邊的吊杆一拽,又拽上來一只更大的!我讓米象她倆別犯浪了,回去再跟銀狐玩,現在夜色這麼美,就該用純潔的心靈好好享受釣章魚活動。\r

   林嶺倒是不跟我們鬧騰,雖然他出來時候挺積極,現在卻懶洋洋地癱在駕駛座上。\r

   “你們說,現在文礙正干什麼呢?”\r

   “這會兒八點多,應該剛吃完飯吧。怎麼突然想起他來了?”\r

   “不是,我突然想,如果金絲明天回家之後要報復咱們,文礙豈不是第一個挨槍的?”\r

   我稍微愣了一秒:\r

   “啊!是啊!不然呢?”\r

   “如果文礙死了,咱們豈不是會很傷心?”\r

   我想象一下,好像確實有點揪心的感覺。\r

   小桃說:“應該不至於,金絲跟他關系最好了,沒事就出去瞎搞,就算只是單純的肉體關系,毫無感情,但是也應該多少有點……憐憫之心吧?”\r

   銀狐嘆口氣,放下裙子:\r

   “不對啊,文礙就是那種,在男性里邊,最容易讓我們女孩產生宰殺欲望的。另外白瞑肯定知道,有這種欲望的人,無論男女,很多時候更喜歡把欲望發泄在與自己有性行為的人身上。”\r

   也不知道文礙何以就是女孩最喜歡欺負到死的類型,但是想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r

   林嶺大吃一驚:“那文礙不是死定了?”\r

   我安慰他說:“你也可以換個角度看問題,金絲懷著屠宰欲望弄死他,那一定不是一槍完事,一定是玩舒服了,文礙估計也挺高興。”\r

   林嶺並沒感到安慰:“我還是希望他活著。”\r

   竹象還想咬銀狐屁股,銀狐打她腦袋不讓她碰。\r

   “還不是你先勾引人家的?”\r

   “現在不勾引了,我要好好釣章魚了,你向著她你給她舔去!”\r

   “舔就舔怕什麼!”\r

   文狸也把裙子撩開轉過去,米象把臉埋進她的臀部,吸了兩口稍微就跑了。\r

   “文狸的不好喝!”\r

   “我怎麼就不如銀狐了!?”\r

   “你屁股上沒有章魚味!”\r

   “釣魚釣魚!你看我又釣上來一條!”銀狐舉著釣竿說。\r

   文狸一把抓住章魚,抹了一手粘液,往自己身上蹭:\r

   “我給自己加點料你們再嘗嘗?”\r

   竹象說:“不嘗,我們不喜歡舔你!”\r

   文狸都快哭了,眼淚汪汪地看著銀狐,銀狐用紙把她身上的粘液擦干淨。\r

   “不用給自己加料,別管她們喜不喜歡舔你,我喜歡就行了。”\r

   “銀狐~~~”\r

   兩個女孩“啵”地輕輕親了一下,米象和竹象流著口水看著她們。\r

   我跟米象說:“看見了吧,你們想跟銀狐親熱,就得先討好她的女朋友。”\r

   小桃抓住我的肩膀:“為什麼人家四個小姑娘打情罵俏還需要你插一嘴?”\r

   “經驗嘛,長輩的經驗!”\r

   釣了三只章魚之後,女孩們絲毫不再感興趣,只在小船上瞎鬧,可能一望無際的星空和大海勾起了她們的情欲,把章魚的粘液抹在對方身上。\r

   林嶺很沉默,我沒見過他沉默的樣子。我對他說:\r

   “反正她們釣煩了,你帶我們兜兜風吧,也別太刺激,跑起來就成。”\r

   於是林嶺啟動引擎,不緊不慢地向前追趕平衡號。銀狐很高興,站起來揮舞胳膊,裙擺在風中向後飄舞,她也不憚於把赤裸的背影展示給我們。\r

   “米象,竹象,今天你倆給我侍寢!!文狸也來!我不要章魚味,全都給我洗干淨!”\r

   今天的銀狐仿佛喝了酒一樣興奮,興奮得有些神經質,衝著空無一物的大海嗷嗷叫喚。我知道她這多半年積攢太多壓力了,所有壓力在一瞬間煙消雲散,這種感覺不是簡單的“慶祝”就能發泄出來的。\r

   “哈哈!哈哈哈!我姐明天就要到家啦!!!”\r

   林嶺一言不發地沉默著,一心一意開著他的船。\r

   ………………\r

   回到平衡號的時候小杏已經在甲板上升起一小堆篝火,小桃責備她別把船給燒壞了,我說沒事,這塊正好是擋焰板。於是我們把章魚拿出來就烤,一根觸手穿在一根鉗子上。看著觸手在火焰中痛苦地扭曲,銀狐文狸和豬蹄都邪惡地微笑著,不管是對待人類還是其他動物,她們學校出身的學生總是有種理論上肯定是後天但看起來近乎先天的殘忍心態。\r

   “嘿嘿嘿嘿……”\r

   銀狐一邊笑著一邊舉起啤酒瓶吹了一口,完全就是不良少女的模樣。我舉起一根逐漸烤焦不再蠕動的觸手,撒上孜然和甜面醬,又烤了一會兒遞給她。\r

   “少喝點,別猝死了。”\r

   “死了好啊,你們正好把我做成啤酒燒雞腿!”\r

   “把你雞腿伸過來給我玩玩。”\r

   銀狐坐在板凳上,兩只小腳往我膝蓋上一搭,雙腿夾住裙子前擺以表明自己還有一絲僅存的矜持。她正在頓頓頓地喝著啤酒吃著章魚,我把她拖鞋脫掉,往她腳心上一捏。\r

   “呀~~~!”\r

   我給她捏腳,她一邊踹我一邊樂得喘不上氣,發出嬌嫩的尖叫聲,邊叫還邊跟小桃解釋:\r

   “我……不是嬌喘……是真被他捏疼了……呀啊~~~~!”\r

   小桃大概也是因為喝了酒,心胸開闊了許多,不找銀狐的麻煩。\r

   我說:“你還踹我!你這是何等滋潤!有酒喝有章魚吃,還有祖傳老中醫給你做足療!”\r

   “什麼足療,你不就是看我腳丫子白嫩想猥褻我嗎?”\r

   我把她的小腳趾頭往上一提,關節發出咔的響聲,銀狐發出一聲嚎叫。\r

   “猥褻你!你說我猥褻你?這可是我們白家祖傳的泥龍推拿掌,保證把你這副皮肉松得白里透紅的!”\r

   “啊~~!輕點兒!!!啊嗷嗷嗷!!!!!”\r

   文狸突然好奇地說:“你說你們從來沒上過床,這是真的假的?”\r

   林嶺也說:“是啊,你倆這樣簡直就跟一對老炮友似的。”\r

   “呼嚕!”豬蹄也好奇地說。她回到船上之後就把衣服脫了臥在篝火邊上。\r

   銀狐面對他們的疑問,稍微陷入微小的沉思。\r

   我喝口涼茶說:“這個問題我敢跟小桃發誓,我真沒跟銀狐干過那種事!非要說為什麼的話,還是希望能跟她保持一個純潔的關系吧……”\r

   小桃拿簽子戳我:“但是你見過銀狐的裸體吧!”\r

   “那不是廢話?她第一次被金絲射穿卵巢的時候就是我給她處理的!那時候真是渾身是血……真是……又小又紅!”\r

   文狸說:“你們保持什麼純潔關系?銀狐上過的男人加上女人估計能坐滿一公共汽車,你還當她是清純小處女?”\r

   “是是,你說的沒錯,我知道銀狐是很浪蕩,我自己也碰過不少女孩,但是並不是說,兩個不檢點的異性在一起就一定要用不檢點的方式相處,也並不是說,我跟她偶爾開開黃色玩笑,看過她的裸體,給她按個摩捏個腳,就一定是為性行為做准備。我是原則性很強的人,我和銀狐從沒跨過這條界线,如果她不要求的話我是不會下手的……甚至就算她要求我也幾乎沒可能同意。”\r

   “我不會要求!”銀狐有些害羞地說,盡管她的腳丫子依然毫不害羞地往我胸口上蹭。\r

   小桃果然喝多了,嘻嘻哈哈地說:\r

   “白瞑這人可別扭了!當年我都快跪下求他了他才終於把我艹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嫌我寒磣呢!銀狐好啊,比我年輕比我漂亮,又生不出小孩,你想納個小妾就帶進來吧,以後也能多個幫我做飯的。”\r

   銀狐紅著臉頰說:“小桃姐別開玩笑了,我和白瞑真的不是那種關系,不只是他拒絕我,我自己這邊也沒胡思亂想過。我和他相處的時候很自在,很安心,但是要說性愛的話,如果我們真做了,總覺得就好像會打破什麼東西……”\r

   我說:“我也是這種感覺。”\r

   林嶺問:“該不會又是你跟銀狐兩人才能理解的邏輯吧?”他剛擼了一串章魚,灌了三瓶啤酒,稍微開朗了一些。\r

   “什麼叫我跟銀狐兩個人,這可是我們白家祖傳的理論!像銀狐這種……”\r

   “就是我跟白瞑兩個人!”銀狐搶著說。\r

   “是吧是吧!”我也不反駁,拿指關節在她腳心狠狠鑽一下。\r

   “嗷——————!!!!”\r

   “哈哈哈哈!”\r

   “你確定是給我按摩!?你還笑!不會是想剁下來烤了所以提前松松皮吧?”\r

   “哈哈哈哈哈哈!”小桃也樂得前仰後合。\r

   米象從竹象屁股蛋上剜了一大塊肥肉架在火上烤,小杏跟她們一起吃,還問我們吃不出,我們猶豫一下還是算了,只有銀狐嘗了一口。我們一直圍著篝火聊天,直到銀狐困得不行了,炭火差點燎焦頭發,我才讓她趕緊去睡。\r

   “我還要讓……你們給我侍寢呢……”\r

   “侍什麼寢!做春夢去吧!”文狸背著她邊走邊說。\r

   小杏讓我們先睡,她跟她的女兒們再玩一會兒,反正對這些小怪物來說,睡眠也不過是可有可無的享受而已。我和小桃挽著手走在空曠的甲板上,面向船頭,吹著17節的海風。\r

   這就是我們起航之後的第一個晚上。\r

   ………………\r

   …………\r

   ……\r

   [newpage]第二天我開始發燒,痛苦地躺在居住艙里,小桃在床邊照顧我,銀狐也幫了不少忙,然後豬蹄也要暖被子之類的。我不想讓自己發燒顯得如此興師動眾,讓她們都出去,只把小桃留下就夠了。一群不會生病的小生物們好奇地看著我,用極度憐憫的眼神俯視,沒能使我產生半點感動,更何況她們也不知道怎麼照顧病人。其實銀狐也很少生病,幾乎不生病,雖然她不是黏菌體,她和金絲的基因可是當年沈綽的科研團隊精心特挑出來的。\r

   銀狐很會照顧人,比小桃貼心多了,熟悉很多護理技能,是小動物學園當年教過的。我讓她們都出去,銀狐確實出去了,半小時後給我端來一碗粥,上面浮著一小撮醃蘿卜丁。\r

   “那小桃姐,你給白瞑喂吧?”\r

   “我有點累了,你來,給他吹涼了。”\r

   今天的銀狐穿著普通的牛仔褲和T恤衫,長發梳成馬尾辮,我問她今天穿沒穿內褲她也不回應我,用小瓷勺喂我喝粥。我看著這張和金絲一樣的臉,也看著金絲不曾穿過的衣服,不曾梳過的發型,不曾流露過的眼神,不曾做出過的舉動,不由得摸摸她的手。銀狐的手心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細膩,沒有特級肉食少女那種柔軟白嫩的感覺,相反卻有和我一樣厚的繭子,這要是放進鍋里煮,恐怕會很難咬吧?我把這話說給她聽,今天的銀狐也只是笑笑。半年前的銀狐和現在的她判若兩人,幾乎就連人格也都發生了改變,而且直至這一秒還在疾速轉變著。金絲的一死一生對她的內心世界造成了太大影響,對這個可憐的女孩來說,她心里的某個金絲從沒死過,但她心里的另外某個金絲卻沒能活著回來。\r

   “小桃姐,我喂完了!”\r

   “好,坐著吧,我送碗去。”\r

   ………………\r

   我問視頻通話筆記本在誰那呢,銀狐說黏菌女孩們還在玩,我又問難道沒有UNGMC的人想跟我說兩句什麼,銀狐說好像還沒有。下午大約四點左右,葉蟬和麥蛾居然來看我了,帶了她們親自下海抓的海膽,小桃說等晚飯再做給我吃。銀狐敵視地看著她倆,眯著不悅的小眼睛。\r

   “銀狐也吃點吧。”麥蛾說。\r

   “你們來干什麼?跟我套近乎?害怕我姐今天回城然後派人追殺你們?趕緊跟我套套近乎好讓我給你們求情?做夢!如果我姐真追來了,你們把我挾持起來可能存活率更高點!”\r

   我躺在床上拍拍銀狐的後背:\r

   “給我拿點水去。”\r

   然後又跟葉蟬招手讓她們過來。\r

   “白副校長……”\r

   “我還算哪門子副校長,以後你們就叫我白大夫,或者直接叫叔叔。”\r

   我沉默兩秒,又補充一句:\r

   “就跟長蝽她們一樣。”\r

   “嗯,知道了,白叔叔。”麥蛾說。\r

   葉蟬說:“我們給您送電腦來了。”\r

   “怎麼樣?UNGMC的那幫人跟你們聊了點什麼沒有?”\r

   “他們說金絲校長的飛機差不多要降落在金絲雀城了。阿什利先生沒空和我們聊,因為他一整天都在和金絲校長對話。”\r

   “知道了,繼續拿到你們那邊用去吧,有人要跟我說話再送回來,其他時間盡量別離開居住艙,最好就在你們黏菌體居住艙放著。”\r

   我雖然渾身發冷,但還是艱難地爬起來,因為陸怏突然說有情況,讓我去艦島指揮室。米象和竹象執意要讓我躺擔架上抬過去,我實在頭暈得站不穩,於是也就同意了。\r

   “會長,你沒事吧?”\r

   “沒事,怎麼著?”\r

   “平衡號已經進入對馬島西南方向80公里海域,黃玉雷達探測到兩艘水面艦艇,分別位於釜山海峽和對馬海峽的西端。”\r

   林嶺說:“有船不是很正常嗎?那可是相當繁忙的水道!”\r

   我說:“你也說了相當繁忙,有船當然是很正常,只有兩條船就不正常了,多半又是圍堵咱們的軍艦。能識別出來嗎?”\r

   “不行。”陸怏說。\r

   “那就再把米象跟竹象派出去。”\r

   然而我還沒下令,通信台收到了對方自報家門的信息,是位於北側海峽的艦艇。\r

   “這里是DDG-993柳成龍號驅逐艦,請你們立即返航,禁止停留,禁止通行本海域,以免受到我艦的防衛火力攻擊。”\r

   我跟陸怏說:“沒事,繼續往前走,據我估計他們不會真開火。”\r

   文礙說:“萬一真開了呢!?別忘了你離開金絲雀城之後已經沒有絕對威懾力了!”\r

   我嚇得大叫一聲,才想起來文礙並不在這里,這是我腦子里的聲音。這很可怕,我這半生一直在反駁文礙的話,結果現在他的話卻出現在我腦子里,我才發現其實自己的思維方式就是一刻不停地和“文礙”進行辯論,不論是真的文礙還是一個假想敵。\r

   陸怏不怎麼反駁我的觀點,他只是遵從命令,把我當成上司,除非我太極端了否則他不發表任何反對意見,當然說好聽點也是他信任我,畢竟一船人的命都在我手里。平衡號沒有調頭,只是稍微有所減速。\r

   陸怏說:“現在面臨最大的選擇了,我們該從對馬島的北面還是南面穿?”\r

   “你的建議呢?”\r

   “我認為……您再和UNGMC對話一下?”\r

   “往南走吧,現在沒什麼可廢話的。”\r

   平衡號船頭逐漸調向正東,打算直接從南面經過對馬島。說實話我不很確定他們會不會開火,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要讓金絲對我怎麼樣,當然最後怎麼樣還是金絲說了算,UNGMC還是只能供著她。那麼在這里的圍追堵截又是什麼意思?後面的航母編隊依舊跟隨,前面又把海道堵死,達倫·阿什利那個老家伙跟金絲聊了一天的結果到底是什麼!?該不會……該不會真的達成協議,要合伙把我揍死在這里!?UNGMC動用現代武器圍堵,金絲雀城派遣城防部隊追殺,完美合作,無處可逃!也許我該按陸怏說的,跟那幾個老東西探探風?\r

   兩架閃電2型飛機從平衡號上空超音速駛過,自東北而來向西而去,盤旋一圈又繞回去,我們的雷達只有微弱的反應,果然只不過是個航母形狀的酒店而已。\r

   “依然繼續前進嗎?”陸怏又問我。\r

   “繼續前進。”\r

   “確定走對馬海峽嗎?”陸怏又再一次問我。\r

   “確定。”\r

   “依然保持巡航速度嗎?”\r

   這個人對我的決策已經產生超閾值的懷疑了,我盡可能忍住脾氣對他說:\r

   “是,一點也沒錯,不用改變任何東西,需要改變的時候我會和你說。”\r

   他只沉住了五分鍾氣,然後扭頭問我:\r

   “現在也該改變了吧?”\r

   我假裝睡著了不理他。\r

   大概又行駛了半個小時,雷達顯示五架直升機正在快速靠近我們。就連米象她們也沉不住氣了,主動背上飛行器要進行阻擊,我說別急,踏踏實實在甲板上等著,需要出擊的時候會跟你們說。\r

   銀狐說:“米象也是怕他們炸死我。”\r

   最後一抹夕陽即將消失的時候,五架黑鷹直升機出現在我們的視野里,掛載轉管機槍和火箭發射巢,也有企鵝導彈或者MK46魚雷,我這才讓米象起飛,卻也不去阻攔,只把隨行的起重船保護起來。\r

   最後就連小桃都開始搖晃我了:“你是不是燒糊塗了!趕緊告訴陸怏該干什麼!就算你自己自有妙計,別讓我們一船人心驚膽戰!”\r

   “讓葉蟬把電腦拿過來,我突然感到有人可能要跟我說話。”\r

   直升機從四個方位把我們包圍起來,另外一架靠近起重船,這麼近的距離大概不是想拿導彈或者魚雷攻擊,黃三角會成員操縱AK-630防空炮對准他們,沒有我的命令當然不敢開火。直升機與我們同速同向移動五分鍾後,包圍圈逐漸縮小,終於對我們發出喊話。\r

   “我們是護衛艦加賀,我們是護衛艦加賀,請來自金絲雀城的貴艦停止通過這一水域。我們得知貴艦運載人形生物黏菌體120余只,此舉嚴重違反2021年金絲雀城與UNGMC所簽署《洋鹽條約》第一條內容,屬於極大規模的黏菌體對外擴張行為,已在很大范圍內造成平民恐慌。請貴艦立即停止通行,否則我們將會實施武力驅逐!”\r

   於是我跟陸怏說:“現在打右滿舵,往東南方向移動。”\r

   葉蟬把電腦送過來的時候跟我說:\r

   “阿什利先生正好想見您,我們把電給您充滿了。”\r

   “好的好的,謝謝,如果不介意的話,能不能幫我舉著?”\r

   葉蟬把屏幕舉在我上方,這樣我就可以躺著仰視他們而不用坐起來,我的擔架放在地上,她就穿著睡袍蹲在我腦袋旁邊,使我可以看到她的大腿內側\r

   只有阿什利先生出現在屏幕上,看起來比昨天精神多了,明顯洗了澡、經過充足的睡眠,並且吃了豐盛的早餐。\r

   “既然你要跟我說話,阿什利先生,那麼說明你和金絲的交談已經結束了吧?”\r

   “結束有一會兒了,其實要談的還有很多,只是她的飛機就要著陸了。換言之也就是說,現在金絲校長已經回到她的金絲雀城了。”\r

   銀狐聽了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舉著電腦的葉蟬卻抖了一下,在她抖之前我都沒發現原來她們可以把東西舉得這麼穩。\r

   “我以為你們只是想要控制局勢,沒想到在這麼狹窄的海峽里圍堵我,而且還是一前一後兩條航母,你們終於決定把我的船鑿沉了?或者我是不是可以看到金絲率領城防部隊追過來把我們撕成肉泥?”\r

   “我們沒談那麼多,沒怎麼談關於你的事,也沒請求金絲校長把你撕成肉泥,撕不撕是她自己的決定。我想和你說的不是這件事,白先生,而是關於你的詭異路线的事。之前沒人想知道你去哪,傳聞說是北極,這種傳聞多半都是你讓部下放出來的,所以我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現在的情況很讓人恐慌,如果你要去北極,一定需要進入太平洋,而你不去大隅海峽,反而要向北去,使我們開始懷疑你是否想進太平洋。”\r

   “我進不進太平洋,會導致你們恐慌?”\r

   “一點也沒錯,你的行為使人產生無數個悲觀猜測,出於我們對你的不信任。再加上你處於一片港口密集的海域,附近人口非常多,使我們不得不防范。”\r

   “所以這一天也終於來了,我也成為你們的防范對象了,一個好的白瞑不如一個死的白瞑,就像你們防范過的所有其他人一樣。”\r

   “不不不不,在女孩們聽你話的前提下,我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昨天晚上我和你的女孩們聊了很久關於你的事,她們對你的評價很高,相信你在做一件正確的事。”\r

   “是啊,都是一群聰明的小丫頭,這也是為什麼我努力帶出來的是她們而不是熱衷於金絲的另一部分人。但是等等……既然你跟她們聊過了,何以還要懷疑我打算去北極的這個決定?她們沒告訴過你嗎?”\r

   阿什利先生指指背後的藍色地球圖案,雖然只是個很不標准的輪廓,他還是准確指出我們所在的位置:\r

   “你們現在在這里,並且還要繼續向北,那麼你們要到哪去?按照直线最短原理,你們理應盡快進入太平洋以減少燃油消耗,現在你們這條路线只會繞遠。而且按我對你的理解,你會選擇遠離陸地的路线以避免引起注意,因為你不是個顯眼的人。但是現在一切都和理論背道而馳,我不得不懷疑你真正的目的地。”\r

   “所以就要把我們堵起來鑿沉?”\r

   “不不不不,最好改個航向,離驚恐的平民遠點——如果你的目的真的只是想去北極的話。”\r

   “恕我直言,阿什利先生,我的目的確實是去北極,但我無意於改變航行。”\r

   窗外的直升機又開始喊話,改變了一些修辭,因為我們右轉90度之後反而向著陸地直衝過去。\r

   阿什利先生說:\r

   “我們的圍堵也考慮到了你們的安全。如果平衡號執意北上,並且進入日本海,你們將會旁經目前唯一一個沒有正式加入UNGMC的有核武器國家。”\r

   “謝謝好意,我們會老老實實沿著東岸航行。”\r

   “沿東岸航行?你能保證?”\r

   “我為什麼不能保證?而且話說回來我為什麼要向你保證這種事?”\r

   老家伙把我弄得有點莫名其妙,也不知道他讓我保證什麼。一片城市的燈火居然出現在我們的視距里,不知不覺已經離陸地很近了,直升機開始散開,我怕他們是要拉開距離發射導彈,於是讓陸怏再向右轉90度,向西南行駛。竹象說她能聽見岸上的防空警報聲,我讓她把飛行器摘了,不要有任何起飛舉動。從直升機上射出幾道強光燈,把平衡號從頭到尾映照得恍如白晝,這是很不友好的舉動,平衡號的船員們也都很擔心。\r

   阿什利先生說:“我看到你終於開始向回行駛了,很高興你改變了決定。”\r

   “是嗎?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r

   我讓陸怏保持右舵,就這樣在距離陸地不到10公里的海域繞圈。\r

   “我看到你的行為了。”阿什利先生說。\r

   “好啊。”\r

   “我還看到有什麼飛行器從金絲雀城起飛了。”\r

   “多謝告知。”\r

   銀狐嘟嘟囔囔地跟文狸說:“……我姐要來了……是不是來接我回去的……是不是啊……是不是呢……”\r

   我看她一眼,用眼神威脅她不許離開我,畢竟這是我們早就說好的。葉蟬又開始抖起來,她大概是怕我把她交出去,阿什利先生問我為什麼在顫動,說他看起來很暈。\r

   “抱歉,我正躺在擔架上,渾身裹在被子里,我在發燒,葉蟬幫我舉著屏幕——我知道很重,但是對她們來說不算什麼。”\r

   “你需要休息,你的作息很不規律。”\r

   “多謝關心,主要是昨天撈章魚的時候吹了點風。”\r

   “我已經五年沒有生過病了。”老家伙自豪地跟我炫耀。\r

   “我一個自稱為大夫的人卻經常生病,實在慚愧。”\r

   就在我們差不多繞了三圈的時候,雷達顯示一架大型運輸機正在靠近,自西而來,高度大約4000米,我知道果糖國際機場上確實常年停著兩架伊爾76,是《洋鹽條約》簽署後我和伶鼬操辦購置的財產,為了確認身份,我讓竹象重新背好飛行器,根據雷達的指引向運輸機靠近。\r

   竹象升空的一瞬間,護衛艦馬上就有反應了,從上面立即起飛一架閃電2,依靠速度優勢追上竹象,死死咬住,毫不猶豫地用航空機炮進行射擊!我們看不清戰況,只能看到夜空中有兩個明亮的光點在互相追擊。\r

   雷達顯示運輸機的高度疾速下降,從4000米直线下降到1000米不到,最終只有700多米,轟鳴著略過平衡號上空,然後,一串光點從後艙門灑下,先是排成一排,隨後立即四散開來,浮在空中。閃電2型戰機似乎嚇傻了,也不再管竹象,調頭就走,很快回到護衛艦上。\r

   葉蟬問我用不用出戰,我說不用,把屏幕給我扶穩了,葉蟬又再三確認,問我真的不用?我說你別再廢話。\r

   “數數這才30多架飛行器!金絲真要追殺你會只派30架?她不知道咱們這邊也至少有120人?”\r

   當然運輸機沒有走遠,也在盤旋,我不知道那上面是不是還有更多。\r

   竹象當然第一時間回到甲板上,燃料罐被子彈蹭了個坑,後腦勺正中兩槍,燒焦的頭發正在冒煙。她心急火燎地降落回來,銀狐卻撒歡兒似地跑出去,在甲板上跳,邊跳邊揮舞雙臂叫喊:\r

   “喂————————!!!”\r

   竹象用飛行器自帶通訊台告訴我們:\r

   “我聞見金絲的氣味了,她就在這群飛行器之間。”\r

   我透過窗戶向外看看,每個人都飛得很穩,不知道哪一台是金絲操作的。竹象的話很可信,沒什麼不可能的,半年前我們親自目送金絲駕駛飛行器離開金絲雀城,現在她也算是這世界上唯一能夠熟練駕駛羽化-3型飛行器的血肉之軀了。\r

   “喂————————!!!”\r

   直升機的強光燈照射著天空和海面,時而照在平衡號上,時而照亮她們的身體。林嶺說他用望遠鏡可以看到葉甲的臉,問我看不看,我說前天剛看過,沒什麼新鮮的。\r

   她們逐漸降低高度,懸浮在100米左右高空,跟著平衡號緩緩移動,陣型也發生變化,三十多台飛行器簇擁著一台,圍成一個漂亮的光圈,中間那個無疑就是金絲了。我們就這麼被俯視著,黏菌少女們俯視著叛逃的同類,金絲俯視著被奪走的屬於她自己的船。\r

   阿什利先生問我:“聽說你們那邊發生了一些很有趣的事?”\r

   “葉蟬,把電腦合上。”\r

   我們被毫不自然地俯視了五分鍾後,終於有一台飛行器開始下降,緩緩降落到平衡號上。銀狐心急火燎地跑過去,看到的是長蝽的臉。長蝽沒有說話,遞給她一個金屬箱。\r

   “這是……什麼?”\r

   長蝽沒進來看看我,貼著平衡號的甲板飛行到艦艏,摘走了我們的粉黃心旗,細心疊好,然後一個扶搖直上,回到圓陣。\r

   “姐!!!聽得見嗎?我是銀狐!!!!下來啊!下來看看我啊!!!”\r

   然而再沒有飛行器降下來,圓陣簇擁著中心的光點逐漸上升,升得越來越高,逐漸離開我們的視野。銀狐還在叫嚷,還在揮舞雙臂,但是越來越無力,聲音也越來越弱,長發在海風中狂舞,使我們看不到她的臉。又過了一會兒,雷達顯示運輸機開始西歸了。\r

   “我姐……不要我了!!!我再也沒人要了!!!銀狐從此無家可歸了!啊啊姐啊!!姐啊!!!!”\r

   空曠的甲板上只有銀狐一個人,跪在冰冷的地面哭泣。\r

   “扶我起來。”我跟葉蟬說。\r

   “可是您的身體……”\r

   葉蟬還在廢話,小桃已經給我拿來厚羽絨服,把我扶起來,鞋襪,厚褲子,羽絨服,圍巾和棉帽子都穿戴整齊,扶著我走下艦島。\r

   “再也沒人要我了……再也沒人要我了啊……連句話都不跟我說,白當了你15年妹妹!你不是來接我的嗎!?為什麼不下來跟我道歉然後哭著求我回去!就沒有一滴眼淚為我流過嗎?哪怕有一滴我也一定跟你回去了……別走啊!!求求你了,姐!金絲姐姐!求求你看我一眼,我多希望你能再抱我一下,和我說聲對不起……”\r

   我在小桃的攙扶下走過去,蹲在銀狐身邊,用手套抹她的眼淚。\r

   小桃也蹲下來,把箱子拿到我們面前,上面印著“冷鮮”兩個紅字。\r

   “別哭啦,看看金絲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r

   “該不會是好吃的吧?”我說。\r

   我們把箱子推到銀狐面前,銀狐依然跪坐著,用袖子抹掉眼淚,打開金屬箱。\r

   “還真是吃的,還是冷鮮的!”\r

   小桃肘我示意我不要說話。\r

   在金絲雀城研制出的最尖端的器官運輸器皿里,躺著一枚蠶豆大小的灰白色的女孩器官。銀狐把蓋子合上,抱在自己懷里,盡管冰冷的箱壁觸碰到了她的皮膚,她也猶如抱著一台炙熱的火爐,熱度幾乎把他的心髒也燒融了。\r

   “姐啊……哈哈哈……你真是……真是……哈哈哈哈……”\r

   銀狐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了,傍晚的海風吹走了她撕心裂肺的哭聲。\r

   ………………\r

   …………\r

   ……\r

   [newpage]“回舵!”\r

   “回舵!”\r

   “舵正!”\r

   原地打了七個轉之後,平衡號把舵回正,繼續北上。我讓陸怏拿出黃三角會旗,陸怏說沒有,想想也是,我們一般不會把這種東西印出來。馬堪突然說他有,他上船的時候讓部下帶了一面旗,我展開看了看,然後點點頭,捧著旗幟走到艦艏,親自掛到旗杆上。旗幟的黑色背景和黑夜融為一體,只有鮮黃色的倒三角標志格外顯眼。\r

   在我們通過對馬海峽的時候,五架黑鷹直升機又圍了過來,但也沒再繼續喊話,只是這樣圍著。通過對馬海峽也不過是三個小時的事,這之後我們進入日本海,並且在視距內看到了載機護衛艦。\r

   這之後正如我向老家伙保證的,一直沿東岸走,不會超過距東岸50公里的海域,也不會靠近中线,護衛艦在我們西側10公里處一路隨行,後面的航母依舊保持100公里跟著,呈掎角之勢。\r

   葉蟬又把電腦拿走玩去了,阿什利先生也沒再跟我說話,我讓米象從起重船上飛回來,換了另外幾命黏菌少女過去,希望她和竹象能幫銀狐解解心結,不過她倆果然只能起到反作用,銀狐只讓文狸和豬蹄陪著自己。\r

   躺了一天,小桃幫我擦擦汗,然後又該睡覺了。頭暈目眩地躺在柔軟的被窩里,感受著平衡號的微弱的晃動,困倦而舒適。閉上眼睛,半睡半醒之際,我突然想明白阿什利先生為什麼讓我保證“靠右行駛”了,他正是怕我往左案靠,怕我有別的企圖!我們都知道左岸有唯一一個尚未正式加入UNGMC的有核國家,我還以為他是怕我被核彈鑿沉,現在想想根本不是,這老家伙是怕我尋求有核國家的幫助!如果我又有核武器又有黏菌體近衛隊,雙重威懾恐怕比金絲雀城更令人頭疼。\r

   這真是個不錯的想法,他真是個聰明的老頭,當然他是防衛的一方,防患於未然,但他畢竟想到了!如果他處於我的位置,恐怕能夠做出比我更瘋狂的事情!\r

   米象敲門有話跟我說,小桃說我已經睡了,我睜眼說沒事,長話短說一兩句話就好,於是米象走進來:\r

   “我一直有件事不放心,白瞑,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我把32名駐外黏菌體召回了?”\r

   “是啊,你不是說她們已經秘密回到金絲雀城了嗎?”\r

   “曾經一度是回來了,但是她們也沒參加四方水果塔之戰,畢竟她們根本就不會用飛行器。當晚你把我們帶走了,這120人里可沒她們,現在想想她們難道留在金絲雀城了?”\r

   “很大一部分可能性是趁著你們亂戰的時候跑出去了。想想葉蟬呆了兩年思想就轉變成這樣,她們可是在人類社會浸染了整整七年,不太可能跟葉甲她們一起宣誓效忠金絲。”\r

   “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才有點擔心,因為按照你們的理論,黏菌體應該受到管束比較好吧……”\r

   我從被窩里伸手摸摸米象的腦袋。\r

   “傻丫頭,你還管那麼多干嘛,等咱們到了北極所有這些都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事了,自然會有人操心。”\r

   “哦……”\r

   “睡去吧,今天我看你在起重船上坐了一整天,休息吧。”\r

   “嗯,你也早睡。”\r

   臨走之前米象又問我:\r

   “我看見艾沃森還在椅子上坐著,不管他嗎?”\r

   “沒餓死吧?”\r

   “沒死,但是正在發臭,我不知道夜蛾怎麼能忍受他不洗澡。”\r

   “沒死就先別管。”\r

   小桃用眼神示意她去睡,因為她說的都是一些影響我睡眠的事,米象點點頭,很快離開了。\r

   ………………\r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推開艦島指揮室的門,夜蛾正在給樹澆水。\r

   “艾沃森呢?”\r

   “您說什麼呢?我不是在給他澆水嗎?”\r

   夢里的我仿佛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個設定,走近大樹,這棵樹是長在椅子上的,樹皮很粗糙,時不時流出樹膠,看起來很痛苦,但也很長壽。\r

   “艾沃森?是你嗎?”\r

   “是……”他用蒼老的聲音說。\r

   “跟我出去走走吧,你需要曬太陽。”\r

   “我再也……不能行走了……”\r

   “別這麼說,努力一下,你不能走我該多傷心啊!”\r

   “別管我了,走你自己的路,把我留在這里吧……”\r

   “不不不,一定有辦法可以治好你,我認識一個技術高超的朋友,哦不不,那就是你本人!但是一定還有別的辦法!我希望你恢復人類的樣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我還想再看看你的臉。”\r

   之後他就開始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我也不再思考,回到深度睡眠,直到睡眠充足,悠然轉醒。\r

   睜眼一看,艾沃森正坐在我的床邊上,正在和小桃和小杏說話。\r

   “不是嚴重的發熱,只是疲勞加上睡眠不足導致免疫力下降。我已經給他吃了藥,不要讓他接觸冷空氣。對了,把通風系統打開。”\r

   “嗯嗯。”小桃拼命點頭。\r

   艾沃森要走,我想喊他卻喉嚨劇痛,拽拽小杏的衣服,讓她攔住艾沃森。小杏扭頭看我一眼。\r

   “白瞑醒了。”\r

   艾沃森不是要走,只是給我拿來一塊涼毛巾敷在額頭上。他換了新的白大褂,臉色也好了許多,身上散發著洗發液的香味,看來是剛洗完澡。我努力伸出一只手,他把我的手抓住。\r

   “我嗅到一件值得我做的有意義的事,是一次治療,我必須盡快完成這次治療,所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r

   我感覺他的話還不如我自己說的胡話好理解。他說一次有意義的治療,大概不是治我的發燒?\r

   “你要治療什麼?”\r

   “手術,我要給銀狐做手術。”\r

   “哦……”\r

   說到這里我也算是明白了,又強忍疼痛清清嗓子說:\r

   “……你去找陸怏,讓他帶你去急救室,他們應該把急救室打掃得很干淨。”\r

   “是的,我正准備去找他。但是問題不在這兒,還有些其他必備品船上沒有,是一些藥品,沒有的話手術很難進行下去。”\r

   “我知道,你不是給我列過一張表嗎,就是繼續研究所需的儀器和試劑之類的,我已經讓人采買去了,采買之後應該會在途中和平衡號回合。”\r

   “還需要幾天?銀狐很著急。”\r

   我能想象銀狐的急迫,她恨不得把那玩意隨便找個窟窿塞進自己肚子里。\r

   “你需要的藥物多嗎?”\r

   “不多,我已經列了清單,稍大一點的醫院應該都會有——但有一些處方藥。”\r

   “我問你多不多,當然不是在問種類。”\r

   “總重大概不會超過40千克,需要兩個小型旅行箱。”\r

   “去跟葉蟬說,讓她和麥蛾到岸上去采買。把列表打印出來,後面印上黃三角標,順便簽上你的名字,以免對方不提供處方藥。”\r

   “我認為不會有這種可能性。”\r

   “嗯,我也認為不會有,如果是葉蟬去買的話。”\r

   我用電話把葉蟬和麥蛾叫過來,她們以為是要送電腦,來了之後我才和她們說明情況。\r

   “按道理說這段航程不太應該出動任何平衡號近衛隊,但是現在銀狐恐怕等不及了,艾沃森這邊也很積極,更何況器官肯定越儲存質量越差,所以我想……”\r

   “最後一條不成立。”艾沃森說,“金絲雀城科技確保器官至少30年內可用。”\r

   “嗯,不過從今以後不再是‘金絲雀城科技’了。”\r

   然後我繼續跟葉蟬說:\r

   “……所以我想派出你們倆,因為你們算是黏菌體里和人類走得最近的,各方面形象都比較親和,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減少市民恐慌。”\r

   麥蛾說:“您和UNGMC打過招呼了嗎?”\r

   我指指她們手里的電腦:“沒有,你們臨起飛時候幫我說一句。包括去哪個城市,哪個醫院,藥品列表,用途,你們覺得需要說的就說,給銀狐做手術沒什麼可值得保密的。銀狐干什麼呢?你們看見她的話讓她下來看看我……”\r

   葉蟬還是稍微有些不敢跟銀狐說話,不過既然金絲已經放我們走了,她們也都松了口氣,無論如何也要感謝銀狐在船上。兩人離開我房間之後,不一會兒銀狐就來了,看見艾沃森清清爽爽的樣子先是一愣。我也一愣,因為她居然還把箱子抱在懷里。\r

   “你該不是抱了一宿吧?”\r

   “一宿算什麼,以後我再也不松手了!”\r

   艾沃森說:“我聽說昨天的事了,也聽說你很迫切,所以洗了澡,換了新衣服,准備給你做手術。”\r

   “你……沒坐得腰酸背疼之類的吧?”\r

   “我很好,多謝關心。”\r

   銀狐又說:“我剛才看見葉蟬她們了,說是去給我買手術的藥,干嘛讓她倆去?干嘛不讓米象跟竹象去?”\r

   “你也別太偏激了,以後要在一起生活很多年,你能原諒米象她們,就不能原諒葉蟬她們?”\r

   “原諒啊,沒不原諒,但是為什麼讓她倆買藥?我怕她倆毒死我。”\r

   小桃說:“白瞑也是考慮到葉蟬她們和外界關系不錯……”\r

   “讓米象竹象跟著一起去。”\r

   “四個人太多了,容易引起恐慌……”\r

   銀狐小眉毛一豎:“昨天不是有我的話你們早被我姐扔下海喂魚了!為什麼現在還敢頂撞我!!!?”\r

   我氣得發燒都忘了:\r

   “嘿——!好嘛!!!你倒變成飛揚跋扈的小姑奶奶了!”\r

   “我就不能飛揚跋扈嗎?我可是小王!大王不在的時候我就是最大的!你們還想違抗我!?”\r

   “小杏,給我把她捆起來!”\r

   小杏伸手就把銀狐兩只胳膊反剪在身後,小桃幫她抱著箱子。銀狐掙扎了一會兒又掙脫不開,在我床邊又哭又鬧。\r

   “你們敢這麼對我!你們給我等著!!!我好心跟你們走,你們不僅不善待我,還欺負我!還捆我!等我有朝一日回金絲雀城了,跟我姐告你們的狀,讓我姐把你們都扔進海里喂魚!等著吧!!!!”\r

   我跟小杏說:“讓她在手術室里等著去,別撒手地摁住了!”\r

   艾沃森要拿箱子,銀狐又是一陣掙扎抗拒,就好像生怕別人碰壞了她的寶貝。當然箱子還是被打開了,艾沃森看了看,點點頭。\r

   “很新鮮,所有細胞都還保持著活性,是左側的。一般來說卵巢移植會伴隨著很多爭議,而且成功率不高,會產生排異反省,就算成功也無法恢復所有功能,但是既然金絲和銀狐是同一副基因,所有這些問題都不存在,銀狐會很完美地獲得金絲的卵巢。”\r

   停頓幾秒之後又說:\r

   “這也是為什麼我要在金絲雀城實施全民克隆計劃,這有助於提升被克隆者能接受到的醫療水平。”\r

   “好的好的,總之銀狐就麻煩你了。”\r

   “唔唔唔唔唔唔!!!!!”銀狐也說。\r

   艾沃森說我需要靜養,銀狐也不唔唔了,拉拉我的手指頭就走了出去,小杏也走了出去,據說這幾天她正在讓女兒們教她使用羽化-3,艾沃森帶銀狐去做准備了,他們說手術之後再來看我,只把小桃留下照顧我。\r

   “好好養病,你別死了。”銀狐跟我說。\r

   “是,你也別死了,好好活著。”\r

   ………………\r

   葉蟬回來的時候捂著耳朵,麥蛾說她快被防空警報吵聾了,不過我猜她們的鼓膜應該比人類更結實點。\r

   “這是銀狐要的藥。”\r

   “你們還真回來了啊?”銀狐陰陽怪氣地跟她們說。\r

   麥蛾似乎想頂嘴,葉蟬拽拽她的衣袖。\r

   銀狐扭頭就對艾沃森說:\r

   “你先化驗一下,看她們是不是半道給我下了毒。”\r

   艾沃森還真一本正經地說:\r

   “這些藥品都有一次性包裝,拆過的話是不可能不留下痕跡的……”\r

   銀狐瞥了她們一樣,將信將疑的樣子,又轉身對竹象說:\r

   “我要是被毒死了,你們給我把她倆的腦漿敲出來喂豬!”\r

   “成吧成吧,你快進去吧。”竹象敷衍她說。\r

   看見葉蟬和麥蛾並無懼意,銀狐稍微放下了心,跟著艾沃森走進急救室,夜蛾和另外幾個人給他當助手。文狸憂心忡忡地等在門外,米象和竹象也不安地走來走去,相互說著安慰的話。\r

   “沒事,銀狐命大死不了。”\r

   “真死了的話咱麼就把她吃了吧?”\r

   “好啊,用炭火烤著吃!”\r

   “我要吃她小腿肚子!”\r

   “可惜是個人類,要是有產卵管就好了!”\r

   “連文狸也順便吃了吧。”\r

   “反正她也痛不欲生了。”\r

   “我吃銀狐,你吃文狸。”\r

   “文狸太肥,銀狐太瘦,單吃哪個都不好吃!”\r

   “干脆就把銀狐的肚子配上文狸的奶子!”\r

   “還有金絲姐姐的小卵巢,切成肉丁一鍋亂燉!”\r

   “半生不熟!”\r

   “牽著血絲!”\r

   “香噴噴的一大鍋!”\r

   “只能塞牙縫!”\r

   文狸一開始還憂心忡忡,後來一聽話鋒不對,一溜煙地逃跑了。\r

   銀狐的手術只用了40分鍾,然後她是自己走出來的,披著一次性馬甲,下面塞著衛生棉條,小肚子上還有些沒擦干淨的若隱若現的血跡。文狸讓她小心點,她一點也不小心。\r

   “我姐回金絲雀城之後也是做了卵巢摘除手術,摘下來親自給我送來,還背上了飛行器,不也就是幾個小時的功夫?”\r

   “從今以後你是不是又能月經了?”\r

   銀狐把嘴一撅:“好像還真是,麻煩死我了!”\r

   米象和竹象也湊過來:“什麼時候找我們侍寢?”\r

   “明天晚上吧!”\r

   銀狐手術剛做完就來看我了,興奮地跟我說手術的感覺,說是突然就好像所有性欲都回來了,腦子又是一片亢奮,只想和什麼東西做愛,問我能不能把林嶺借她用用,我說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商量。\r

   “去跟葉蟬說句話,她畢竟沒毒死你,你說出那種話現在被打臉了總要表個態。”\r

   “我讓文狸幫我跟她們說謝謝了。”\r

   “你啊,也就是看那倆丫頭好欺負,總算找著隨便罵不還嘴的了。”\r

   “哼!”\r

   ………………\r

   …………\r

   ……\r

   [newpage]在啟航之後第六天的早上,我們終於穿越了整個日本海,平衡號緩緩駛入宗谷海峽。我的發燒差不多好了,一身清爽,只是偶爾流鼻涕,銀狐活蹦亂跳,艾沃森又坐回到椅子上發臭,就好像前幾天的不是他本人。小杏差不多學會了羽化-3飛行器的使用,喜歡從平衡號飛到起重船上,再從起重船飛回來,再遠的還沒機會試,因為只要有飛行器離平衡號太遠,離開就有戰斗機咬過來。這幾天還算順利,我們緊貼東岸走,也沒有核彈打過來,UNGMC留下的筆記本基本都在葉蟬她們手里,沒事我也不想看阿什利先生的老臉。\r

   兩小時就通過了宗谷海峽,進入鄂霍次克海南端,當然我們也不會再這里北上,開始直线向東行使,爭取在一天內進入太平洋。\r

   第二天一早豬蹄對我說,她看到一片熟悉的建築,問我要不要看看,我還納悶怎麼會有熟悉的建築,走出居住艙到甲板上一看,果然如她所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r

   一座翠綠的海島,一座積雪的山峰,在其中一片相對平緩的海灘上立著幾棟看起來很豪華的建築,有一條飛機跑道,還有一座巨大的廠房。\r

   銀狐盯著海邊的建築看,她有太多回憶留在了這里,不禁捂住腹部的傷痕。這里是伊圖魯普島,是七年前的可食用人類博覽會的舉辦地,這里有著八歲的她第一次驚艷四方的競技場。沉默了一會兒,銀狐開始給米象講她當年的英雄事跡。\r

   “……當時有個兩米多高的男的,舉著這麼長的劍刺我,當時有一瞬間我心想就算了吧,幾萬觀眾都等著看我怎麼被砍死,都恨不得下一秒鍾他就把我膀胱腸子之類的都掏出來,當時我也挺浪,別看八歲,比現在浪,滿腦子也都想著怎麼被戳死,假裝反抗幾下吧,結果誰想到那男的巨弱,我就不小心一劃拉,就把他給砍死了……”\r

   “對對!對對對!”文狸也說。\r

   “……到最後一場我是真完了,當時丹頂姐跟極樂姐都死了,就剩我一個人,我也是被熊撓了兩巴掌,就在樹底下躺著,流了不少血。當時那種感覺真舒服,也特別幸福,也不能動,一動就疼,就等著失血過多而死,或者等那個女的過來宰我。我一邊死著一邊就想,我才八歲呀,就這麼死了,也沒來過月經,也沒被人艹過,還是個處女,死在這種地方真是可惜了,但是人果然應該趁著年輕時候死,趁著年幼時候死,沒有屬於你的東西,沒有那麼多痛苦,越小死得越快樂。”\r

   “再然後呢?”米象問。\r

   “再然後我姐來救我了,救了我,贏了比賽,贏來了咱們現在正在坐的這條船。你不能理解我們肉畜的想法,你跟竹象不能理解,你們太難死了,白瞑他們也不理解,我也很難表達。我其實挺想讓我姐宰了我的,自從她救了我之後,我就特別想被她宰了,有時候自慰也是幻想著她怎麼烤我之類的。後來我跟她說了,她說讓我躺到案板上,在我大腿根上拿刀比劃半天,也才劃了幾個口子……”\r

   小桃一樂:“你又犯什麼浪呢……”\r

   我讓小桃先別說話。\r

   “……我其實就希望我姐能別凶我,能對我好,我就希望她……摸摸我的腦袋,在我臉上親一下,特別溫柔地對我說:‘銀狐,那我切啦?’然後我就點點頭,閉上眼睛等她切斷我的脖子,我就希望她能把我抱在懷里,能看著我的眼睛,直到我慢慢睡著了……我就希望……我就……”\r

   銀狐的聲音越來越哽咽,扶著欄杆,看著遠方的島嶼,越來越泣不成聲。\r

   “……我還要求什麼呢!我簡直太得寸進尺了!我姐其實把什麼都給我了,只有我在一直奪走她最愛的東西,我這個當妹妹的多失職啊!多該死啊!姐啊!!!!嗚嗚嗚!!!!啊啊……”\r

   銀狐哭得幾乎站不穩,文狸把她扶住,看著銀狐流淚的樣子,我也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揪心的感覺,很難形容這種感覺是什麼,也想替她哭,也確實流了幾滴淚,小桃悄悄幫我抹掉。直到島嶼被我們漸漸甩在身後,消失在一片雲霧里,我們的情緒才逐漸恢復。\r

   駛出千島群島之後,平衡號正式進入太平洋,我們的前方短時間內不再有任何大陸或者島嶼,只有一望無際的星辰大海。我們沒有半點猶豫,以最短途徑向白令海前進。\r

   ………………\r

   有一天豬蹄跟我說,她不想跟我走了。\r

   “你是不是也發燒了?讓艾沃森給你治治?”\r

   “我想伶鼬了。”\r

   “嘖!剛把銀狐哄高興了又得哄你!!!”\r

   豬蹄臥在我的床旁邊,把頭埋在懷里,用沉悶的聲音和我說:\r

   “知道銀狐為什麼跟你走嗎?”\r

   “因為這是……說好了的?”\r

   “因為你能給她的東西是金絲給不了的,銀狐已經離不開你了。她和金絲不一樣,根本沒有強大的內心世界,當然也因為她太聰明,想的東西太多了。”\r

   “然後呢?你想說你不一樣?是可以離開我的?你想回去找伶鼬?”\r

   “不是,我只是想隔一段時間看看伶鼬的情況,而不是想回金絲雀城生活。我在同一個地方睡得太久了,最近的旅行很開心,但是想到也不過是從一個飼養場到另一個,我就突然有些失望。我睡得太久了,想做一次長途旅行。”\r

   我稍微想了想:“也成吧,我不欠你什麼,你也不欠我什麼,我從來不能強迫任何人在冰天雪地中跟我建設新的城市——或者建設失敗而死。我知道你不想死,無論是被當成畜生被宰死還是跟著我冒險而死,你只想好好活著,所以說,成吧,去吧,如果你能找到機會下船的話。”\r

   我以為她會為難,但是卻沒有,難道她已經想到下船的方法?於是我又補充一句:\r

   “平衡號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是不會靠岸的。”\r

   “呼嚕,知道。”\r

   白花花的一條20多歲的大姑娘在我面前光著身子爬來爬去,小桃也從來不會介意,因為我們知道這是她的習慣,但是我同時也知道,豬蹄從來不像小杏一樣把自己當成我家的一員,她的家不在這里,這里只是一個和她關系很好的大哥的家,她永遠只是一個客人。\r

   “當我還是一只甜水45號的時候,感謝你用刀砍我,讓我懂得不要把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你身上。”\r

   “嗯。”\r

   我們偶爾做愛,盡量不讓小桃看見,否則一定會砍她,當然我們只是輕度的性接觸,她不是我的情人或者寵物,她不想讓伶鼬聞到男人的味道。\r

   “不客氣。”我又跟她說了句。\r

   豬蹄的告辭使我有些戀戀不舍,但是我更在意的是,當我說出“如果你能找到機會下船”這句話的時候,她仿佛一臉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她學會了長途游泳的技巧?難道她打算在平衡號穿過阿留申群島的時候跳海?總不會到北冰洋再跳吧?到那時候但凡是個人類都很難活著游到陸地上去了。\r

   ………………\r

   …………\r

   ……\r

   [newpage]距離平衡號起航已經過去15天了,我們即將沿日界线進入白令海。\r

   “會長,在我們的五點鍾方向發現一條貨輪,對方發來無线通訊,請求靠近平衡號,說有一批貨物要交給我們。”\r

   “到了!?終於到了???趕緊看看貨物怎麼搬運合適……”\r

   然而這時葉蟬突然把筆記本拿了過來,五個人又齊刷刷地坐在屏幕前。\r

   “白先生,我們鄭重要求你,不要靠近目標船只。”\r

   “什麼目標船只?那是給我運貨的船!那上面有對我來說很重要的貨物!”\r

   “我們認為那條船上運輸著大量致病性微生物和放射性物質,你要這些東西干什麼?”\r

   “研究需要。”\r

   “我們疏忽了,我們早該在它離開聖盧卡斯角的時候就攔住它!我以為這船東西是送往金絲雀城的,誰能想到食人魚號居然會給你們送東西!!!”\r

   我笑著說:“是的,平衡號起航前夜我們和洋鹽市的三位朋友吃了頓飯,當然也談了一筆生意。我就知道UNGMC通常會對三大企業的貨物網開一面,以免不小心觸怒金絲。”\r

   阿什利先生說:“研究可以,你必須像在金絲雀城時候一樣告訴我們你要進行的試驗,然後UNGMC會考慮是否同意,同意的話我們會把所需原料主動送去,不同意的話,抱歉浪費你們的時間。我們希望科研中心從金絲雀城剝離出來之後可以變得更加可控,但你的行為與我們的希望背道而馳——你把這個科研機構變得更加與世隔絕了!”\r

   我一點也不打算把自己想做的事告訴他們,何況很多東西不太容易用語言表達。\r

   “不要問我這麼多,我只能向你們保證:科研中心不會對這世界上的任何國家發動戰爭,不會制造武器,不會造成汙染物泄露——除非你們非要炸我們的話。”\r

   “你該再學學怎麼說服別人,白先生,你想讓我們放心,卻不告訴我們細節,只是用膚淺的語言做出保證,那麼你認為我們然後會怎麼樣?我們作為普通人類,心理結構不是這麼簡單的。”\r

   “我哪知道你們的想法,我哪知道你們為什麼要焦慮,我已經保證過了,你們卻不信任我,那是你們自己的問題。”\r

   阿什利先生說:“看來是時候用刀刃說話了。”\r

   我稍微一愣,趕緊抄起指揮電話對近衛隊宿舍喊:\r

   “你們派出八個人去接應貨船!”\r

   隨著對方逐漸靠近,我才發現那不只是一只貨船,而是整整一條船隊!當然運貨的就是食人魚號,周圍卻有大大小小十多只軍用艦艇護航!軍用艦艇也紛紛掛著黑旗,上面印著一個小寫的i標志。怪不得食人魚號會被盯上,因為一個該死的女人在節外生枝!就算UNGMC再傻也會意識到:如果食人魚號的貨物要送往金絲雀城,瑟米西沃安教會是沒理由給它護航的。\r

   護衛艦上兩架黑鷹直升機向食人魚號船隊直衝而去,掛著四枚企鵝導彈,飛到30公里左右范圍,向對方射出,四枚導彈托著灰黑色的尾煙射向教會軍艦。負責保護食人魚號的八名近衛士兵正在途中,還真追上了其中一枚導彈,用突擊步槍摧毀了其中一枚,但很難摧毀30米開外的另外幾枚,因為步槍子彈在超音速橫風的衝擊下變得有些難以瞄准。她們沒有更多時間追過去,教會軍艦的近防系統瞬間傾瀉出數千枚防空炮彈,在天空中形成一片密密麻麻的火力網,差點擊中我們的近衛隊員。防空炮成功攔截下兩枚企鵝導彈,在空中炸成一團火球,但是仍有一枚落網,狠狠砸在教會一艘護衛艇上,一瞬間就連平衡號上都能看見海上升起一團明亮的火光。\r

   然而幾乎是同時發生的,船隊最外圍的一艘導彈快艇毫無征兆地發射出一枚巴拉克-1型導彈!也許直升機飛行員認為這種噸位的小艇不太可能裝備對空導彈,但是事實上它真的有!導彈直接擊中一架黑鷹直升機,直接在100多米高空炸成前後兩截,徑直落入海中,失去主軸的螺旋槳又像飛盤一樣飄出幾百米遠。見到同伴被擊落,另外一架倉皇撤退,很快回到載機護衛艦上。\r

   八名近衛隊員發來情報,教會武裝根本沒有派船拯救被擊毀的護衛艇上的船員,非常殘忍地拋棄了他們。我說不用大驚小怪,這就是那個女孩的作風。\r

   我們後方100公里開外的航母編隊射出一枚對艦導彈,緊貼海面以音速靠近食人魚號船隊,把剛才的導彈快艇射成一堆廢鐵。我意識到情況不妙,這群家伙不是在嚇唬我,他們畏懼我或者金絲的黏菌體部隊才收斂火力,對瑟米西沃安教會卻從來沒理由手軟!\r

   下一秒鍾,平衡號無法收到任何定位信號,我們無法通過現代手段進行導航了!這群老家伙從衛星接收端禁止了我們的接入!\r

   “咳咳,白會長,中午好。”電台上響起一個愉快的女人的聲音。\r

   “中午好,但是你一點也不好,我看到你剛剛損失了兩條船。”\r

   “那種裝備要多少有多少。我沒想到金絲居然能從我手里逃出去,不過也不很意外,因為我一向知道她有9999條命。”\r

   “說得好,那麼這和你今天的行為有什麼關系呢?你這是在幫我還是在給我找麻煩?”\r

   “您真是太讓我傷心了,白會長,我難道不是在保護您寶貴的貨物?”\r

   “如果是幫我,那麼神皇小姐,我想說謝謝你,同時大可不必了,你的出現把我和UNGMC直接拉到對立面。我本來有一萬種不開一槍和平解決的方案。”\r

   “我不光是保護你的貨物,同時也是在保護弗朗西斯先生的船。我不知道你和他達成了怎樣的交易,他大概做了激烈的心理斗爭才拿自己最寶貴的貨船來冒險。食人魚號不僅是他一個人的船,也是我們肉畜協會的重要財產,我來護航完全是自己的意志。”\r

   “那我只能說,你不是來幫我的,而是來給我添亂的。”\r

   “我可真是好心沒好報啊!真是不知好歹的叔叔,只會傷女孩的心。”\r

   一艘教會導彈艇也射出一枚不明型號的掠海對艦導彈,向平衡號附近的載機護衛艦射去,被一串海麻雀導彈攔截在低空,緊貼海面發生劇烈的爆炸。載機護衛艦開始調頭撤退,不再敢離平衡號太近,生怕我們也對他們開火。\r

   我對大主教說:“就算你和UNGMC都有導彈,但是你的攔截系統弱得可憐,如果不想再受到攻擊的話,盡量貼近食人魚號,貼得越近越好,因為UNGMC很怕誤傷一艘裝滿細菌和核原料的船。盡管他們的導彈精度很高,但是他們沒法控制你的船被擊中彈藥庫之後船體碎片向哪飛濺。”\r

   我非常能夠確信我和大主教的對話被UNGMC聽得一清二楚,聽得清楚卻也無計可施,因為大主教確實按我的話做了,盡可能讓自己的軍艦貼近食人魚號貨船。她的武裝艦艇當然都是一些過時的二手貨,我本以為如此,卻發現居然有些是新的!她已經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擁有了自己的領土,港口和工廠,還有人給她提供圖紙以供建設!\r

   就這樣平衡號和食人魚號開始互相靠近,一時間UNGMC沒有任何舉措,我讓葉蟬看看電腦,葉蟬說沒有人在屏幕里。那群人在干什麼?有什麼想法?有什麼計劃?眼睜睜地看著我和食人魚號交換貨物?當然這樣最好,但是我也知道這不太可能。\r

   “米象,竹象,我要交給你們巡邏和偵察任務,路线是以平衡號為圓心半徑100公里的圓形軌跡,一個順時針,一個逆時針。平衡號的雷達已經完全不能滿足這場戰爭的需要了,我需要你們用耳朵去聽,用眼睛去看。”\r

   ………………\r

   大約20分鍾後,米象傳回來消息,她在平衡號的10點鍾方向發現整整一支航母作戰群,距離大約70公里。雷達確實顯示那里有東西,但根本就沒認出來是什麼,派她們出去巡邏果然是對的。\r

   根據米象發回來的圖片,我和黃三角會成員們進行了識別。\r

   “這是風暴號航空母艦及其護航編隊。”\r

   陸怏滿腦子霧水:\r

   “這又是個怎麼回事?他們也是來圍堵平衡號的?早就在阿留申群島等著咱們了吧?但是……目的又是什麼!?”\r

   我說:“如果沒猜錯的話,UNGMC內部正在產生矛盾,一些國家談不攏,於是姑且擅自行動。”\r

   “為什麼這麼說?”\r

   “因為從UNGMC的角度來看,應對平衡號並不需要很多支艦隊,我們運載著120只黏菌體士兵,兩條航母不會比一條能發揮更多作用。現在出現了第二條,我只能猜測是擅自行動。”\r

   林嶺不解地問:“前幾天屏幕里的人不是說,UNGMC的成員國不敢擅自行動,但凡擅自行動的話就無權受到UNGMC的保護……”\r

   “那是說的小國,或者中等國家,或者個別懷有自私心理的國家。你要知道UNGMC這種組織有很大局限性,他可不是一支團結的地球護衛隊,他的軍權是由各個國家賦予的,他可以限制一些中小型國家的擅自的軍事行為,少數服從一下多數,但是很難協調大型成員國之間的矛盾。構成UNGMC軍力90%的少數幾個超級大國,如果他們產生分歧,分為不止兩派而是三派、四派甚至更多派,那麼你說誰能制約他們的行為?這種時候所謂的UNGMC總司令也不過是個空殼子。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還會有更多艦隊出現。”\r

   三架su35混合著15架不明飛行器越過平衡號,目標明顯是食人魚號船隊。教會艦艇在這種時候完全就是一群靶子,被各種導彈隨便亂炸,攔截成功率低得可憐。又一艘導彈快艇化為火球,飛濺而出的的金屬碎片砸在食人魚號船體上。幾分鍾後負責守衛食人魚號的8名近衛隊員遭到攻擊,而且是來自同類的!又過了幾分鍾信號中斷,飛行器被擊毀,她們恐怕只能游著回來了。\r

   15架不明飛行器從平衡號上空再次掠過,其中一架降低高度,逐漸降落到我們的甲板上,我當然讓女孩們做好萬全准備,因為根本不知道她想干什麼。她果然是一名黏菌體士兵,後背裝備一台比羽化-3型稍大一點的裝置,也不是單純的火箭燃料助推器,帶有兩片小三角翼,這東西我聽說過,但還是第一次見,這是專為黏菌體士兵設計的米格-105戰斗機。\r

   葉蟬說:“我認識她。”\r

   “是啊,不奇怪。”\r

   我已經准備好俄語翻譯,但她姑且還沒忘記中文怎麼說。她的頭上戴著一頂藍色鋼盔,上面印著UN的字樣,鋼盔下面披散著銀色長發。\r

   “我來自風暴號航空母艦,我代表艦隊向平衡號提出建議:遠離食人魚號貨船,繼續航行,貨船將由我艦隊帶離這一海域進行安全處理。如果平衡號依舊試圖靠近貨船,不排除受到我艦隊火力打擊的可能性!”\r

   我用大喇叭朝她喊:“你真的是雇傭兵嗎?你還會聽金絲雀城的命令嗎?”\r

   “我依然是雇傭兵,‘服從雇主’是金絲校長7年前給我們的命令。”\r

   “回去吧!我在這里不會給你任何口頭回復!”\r

   米格-105騰空而起,感覺性能確實比我們的羽化-3要好得多。陸怏問我怎麼辦,我說沒事,繼續往食人魚號那邊湊,他也只敢打打教會的護航艦艇,揍幾個落單的黏菌體同類,拿平衡號下手是萬萬不可能敢的。\r

   “咱們這邊畢竟有100多個,對面只有15個,而且羽化-3飛行器也不算弱,退一步講,就算她們的飛行器性能好,把咱們的都擊落了,咱們的女孩游過去也能鑿沉對面的船!”\r

   銀狐說:“敢對咱們開火,這群人是不是皮癢癢了?”\r

   盡管我和銀狐的語氣胸有成竹,陸怏執行我的命令仍是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我大概會一直認為自己的決策很正確——要不是平衡號被結結實實地砸了一發導彈!\r

   當我們看到明亮的光點靠近的時候已經晚了,姑且射出干擾箔也沒有發揮作用,一枚花崗岩導彈從天而降,狠狠砸在平衡號的甲板上!我們躲在艦島指揮室里,被明亮的火光環繞,劇烈的衝擊波震碎了玻璃,震懾著我們的心髒,熱浪把我們每個人包裹起來。有一瞬間我以為一切都完了,被掀翻在地,頭暈目眩,然而對方沒有進行下一輪攻擊,大概認為一枚導彈足以擊沉平衡號了?\r

   “沒事吧!你們都還好嗎?”\r

   “沒事……”\r

   窗外只有濃煙和火光,平衡號燃起熊熊烈火,隱約可見甲板漏了一個大窟窿,下面簡直就像火山口一樣,融化的金屬還在不斷地向下流。\r

   米象和竹象看見火光之後極速飛了回來,繞著平衡號盤旋,不知所措。\r

   “滅火!!!滅火!!!!”\r

   平衡號響起火災警報,不知有多少傷亡,我們身處艦島逃無可逃,濃煙從破碎的玻璃飄進指揮室,彌漫在我們所呼吸的空氣中。銀狐用濕衣服捂住嘴,小杏把小桃抱上,我們盡可能遠離高溫和濃煙,躲在有水的地方。黏菌少女們都衝向火災中心,但她們並不專業,專業的損管人員在陸怏的指揮下開始滅火,女孩們出了一些力氣。\r

   大約二十分鍾後,大火差不多被撲滅了,一切都濕淋淋的,冒著難聞的黑煙。兩名船員在爆炸中喪生,11人正在急救室接受治療,陸怏說這樣的數字已經是奇跡了,但是我卻高興不起來,兩個年輕的生命因為我的錯誤決策而犧牲,是我害死了他們。\r

   機庫天花板被炸開一個直徑十米的大窟窿,兩架卡-25直升機被燒成兩副金屬框架,還燒掉了幾架羽化-3飛行器,好在盛放火箭燃料的艙室沒被波及,否則恐怕平衡號會被攔腰炸成兩截。\r

   “反擊!!反擊!!!”\r

   我們船上也有花崗岩導彈,受到攻擊當然要以牙還牙!兩枚導彈發射出去,半天沒有下文,大概被攔截在了我們不知道的地方。\r

   我看了看米象和竹象,稍微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下定決心。葉蟬小心翼翼地問我:\r

   “您該不會是想……出動我們吧?”\r

   銀狐抹掉小臉上的煙灰:“反了!簡直反了!!!當然要出動你們!!!所有人都背上飛行器!飛過去給我鑿沉他們的船!!!”\r

   葉蟬還保護著筆記本,她想和UNGMC溝通情況,卻發現屏幕在剛才的爆炸中被砸得粉碎,亮都不能亮了。所有人都看著我,都在等我的命令,都一言不發——除了銀狐。\r

   “你還等什麼!?還想等他第二發也射過來嗎!?他們才有15個黏菌體就敢瘋狂成這樣,咱們100多個算什麼!?真拿黏菌體不當戰略性威懾武器!?”\r

   我非常不想承認,我其實是不敢下這個命令的。他們完全可以繼續開火,把平衡號炸成稀巴爛,而不用擔心來自米象或者葉蟬的報復,我船上這100多只,她們可沒打算為了給我報仇而和人類做對。葉蟬看著我的眼睛,微微搖著腦袋。\r

   “所有黏菌體近衛隊——原地待命。”\r

   銀狐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葉蟬她們倒是松了一口氣。銀狐還想跟我辯論,文狸把她勸住。\r

   電台傳來大主教的聲音:\r

   “需要我們的救援嗎?”\r

   “你已經把我害慘了!”\r

   雖然我這樣說,但我知道問題的核心不在於她們,是否有教會艦艇護航不是關鍵,關鍵在於我仍然在靠近食人魚號,依然沒有放棄對日後的科研至關重要的這批貨物。\r

   然後又傳出莫爾肯·弗朗西斯的聲音,他當然沒在危險的食人魚號上,但他實在心疼自己的船。\r

   “我的船員看到平衡號著起一把大火,濃煙升到上千米的高空,也許局勢已經遠超我們的想象了,也許我們應該放棄這次交易?我會退款給你的。”\r

   “讓你的食人魚號繼續向我們靠近!我的行為經過了金絲雀城的默許,我是有後台的!銀狐還在我的船上!任何威脅到她生命的人都是在和金絲作對!”\r

   “是的,理論上本應如此,但是我們也聽說,金絲摘走了掛在船上的粉黃心旗,她不打算管這攤事了……”\r

   這個該死的肥軍閥說得一點也沒錯,我其實什麼後台也沒有,也不能指望任何攻擊我們的人因金絲雀城而有所忌憚。\r

   “交易繼續!我給你更多錢!足以讓你再買一條同樣噸位的貨船了!我今天不打算退縮,一定要讓這批貨物轉移到平衡號上!”\r

   莫爾肯說:“好吧,祝平衡號好運,肉畜協會的一位朋友可能正在幫你。”\r

   “等等,你說一位朋友?你說的是……”\r

   銀狐還在我身後嚷:“你要是想轉移貨物,你就得先讓這群航母之類爛七八糟的船沉到海里去!”\r

   我讓銀狐閉嘴,讓米象和竹象再去巡邏,因為我稍微有點想不通:如果風暴號看到平衡號還在海上航行,輪機室沒有受傷,為什麼不繼續發射導彈?如果他們沒打算擊沉平衡號,剛才那一下又算什麼?\r

   “果然就像我說的,UNGMC內部產生很大分歧,如果我沒想錯的話,剛剛其中一派擊中了我們,另外一派恐怕正在幫我們抗議,甚至可能用行動制止他們發射第二枚導彈。”\r

   不一會兒竹象發回消息說,她在平衡號三點鍾方向看到了又一支航母編隊。\r

   與此同時,這片海域的所有艦船都受到了無线通訊:\r

   “我們是CNV-80企業號航空母艦,正在這一海域執行聯合國維和任務,我們要求所有收到此消息的各方艦艇立即停止交火,任何拒絕停火的船只將會被視為恐怖分子。平衡號的各位船員,歡迎進入白令海,這是來自新任總統的問候。斯戴克·科斯林總統希望平衡號保持克制,允許UNGMC檢查食人魚號所運輸的貨物,只帶走其中安全無汙染的一批,留下其中不適合擴散的,交給我們處理。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我們支持黃三角會白瞑會長所做出的一切努力,並將保護平衡號安全抵達目的地。”\r

   銀狐嚷嚷:“別聽他們瞎說!他們這是跟咱們唱紅黑臉!”\r

   我繼續讓銀狐閉嘴:“別說話了,這條船我說了算,咱們算是安全了,這不是什麼紅黑臉,莫爾肯·弗朗西斯果然說得沒錯,有個朋友確實是在真心幫咱們,雖然我跟他不熟,但是卻稍微有點淵源。”\r

   林嶺恍然大悟:“他說的難道是……”\r

   “沒錯,剛剛當選不久的現任美國總統,斯戴克·科斯林。”\r

   ………………\r

   …………\r

   ……\r

   [newpage]如果算上載機護衛艦的話,我們算是被四支航母編隊包圍起來了,當然也正如我所說,其中任何單獨的一支都有能力把平衡號炸成兩截,現在他們圍在一起,反而是UNGMC內部出現分歧的表現。\r

   火災警報已經停止了,工程師開始忙碌於船體損傷的評估,看起來除了甲板被炸出個大洞之外其余還好,之前明亮寬敞的機庫卻是一團糟糕,當然也多虧了這個大空間對衝擊力的緩衝,再下一層的居住艙安然無恙。\r

   銀狐問我:“你慫了?”\r

   “是!我和你不一樣,我屬於會找台階下的人!”\r

   “哼哼,我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把膽小說得這麼好聽,這要是我姐的話,什麼航母編隊,什麼總統,先鑿沉他兩條驅逐艦再說!”\r

   “你太高估你姐了,她不敢做這種事,她也有忌憚的東西。有那麼一個人,把你們學校弄得天翻地覆,人仰馬翻,直到現在也蜷縮著身體在暗中觀察你們,對他來說金絲算個什麼東西,救過你姐一命,饒過你姐一命,我能感到他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注視著一切,注視著平衡號,也在暗中幫助咱們……”\r

   銀狐逐漸不再猖狂了:\r

   “我不太知道自己出生前發生的事,但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他跟這群航母有什麼關系?”\r

   “錯綜復雜,一言難盡,他是一場會議的參與者,見證了平衡號移交金絲雀城的談判,那次談判被稱為‘六人會議’,沒有你們小動物學園,沒有我們黃三角會,沒有正式會場,只有精疲力盡死里逃生的六個人,或者說七個人,哈哈,其中一個昏迷了,會議內容是由他的秘書轉達的……”\r

   銀狐一臉疑惑地看著我:\r

   “你說什麼呢?該不是夢話吧?什麼死里逃生?什麼平衡號?這跟平衡號又有什麼關系?”\r

   “七年前的博覽會,你們贏了競技比賽,然後得到這條船,然後,你從來就沒有半點疑惑嗎?金絲沒注意到也就算了,你難道就不好奇嗎?這件事明明有數不清的疑點!”\r

   “你說的疑點是……”\r

   “想想你們殺的那個余大校,那是黃三角會分會的人,和我沒什麼關系,但是我應該告訴過你,他是朱岩礪最好的朋友,同時你也應該知道,朱岩礪在遺囑里聲明要宰了你姐!”\r

   “你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又扯上朱岩礪!?又扯上黃三角會分會!?”\r

   “所以我說,錯綜復雜,一言難盡。七年前的博覽會你可能玩得太高興了,不知道注沒注意到,朱岩礪和其他肉畜協會成員的關系很微妙,尤其是企業三人組。我告訴你一個信息:企業三人組就是我說的‘六人會議’的其中三個人。我再告訴你一個信息:朱岩礪曾經拜托余大校炸沉聖瑪麗安娜養殖船,但是沒成功,被S-400導彈攔截了。”\r

   旁邊的文狸還一頭霧水,銀狐已經眯起眼睛了,我知道她摸出了頭緒。\r

   “UNGMC根本就不團結。”銀狐說了句。\r

   “當然談不上團結,小國和大國的思路是截然不同的,小國依賴於大國的庇護,但是大國無可依靠,他們的防衛必須沒有任何短板。”\r

   “我依然沒太想明白,不過我知道你做出的決定多半是對的。成吧,如果你決定下台階了,我也就不反對了吧……”\r

   七架黏菌體飛行器米格-105從我們頭頂上飛過,明顯裝備著武器,恐怕是要進行新一輪轟炸,我讓五倍於其數量的近衛隊員背上羽化-3飛行器迎擊。盡管乘員都一樣,都是第三代黏菌少女,但是裝備的不同立刻顯現出實力的差距。對方的飛行器有著更精密的電子設備,氣動性能也不在一個水平,而且還自帶制導武器,一種僅有小臂長度的微型導彈,打羽化-3的燃料罐一打一個准!相比之下羽化-3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火箭助推器,電子設備簡陋,武器還是乘員手拿的,根本不適合用於戰爭。亂戰了兩分鍾之後,對方已經打爆了我們的12架羽化-3型飛行器,女孩們紛紛落入海里。\r

   陸怏焦慮地說:“不是說禁止開火嗎!?怎麼反而越打越急了!?”\r

   “沒有拳頭說什麼也沒用,有誰敢惹這15個雇傭兵?何況別說15個,光出動7個就把咱們打傻了,連一半都不用!”\r

   “沒准真該聽銀狐的,把他們的船鑿沉!”\r

   “不行,你不想想游的快還是飛的快?如果咱們的女孩靠近對方的風暴號,首先羽化-3飛行器會被打爆,掉進海里,然後互相難以支援,會被對面的雇傭兵掠海飛行撈上來,一個一個捏爆腦袋。畢竟咱們也只有120個,不像金絲雀城有兩千多個,真要是黏菌體同類相殘,咱們根本消耗不起。”\r

   一架被打爆的羽化-3拖著火光和黑煙砸在甲板上,未燃盡的燃料灑開,又是一片火海,損管人員趕緊出動滅火,我也讓他們小心,盡量別在甲板上活動,以免被飛行器碎片砸死。\r

   然後就在我們的右手邊,一個雷達察覺不到的飛行器以至少2馬赫的速度靠近,我們連一個黑影都沒看到,七架米格-105正在大殺特殺,瞬間被打爆了三架!飛機殘骸向平衡號砸過來,損管人員趕緊找掩護,砸下來的不止殘骸,還有三名腦袋著火的黏菌少女。我們的女孩一擁而上,把她們三個死死摁住。剩下四架無心戀戰,往風暴號直线撤離。\r

   不明飛行器在我們上空盤旋了半分鍾,米象和竹象才追過來,她們大概是巡邏中發現了這個東西,緊跟在後面以免傷害平衡號,結果飛行性能差了不止三個等級。\r

   電台再次收到通訊:\r

   “我們是CNV-80企業號航空母艦,正在這一海域執行聯合國維和任務,我們要求所有收到此消息的各方艦艇立即停止交火,否則將會受到武力制裁。請各方注意,我們此次行動出動了新型F-219‘毒爪’戰斗機,具有絕對的武力優勢,請各方立即停火,保持克制!總統先生希望‘六人會議’的各方保持團結,共同致力於黏菌體武力對等,維護世界和平。”\r

   銀狐皺皺眉頭:“黏菌體武力對等是個什麼玩意,難道金絲雀城不是具有壓倒性優勢?”\r

   我說:“現在是,以後就不一定了,誰也不知道那時候會怎麼樣,否則金絲雀城永垂不朽的話咱們的叛離計劃是在干什麼?你在這邊呆著,我去見個老朋友。”\r

   空中仍有22架羽化飛行器懸浮著,追逐著未知飛行器,但是根本無計可施。未知“飛行器”的機動性比蒼蠅還強大,靈巧地躲避著追趕,時而直上雲霄,時而疾速俯衝,一頭栽進水里,幾秒鍾後又從一公里外躍出海面。我下令讓女孩們降回甲板,不要再做無謂的追逐,羽化-3型和對方相比簡直就像一群蝸牛追一只蜜蜂。甲板上的飛行器碎片還在燃燒,船員建議我不要走出艙室,然而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小杏也跟在我後面。\r

   未知飛行器狠狠砸在平衡號甲板上,毫不珍惜我們的跑道,對她來說可能這就算是普通降落了。米象和竹象不敢靠近,她們聞到了同類的氣味,但是和至今為止的都不一樣,葉蟬和麥蛾躲在我身後,我說你們皮糙肉厚的也真好意思。在幾百只好奇的眼睛的注視下,一個矮小的身影站立起來。\r

   “哈哈哈哈!你們都是小型白樹啊!沒想到能長這麼大!”\r

   這是一個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女孩,長發隨風飄舞,纖細的胴體裹在緊身泳衣里,可以看到裸露出來的小麥色皮膚,她的雙眼如寶石般鮮藍,笑容也是如此興奮,毫不寬闊的後背上是一副龜甲形狀的金屬裝備。\r

   “上次我看見你們的時候,都才跟松鼠一樣大,然後被我捏死30多個,真是一場大戰啊……”\r

   葉蟬幾乎在我身後縮成一個球,本能地嚇得瑟瑟發抖。小杏卻跑過去,把她一把抱住。\r

   我朝她扯著嗓子喊:\r

   “黃蕉!你怎麼不踏實死去啊!”\r

   “我正要跟你算賬呐!誰讓你把我的腦子交給王沙漣了!宰我一次還不夠,還想等我長肥了再宰一次嗎?哈哈!哈哈哈!現在我比白樹矮了!正好反過來了!白樹跟我上回死時候一樣大!”\r

   “要是黃環知道你們死來死去死不了,一遍一遍活過來,把她定的部落規矩違反了個底朝天,還不得把你們管子放岩漿里炸成肉串?”\r

   “不怕!有王沙漣在我就永遠不怕黃環!”\r

   “哎呀!哎呀!簡直太意外了!你這個曾經的人類公敵居然也被招安了,我當年的努力都算什麼啊!?”\r

   小妖精轉過身去給我看她的龜殼,“嚓”的一聲彈出兩片薄如刀鋒的機翼。\r

   “看見了嗎,F-219戰斗機,馬丁公司專門給我設計的,全世界目前僅此一架!”\r

   艾沃森也從椅子上站起來,透過碎裂的窗戶看著我們,小妖精朝他揮揮手,他也虛弱地做出應答。銀狐也探出腦袋看,小妖精一愣,朝她喊:\r

   “你怎麼也在啊???擺個牌桌玩兩局?”\r

   我說:“那不是金絲,那是她妹!”\r

   “是嗎?還真是一模一樣,看著就像一套基因里鑄出來的!聽說金絲活得好好的啊,還有伶鼬也是,前幾天生小孩王沙漣還給她寄了個蛋糕,哎呀哎呀,時間過得真快,當年要不是王沙漣攔我,別說結婚生小孩,一槍下去估計把她腸子都打成段了……”\r

   “廢話,要不是王沙漣攔你,人類是否存在還是個未知數,金絲雀城幾百個黏菌體就是巨大的威脅了,而且這不是也照樣鬧分裂?想想你的三萬大軍計劃,嘖嘖,我到現在還心有余悸!”\r

   “什麼黏菌體,還是叫我沙拉蟲吧!”\r

   “你不是不喜歡這個名字嗎?”\r

   “相比之下還是喜歡王沙漣的叫法!”\r

   黃蕉在甲板上溜達,小杏陪著她,其他女孩們都躲得遠遠的,我跟米象和竹象說:\r

   “按輩分算這應該算是你們小姨。”\r

   “……頭發不是銀色的,皮膚也不是白色的,和媽媽一點也不一樣……”\r

   “對,好好看兩眼吧。”\r

   莫爾肯·弗朗西斯向平衡號發來消息,說他們幾分鍾前剛結束了第二次“六人會議”,擅自同意了企業號的登船請求,希望我能理解,我說沒關系,畢竟畢竟食人魚號是你的,而且事情發展到現在也沒有我固執己見的余地了。大約半個小時後,一艘巨大的核航母出現在我們的視距里,無人機編隊俯視著整個海域,七八架各型直升機在艦隊周圍忙碌著。\r

   然後又從電台傳出李之尚的聲音:\r

   “白先生起航多日不知一切可好?六人會議已經結束了,雖然您沒直接參與,但是議題和您息息相關。我們這邊擅自同意了柯斯林先生和林奇先生的請求,畢竟他們也算是肉畜協會的合作伙伴,有些面子實在抹不開,所以允許他們登上食人魚號檢查貨物,我代表肉畜協會向您說聲抱歉了!俄國貴賓好不容易同意停火了,當然也是害怕F-219的威力,說很抱歉炸傷了您的船,還說這是一艘好船,希望您善加使用,另外他說三架米格-105被F-219擊落,有三名俘虜應該在您的船上,要求您盡快還回去,作為停火的條件。當然我們也提出了一些小小的條件,比如希望他們停止攻擊瑟米西沃安教會的船只……”\r

   我讓米象把三個雇傭兵少女扔進海里,她們自己會游回風暴號。食人魚號周圍的教會艦艇逐漸散開。企業號派出一些直升機,降落在食人魚號的停機坪上,在場的這些航母雖然都是數萬噸甚至十萬噸的大船,但是體積遠比不過最大排水量24萬噸的食人魚號巨輪。大大小小的船只逐漸向這條龐然大物靠攏,我們也逐漸靠近過去。當然今天的食人魚號遠達不到24萬噸,除了8000多噸我訂購的貨物之外就只剩空載船重了,但也正因如此吃水不深,顯得船體更加龐大高聳。\r

   直升機從企業號陸續送上幾百人的檢貨團隊,之後也有一架直升機請求降落到平衡號,我們盡快把船尾清理干淨,騰出一塊沒被炸毀的可以降落直升機的平坦空間。直升機是來接我的,如果我這個訂購者能幫忙清點貨物的話會使效率提升很多。我跟小桃把艾沃森叫上,強迫他用冰水洗了把臉,噴一身香水,然後把陸怏也叫上,帶上米象和竹象,小杏當然也跟了上來,我問銀狐去不去,她稍微有點膽怯,最終還是同意跟我來看看,騎到豬蹄的背上,看到銀狐上來後又有些別人也跟上來,大約20多個。當我們升空後,黃蕉在艙門口低速伴飛,得意地炫耀她的翅膀。\r

   正如我所預感的,我見到了該死的王沙漣的臉。\r

   ………………\r

   當我看見他的時候,他正仰頭看著一集裝箱的密封菌種。很慶幸他還是男人的模樣,和七年前沒什麼區別,其實這幾年我並非毫無他的消息,能看得出他用別人的名義從金絲雀城訂購過幾項服務。他還是那副年輕的臉,看不出是20還是40歲,穿著一身白西裝,正在和幾名檢查人員及食人魚號船員交談,看見我們的直升機降落在貨輪的停機坪上了,扭頭看了我一眼,一切反應都自然得好像昨天剛見過。\r

   “小動物學園科研中心,金絲雀城物種研究院,真是越來越瘋狂了,這船東西要是不小心泄露出去,怕是比一萬個沙拉蟲還恐怖得多!”\r

   “王沙漣!!!”\r

   小杏激動地跑過去摟住他的脖子,王沙漣把她抱起來使勁轉圈,銀色長發隨風飄舞。\r

   “哈哈哈哈!幾年不見長這麼高了,姓白的沒虧待你啊!”\r

   “嗯嗯,白瞑對我還行吧,就那麼回事。”\r

   “我這兩年開始考慮要不要把你接回來住,當然也看你,你決定跟他去北極也無所謂,等他們都凍死了你就回來。”\r

   小妖精飛到王沙漣身邊說:“白樹也算守著一個正正經經的男人,誰跟你這殘廢一塊住?”\r

   小杏說:“我跟他不是那種關系了,他跟小桃結婚了。”\r

   王沙漣一愣,嬉皮笑臉地看著小桃。\r

   “第一次見你才這麼點,一晃也是20多歲的小媳婦了!好啊,你倆真挺好,我跟你說,就這個人,他會開車,老是迷路,沒有你給他導航就不一定跑哪去了!”\r

   豬蹄也跑過去蹭王沙漣的腳脖子,我一向不太知道他跟伶鼬豬蹄是怎麼認識的,不過關系好就是好事。王沙漣又往我們這邊看看,稍微眯了下眼睛。\r

   “她怎麼也在?”\r

   黃蕉跟王沙漣說:“不是!那不是金絲,那是她妹!”\r

   “哦哦,銀狐是吧,哦哦哦哦,還真是一模一樣!哎呀……我是不是也要老了,當年的小丫頭一個個都長這麼大!伶鼬也生小孩了,豬蹄小肚子上都長毛毛了還滿地爬……”\r

   “呼嚕呼嚕!”\r

   艾沃森跟他們去清點貨物,陸怏也跟過去,談判哪些可以帶走哪些必須留下之類的。我跟王沙漣有話說,讓隨行們都先到一邊去,王沙漣也跟我過來,溜達到食人魚號的船頭上。\r

   “沒想到啊,在我去北極之前居然還能見你一面,算是重逢好呢,還是算是另一種告別呢……”\r

   “你有白頭發了。”\r

   “啊?我嗎?”我有些驚訝。\r

   “你身邊沒人說過?你後腦勺的白頭發不少了。”\r

   我有些沉默地看著海水,趴在欄杆上任由白大褂隨風亂擺,王沙漣把手插在褲兜里看向正北,也有可能是在看我的背影。\r

   “你也算是一路陪著一群小孩走到現在了,真是一群小孩,我還算是比較大的,我14歲見你時候你20出頭,其他基本都比你小十歲以上,哈哈哈,這算什麼?孩子王?真是一群小孩,小男孩,小女孩,現在也都長大了。文礙怎麼沒過來?我還真有點想他……”\r

   “他也想你,一提你跟黃蕉的事就膀胱疼。”\r

   “哈哈哈哈……”\r

   王沙漣笑起來,笑了一會兒又跟我說:\r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怎麼商量的,不過這樣再好不過了。你把文礙留下,讓我們都很安心,證明你不是要拋棄世界,不是要把一堆爛事全扔到我們頭上,也證明一點,你早晚是要回來的。”\r

   “話都讓你說完了,我沒什麼可說的,嗯,文礙那人是啊,一點也沒錯。哎……小孩……”\r

   王沙漣又問我:“艾沃森怎麼回事?我聽說了一些關於他的傳聞,他的試驗,他的感情,還有他的現狀之類的,剛才看他就跟僵屍一樣無精打采的,是不是吸毒上癮了?”\r

   “恐怕是比吸毒可怕一千倍的事,我不知道該從哪跟你說起……”\r

   其實我是猶豫要不要跟他說,猶豫透露哪些內容,然而猶豫片刻之後,我把所有關於艾沃森的事都告訴他了。\r

   “究極沙拉蟲……?”\r

   “嗯,他所謂的中子生物體。”\r

   “克隆計劃……?”\r

   “對,金絲雀城的全民克隆計劃,用於醫療。”\r

   “還有……永生套餐……?”\r

   “對,人體克隆+思維繼承術+大腦擴容術,理論上實現思維的永生,尤其是大腦擴容術,對黏菌體也至關重要,小杏已經接受手術了。”\r

   王沙漣向後看一眼,我本以為他是在看小杏,後來才發現是在看黃蕉。\r

   “這是她們夢寐以求的東西,追求和她們母親一樣漫長的壽命,我從來不能說她們自私,這就是人性使然,如果這世界上從沒有人長生不死過,誰也不會去想這方面的事,但是一旦有自己的同類具有這種體質,那麼一定會有無數後繼者趨之若鶩,羨慕是一方面,更多的則是嫉妒。金絲她們不也是嗎?她們時常暗示自己不是人類,才滿足於十幾年的短暫壽命,如果她們把自己當人類看待,心理上的不平衡就會使她們痛苦。”\r

   “你說得對,永生不滅的生命,平凡的百年人生,十幾歲香消玉損,後者不能把自己視為前者的同類,否則就會飽受嫉妒的折磨。但是我也告訴你,艾沃森也給自己做手術了,永生套餐的一套手術。”\r

   王沙漣愣了一下,我能看到他的咬牙切齒。\r

   “那麼他就不再是我的同類了,我不能把他看做人類,他拋棄了作為人類的某種特征,但我不行,我必須是人類,不能拋棄任何東西……我……哈哈……”\r

   我用余光看著右後方的王沙漣,幾乎能讀懂他的想法,當然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干脆把想法說了出來。\r

   “……哈哈哈,如果我也可以的話,我就能……就能……再見到她們倆了……她們抖掉滿身的岩漿,尋找名為王沙漣的古老墳墓,卻看到一個活生生的我站在面前,那種驚訝,那種喜悅,哈哈哈哈……”\r

   王沙漣不是笑著而是哭了起來,傷心而痛苦地哭泣,我很慶幸他是這種反應,而不是艾沃森在談論思維繼承術時那種雙眼迸發出綠光的不可一世的狂喜。\r

   “你告訴我這些事真是謝了,你也是相信我不會追求這些手術才告訴我的吧?”\r

   “是啊,我知道你不會追求,我也不會追求,基本上不會,極大可能不會,從概率角度來看幾乎為零,但是也有一點讓我不舒服的……艾沃森說他發明的永生套餐是送給我的禮物。”\r

   “哈哈!”這次王沙漣真笑起來,我等他說下一句話,結果他根本不說。\r

   “換個話題吧,你剛才還提到了34代沙拉蟲,好像是說在輻射下基因變異的產物吧?”\r

   “不止基因變異這麼簡單,她們的身體簡直是個微型核聚變反應堆,復雜可逆,比恒星的效率還高。”\r

   “我就納悶你們訂購這麼多放射性原料干什麼,我父親還猜測你要制造核彈。說實話這種事,這種試驗,我還是希望你能跟外界多透露一些,哪怕很可怕,也讓我們多點危機感。第34代沙拉蟲……總之就是兩只非常強大的生物對吧?”\r

   “是,我把她倆留在金絲雀城了,但是研究不能停,等到北極科研中心穩定之後,也許我還會以研究目的讓他們培育出更多。”\r

   王沙漣低頭沉思片刻:“我猜34代不是第一次出現,當然只是猜測,當年肯定也沒有粒子對撞機之類的,但是誰說自然界就一定沒有強輻射呢,黃環禁止女兒繁殖的規定也許就和這個有關……真是有意思,復雜有序的中子重組,強大的能量轉換器,想想真不可思議,不過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的,人腦神經出現之前宇宙里又哪有如此復雜有序的電子轉移現象?”\r

   我知道他是對的:“是啊,對一個自然現象而言,沒什麼算得上是奇跡。”\r

   稍微閒聊了一會兒,我們漸漸聊起未來的事。\r

   “我現在在做的事基本就是當年你做的,一個專業的沙拉蟲觀察員,負責和她們打交道。金絲雀城有一部分,你帶走一部分,這些就算是在水面上的,我現在要把水下的那部分也找出來,我懷疑她們中的一些已經開始影響這個世界的走向了。”\r

   我稍微有點聽不太懂他的話。\r

   “什麼水上水下?現在世界上的沙拉蟲……不就是這麼多嗎?”\r

   “你清點一下。”王沙漣說。\r

   “主要就是金絲雀城,將近300只三代體,2000多只四代體,這是很大一部分。第二大的群體就是我帶出來的這批,平衡號上有120個,以三代體為主,也有少數四代體,當然還有一些作為試驗樣本的不知多少代體就不說了。然後第三大群體就金絲擴散出去的,15個雇傭兵在風暴號上,還有32個本應部署在各大城市作為戰略威懾,不過前幾天黏菌體內戰都失蹤了,逃離到世界各地……”\r

   “我知道,那32個人我和她們都接觸過,多半就是回到自己生活了7年的城市,和一直關照她們的人繼續平凡的生活,她們這些小蟲子比你想象的懶得多。那些人你不用擔心,看看你船上的葉蟬就知道了。”\r

   “是啊,那不就完了嗎?還有就是我身邊的小杏,你身邊的黃蕉,這世界上還有別的沙拉蟲嗎?”\r

   王沙漣稍微一愣:“你說什麼胡話呢?你還沒算野生的!”\r

   “什麼野生的?”\r

   “我說二代體啊!你剛才說的這些不基本都是實驗室里培育的?”\r

   我越來越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了。\r

   “什麼二代體?二代體不就剩黃蕉跟小杏了嗎?其余的不是都被我給炸死了嗎?”\r

   王沙漣也是一臉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的表情。\r

   “你哪就都炸死了!?二代體還多著呢!還有100多個呢!”\r

   “等等,等等,怎麼回事?我明明記得你說過,我自己也確認過,當年那十枚鑽地炸彈把海藻村炸成火山,所有人都掉進去,只有黃蕉爬上來了……難道還有別人爬上來?”\r

   王沙漣哭笑不得地跺著腳:\r

   “不是!不是!!!在海藻村的是被黃蕉勸說戒斷甜霜的韌化體!還有100多人沒戒斷啊!雖然其中有一部分是老人,可能已經壽命耗盡去世了,但是不足20歲的年輕或者年幼個體也至少有80多個!她們根本沒在海藻村,她們始終留在黃環的火山洞里生活!”\r

   我感到情況有些不對勁,這些年來我一直信誓旦旦地告訴雇主們沙拉蟲二代體只剩黃蕉和小杏了,結果突然又多出來百八十個,我那些年的努力都算什麼?\r

   “你有事瞞著我……我知道有100多個在火山洞里……但是你沒跟我說過她們活著!好啊!好啊!王沙漣!事到如今你依舊有事瞞著我!”\r

   “我瞞著你!?你說我瞞著你!!!?我恨不得一拳把你從這兒揍到海里去!我說讓你轟炸海藻村十枚,你擅自扔了九枚,擅自留了一枚扔進黃環的火山洞!你要抹消的不是黃蕉的威脅嗎?不是要殺死她的韌化體大軍嗎?洞里有100多老幼成員根本就沒響應黃蕉的號召,只想安心繼續過自己的生活,結果你就殘忍地朝她們扔炸彈!然後沒炸死,她們恰巧沒在洞里,被黃環救出來了,你又擅自以為炸死了,擅自跟你當時的雇主匯報說只剩黃蕉跟白樹了,一切都想當然地胡說八道,結果現在你埋怨我瞞著你!?我告訴你吧姓白的,黃環問我怎麼辦,我親口讓她們分散到人類社會里去,各自帶了足夠吃兩年的甜霜,吃完之後也許會回到甜霜沼澤再采一點……”\r

   “甜霜沼澤已經沒了!那地方硫含量太多,植被發生不小變化,連蘑菇都沒有了!”\r

   “我知道啊!所以現在除去可能去世的,至少有80只二代體在人類社會中生活,而且無疑是韌化狀態。”\r

   我看著王沙漣的臉,恨不得把他一拳揍到海里去。\r

   “你……你……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你你!你到底是人類還是沙拉蟲!?你到底是哪邊的!?到最後你還是偏袒你的沙拉蟲部落成員了!!!把80多個潛在威脅放進人類社會!”\r

   “我就是不告訴你!告訴你了你就會趁她們軟化狀態的時候一個個殺死她們!我是有底线的人,至少那時候有,我不希望無辜者因為你的愚蠢的沙拉蟲肅清計劃而死亡,她們從沒遵從過黃蕉的命令!她們有權力活著!”\r

   “你讓我怎麼辦!!!!王沙漣!!!你這個人類的叛徒!!!怪不得黃蕉那麼輕而易舉就原諒你了,因為你根本就沒幫我趕盡殺絕!你還在世界上留了80多個她的同族!!!等等,黃蕉知道這件事嗎?”\r

   “知道,她的嗅覺很靈敏,到甜水市之前就知道了。”\r

   “對吧!對啊!!!要不她在賭場怎麼不一認出你就把你撕成肉條!!!?我就該納悶!我就該懷疑!你明明沒那麼多值得她原諒的要素!!現在好了!怎麼辦!?你放她們走的時候是什麼想法?期望她們老老實實吃一輩子甜霜直到老死?現在甜霜沼澤都沒了!而且且不說韌化軟化,繁殖問題呢?沒有黃環的束縛,誰能保證她們不找人類繁殖自己的後代!這種生物的繁殖欲有多強你明明最清楚!!!”\r

   王沙漣剛才還對我發怒,看到我的怒火之後又產生出異樣的暢快感:\r

   “哈哈哈哈!那又怎麼樣?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代表人類的利益了?什麼時候說過我要全心全意幫你了!?想太多了吧新井一郎!沒錯,我確信她們現在處於韌化狀態,也確信其中一些進行繁殖並且成功了,因為我和她們中的某些人保持著聯系。就是這些女孩,以及她們的後代,我在我的新論文里稱她們為‘野生沙拉蟲’,這個名字是為了和金絲雀城科研中心誕生的‘培養皿沙拉蟲’相互區分的。她們無論是在火山洞里生活,還是後來進入人類社會,都生活得很快樂,很自由。”\r

   “成吧!成吧!你不是人類成了吧!你是王沙漣!你是黃環的丈夫!你是22只腳的大爬蟲!你當然要向著你的爬蟲同類了!然後等等,你說你和其中的一部分保持聯系!?”\r

   “是啊,你腦子里還是那種赤身裸體穿草裙的形象?別忘了18年都過去了了!她們的適應能力很強,什麼都學得很快,我們用line聯絡。”\r

   “誰跟你說這個!傻子!我是說,你跟其中一部分保持聯系,那麼另一部分呢?”\r

   “廢話!那就是沒有聯系。”\r

   “廢話!!我知道!那麼她們怎麼樣了!?”\r

   “廢話!!!我沒聯系我哪知道!?”\r

   “廢話!都是廢話!我知道我是廢話!!!你也是!!所以也就是說,至少有……”\r

   “20個吧。”\r

   “……至少有20個韌化體沙拉蟲混跡在人類社會里,經歷過海藻村轟炸,差點被我炸死,可能心懷對人類的恐懼和憤怒,現在連你都不知道其下落,就這麼混跡於人類之中!是不是!?王沙漣!告訴我是不是!!!”\r

   “是啊!要不然我和黃蕉這些年在忙什麼呢!?”\r

   “好啊!!!!你真是……好啊!!!!”\r

   我盡可能平復一下呼吸又問:\r

   “你父親知道這事嗎?”\r

   “還不知道,他不怎麼關心沙拉蟲的事,他渴望的是產業,是一筆一筆的巨額生意。對了,他還讓我替他向你問好,他知道你曾經有機會殺死他,就在那條郵輪上,當然也因為你這些年做出的事讓他由衷地感到敬佩。”\r

   “嗯,也替我跟他問好吧,另外你說他渴望產業,這麼說他當上總統之後還是要干回本行?”\r

   “對,不是干回本行,應該說他從來就沒把本行丟過,他跟李之尚關系很好,這些年除了熱衷於政事之外也會買賣女孩賺點錢,當然林奇先生也在幫他。競選的時候這些已經不算秘密了,全國選民都知道我父親和洋鹽市走得很近,但是最終支持率也沒受太多影響,可想而知條約簽訂四年來有多少人從人口產業得到了利益。”\r

   “有趣啊!真是個有趣的世界!UNGMC竭盡全力想要要挾金絲修改洋鹽條約,修改其中最觸犯人權的部分,現在看來他們又有別阻力了。金絲雖然這幾年疏於肉畜養殖,但是她的目的已經開始達到了,已經開始有部分人對人口交易習以為常,不止是一學校的幾百人,也不止是博覽會的幾萬人,甚至也不止是一洋鹽市的幾十萬人,而是在全世界各個角落的好幾億人!你父親能當選就是個極好的證明。”\r

   王沙漣也笑笑,他不是很喜歡肉畜這種東西。\r

   “哈哈,人販子也能當總統,哈哈哈,如果他不是我父親我可能會嗤之以鼻,結果現在我也是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你能讓我說什麼?”\r

   科研中心訂購的貨物噸位不多但是種類繁雜,而且有很多獨立容器,檢查起來不是幾個小時能完成的,甚至也不是一兩天,據說可能要一個禮拜才能完成,而且檢查之後還要進行貨物去留的談判,又是一個可預見的艱難工作,於是我只能讓平衡號停船,趁機修補一下被炸毀的管线之類。王沙漣邀請我去企業號上做客,住一兩晚,我還是很堅定地拒絕了:\r

   “別看阿什利先生跟我還算能溝通,UNGMC里有些人認為我活著是個威脅,把我當成當年的黃蕉一樣看待,一個好的我不如一個死的我,我還是回平衡號睡去吧,以免翻來覆去不敢合眼。不帶保鏢我不安心,要帶保鏢的話,你們大概不會允許超過20只黏菌體近衛隊員登上企業號吧?”\r

   “嗯,一只也不可能。”\r

   “那就明天見吧。”\r

   王沙漣轉身要走,我注意到他提著一個金屬箱。\r

   “那是什麼?”\r

   王沙漣看到我好奇的眼神,把箱子打開,把什麼東西套在左手上。第一秒鍾我看到一個圓滾滾的東西,還以為是個拳擊手套,第二秒鍾我看到一些毛發,以為是個大號手偶,然後直到第三秒鍾,我看到那上面有一整張人臉,而且居然還在對我笑,終於再也忍不住厭惡,“嘔”的一聲嘔吐進海里。\r

   “哈哈哈哈!你居然會被這種東西惡心到!”\r

   “不是……咳咳……別讓我看見……”\r

   王沙漣反而把左手湊過來,搖晃兩下,腦袋上的長及耳根的短發上下跳動,就像真的手偶一樣。\r

   “你怎麼看見我就嘔吐啊!”一個不太自然的尖細聲音對我說。\r

   我用白大褂擦擦嘴角,難受地看著這東西,這是一張熟悉的臉,依舊是小孩的模樣,脖子下面連著一尺多長的半截脊柱,脊柱上用血管和電线連接一些明顯是人造的設備,占用體積也不多,當然不用多說,發聲設備也是人造的。\r

   “這是排骨?”\r

   “是,我覺得她活得太開心,就把她脖子下邊都切掉了。”\r

   “我現在也很開心啊!”排骨扯著“嗓子”說。\r

   “我不想問你的想法,王沙漣,我只好奇這東西能跟黃蕉和睦相處?”\r

   “為什麼不能?黃蕉正好缺寵物,我們把她當蟲子養。”\r

   排骨又“扭頭”尖叫:“什麼!?我不是你愛人嗎?”\r

   “不是,還差了大約10個等級。”\r

   我心想王沙漣真是個心理變態,他不在我身邊真是太幸運了。\r

   ………………\r

   第二天我又去食人魚號找王沙漣了,和他一起吃吃飯,有很多話想和他聊,小杏也整天背著飛行器跟黃蕉飛來飛去,把自己的女兒們給她介紹。\r

   “來,來,米象,竹象,快叫小姨。”\r

   “小姨好!”\r

   “哈哈哈哈真好玩!”黃蕉樂得前仰後合。\r

   “來,樟蠶,快叫姨姥姥!”\r

   “姨姥姥好!”\r

   這次黃蕉把臉一拉,不知為何笑不出來:\r

   “要是黃環跟紫螺在的話,豈不就是祖姥姥跟祖姨姥姥了?聽說你們都繁殖出34代了,她倆怎麼叫你啊?”\r

   “叫我姐。”小杏輕描淡寫地說。\r

   “哈哈哈!最後還不是亂叫!”\r

   到第三天第四天的時候,UNGMC的各國代表都出現了,當然風暴號最後也派人上來了,依舊很團結,商議著這些違禁貨物的去留。我的心態還算好,陸怏已經焦慮得滿眼血絲了,當然讓他焦慮的不止是外界壓力,而是豬一樣的隊友,他自己不懂科研,不知這些貨物的輕重緩急,幫忙清點貨物的艾沃森又整天魂不守舍,他只能盡一切努力保住更多貨物,林嶺和馬堪在這方面又幫不上忙,所有事都懸在他一個人頭上,好在夜蛾懂得多,能給他不少建議。\r

   “謝謝!謝謝!”陸怏如釋重負地向她道謝。\r

   “想報答我的話,晚上給我留一道門縫。”\r

   陸怏看看魂不守舍的神經學家,夜蛾笑著說:\r

   “我跟他不是那種關系,不曾做愛,也沒有愛情。”\r

   “你跟我有愛情嗎?”\r

   “也沒有,不過我可以和你做愛。”\r

   年輕人之間的關系是很復雜的,白天努力工作,晚上縱情做愛,這就不是我該管的事了,我該考慮的事則像是:艾沃森不干活的時候,科研中心是不是就只能由夜蛾當一把手了?\r

   到第六天所有貨物終於清點完畢,也終於輪到我出面了,陸怏和夜蛾連夜跟我准備辯論資料,估測對方反應,為明天的會議做准備。我進行了六小時的充足睡眠後,乘直升機來到食人魚號上。稍微令我有些意外的是,阿什利先生親自來了。\r

   “白先生,好久不見,自從我們的通訊終端被炸毀之後。”\r

   “葉蟬沒能保護好那玩意,當然風暴號的花崗岩導彈才應該負主要責任。”\r

   阿什利先生顯得很蒼老:\r

   “最近出現太多意外了,簡直太多了,我沒想到總統閣下有他自己的主見,而且還有一大堆,說實話我依然對競選期間投票系統的安全性有很大懷疑,可惜UNGMC無權干涉除金絲雀城以外任何單獨國家的內政。”\r

   新任總統科斯林先生不是我們的議題,閒聊兩句就開始了正式會議,我們這方力爭帶走所有貨物,沒有一瓶菌種或者實驗原料是不值得爭取的,UNGMC也恨不得把整條船都扣下,也陳述了他們的觀點。銀狐要求參與會議,還要把米象和竹象也帶上,她說她們三個都是曾經金絲雀城議會成員,和UNGMC打交道不成問題。我想了想還是好言勸掉了她的請求,這不是在簽署洋鹽條約,我們這次完全是在防守而不是進攻。相應的,我把夜蛾帶到了談判桌上,她是個聰明而且可靠的女孩。\r

   談判過程不詳細贅述,我們為了留下貨物,不得不把一些作為老底的高端機密技術拿出來給他們講,甚至包括一些《科技成果負面作用風險等級》里面的A級,為了不讓他們把放射性物質收走也提到了34代黏菌體,但是沒提關於永生套餐的事,也沒對任何人說我懷里有對付任何黏菌體的軟化法寶。他們大概第一次接觸金絲雀城科研中心的最深層研究,大驚小怪一驚一乍,果然我不提永生套餐是對的,這對當今的世界來說應該算是超A級的東西。\r

   “你們!!你們在研究這種東西!!!!”\r

   “太可怕了!太不可思議了!!!!!!”\r

   “你們的研究總有一天會毀滅世界!!!”\r

   夜蛾說:“要指責我們的研究,先銷毀你們的核彈。”\r

   經過一整天的談判,我們終於達成了某種妥協,不止是關於這批貨物去留多少,還有今後向外界采購物資的運輸事項,我們注定還會采購很多物資,畢竟我們不是去刀耕火種的。\r

   銀狐嫌我妥協的太多,但是夜蛾說沒關系,同意放行的這些貨物已經足夠了,而且根據簽訂的協議,以後也可以在UNGMC的許可下購買更多貨物,當然這些國家也提出了條件,不是要我們的錢,而是高端科技成果。\r

   陸怏得意地說:“看看,他們一邊嚷嚷著科研成果毀滅世界,一邊又跟咱們要。”\r

   我點點頭:“黏菌少女不也一樣嗎,都說是世界公敵,結果他們一旦自己武裝上了,研發出的黏菌體飛行器比羽化-3型還強大得多。”\r

   回到平衡號小桃問我:“談判結束了?”\r

   “嗯,一切都還算完美,咱們可以繼續航行了。”\r

   拖船拖著食人魚號靠近平衡號,並排停靠,中間夾著起重船,由巨大的起重臂搬運貨物,把不允許的留在船上交給UNGMC處理。格洛納斯衛星系統首先對我們的終端解禁,很快其他幾家定位系統也都解禁了,陸怏趕緊通知輪機長開始燒鍋爐,停在海上這麼多天鍋爐早涼了,不從晚燒到早是沒法移動的,於是我們還會再停留一夜,明早太陽升起的時候准時出發。\r

   ………………\r

   UNGMC在企業號上召開慶功宴,方圓兩百公里海域的各國艦艇都派代表團去赴宴,阿什利先生也邀請我們也去參加,被我拒絕了。傍晚時分我們海葬了在爆炸中犧牲的兩名年輕人,然後做了一些日常食物,安安靜靜地等待鍋爐加壓。晚上臨睡覺之前,黃蕉抱著王沙漣飛過來了,我笑著說你這還是載人的,王沙漣也笑笑。\r

   “能在你離開凡世之前見你一面,我也算是挺幸運。”\r

   “別說得我要尋找世外桃源一樣,極光城是我的奮斗方式。”\r

   “什麼東西?”\r

   “極光城,我將在北極建立的城市。”\r

   王沙漣看看晴朗的星空。\r

   “沐浴在極光下面的城市,很浪漫啊,真不是個世外桃源?”\r

   “我要建立世外桃源的話還不如上你們原先的火山洞里建一個。”\r

   “哈哈,那樣的話我就跟你住去了。”\r

   “想得美,你還是哪舒服哪窩著吧,我這趟旅程不是那麼輕松的事。”\r

   “不容易啊,對你來說真是一點也不容易啊,在陌生的地方編織一張暫新的網。”\r

   我依舊看著漆黑的大海,只有王沙漣在仰望星空。\r

   “還有,上次我說的野生沙拉蟲,你別擔心,就算有20多個沒聯系的也沒關系,如果確實很默默無聞,那就沒有危害,如果想有大的動作,那就一定會露出馬腳,包括擅自繁殖後代也是,到那時候我們裝備各種飛行器的女孩們不會輸的。”\r

   我說:“這些我暫時不管了,我去北極之後也管不上這些事,既然你相信你的族人,我也沒什麼可說的。”\r

   然後又說:“金絲雀城會穩定一段時間,暫時不用擔心那邊了,但是小心瑟米西沃安教會。”\r

   王沙漣說:“如果能跟莫爾肯·弗朗西斯保持對話,肉畜協會對她能有一些影響。”\r

   “那不一樣,她敬佩莫爾肯不代表她就會在聽肉畜協會的話,同理她把肥奸商當成主人不代表肥奸商一句話就能下令她停止擴張教會。”\r

   王沙漣嘆口氣:“總之你這時候走也挺好,不用管這些事,現在的局勢太亂,已經容不下你攪局了。”\r

   我拍拍他肩膀,還有無數的話要說,但是不知為何說不出來,干脆跟他擁抱一下。\r

   “反正我就要走了,要離開一些朋友了,要暫時告別五彩斑斕的世界了,文礙不在我身邊,艾沃森不像自己,豬蹄前幾天也說要離開我,真怕小杏也離我而去跟你走,這段時間我積攢了太多痛苦,比前40年的所有痛苦還多,能在旅行途中見到你,真是太好了。”\r

   王沙漣也跟我擁抱,在我背上拍兩下,我知道他也有無數的話要說。最終他說:\r

   “咱倆都是白衣服,哈哈。”\r

   “是啊,我這件白褂子穿挺多年了。”\r

   “看我這身,新買的,黃蕉給我選的!”\r

   “哼哼,顯擺!我這補丁還是小桃給我縫的呢!”\r

   “成了,再聊吧,下回再見的時候把小蜘蛛帶來見我!”\r

   “別說我,你的小蜈蚣又在哪呢?”\r

   我想開個玩笑,說出來又有些後悔,他現在這副身體還能有什麼小蜈蚣?誰知王沙漣一樂,略帶驚訝地說:\r

   “什麼?這幾天我沒給你看嗎?”\r

   “看什麼?”\r

   黃蕉和小杏在我們身後嘰嘰喳喳,我轉身一看,黃蕉懷里抱著一卷小被子,里面裹著一只松鼠大小的小家伙,也是小麥色的皮膚,不顧小杏的挑逗,只顧扯著脖子看我。看到我吃驚的表情,王沙漣笑得更燦爛了。\r

   “放心吧,就這一個,我們叫她藍魚。”\r

   王沙漣知道我要說什麼,又趕緊補充:\r

   “只是繼承了名字,這是黃蕉的卵液在我體內繁殖出來的。”\r

   我伸手摸摸她的臉,小家伙扭頭舔我手指頭,真是可愛得讓人心疼。\r

   “就這一個嗎?獨生子女?你們不怕她孤獨?”\r

   “她這一生注定和孤獨無緣,金絲雀城和平衡號上有太多她的表姐妹了。”\r

   “怪不得你給伶鼬送蛋糕,都是第一次為人父母,伶鼬時常惦記你,雖然我也不知道你跟她交流過什麼,自從艾沃森冷落他之後就惦記你更多了。”\r

   “有那麼幾天我和伶鼬從早到晚做愛,還有豬蹄,那段時間我很痛苦,兩個七歲的小姑娘努力幫我緩解壓力,應該是我感謝她才對。”\r

   “哦哦……原來還有這種事……”\r

   “然後再糾正一點,我可不是第一次為人父母。”\r

   “啊!哈哈,我給你做手術那次才是!黃蕉才是你的第一個女兒!”\r

   接下來的話題當然就不再有別的了,我們輪流把小家伙抱了一邊,暢想著她未來的事。\r

   “比你小時候安靜多了。”王沙漣對黃蕉說。\r

   “也沒我小時候聰明,幾個月了連句話還不會說。”\r

   小杏一樂:“最好沒有你聰明,有一個你就足夠了。”\r

   王沙漣也一樂:“就是,要那麼聰明干嘛?我就打算教她黃環的生活方式!”\r

   小妖精眼睛一轉:“那我先給她挖個洞?”\r

   我捏著小小妖精的小臉:“你們不如先教她兩句蟲語!”\r

   大約午夜12點左右,他們一家三口說要回去了,小杏眼睜睜地看著,留下一絲陌落的表情。\r

   “再見吧。”\r

   “嗯,再見吧。”\r

   我安心回艙室睡覺,直到第二天再次起航的時候才醒。\r

   ………………\r

   …………\r

   ……\r

   [newpage]當平衡號穿過白令海峽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換上厚實的御寒衣物,那是一個寒冷的傍晚,迎接我們的是幽藍色的瘋狂舞動的極光。\r

   此時正是北半球的金秋時節,白天黑夜還算均衡,我們暫時依然保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只是太陽永遠不會當空而照,永遠都在地平线附近徘徊。\r

   兩天後我們看到了一望無際的海冰,讓米象去偵查一圈才得知其綿延一百多公里。陸怏說我們決不能往北走了,萬一撞上海冰,或者被封在冰里,被迫停船,將無法再一次啟動。我們的燃料油雖然還有,但是很多都凍住了,比橡皮還粘稠,用於加熱燃料油以使其軟化的柴油已經所剩無幾,到那時候我們只能守著數千噸燃料等死。我聽從了他的建議,決定繞道而行。\r

   前幾天的日界线會議獲得了很多對我們有利的成果,否則我也不會無償放棄那麼多貨物,其中最重要的一項成果就是簽訂了租地協議。在此之前我們看中了幾處不錯的島嶼,雖然出價很高,但實力稍弱的國家認為我們是個麻煩,不敢引火上身,沒有UNGMC的同意根本不敢簽訂這樁買賣。\r

   黃三角會在平衡號起航之前就已經開始談判了,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要去北極對UNGMC不是秘密。起初我的第一選擇是冷岸群島,甚至連具體哪片島嶼、哪座山下都選好了,多次加價之後沒能談妥,後來我們抱著魚死網破的心態瘋狂加價,發現挪威政府對這件事拒絕得越來越干脆,他們怕我們的活動會影響到礦業,而且公民也堅決反對。後來我們先後考慮過伊麗莎白女王群島和格陵蘭,也都沒能談妥,在這樣前途未卜的情況下就盲目起航了,不知道自己去哪,也不知道進入北極如何落腳,直到前幾天的日界线會議。租借島嶼幾乎是我們提出的第一項條件,我全程以半威脅的語氣和UNGMC說這件事,好在他們算是一群不傻的人,最終還是同意了,讓我在俄國領土選一處。\r

   我說:“北地群島怎麼樣?我希望在共青團員島北部建立新的城市。”\r

   他們說:“不行。”\r

   他們果然有很強的引導性,我很快就發現自己可選擇的余地不多。他們也提出了一些建議,都是我不喜歡的地段,那種地段一看就是隨時准備大軍壓境圍過來打我。後來我們終於達成了妥協,他們也對本不同意的一處領地松口了,地點選在法蘭士約瑟夫地,最北端的魯道夫王子島。這個島本就不大,和金絲雀城面積差不多,於是整個租給我用,每十年一期合同,當然租金也不是錢,這種虛擬數字對他們來說沒半點用。\r

   陸怏看看地球儀:“咱們要去魯道夫島的話,差不多要穿越整個北冰洋,直接穿過去是不可能的,否則會撞上海冰,還有可能被凍在冰里,所以最好沿陸地繞過去。”\r

   “我知道,現在的問題就是往東還是往西對吧?你有什麼好的建議?”\r

   “我提議還是從西面繞,因為東面的缺點有三:其一是美洲北部島嶼眾多,無論伊麗莎白女王群島還是格陵蘭島都有一個特征,淡水資源極大豐富,這些淡水流入北冰洋就會形成大量海冰,阻塞海路,何況有些淡水直接以冰山的形式漂進海洋。其二是如果我們靠近歐洲的話,可能又會引起恐慌,雖然日界线會議聊得很好,但不代表UNGMC就放松警惕了,一定會派軍艦防止我們進入大西洋,還是不要刺激他們比較好。第三當然也是因為,沿左岸走會稍微近點。”\r

   “也就是從俄國北面過去?”\r

   “對。”\r

   銀狐說:“他們應該不會再拿花崗岩炸咱們吧?”\r

   “應該不會,沒理由。”\r

   “那就出發!”\r

   又航行了兩天後我意識到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碎裂的海冰遍布整個北冰洋,從我們的右側飄向左側,時不時有各種體積的碎冰撞在平衡號上,稍大的冰撞一下,全船的人都會感到晃動。然而這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多虧全球氣候變暖,30年前這個季節的白令海峽應該是被直接堵死的。\r

   我們繞過東西伯利亞海,繞過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島,到達北地群島附近水域。我們沿途也不是荒無人煙,靠近大陸的話可以看到一些小漁船,一些小港口,但是也沒對我們產生警惕,繼續他們的工作。\r

   我們在抵達目的地之前先向南去了一次,駛入碦拉海,在濱海小鎮迪克森附近經過時補充了一些物資,也是提前訂購讓他們送到這里,再用散貨船運到平衡號附近,由我們的起重船負責裝貨。\r

   陸怏問我:“我怎麼沒聽說過有這批貨物?”\r

   我說:“林嶺和馬堪幫我聯系的。”\r

   陸怏又問:“這些都是什麼?”\r

   我又說:“我們的東西。”\r

   簡單完成貨物交換之後,我們繼續向西北航行,三天後抵達法蘭士約瑟夫地群島,進而抵達魯道夫王子島。\r

   ………………\r

   這是一座冰雪覆蓋的島嶼,島嶼形狀接近圓形,和金絲雀城面積差不多,200多平方公里,荒無人煙,米象和竹象繞島飛行偵查一圈,只有幾座人去樓空的小科考站。此時此刻我們都很沉默,2000多個和我同行的年輕人都很沉默,因為連我也難以相信,這將是我們未來許多年生活的地方。\r

   “停船吧……”我對陸怏說。\r

   我們把船停在島嶼西端的一處海灣里,熄滅主鍋爐以節約能源,只維持輔機工作以繼續供暖供電。多虧起重船的幫助,我讓人把貨艙里的雪地摩托車吊上岸,派出少數成員攜帶食物和發電機到科考站里去生活,每處小屋至少配備一名黏菌體近衛隊員,好在遺留下來的通訊天线都還能用,只要有發電機就能正常運行。除此之外的人們還將在平衡號里生活幾個月,直到碼頭和第一棟用於居住的建築竣工。\r

   寒冬和極夜將至,小桃滿面愁容地問:\r

   “我們的食物吃完了怎麼辦?”\r

   “我給你們逮那個吃。”\r

   米象指著一只海豹說。\r

   ………………\r

   …………\r

   ……\r

   [newpage]差不多等我們吃光了起重船里的食物時,相當一部分人也確實開始依靠捕獵充飢了,當然我們也從一千公里外的俄國本土購買食物,購買火箭燃料,只要羽化-3型還能工作,只要女孩們還飛在空中,我們就沒什麼活不下去的。\r

   我們的錢很多,非常非常之多,選擇銀行保密制度嚴格的幾個國家儲存,分散在7000多個戶頭里。從金絲雀城建立開始我們的外匯儲備就以這種存款的形式存在,很害怕被集體凍結,很多賬戶其實是黃三角會成員申請的,所以即使我們已經叛離出去,我和金絲的財產依然分不清楚,依然是混用狀態。\r

   於是我們購買建材,購買工具和交通工具,購買燃料,也偶爾雇傭工程集團到島上來設計建造,當然女孩們也干了不少體力活,省去了租挖掘機的成本。明面上的活動逃不過UNGMC的眼睛,但是我也不是那麼老實的人,暗中交易也不少,總有一些我想要的但UNGMC絕不可能同意的東西。\r

   兩個月後我們修建了直升機停機坪,購買了一些米17直升機,購置了一些新船,但是新船沒能立刻發揮作用,隨著寒冬的來臨,白天越來越短,海冰從北冰洋對岸迅速蔓延過來,把我們的小島嶼凍得結結實實的。\r

   冬季最冷的時候,絢麗的極光終日懸掛在在極光城上,害怕寒冷的人類除了仰視極光什麼也做不了,不怕冷的女孩們卻可以脫掉衣服為我們捕獵,潔白的身體在皚皚白雪中就是最有效的保護色。\r

   熬過極夜,我們迎來短暫的黃昏與黎明,海冰也逐漸退去,零零散散的白色浮冰分散在島嶼周圍,我稍微安心了一點,這樣下去很快就能繼續建設了。\r

   ………………\r

   有一天艾沃森和我說,他想從我身邊離開了。\r

   “你要到哪去?這里馬上就會有新的科研中心,就會有你最喜歡的科研項目……”\r

   “已經夠了,已經足夠了,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決定去尋找新的生活,是時候給自己放個假了。”\r

   “科研怎麼辦!?很多醫療和科研人員都是追隨你才來的,你卻要舍棄他們?”\r

   “有夜蛾就足夠了,她比我聰明得多。”\r

   我稍微放下心:“也就是說,你不打算帶夜蛾走?”\r

   “當然不,我誰也不帶走,只有豬蹄想要搭車跟我旅行一段時間。”\r

   “跟銀狐說過了嗎?”\r

   “我已經和她道過別了。”\r

   “你那算去哪?”\r

   “周游世界,結交朋友,做點買賣,比如飼養肉畜。”\r

   我的心情很復雜,但一點也不傷心,現在的艾沃森只能做他感興趣的事,否則就會像枯樹一樣死去。\r

   “那就去吧,度假愉快,希望我在有生之年還能活著再見到你。”\r

   “當然會!當然!我還要給你做手術,忘了嗎?你還沒接受我送給你的禮物!”\r

   “啊,那個,我永遠也不會接受的,我希望像普通人類一樣死去。”\r

   艾沃森笑了笑,拿起我的右手,我以為他要交給我什麼東西,誰知他卻咬了一口!\r

   “啊!”\r

   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手心多了——不是一排牙印,而是兩個深入皮肉血痕。\r

   “你干什麼!啊!!!”\r

   “你中毒了,白瞑,你現在的體內有一種定期毒藥,如果不及時解毒就會在固定時間死去。”\r

   “你!你敢對我做這種事!?我命令你給我解毒!!現在!!!”\r

   “哈哈,現在不行,我要去旅游,等到毒藥快發作的時候再說吧!”\r

   “多久發作?”\r

   “多久呢?六十年?七十年?哈哈哈……”\r

   我稍微一愣,發現自己被戲弄了。\r

   “嘿嘿嘿!哈哈哈哈!”\r

   神經學家得意地看著我,咧嘴笑著,露出他的兩根尖牙,那不再是假牙套了,他對自己的身體做了改造。當然他也不再是神經學家了,從今以後不再是了。\r

   “那麼你就去吧,我不說再見,因為這是我和你第一次見面,新的艾沃森·傑德爾,很高興認識你,很高興你在永恒的生命中找到了感興趣的事。”\r

   “謝謝,很高興認識你,白瞑。不聊了,今天是個適合出航的日子,我要趕緊出發了。”\r

   他脫下白大褂,細心疊好,放在我面前,從衣兜里拿出一枚黃三角徽章放在旁邊,然後轉身離去,此時的他穿著一身我從沒見過的深藍色西裝。\r

   我站在碼頭上,看著我們的起重船緩緩離去,那是一艘很廉價的船,艾沃森稱其為“吸血蝠號”。我在碼頭看了許久,直到腳趾已經僵硬得無法移動。\r

   直到這時我才不得不承認,神經學家艾沃森·傑德爾已經死了,或者說暫時睡著了,不再有任何意識了,然而與此同時,奴隸商人艾沃森·傑德爾才剛剛開始他的旅程。\r

   ………………\r

   …………\r

   ……\r

   (第四章 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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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半(附章)、文大夫的一天\r

   盡管金絲雀城令世人矚目的是他的尖端科技,這里姑且也算是有宗教活動的。僅260平方公里的金絲雀城,市區面積連一半都沒有,甜江北部的大片領土被五座丘陵占據,樹木茂盛,山路陡峭,直到這里開通了一天三趟的班車,住在山里的人們才算是維持了生計。\r

   我在班車的最後一站下車,和司機師傅道了謝,提著木質食盒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山間小路上。大約走了半個小時,山頂傳來“咚”的一聲撞鍾的聲音,驚起一群飛鳥,撲棱棱地從我頭上飛過,飛到對面的另一個山頭上。石板漸稀,只剩土路,幾乎讓人以為前面無處可走,我循著鍾聲繼續登山,撩起白大褂下擺,以免泥土和蒼耳掛上。\r

   踏進寺院,年齡尚小的和尚都好奇地看著我,稍大一點的則背過身去趕緊走遠,仿佛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食人狂魔。我走近一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年輕和尚,笑嘻嘻地看著他。\r

   “道汐,你師傅呢?”\r

   “我師傅不與魔類往來。”\r

   “哈哈,什麼魔類,難道說的是我嗎?”\r

   “說的就是你,你可以回去了。”\r

   我也並沒回去,徑直往和尚們的宿舍走,道汐也不敢攔我。來到向陽的最寬敞的一間,我敲敲門,等了半分鍾,直接推門進去,飄出一股比外面更濃烈的檀香的氣味。\r

   “您該不是要把自己熏死吧?”\r

   正在床上打坐的老和尚睜開眼,看著我手中的食盒,不悅地皺皺眉頭,一尺多長的兩撮白眉也跟著動動。\r

   “白施主許久不來,有何貴干啊?”\r

   “您睡糊塗了,我是文礙,看看,看看,我還年輕著呢。”\r

   “哦哦,文施主,老衲又把你跟你師傅弄混了。”\r

   “白瞑是吧,我不是他徒弟,他也不是我師傅,我們是朋友關系。”\r

   “老衲近年老眼昏花,只看到一身白袍,已經分不出你們誰是誰了。”\r

   我把食盒放在桌上,不戳穿他去年剛做完手術把視力恢復到5.2的那件事。這老家伙年紀已經差不多上三位數了,身體依然健康得可怕,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市民例行體檢的時候指標秒殺一片二三十歲的年輕人,磚家預計他的壽命至少還有15年,說不定那時候白瞑差不多都該回來了。\r

   老和尚舒展筋骨,坐到木桌旁邊,神采奕奕地問我:\r

   “你這是給我帶什麼好吃的來了?”\r

   “燎焦的女孩頭發,白瞑說您就愛吃這個。”\r

   “不早不晚,偏偏選在今天來,你也是故意的吧?當年我的坐蓮聖童被你一刀砍掉腦袋泡進酒里,如果活到今天的話也差不多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r

   “十八歲就長老了,當年宰得正是時候,細皮嫩肉的口感很不錯……”\r

   我邊說邊把食盒打開,拿出三個熱氣騰騰的瓷碗。\r

   “……最近沒怎麼下廚,一直在看白瞑留下來的書,藥膳譜翻了五遍。昨天晚上突然有些躍躍欲試,所以試著弄了幾碗,又不知道正不正宗,想來想去也只有您知道了。”\r

   “哼,原來是找老衲試吃來了!但是你師傅沒告訴過你,他拿女孩身體做的那些膳食,老衲不曾吃過一口?”\r

   “說過,說過,還有他不是我師傅……”\r

   “你若做了頭發給老衲吃吃,別的美味還是自己留著享用吧。”\r

   “包括這碗乳脂豆花羹?把剛發育的女孩酥乳切丁煉油,豆花過油一炸,炸到焦黃,雖然沒有一滴乳汁,整碗卻奶香四溢……”\r

   “阿彌陀佛,不吃不吃,文施主自己吃吧!”\r

   我也確實不再客氣,當著老和尚的面吃,吃了一會兒,老和尚主動跟我搭起話來:\r

   “最近有你師傅的消息嗎?”\r

   我也不再糾正,搖了搖頭,老和尚嘆口氣:\r

   “唉,他走的時候不曾來見我,這一去想必就是永別了。”\r

   “他們走的時候實在太緊張了,甚至不敢走陸路,是從河道漂到洋鹽市的,我也跟他們漂了一段,那種情況下實在沒法見您,不過白瞑那段日子總提起您,知道您身體還好,我們也都高興。”\r

   “聽說他還結婚了?”\r

   “是,愛人是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楊小桃。”\r

   “聽他說過,弑殺父母喪盡天良的小姑娘,跟他倒是挺般配。”\r

   老和尚搓起一撮燎焦的頭發放進嘴里細細地品,閉上眼睛點了點頭。\r

   “老師傅,我聽說了一件事,說您前幾天睡覺突然說了不少夢話,突然驚起,點燈就寫,僧人們都覺得納悶,不知道您寫了什麼。”\r

   “你跟你師傅一樣,跟你師傅的師傅也一樣,什麼都能打聽得到。”\r

   “我就是想關心您的睡眠質量。”\r

   “一樣的油嘴滑舌!”\r

   老和尚打開窗戶,就好像想把我的“乳脂豆花羹”的氣味吹走。\r

   “老衲前日偶做一夢,夢一金身羅漢立於床前,對著老衲的耳朵喝出一段話,猛然驚醒,字字句句卻牢記於心,急忙尋找紙筆記錄,你想不想聽聽?”\r

   “如果是好事您就念念,如果是壞事還是忘了吧,夢里的東西產生自人腦,這世界上哪有什麼神的鬼的?”\r

   盡管我這麼說,老和尚已經從抽屜里掏出一張紙來了。\r

   “這次的夢正應驗了老衲二十年前做過的另外一夢,那時就有預言說,末法將至,六道混亂,畜生餓鬼皆得人身,橫行人世而食人,如今看來一一應驗。又有黑白兩條濁蟲現世,子子孫孫危及世人,也是那時就有的預兆。如今世間一片蒼涼,群魔亂舞,又有你們白家一眾門徒四處火上澆油,蒼生已是無藥可救,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卻救不得末法諸眾。”\r

   “嗯嗯。”我敷衍說。\r

   “金身羅漢所言出乎老衲意料,畜生餓鬼之流竟非群魔之首,蓋因世間生靈皆有氣數,就算不除,百年之後自為糞土。豈知眾生之中竟有聰慧者,不參佛法而入歧途,竟乞得非人之壽,壽同天地恒久,千百年而氣數不盡,萬年後非妖則魔。需趁其尚為人時除之,否則必成寰宇之禍!”\r

   這段發言倒是引起我的興趣,但我也沒就這個話題進一步討論。\r

   “萬年之後的事,交給萬年之後的人處理吧。”\r

   “唉……”老和尚嘆了口氣搖搖頭。\r

   然後他又說了句:“你比你師傅年輕太多了。”\r

   “是啊,白瞑大我十多歲。”\r

   “你終究不是他,他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想的東西比你多的多。”\r

   “所以您現在看出來了,我終究不是他的徒弟,白瞑在他師傅死後才剛開始嶄露頭角,直到後來呼風喚雨,而我永遠也不可能,如果白瞑有一天死了,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r

   “看出來了,老衲看出來了,既然白施主不在,老衲這個夢也算白做了。”\r

   我收了碗,老和尚一副寂寞的表情。\r

   “不過也罷,你們年輕人能來看我就不錯了,老衲也算心滿意足,也不求能聊得來,能和相差80歲的人聊得來就不是年輕後生了。”\r

   “嗯,只要您身體健康就成。”\r

   又閒聊了一會兒,我提起食盒起身告辭,和尚們都在大堂里念經,寺廟很寧靜,掠過頭頂的除了飛鳥,還有就是三三兩兩的黏菌體巡邏兵。\r

   ………………\r

   …………\r

   ……\r

   [newpage]“文礙哥,我們過來了!”\r

   “中午休息?倒班?”\r

   “嗯!”\r

   獨占上下兩層六個房間著實有些孤獨,我一度想把美容院再開起來,只可惜我既不會美容也不會理發,更不打算吞吃進店來的小姑娘們的腦子,所以這個想法也沒什麼可行性。好在時而有女孩們來看我,否則的話這屋真是要鬧鬼了。\r

   長蝽和棉蚜走進來,穿著商場服務員的衣服,給我帶了一盒小羊排,當然不是好心,而是她倆饞了又不會做,特地過來找個廚子。\r

   “煎去吧。”棉蚜把羊排遞給我。\r

   “伙食費20塊。”\r

   “我們還沒跟你要食材費呢!”\r

   “那我吃我自己的剩飯,你們抱著羊排生吃吧。”\r

   當然她們並非不能生吃,而我其實一點也不想吃剩飯,所以又廢了幾句話,很快我就妥協了。\r

   “成吧成吧,我做飯去,你們等著!”\r

   “耶!”棉蚜就像勝利一樣揮了揮拳頭。\r

   我在廚房燜飯炒菜,發出滋滋的響聲,棉蚜撕開我給她准備的棒棒糖,毫不客氣地在外面看電視。做了一會兒長蝽也進來挽袖子幫忙,洗菜切菜剝豆子。\r

   “白叔的消息,你現在有嗎?”\r

   “走了一年多,沒人知道他怎麼樣。”\r

   “你們不是同屬什麼……黃三角會嗎?”\r

   “說是這麼說,我們之間分工還是挺明確的,而且不一定隨時隨地分享信息。現在金絲雀城的黏菌體事務由我負責,和UNGMC的聯絡任務也是我的。”\r

   長蝽削完三個土豆切成塊,稍微有點不高興:\r

   “你老說什麼黏菌體事務,我們有什麼‘事務’是值得你干的?”\r

   “維護和平,怕你們再打起來。”\r

   “米象走了我們為什麼要打起來?”\r

   “誰知道呢?”\r

   我把小羊排放進平底鍋里,發出滋滋的響聲,長蝽趕緊躲開,用手護住員工服,其實她是店老板,從來都是親自上陣推銷衣服。我借機轉換話題:\r

   “最近生意怎麼樣?”\r

   “唉,不行不行,金絲雀城還是市場太小了,人口基數就這麼大,辦婚禮的能有幾個?不過好在我們行業利潤還成,一筆訂單夠維持好幾個禮拜的。”\r

   很快我發現這是個錯誤的話題導向。\r

   “文礙哥!”\r

   “嗯?”\r

   “你啥時候結婚啊?”\r

   “我啊,明天?”\r

   “真的啊!?”\r

   “真你妹!單身狗一條連女朋友都沒有!”\r

   “考慮過我們嗎?我或者棉蚜,或者我倆一起?”\r

   “且不說法律是否允許兩個,首先金絲就得心里不舒服。”\r

   長蝽又眼珠一轉:“那你跟金絲校長結婚不就得了?”\r

   “我還以為你是想跟我求婚,轉眼又把我送了!”\r

   “不是,我就是想,什麼時候你結婚,我給你選一套最漂亮的禮服,給你老婆選一條最最漂亮的婚紗!”\r

   “送我?”\r

   “差不多吧,給你打個九七折。”\r

   “哦。”\r

   我把羊排翻了個面,外面的棉蚜已經開始叫喚了:\r

   “好——香——啊——!!!!”\r

   “沒熟呢!”我跟她說。\r

   女孩們來我家吃飯,我也喜歡給她們做,今天只有兩個,多的時候能來七八個,雖然一開始還有些女孩跟我不熟,來得多了也就熟了。最親的當然還是長蝽和棉蚜,說是親密無間也不為過,有一次有兩個女孩吃完飯想強奸我,還是被她倆救下的。\r

   飯做好了,兩人呼嚕呼嚕地吃,特地圍上餐巾以免弄髒裙子,縱情享受食物的快樂。\r

   “咔嚓,咔嚓……”棉蚜就像嚼餅干一樣吧骨頭啃得一點渣都不剩。\r

   “你還是吐點骨頭吧,否則我都不知道自己費半天勁調味是不是值得。”\r

   “為什麼?”\r

   “因為……呃……人類吃羊排的時候是不吃骨頭的。”\r

   “可是骨頭也香啊,還有好多油,吐出來多浪費?”\r

   “成吧成吧,你吃你的吧。”\r

   “嗯!你做飯真好吃!”\r

   “畢竟我不是真的大夫,和白瞑不一樣,我其實就是個廚子。”\r

   ………………\r

   吃完飯她倆刷碗,然後我們一起出門,她們去極光大廈上班,而我則要去議會大樓。現在的金絲雀城基本不用我干什麼,一切都非常平和,沒有那麼多危機要度過,不過我也還是要到議會大樓露個面。\r

   “文礙,過來啦?”一個溫和的年輕女人笑著和我打招呼。\r

   “又把頭發染回來了?”\r

   “嗯,還是紫色適合我。”\r

   和我說話的女人是伶鼬,是金絲雀城目前唯一的副校長,掌管一些無需焦慮的部門,比如財務。金絲雀城的錢總是在增加的,也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減少,這也不奇怪,我們的戶頭太多了,實在是難以統計,很多賬戶至今白瞑還在和我們共用,這些錢財悄悄減少是好事,能花錢證明他們還活著——或者說還沒死光。\r

   走在議會大樓里,看著這些閒差忙職在樓道里走動,我給自己沏上一壺茶,是白瞑曾經最愛喝的。我不是很懂這些部門都是干什麼的,金絲也不懂,伶鼬也不懂,白瞑可能懂但他沒操作過,這些都是金絲去年回家之後由UNGMC輔助我們建立的,他們說一個國家的政府需要這些這些部門,職能是怎樣怎樣之類的,我們也就照貓畫虎地照做了。金絲出去溜達一圈,回來之後跟外界的關系似乎好了很多。\r

   金絲雀城的運營方式是獨特的,我們擁有幾十萬市民,但我們不需要他們創造價值,因為這個國家的全部價值都是由一個人創造的,而且已經創造完畢了。艾沃森·傑德爾,神經學家,伶鼬的前夫,用他的執著、運氣和聰明才智創造了無數個生物學奇跡,但他的成果不是一座金山而是一個滿到溢出的大油罐,需要我們小心謹慎地慢慢取用,取用一點可以使我們衣食無憂,操作不當就可能就可能讓全世界的秩序崩潰。神經學家本人不曾關心過世界是否可能毀滅,他在最後一刻離開了白瞑,離開了自己最愛的研究室,正在開著一條破船做環球旅行。伶鼬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沒有表現出半點內心的波動。\r

   伶鼬是兩個嬰兒的母親,而且至今還沒斷奶,使她全身都散發出乳汁的味道。我走進去的時候她正在搜索網絡上的育兒心得,也在談論經驗,向過來人一樣鼓勵別的單親母親。我不認為她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單親母親,她有家庭,不缺少精神支柱。\r

   金絲迷迷糊糊地走進來,大概是剛睡醒,踮腳和伶鼬吻一下,然後才和我打招呼:\r

   “阿文哥哥好。”\r

   “好好,剛睡醒?”\r

   “嗯……不知怎麼就睡到中午了……”\r

   金絲永遠都是14歲的身材容貌,但不再是一貫的襯衫短裙,也會穿些別的衣服。我注意到今天的金絲有些不一樣,於是問她:\r

   “化妝了?”\r

   伶鼬一樂:“見面先問化沒化妝,要不你怎麼還沒老婆!”\r

   金絲倒是很痛快地一點頭:“嗯!”\r

   “化的什麼?”\r

   “魚尾紋。”\r

   “怎麼會有魚尾紋?你的容貌不是永遠都不變嗎?”\r

   “是啊,所以我要畫魚尾紋,有的話還畫什麼?”\r

   於是我也大概知道她的心態了,24歲的金絲終於不再以自己的恒定相貌為驕傲,盡管無數女人都羨慕這種體質,但她逐漸認為這是一種病症,曾經的她絕不會有這種想法,使她轉變心態的無疑是伶鼬的面容。伶鼬身體不是很好,自從回來之後出現很多婦科疾病,經常面色枯黃,無法直視鏡子里的自己和金絲,用化妝水彌補她們之間的差距,而金絲則認為伶鼬這樣才是正常的。\r

   我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我偶爾會去她們家過夜,比如今天。下午五點半一過,伶鼬一秒都不耽誤地披上外衣走出門去,我和金絲跟在後面。走出大樓,步甲已經打開車門迎接我們了,戴著白手套,穿著干練的墨綠色制服。\r

   “金絲校長,伶鼬副校長,文大夫。”\r

   “翎雁怎麼樣?苹果泥吃了沒有?”\r

   “讓她哥搶去了。”\r

   伶鼬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本是龍鳳胎,男孩卻先早產了,所以呼稱兄妹而不是姐弟。男孩名為艾丹·傑德爾,女孩名為翎雁,白天在家由專人看護,晚上伶鼬陪他們玩。男孩跟隨父親的姓氏,女孩則不然,伶鼬已經給她准備好了食用契約。\r

   “今天晚上吃什麼?”\r

   “煮面條吧。”\r

   對話的不是我或者葉甲,而是金絲和伶鼬,盡管我才是廚子,金絲從不把她的廚房全權交給我,頂多向我請教一些烹飪問題。最近伶鼬有點上火,她們家的飲食變得很清淡,每頓都好像是在吃嬰兒餐,不過也依舊很美味。\r

   走進家門,穿長裙系著圍裙的葉甲正在給小孩們換尿布,看見我來了,和我點點頭。她們兩只黏菌體是金絲一家人的全職保姆兼任管家,看著現在的樣子,很難想象葉甲在去年的黏菌體戰爭中居然是保守派的精神領袖。我們從河道逃離的時候很驚險,不是從她們手里逃離,而是從激進派手里,葉甲和步甲和我們一同逃跑,以免被竹象扭掉腦袋。直到現在我才意識到白瞑這個家伙的聰明之處,他把易於控制的女孩們都留給了我,帶走的都是麻煩。\r

   金絲回來之後葉甲和步甲很快卸任了,和其他三代體女孩一起退役了,現在的城防部隊指揮官是四代體。她倆不像米象和竹象一樣喜歡思考,只會無條件支持金絲的一切決策,而這其實反而是UNGMC想看到的。退役之後的兩人找到了自己最理想的工作和生活,給金絲和伶鼬擔當保鏢和保姆,同吃同住。\r

   “哇啊啊!!!”\r

   小嬰兒們聽到母親的聲音就開始叫,伶鼬心疼地扔下包跑過去,扯開上衣給他們喂奶。金絲洗洗手和臉,洗掉了臉上的妝,露出14歲少女的模樣,雖然半天什麼也沒干,她還是放松地往沙發上一癱:\r

   “呼……還得做飯,累死我了!”\r

   “快去吧!我都餓了!”伶鼬從嬰兒房里說。\r

   伶鼬忙於和葉甲聊天,溝通這一天的情況,幾點吃了什麼,幾點換了尿布,幾點哭了一場鼻子,幾點睡了一覺,又是幾點醒的,幾點在地上爬著玩了會兒,事無巨細,陳述清楚。金絲系上圍裙做飯,我去看看有什麼可幫的忙卻被趕出來,於是和步甲一起坐沙發上看電視,等待晚飯的到來。\r

   面條湯端上來,盛進三個瓷碗和兩個臉盆里,五個人圍桌吃飯。\r

   “嗯!好吃!”我說。\r

   “好吃好吃!”葉甲和步甲也說。\r

   然而金絲不管我們覺得好不好吃,只看到伶鼬皺皺眉頭,並且聽到她說了句:\r

   “還是咸了。”\r

   “啊?我還特地少放了半袋子鹽……”金絲委屈地說。\r

   “倒是比昨天好點。”\r

   我知道這簡直就是強人所難,金絲是在一個巨大的鍋里同時煮出人吃的食物和兩盆豬食,調料的量確實不太好掌握。伶鼬生了一會兒氣,我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我不是這家的成員,甚至連客人也算不上。好在伶鼬自己心情變好了,金絲也因此笑起來,把自己的雞蛋夾給伶鼬。\r

   洗碗交給葉甲和步甲,我們看完兩集電視劇,也差不多該睡覺了。我不是這家的成員,甚至連客人都算不上,要說我是來干什麼的,也只有陪她們睡覺,或者更准確地說,是陪金絲睡覺。\r

   ………………\r

   …………\r

   ……\r

   [newpage]“阿文哥哥~~~”\r

   洗完澡的金絲向我解開浴袍,直接裹住我的身體,用小肚子蹭我的陰莖,剛洗完澡的金絲的身體還挺熱乎,臀部和大腿有些紅。\r

   “你又燙自己玩了吧?”伶鼬說。\r

   伶鼬坐在鏡子前面吹頭發,敷著面膜,讓金絲也過來吹,金絲卻不,濕頭發往我身上蹭。\r

   “嘿嘿,嘿嘿,蹭阿文哥哥一身!還有我的香味兒呢!”\r

   我把她帶到鏡子前面,也舉著吹風機給她吹,小金絲一臉迷迷糊糊的表情看著我,眯縫著眼,已經飢渴得不行了。\r

   “阿文哥哥~~!”\r

   “嗯?怎麼了?”\r

   “人家就是喜歡叫哥哥嘛~!”\r

   “那就叫吧。”\r

   “嘿嘿,阿文哥哥~!!!”\r

   無論金絲怎麼賣萌,我永遠都忘不了她內心中最真實的一面,當然此時的她也不能說是假的,但這只是她的一小部分,最小最小的一部分。\r

   “我的……你們把我的……”\r

   永遠忘不了那天的一幕,那可能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當憤怒的金絲用槍頂著我的腦袋,我幾乎以為她下一秒就會扣下扳機了。\r

   ………………\r

   “銀狐呢!?豬蹄呢!?米象還有竹象呢!?她們怎麼敢背叛我!怎麼敢離開金絲雀城!?我跟伶鼬一次次死里逃生,一次次指望著你們救我回家,結果你們好啊,好啊,都跑哪去了!!!”\r

   我坐在白瞑常坐的椅子上,額頭頂著槍口,抬眼看見一雙布滿血絲的憤怒的眼睛。金絲有些曬黑了,身上多了些瘀傷,穿著UNGMC為她准備的藍色裙子,每寸皮膚每根頭發都散發著人血的腥味,而且不是她自己的。\r

   “金絲!把槍放下!金絲!!!”一個抱著嬰兒的女人喊她,頭發凌亂面容枯黃,我差點沒認出她是伶鼬。\r

   “這個人!這個人跟白大夫是一伙的!他們就是黃三角會!拿走了我所有的東西!我的……我的……”\r

   伶鼬一邊哄著孩子一邊哄著憤怒的金絲,讓她盡可能保持冷靜,窗外可以看到紅梅塔頂還有燒黑的痕跡,前夜的黏菌少女混戰砸塌了那附近的不少樓。\r

   “別指著文礙!白大夫把他留下是為什麼?為了讓你一槍弄死?”\r

   金絲依舊指著我,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伶鼬:\r

   “你怎麼能這麼冷靜!?都走了……都沒了……看看咱們還剩什麼……所有人都是金絲雀城的叛徒!你就沒有感覺嗎!?咱們的金絲雀城被毀成什麼樣了!!!你還……”\r

   “對!我就是這麼冷靜!這就是我,我伶鼬,抱著一個孩子,懷著一個孩子,站在這里,這些日子跟你一起死里逃生,還比你多經歷了一次分娩的劇痛,跟你一起回家里來,活得好好的,葉甲和大部分城防部隊還在這里,家還是家的樣子,現在我很高興,無比的高興,不像你一樣家里丟點東西就瞪著眼睛滋哇亂叫,我兒子都比你懂事,踏實吃奶不哭不鬧!”\r

   金絲還是被降服了,伶鼬把她罵得一愣一愣的,直到她收起手槍。我也就算撿了條命,渾身發抖,汗水順著鼻梁往下流,好在只是汗水而不是血液拌腦漿。看見金絲服軟了,伶鼬朝她點點頭。\r

   “沒有什麼是你們的……”我冷靜片刻說,“……就連你們也承認過,金絲雀城的一切財富來自神經學家的研究,他帶走了一些,還給你們剩下很多,包括科研中心也有一半人才選擇留下,離開的那部分人不影響金絲雀城日後的發展,反而還會……”\r

   金絲壓低聲音,惡狠狠地看著我,我知道她這一趟殺了不少人,當然她也本性如此:\r

   “我不管什麼科研中心,跟我沒太大關系,什麼醫學成果之類的都無所謂,我也沒說過那是我的東西,但是……我的……我的……他們拿走了我的船!姓白的臨走還要拿金絲雀城當盾牌保自己一命!”\r

   伶鼬挑個椅子坐下:\r

   “那人還是怕UNGMC對付他,信不信一旦沒有金絲雀城的名義護著,UNGMC就該拿導彈砸他的船了!”\r

   金絲不再看我,看著焦黑的四方水果塔和極光大廈,玻璃幕牆一片一片的碎裂,殘破得不成樣子。\r

   “我去找他們。”\r

   伶鼬差點又站起來,我替她問出一句話:\r

   “你去干什麼!”\r

   “我不知道,我要當面問問他們什麼想法!不光是白大夫,還有銀狐,還有豬蹄,還有伶鼬老公,讓他知道自己現在是父親了!”\r

   伶鼬把頭別過去:“別跟他說話了,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他妻子。”\r

   “但是別人呢!?他們到底怎麼回事!?好好的金絲雀城不住,非要去什麼別的地方!?”\r

   門外一架羽化-3飛行器降落,長蝽提著突擊步槍走進來,是全裸的備戰狀態,她的身上也散發著新鮮的血味,前夜的戰爭她的雙手被同類的殘骸徹底染成了紅色。\r

   金絲稍微有些納悶:“你不是退役了嗎?上次帶伶鼬買婚紗的不是你?”\r

   “是我,長蝽,極光大廈4層黃桃婚紗店店主,前金絲雀城城防部隊重裝突擊兵。金絲校長可能還沒了解最近發生的故事,真正的背叛者是米象和竹象,曾經一度打敗我們,控制住了整個金絲雀城,封鎖一切信息來源,葉甲也差點被處死。是白大夫救出葉甲,把你活著的消息第一時間帶進城,激勵我們再次反抗,原本投靠米象的部隊又都回到葉甲身邊,終於在昨天的一場亂戰之後奪回了金絲雀城。”\r

   伶鼬一樂:“這些事情也聽步甲說了一些。我倒是有些好奇,如果你們沒奪回金絲雀城,然後我和金絲直接回來,米象打算怎麼處置我們兩個?既然米象大權在握,捏死兩個人類女性應該沒什麼難度吧?”\r

   金絲一錘手術台:“她敢!!!!!!!”\r

   長蝽手掌一揮:“她根本就不敢!!前天知道你們還活著的消息,米象已經幾乎就是等死了!”\r

   “哼!”伶鼬輕蔑地一樂。\r

   金絲反而低下頭,表情越來越疑惑:\r

   “所以我不能理解,白大夫為什麼帶走叛徒?既然他幫葉甲奪回金絲雀城,這就是大功一件,他就應該留在城里等我們回來,回來感激他,全心全意給他侍寢,但他反而像逃兵一樣離開了,我不知道他要干什麼……”\r

   我說:“我告訴你白瞑的想法,他有自己的野心,但對金絲雀城來說不是單純的背叛者。除了白瞑之外,我還要告訴你關於銀狐的事,她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幾乎連人格都變了,心理狀態變得像你們一樣不穩定,靠口服激素維持性征,起因就是你臨走時的那一槍。米象竹象背叛你很大程度也是為銀狐打抱不平。”\r

   伶鼬擺擺手:“心理狀態嘛,我們這些過期肉畜多少都有點問題,肉畜一過14歲屠宰年限就像食品過保質期,指不定什麼樣的霉菌就長進腦子里去了,沒什麼大驚小怪的,我們已經很難算是活人了……”\r

   金絲打斷她的嘮叨,拽把椅子坐到我對面,手槍依然攥在手里:\r

   “跟我說說銀狐的事。”\r

   兩小時後,金絲自己走進醫院,讓人摘除自己的左側卵巢,然後放入容器里。得益於金絲雀城的速效愈合術,她的傷口很快就不會撕裂了,也感覺不到疼痛。我們看到金絲脫掉衣服,左側大腿還掛著她自己的血,背上羽化飛行器,叫上一些她最信任的女孩們。\r

   “去平衡號!”\r

   ………………\r

   “阿文哥哥把人家都吹癢癢啦!來吧~~來啊~~!”\r

   我回過神來,關上吹風機,把她的長發梳理整齊。\r

   她們家有一張大床,是伶鼬曾經的婚床,不過現在是兩個女孩住。伶鼬吹干頭發已經爬到床上了,盡管生育了兩個孩子,她的體型沒怎麼走樣,畢竟懷孕期間根本就沒機會積攢多少脂肪,腰腹部位還是少女般纖細,唯獨兩坨渾圓的奶子鼓脹得血絲畢露,頂端掛著兩滴乳汁。她的面膜還敷在臉上,鬼一樣地看著金絲:\r

   “來啊,你還不快蹚過來?”\r

   “今天阿文哥哥陪我,你先給我在後邊等著!”\r

   伶鼬把面膜一拽,不高興地看著我們,金絲瞥她一眼,咧嘴一笑,一束長發從我指縫間溜走,撲到柔軟的床上去。\r

   “伶鼬!!!你該不會吃醋了吧?”\r

   “哼!我吃什麼醋!我就喜歡看你被艹得嗷嗷叫,叫得越響我越高興!”\r

   金絲咬住她的奶頭狠狠吸了一大口,咕咚一聲咽下去。\r

   “滾!”\r

   伶鼬一腳踹在她小肚子上,力度之狠絕對沒把她當女孩看。金絲一陣痛苦的嬌喘,捂著下邊在大床上滾來滾去。\r

   “嗷嗷!!你還……真踢啊……”\r

   “最近斷奶正脹疼呢你還咬!”\r

   金絲緩了一會兒,又不長記性地爬過去,在伶鼬身上舔舔親親,嘴唇在她腿間的小絨毛里蹭。伶鼬一開始還捶她腦袋,漸漸的也無力反抗了。\r

   “嗯……嗯……啊……都讓你……滾啦~”\r

   “吸溜!吸溜!”\r

   金絲的舌頭一路向下,在伶鼬的大腿上舔,舔她腿上的什麼部位,我仔細看看,發現那是一處傷痕——被子彈擊中留下的傷痕。女孩們看我一眼,又互相對視一下,不知為何都笑起來。她們身上有不少傷痕,其中金絲的尤其多,每處傷痕都能講出一個九死一生的故事。當然這樣的傷痕我也有兩處,一處在小腹,一處在喉嚨,前者是在被黃蕉產卵後被迫清除卵泡留下的,後者則是在百貨商場差點死在銀狐手中。\r

   “來吧,阿文哥哥,來吧,別光看著我們,伶鼬已經高潮一次了。”\r

   盡管此時我們三人赤身裸體共寢一床,盡管我是其中唯一的男性,卻不代表我們正在進行縱情的濫交,我是來給金絲侍寢的,而不是伶鼬,如果我擅自觸碰伶鼬的話誰都不會高興。\r

   我一扇金絲屁股,她就把屁股撅起來對著我,兩坨潔白而富有彈性的東西之間露出一條濕潤的縫隙,散發著雌性荷爾蒙的甘酸。我用手揉兩下,確認足夠潤滑了,把勃起已久的陰莖對准金絲的後面,挺腰向前插了進去。\r

   “嘶——————”\r

   金絲稍微有些刺痛,並非因為她經驗不多,而是因為她的陰部幾乎不因頻繁抽插而日漸松弛,仍像處女一樣緊縮,陰唇沒有腫大,黑色素也沒有沉積。此時的她很舒服,很享受這種刺痛,我不會在這種時候給她胯下留情,立刻就以最快速度進行抽插。\r

   “啪啪啪啪啪……”每次撞擊都會把她的小屁股向前拱一下,撞擊而成的衝擊波在柔軟的臀肉上來回傳導。金絲不怎麼嬌喘,事實上她全神貫注享受性愛的時候就是不怎麼發出嬌喘,如果她像婊子一樣嗷嗷淫叫,那多半是為了侍奉裝出來的。我在後面抽插金絲,伶鼬趴在前面親吻她的嘴,金絲閉上眼睛伸出舌頭讓伶鼬吸,一臉陶醉的表情。\r

   “嗯……嗯嗯……”\r

   沉默地抽插10分鍾後,金絲才輕微嬌喘幾聲,同時陰道壁的壓迫力也比剛才更緊了些,這就是她的高潮。金絲體內仿佛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吮吸我的龜頭,於是我也突刺幾下,射進金絲身體里。\r

   “嗯嗯……阿文哥哥……”\r

   我已經停止抽插了,金絲又想後拱兩下,把我完全榨干,下一次進入狀態至少要24小時後了。於是我把陰莖抽出來,金絲小心翼翼地用中指堵住私處。\r

   “舒服嗎金絲?”伶鼬在她耳邊問。\r

   “嗯!”金絲笑著點了點頭。\r

   我用公主抱的姿勢把金絲抱起來,抱到浴室,讓她站在地上,打開噴頭,跪在她身後清理愛液,以及我射進去的東西,金絲稍微叉開雙腿讓我給她洗干淨。伶鼬也來洗第二遍,有時也會讓我給她搓澡,邊洗邊跟金絲聊天,或者做做蹲起之類,保持身材對她們來說也相當重要。\r

   我給金絲擦干身體,依舊把她抱回床上,床單換了一條新的,葉甲拿濕床單塞洗衣機里洗,葉甲和步甲偶爾也會參加性愛,當然依舊是以金絲為中心的。\r

   “睡吧?”\r

   “嗯,明天還要早起呢。”\r

   金絲還是有些正事的,她又開始以學校的形式培養高端肉畜,畢竟她作為校長可不能沒有學生,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別的事要忙,比如明年舉辦博覽會的事。\r

   這是一張很大的床,金絲睡中間,我和伶鼬各躺一側,有時候金絲嫌熱就會讓我回去睡,簡直就是拔屌無情,不過我也沒有怨言,畢竟我只是來侍寢的。今天金絲心情很好,腦袋枕著我的胳膊,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伶鼬還要起床幾次,到嬰兒房看看她的孩子。\r

   ………………\r

   …………\r

   ……\r

   (附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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