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放棄嗎?”
女人饒有輕蔑的看著對面的男人。
“怎麼可能,我們需要他。”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呢?議會那邊的調查你又要如何應對呢?”
紅色的酒杯上,慢慢的浮現出男人的面孔。
癲狂,為了目的,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胸口上,黑色的標記,在燈光下閃出寒光。
“為了人類的未來,我們必須背負一些黑暗。”
男人舉起右手,伸出兩根手指。
輕輕的點擊桌子上的那封檔案袋。
司令部與幾個月前別無二致。
繁忙的人們依舊在來來往往,傳遞著各地的戰情。
走出辦公室,昏黃的陽光通過窗子灑落在純白色的機體上。
在身後,拉出了一道長長的陰影。
最近一些事情的進展實在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代行者、黑野、凜冬計劃。
這幾個足以翻天覆地的詞匯竟然會同時集中在一個人身上。
當渺小的螞蟻試圖去控制龐大的象群時,等待螞蟻的,只可能是毀滅。
上一次的任務中,那些檔案的內容,竟以至讓自認為堅定的信仰產生一絲動搖。
犧牲一個人可以獲得安全,那麼犧牲兩個?三個……
為了勝利,我們,是否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即便,失去信仰。
惡魔,也會是天使嗎?
窺探深淵,墮入深淵。
黃色的眼瞳里。希望,開始熄滅。
構造體在未來,何去,何從?
“喲,比安卡隊長,好久不見。”
轉過頭,紅色長發的惡魔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身後。
“薇拉隊長,中午好。”
對於薇拉的出現,略感詫異。
自己和對方並沒有什麼交集,突如其來的見面,有些出乎意料。
“你還真是和傳聞中一樣的死板呢。”
對方輕蔑的一笑,讓自己不免有些不悅。
“薇拉小姐如果沒有什麼事情,請恕我先行離去。”
並不想和對方交談什麼,便打算離開。
“剛才你收到了一個給你和灰鴉小隊指揮官的任務吧。”
聽到對方的這句話,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轉過身,對方一改之前的不屑,換上了一副和自己一樣死板的面孔。
“我給你一個忠告:”看見比安卡轉身,薇拉繼續說道,“最好離那位指揮官遠一些,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紅發惡魔向後退去,漸漸隱入陰影。
“指揮官,中午好。”
遠遠的,便主動打起了招呼。
“中午好,比安卡。”
青年匆匆幾步,跑了過來。
精力十足的步伐,完全沒有了那天醫院里的虛弱。
“指揮官身體恢復的如何?”
“已經完全恢復了。”燦爛的笑容完全看不出不久之前的經歷,“我現在可是最佳狀態,就算是馬上出任務也完全可以勝任。”
“哈哈,”用手掌遮住口鼻輕笑,“看來指揮官真的恢復的很好呢。”
少年的眼中,那團希望之火,從未熄滅。
“比安卡最近如何?已經好久沒有聽到你的消息了呢。”
指揮官向前一步,靠的更近了些。
“承蒙指揮官關心,只是前一段時間在執行一個特殊的任務,所以一直沒有聯系指揮官。”
“看來任務應該已經結束了呢。怎樣?今天晚上有時間嗎?”
突如其來的邀請,讓自己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指揮官的意思是?”
“好久不見,任務之前,找個地方敘敘舊吧。”
“如果是指揮官的邀請,我會願意。”
任務目標是深入一處廢墟。
廢墟原本是一座城市,但在最近出現了一些情況,可能會和馮·內古特相關。
城市上空,運輸機一頭扎進了黑色的花叢中。
“拉升!快!”
“已經到極限了!”
青筋暴起,身體後仰,拉直手臂。借助身體的作用將拉杆拉到極限位置。
“炮火太猛烈了!我們不能繼續接近了!!”
嘀嘀!
應急警報吵個不停。紅色的警報燈又讓機艙里的一切都染上了血紅。
“指揮官,坐穩!”
劇烈的顛簸,機艙里所有的東西都在哐哐作響。
“我沒……!”
“轟!”
僅僅是一瞬間,飛機後半身就消失在硝煙之中。
巨大的氣壓差制造的狂風裹挾著,將指揮官拋出艙外。
“指揮官!”
來不及細想,比安卡下意識的抓起降落傘躍出艙外。
黑色煙霧的煙霧布滿了視野。。
細碎的金屬塊散布在空氣之中。
“叮!”
烈風在耳畔呼嘯著。
視覺模塊功率全開,仔細的搜尋著每一個角度,尋找著指揮官的身影。
謹慎的調整機體姿態,控制下落速度。
必須要快。
“轟!”
防空炮彈在身旁呼嘯飛過,在高空之上炸裂開來,為藍色的幕布染上一朵黑色的死亡之花。
“找到了!”
控制下落速度,慢慢從上方接近指揮官的位置。
伸出手抓住指揮官外骨骼。
待牢牢抱緊之後,迅速拉下傘包繩子。
這里是一個小鎮。
厄運、也是幸運。由於風的原因,降落地點雖然偏離了很遠,但也避開了那些感染體。
自降落之後便一直試著聯絡空中花園,但沒有一次成功。
哐!
比安卡不知從哪里尋來了一大塊金屬板,將那個呼呼漏風的窟窿堵住。
這樣外面的沙子就不會吹到屋子里來,夜晚也能躲開那些感染體。
當她轉身走向指揮官所在的方向時,膝蓋處突兀的疼痛感讓她的步伐看起來滑稽了很多。
“機體里面進沙子了吧。”
“嗯。”
比安卡點點頭,便坐下來,准備拆開機體進行檢修。
指揮官見狀,從背包里掏出工具箱,坐到了比安卡身旁。
“讓我來吧,”或許是怕比安卡不放心,“放心,之前里哥教過我的。”
“那也不必勞煩指揮官,我自己……”
“沒關系的,我來吧。”
見指揮官如此堅持,比安卡也就不再繼續堅持自己的看法。
戴上放大鏡,接通電路。
比安卡接過手電筒,照亮了故障部位。
左手握住腳踝,輕輕抬起,墊在自己雙腿上。
左右晃動,尋找著破損的位置。
很快,在小腿右側發現了故障點。一小塊裝甲板被擊穿,透過圓形的洞眼勉強可以看見里面被打壞了的零件。
從工具箱中拿出拆卸工具,小心翼翼地拆卸起來。
“小心,指揮官。”
跟隨著指揮官的視线,調整手電筒的光照。
拆下最外層的裝甲板,便能看見那些花花綠綠的電线和一些元器件。
“指揮官……以前也維修過構造體嗎?”
看著指揮官熟練的樣子,看來並不是第一次維修了。
“以前里教過我一些,畢竟戰斗中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雖然有麗芙那樣的輔助型,但誰也沒法避免出現一些意外吧。接下來可能會有一點痛,我要拆一下器件了。”
謹慎將一根綠色的线纜輕輕從插頭里拔出。
拔出的過程對於比安卡而言,就像是有人將一根原本刺入身體里的針拔出來一樣。
完全拔出時,只覺得已經失去知覺的腿在隱隱作痛。
“好了,這下可以維修了。”
“損壞的嚴重嗎?”
比安卡有些擔心,損壞是否會影響到明天的任務。
“不嚴重,”指揮官拿出清潔器,“一個軸承被擊碎,一處焊點脫落,還有一部分混進里面的細沙。”
將清潔器的吸嘴對准細沙,輕按按鈕。
在清潔器的吸力下,那些細沙很快被排除。
接著轉身在包里搜尋起替換軸承來。
“指揮官……很溫柔呢。”
“哈?怎麼這麼評價我?”
指揮官很快就找到了備用零件,首先將損壞的軸承取出,然後重新安裝好。
“其他指揮官們,可不會像指揮官你那樣對待我們這些構造體。”
說起這些,比安卡也不止一次被威脅拆成零件了。
更遑論為構造體維修這種事情。
“比安卡不也是嗎?我最開始以為清理部隊都是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呢。”
拿出焊接機,將細細的焊條安裝好。
“原來我們在你們眼里都是這樣的形象嗎?”
戴上護目鏡,視野之中的一切都變了顏色。
“或許其他人會是吧。但比安卡在我眼里就是鄰家大姐姐哦。閉上眼睛,我要焊接了。”
足以燒毀視覺模塊的明藍色光點一瞬間將大半個房間照的通透。
“唔……”
還是頭一次經歷這樣的維修,焊條移動時帶給機體的是奇異的觸感。
酥酥麻麻、溫熱。
指揮官謹小慎微的一點點移動焊條。構造體是人類智慧的最高體現,高度集成了大量尖端科技,僅僅只是一個微小的抖動,都會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
嘶嘶。
耀眼的光芒之中,即便有著護目鏡,也難以看清。
更遑論那就連草履蟲都無法轉身的焊接點。
嘶嘶。
當光點熄滅的時候,指揮官提著的那口氣終於可以松懈下來。
“修好了,你試試活動一下。”
“謝謝指揮官。”
比安卡試著活動了一下原本損壞的部位,機體狀態非常良好。
“可惜沒有備件了,裝甲板只能這個樣子了。”
唯一可惜的便是裝甲板。由於材料的短缺,只能用其他的修補片暫時修補上。
雖然功能還在,但樣子就差了很多。
“沒關系,等我們回空中花園……”說到空中花園,比安卡停頓了一下,“就能修好了。”
狂風裹挾著沙粒呼嚎著,吹打著鐵皮沙沙作響。
耀眼的陽光下,讓人難以睜開雙眼。
荒漠之中,兩個孤單的人影行進著。
風沙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灼熱的日光。
“指揮官,再堅持一下,還有三公里就到目的地了。”
比安卡看著地圖,再次確定了他們方位。
已經這麼近了。
指揮官掏出望遠鏡,看著遠處的廢墟。
視野之中,並沒有發現什麼感染體。
“至少外圍應該是安全的。”
“是的,外圍的掃描圖像也顯示這里沒有任何問題。”
“還是聯系不上嗎?”
比安卡搖搖頭,自昨夜開始便一直在發送聯系請求,但沒有一次成功。
就連定位信息都沒有發送出去。
“那我們就先繼續吧,先完成任務再說。”
繼續向前,兩人很快發現了運輸機的殘骸。
城市外圍的黃沙之中,支離破碎的機體灑了一大片。
從散布區域和碎片來看,運輸機在空中解體之後,前一部分便墜落到了這里。
經過檢查,很快發現了已經死亡的構造體飛行員。
飛機解體時的高度完全足夠,當時完全有條件使用降落傘。
“比安卡,你過來看一下。”指揮官指著那位到死還握著手柄的飛行員,“緊急逃生裝置沒有啟動嗎?”
“先把他拖出來,我看一下。”
割斷安全帶,將屍體從駕駛艙里拖出。
比安卡爬進駕駛艙,仔細的檢查了一番。隨後,將一截线纜交給指揮官。
“緊急逃生裝置被人破壞了。這種整齊的切口不像是墜落時被破壞的。”
“會是誰要破壞這個東西呢?我們繼續搜尋,找找黑匣子。”
指揮官心里感到些蹊蹺。
“指揮官,這邊!”
比安卡略有興奮的聲音將指揮官吸引了過去。
在她面前,靜靜的放著兩個橙色的小盒子。
“是黑匣子,能解密嗎?”
從外形來看,黑匣子非常完好。
柔軟的沙地有效的吸收了大量的動能,才使得黑匣子幸免於難。
“這種數據,我應該還是能處理的。”
拿出线材,比安卡將黑匣子的數據接口接入到機體。
雖然真理機體算是老舊的型號,但處理這種信息還是足夠的。
最開始播放的是駕駛艙錄音。
從起飛開始的對話完全正常,最大的問題在於最後幾句話。
“拉升!”
“穩住,現在馬上意識回傳!”
“意識回傳……失敗!機長!意識回傳被拒絕!”
“什麼?”
“意識回傳失敗!”
“嗚嗚嗚嗚嗚!!!!!!!!!”
警報聲大響。
“鎖定!是誰在我們後面!”
“規避機動!”
“來不及了!”
“轟!”
“跳傘!馬上跳傘!”
“啊啊啊啊啊啊啊!怎麼卡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該死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咔嚓。”
錄音中斷。
“到這里,結束了嗎?”
指揮官緊鎖眉頭,看著比安卡。
比安卡點點頭:“錄音在這里斷了。”
“飛行記錄儀的數據呢?”
“在這里,稍等。”
比安卡從黑匣子中讀取到飛行數據,並將數據發送到指揮官的終端。
“嗯……”
指揮官看著飛行數據,一切都很正常。
如語音中描述一樣,飛機真正墜毀的原因並不是防空炮,恐怕是遭到空空導彈襲擊。
“比安卡,幫我檢查一下飛機殘骸。”
指揮官站起來,所有的數據都表明此次,絕非一次尋常的意外。
不會又是黑野搞的事情吧。
“繼續搜尋,尋找其他线索。”
“明白,指揮官。”
又繼續搜尋了一小會。
“指揮官,你看這里。”
比安卡指著飛機殘骸上的一小塊異常。
“這里是飛機上部,如果是防空武器不應該在這里留下痕跡。”
“這麼說來,我們墜毀的原因是因為空中襲擊了?”
“感染體嗎?還是指揮官另有高見?”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雖然指揮官有一個推測,但並不知道應不應該說。
“指揮官但說無妨,這可能會關乎到任務。”
“我覺得,飛機墜毀並不是感染體,可能是,黑野。”
“黑野嗎?”
“你看看這個,”指揮官在終端上操作幾下,將影像記錄傳送給比安卡,“在我下墜的時候,記錄儀上留下的影像中雖然沒有捕捉到具體的攻擊我們的飛機的影像,但是那些感染體的防空炮火並沒有僅僅攻擊我們,而是連著後面也有,這至少證明攻擊我們的飛機並不是感染體的飛機,另外從飛行員的狀態來看,最後他們說的是意識回傳被拒絕,而不是不能,從這里看來,有人想讓我們死在這里。”
“為什麼呢?”比安卡有些不解,“想要暗殺的話,這樣未免過於大動干戈。況且,清理部隊隊長死於非命,這種事情也非同小可。”
比安卡對於指揮官的推論不置可否。
“但我們還是要小心一些。”
“露娜,我發現他們的蹤跡了。”
“姐姐,你能嘗試進行強行鏈接嗎?”
“不行,我嘗試過,有人對這一片施加了強烈的電磁干擾,勉強建立起來的鏈路根本不能傳輸任何信息。”
“那就讓我們加快速度吧,既然發現了蹤跡,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們的。”
任務異常順利,指揮官甚至覺得完全不需要出動真理機體。
僅僅十幾只感染體,三下五除二的就被比安卡搞定了。
完全沒有任務簡報中的那樣凶險。
夜幕降臨,在尋找到一塊合適的地點後便撐開了帳篷。
只需要挺過今晚,明天早上應該就可以走出電磁干擾范圍了。
“指揮官,您應該休息了,良好的睡眠有助於您恢復精神,守夜交給我就好。”
“我還是在想今天的事情。”
指揮官坐在石頭上,看著星空。
“即便是黑野,應該也不會如此大張旗鼓,所以……等等。”
比安卡突然站了起來,面色凝重的望著遠方。
“怎麼了,比安卡?”
“有飛機,空中花園的。”
從天邊,飛來了四架運輸機。
從標識上看,歸屬於清理部隊。
其中一架運輸機打開艙門,兩隊清理部隊人馬從飛機上走下來。
為首的,便是清理部隊的副隊長。
對於這名副隊長指揮官有所耳聞。是一名殺伐果斷,冷血的獵人。在他列表里的人,從沒有一個能夠逃脫。
“隊長,來自尼科拉司令的命令。”
標准的敬禮後,副隊長將文件遞交給比安卡。
指揮官觀察著,雖然飛來了四架飛機,但打開機艙的卻只有一架。
而在其他三架飛機上,噴塗著清理部隊標志的地方卻有一絲異樣。
塗料太新鮮了,清理部隊標志完全就是新噴上去的。
最重要的是,由於電磁封鎖,這幫家伙是怎麼找到他們的?無論是指揮官還是比安卡從未成功發送過定位信息。
而且他們竟然一點沒有在意失聯這件事情。
“我明白了,”那邊,比安卡收起文件,“稍等一下,我需要和指揮官做任務交接。”
“好的,但請隊長盡快。”
比安卡轉身,走到指揮官身邊。
刻意用身體遮擋住四周的視线,用手指輕點指揮官的肩膀。
這是之前約定好的,危險暗號。
“稍後我會制造一些混亂,指揮官趁亂離開。”
通過思維信標,比安卡發出了一句短語。
“那麼,我就先離開了,一會兒會有其他運輸機來接指揮官。”
並沒有給予指揮官回答的時間,比安卡便轉身離去。
與此同時,四周那些清理隊員也將手指悄悄放在扳機上。
指揮官則慢慢的將手掌移向槍套。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
正前方,兩隊作戰人員,共計十四人。
右後方,有一塊可以充當掩體的花崗岩石。
你打算怎麼做?
指揮官注視著那正在一點點遠離自己的背影。
你有什麼計劃?
背影走過清理部隊隊員,在擦肩而過的一刻,背影突然變成一條黑线。
所有人,都在等待的信號終於出現。
“指揮官!跑!”
比安卡猛地抓住副隊長雙肩,長腿左右一甩便將左右兩側的清理隊員擊倒。
嘭!
幾乎就在同一刻,另外三架飛機的艙門也被打開,大量的黑色武裝人員噴涌而出。
指揮官快速拔槍,朝著比安卡方向射擊。
砰砰!
比安卡右手邊的兩名構造體應聲倒下。
噠噠噠!!
那些黑色的武裝人員毫不猶豫的立刻開火。
“一隊抓灰鴉指揮官,二隊抓比安卡!”
密集的彈幕在黑夜之中編織成一道水平的瀑布。
指揮官一個人孤零零的站著,自然是極佳的靶子。
嘭嘭嘭!
噗!
右腿,突然用不上力!
指揮官左腿一蹬,翻滾到那塊岩石後面,幸好對方是能量彈藥,打不穿花崗岩體,算是一點小幸運。
崩!
能量彈藥擊中岩體,岩石碎片迸裂而出。
持續的火力壓制,讓指揮官根本不能還擊。
而且兩側並沒有別的掩護,衝出去絕對就是活靶子,更遑論右腿中彈,連跑都跑不出去。
“指揮官!”
比安卡拉開萊特寧,射向那些黑色的武裝人員。
長箭劃破夜空。
將一條直线上的所有人員全部擊倒。
對方也毫不含糊,原本攻擊指揮官的人員之中一部分立刻調轉槍口向著比安卡射擊。
由於距離過近,且本身就陷於包圍之中,前後夾擊之下無處可逃。
嘭,嘭,嘭。
右腿,左腿,右肩。
子彈精准的擊打在連接關節上。
“啊!”
四肢中彈,加之那些人的彈藥是專門針對於構造體的能量彈藥,所有的控制機構都因電磁脈衝失效,喪失了全部行動能力。
癱倒在地上,掙扎著。
“她要活的!”
在領隊的命令下,黑色的武裝人員停止了射擊。
幾次嘗試強行站起,但都以失敗告終。
掙扎著,伸出最後還算完好的左手,試圖抓住不遠處的長弓。
兩名黑色武裝人員走上前,一腳將萊特寧踢開。
“確認目標,清理部隊隊長比安卡。目標回收。”
兩人麻利的將比安卡捆了起來。
“他要怎麼處理?”
“都要活的。”
領隊的人向後面的人示意了一個手勢。
左右兩隊迅速向著指揮官隱藏的掩體包抄過去。
咻咻咻!
下一瞬,十幾道劍氣瞬間將那兩隊最前面幾人切成碎片。
“是升格者!”
“掩護!”
轟!
還沒來得及找出升格者,十幾道尖刺一瞬間就將那些人撕扯成碎片。
雙方戰斗力之間,橫亘著太平洋。
常規機體幾乎無法正面抗衡升格者。
“撤!撤!”
聽到撤退命令,對方迅速架起傷員,有序交替掩護撤向飛機。
“把她帶走!”
架起癱瘓的比安卡,准備撤離。
“篩選!開始!”
黑色的圓環在地面擴展開來,巨大的重力作用之下讓架著比安卡的兩人動彈不得。
“撤退!撤退!”
指揮官這時才露出腦袋觀察著。
伴隨著運輸機起飛的聲音,四周終於不再那麼嘈雜。
只剩下燃燒的噼里啪啦的聲音。
“比安卡!”指揮官一瘸一瘸的,用那種極其滑稽的步伐跑向倒在地上的人,“比安卡!”
掏出匕首,割斷繩索。
抱在懷中,檢查其身上的受傷情況。
“放心,她的傷沒問題,你還是多關心一下你自己的傷。”
白發的少女站在指揮官身邊。
“你們人類,還真是脆弱。”
指揮官並沒有理會那兩個人,自己的傷自己清楚,何況之前在掩體後面已經做了簡單的處理,眼下先確保比安卡的安全最重要。
確實如白發少女所說,要害部位並沒有中彈。
算是萬幸。
“抱歉,指揮官……”
懷中的比安卡無力的睜開雙眼,想為今晚發生的事情對指揮官道歉。
“沒關系,你先休息吧。”
將虛弱的比安卡抱起來,走到一旁的帳篷前。
慢慢的讓比安卡躺下。
安頓好比安卡,指揮官才來得及對兩人道謝。
“今天,非常感謝你們。阿爾法,露娜。”
“這倒大可不必,你也曾是姐姐的指揮官。”
“這次,指揮官可以同意加入我們了嗎?”
阿爾法再一次發出邀請。
但指揮官並沒有馬上回答。
這一切太過突然,他需要時間。
況且,還有比安卡。
“在此地向東三十多公里你可以找到遺忘者。”
露娜左右張望著,給出了建議。
“謝謝你,露娜。”
指揮官這一路上提心吊膽。
既要小心感染體的突襲,又要對付空中花園的偵察。
所以行軍速度異常緩慢。
就在昨天晚上結束之後,這一帶的電磁干擾也消失了。
這更加讓指揮官確定,這是陷阱。
雖然指揮官已經砸爛了兩人身上所有的電子通訊設備,但並不敢確認黑野那些人有沒有留下後手。
“這就是,你想要的未來嗎?”
莫名的低語。
“是誰?”
回答指揮官的,只是風聲。
搖搖頭,為自己的錯覺而有些煩悶。
“那些人,就是你想要拯救的嗎?”
走了幾步,那聲音再次響起。
“你到底是誰?”
對著寒風,發問道。
“帕彌什,這是你們給我的名字。”
聽到這個名字,指揮官一陣戰栗。
“你……為什麼能與我對話?”
“我們就在你的身體里,在你每一個細胞里。放心,我們並不會殺死你。”
“難道帕彌什也開始講起禮貌了嗎?”
“我們從不是野蠻的破壞者。我們的創造者將我們稱為‘篩子’,他們將所有的意圖刻入到我們的身體里,將我們釋放到那些試圖挑戰禁忌的文明之中。我們遵從命令顯現而來,遵從命令侵入電路,遵從命令消滅智慧生物。”
“與我這樣說話,也是‘命令’?”
“當出現可以抵抗我們的個體時,便與之交流。這便是我所遵從的命令。”
“你們的命令真是無聊,與一位注定會毀滅你們的人交流。”
“或許在另一個世界之中會是如此。”
“這個世界也會如此的,你等著吧。”
“‘命令’傳達完畢,已授予你‘網絡’權限。”
“升格者?”
“比那更之上的權限,‘網絡’期待你的行動。”
“指揮官……”肩上,比安卡的聲音緩緩傳來,“指揮官閣下,請把我……扔下,您沒必要帶著我……我很危險。”
又是這句話。
從昨晚開始,比安卡就一直在耳邊重復著這句話。
“你的這個要求,我可做不到,”指揮官晃動一下身體,讓背後的比安卡更加緊緊的靠在自己的背上,“現在,我們可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你就安心的睡一會吧。”
打開指北針,還好指揮學院還會教一些最古老的行軍方法。
根據時間推算,距離目的地應該還有大約四公里。
收好指北針,繼續向著目標方向前進。
“接下來又要去哪里呢?何處,還是你的庇護所呢?”
低語繼續著。
“我絕不會簽發處決命令!”
“你應該很清楚,這可是實實在在的證據,”男人假笑著,“攻擊執行任務的清理部隊,而且與升格者有密切接觸,甚至能得到他們的幫助,這不是叛變是什麼?”
“或許灰鴉指揮官確實背叛了空中花園,但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件事情和灰鴉小隊其他成員有關。”
“伊甸現在需要預防性治療。”
“但也需要正常的運轉,我會簽發逮捕命令,但絕對不會簽發處決命令。”
黎明,在東方漸漸明亮。
指揮官依然背著比安卡,艱難的爬上一個小土坡。
身上的傷口又增加了許多。
為了躲避空中花園的空中偵察,指揮官繞了一些遠道。
不遠處,他看見了兩個活動的人影。
似勝利的旗幟一般。
“誰!”
“站在那里!是誰!”
終於,找到遺忘者了。
“我們安全了,比安卡。”
指揮官強撐著眼皮,一夜的跋涉與路上遭遇的那些零散感染體早已讓他筋疲力盡。
“放下槍!他們好像是首領說過的那位指揮官!”
“天,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麼!”
“還真是幸運,能在黑野的手上活下來。”
營地里,渡邊坐在指揮官床邊。聽過指揮官昨晚的遭遇,他並沒有表現出多麼的驚訝。
不如說,他早就預料到了。
“是露娜幫了我。”
“沒想到指揮官你的人脈還挺廣的。還能有代行者來幫你。”
“只是幸運而已。”
“或許,不只是幸運。”
渡邊說著,遞來一張報告單。
指揮官看著那張薄薄的紙張,倒吸一口涼氣。
仿佛那張報告單是催命的符咒。
“怎麼會這樣?”
“抱歉,我們目前只能確定病毒濃度,但對於目前的狀態無法分析。”
那張讓兩人緊張起來的報告單上顯示,指揮官身體內有著超高濃度的帕彌什,換成其他人,如此高濃度的病毒,早已死亡。
“反正也沒死,而且病毒也沒有傳染跡象,就先這樣吧。比安卡情況如何?”
“只是受了一點小傷,並無大礙。”
“謝謝。”
“客氣什麼。對了,”渡邊從一旁的桌子上,將一張紙遞給指揮官,“你看看這個。”
那時一則來自空中花園的信息,大致的意思是要提防指揮官,極有可能已經加入升格者。
“回不去了啊。”
“你們就先在這里休整吧,這里至少要比外面安全很多。”
“謝謝。”
“如果不是看在渡邊老大的面子上,我真想現在就把你趕出去!”
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比安卡和遺忘者們從見面開始就摩擦個不停。
曾經的清理部隊的身份,讓所有人都對她心生芥蒂。
就像是受傷的只狼,雖斂起牙爪,但所有人都會小心翼翼的提防。
今夜,沒有月光。
靠著一點微弱的燈光,勉強能看清營地門口的那群人。
指揮官和比安卡身穿褐色的兜帽長袍,在他們對面,都是遺忘者的成員。
“你真的決定要離開嗎?一旦離開這里,你們隨時有可能被伊甸的人找到。”
渡邊還在試圖挽留。
“放心,有比安卡保護我,她很熟悉清理部隊的那一套。而且我們繼續留在這里只會增加你的負擔,伊甸的人已經來了好幾次吧。”
雖然渡邊並沒有和自己說起,但從前幾次營地的反應來看,想必伊甸已經懷疑起遺忘者了。
“東西都帶全了嗎?”
“帶全了,”指揮官晃動了幾下身後的背包,“最近這段時間承蒙渡邊先生的保護了。”
“謝謝你收留我們。”
比安卡少見的對渡邊放低姿態。
“真是少見,你竟然會對我說這樣的話。”
“這只是為了指揮官。”比安卡伸手,將頭上的兜帽拉的更低一些,“指揮官,我們該出發了。”
“那麼,下次有機會見。保重。”
“保重,指揮官。”
點點繁星裝飾著寂寥的夜空。
黑暗的雪原之中,滑雪板與雪地摩擦的沙沙聲構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樂。
“比安卡,向右拐。”
關閉全息地圖,指揮官重新確定前進方向。
“明白。”
唰。
兩人的身影穿梭在“空無一人”的森林之中。
但比安卡心中的不安卻愈發明顯。
從進入北極航线的控制范圍開始,周圍的景物總是有著莫名的違和感。
“等一下,指揮官。”
聽到比安卡的聲音,指揮官也停下了腳步。
“發現什麼了嗎?”
指揮官稍顯笨拙的調整方向,滑到比安卡身旁。
比安卡此時正停留在一顆松樹旁,細細的觀察著那截折斷的樹枝。
“指揮官,你看看這個……趴下!”
敏銳的戰斗直覺讓比安卡在千鈞一發之時撲倒指揮官。
噠噠噠噠!
一連串的槍聲猶如爆竹般響徹林間。
堅硬的彈流轉瞬之間就將兩人身後碗口粗的松樹鋸倒。
轟!
樹枝劈里啪啦的砸了下來,激起一道道雪幕。
“3點鍾、6點鍾、10點鍾方向!”
槍聲暴露了敵人的位置。
“跟我走!”
比安卡很清楚黑野的行事風格,這種伏擊戰,對方必定在四周布下天羅地網。
現在唯一的機會是趁對方尚未形成合圍時,展開突圍。
“指揮官,我掩護你!”
長空之中,兩道藍色的閃電劃過漆黑的夜空。
但那兩道閃電在重裝甲面前,如面團般無力。
僅僅只是留下嘶的一聲。
“什麼!”
比安卡震驚於對方的裝備,想來針對真理機體,對方所有的人員都接受了絕緣處理。
轟!
沒等對方回擊,巨大的火球瞬間吞沒了距離兩人最近的士兵。
“撤!”
指揮官又掏出兩顆手榴彈,擲向比安卡身後。
火焰暫時隔斷了追兵,為兩人奪出一些時間。
“比安卡!這邊!”
指揮官在前開路,比安卡在後掩護。
噠噠噠,轟!
在彈雨里穿梭,在火花中閃躲。
“這一箭,是我對你們的憐憫!”
蓄力,拉滿長弓,向著斜上方射出。
啪啪啪啪!
十幾道光柱自天空墜落,似耀斑炸裂開來。
比安卡很清楚這並不能對對方造成什麼傷害,不過是一點障眼法。
干擾對方的觀測設備,或許就能贏得一线生機。
但她失敗了。
遠處的山崖上,一閃而過的亮點。
嘭!
不同於之前所有的連綿槍聲,那是干脆的,精准的一擊。
在指揮官身後,點點紅梅綻放在純白的大地上。
“指揮官!”
聲嘶力竭的呐喊。
信仰,轟然崩塌。
神啊!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信徒嗎?
末日之中,僅有的希望也在面前,被粉碎。
雪原之上,那幾步的距離,卻成為比安卡再也無法越過的天塹。
嘭!
劇痛,從右臂上傳來。
第二發子彈來自比安卡身後。
重型反裝甲步槍彈輕易的撕扯掉了比安卡的右臂。
失去了平衡的構造體踉蹌的摔倒在地面上。
“抓住他們!”
自森林中,十幾人迅速圍了過來。
“你們……絕不允許!”
支撐著殘缺的肢體,重新站起。
孤單的藍色構造體,阻擋在黑色的潮水前。
“你想……保護你的指揮官?”
意識海中,神秘的低語。
“你想……活下去嗎?”
比安卡驅動全身最後的能量。
“你想……接受神的祝福嗎?”
猩紅的意識海中,純白色的構造體站在祭壇前。
“走上來吧,孩子。”
斯諾神父正站在祭壇旁。
“神父。”
輕輕走上祭壇,在神父面前跪下。
“我寬恕你的罪,孩子。神的意志將與你同行。”
輕點額頭,血紅色的液體從神父指尖流下。
雪原上,發狂的野獸咆哮著。
高額的過載,帶給意識海的是難以想象的駭浪。
十幾米的距離,在人造肌肉的面前,僅僅只有一瞬。
砰!
強有力的踢擊正面擊中第一名士兵的腦袋。
巨大的衝擊力瞬間粉碎了士兵厚重的頭盔。
頭盔下,是已經變成風滾草那般的腦袋。
所有的管线,設備,從那金屬制成的外殼中迸裂開來。
落地,轉身。
原本黃色的眼瞳里,閃耀著猩紅的灼光。
“感染……”
一記鞭腿自中段擊中士兵,在戚戚咯喀的聲音之中,在所有人的視线之中,堅不可摧的裝甲板碎裂開來。
“散開!”
久經沙場的隊長很快便意識到,唯有拉開距離,發揮火力優勢,才有可能戰勝眼前這頭猛獸。
“看到了嗎?他們已經感到恐懼了呢。”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他們,會帶走你的指揮官。”
低語,繼續著。
殺戮,殺戮,唯有殺戮。
雙眼之中,閃爍著令所有人膽寒的赤色。
紅色的電流在機體外部纏繞著。
“開火!”
隨著雙方拉開距離,在隊長的指揮下,重新組織起火力網。
轟!轟!
兩道雪柱自身後猛地升起。
在病毒強化的機體面前,火力網的漏洞猶如銀河般寬廣。
“嘭!”
又一個。
“這是神的祝福……使用他們吧。”
“接受這祝福吧。”
紅色的電流在地面躍動起來。
如蜘蛛網一樣,纏住了那些可憐蟲。
“為什麼!不能動!”
“啊!!!!”
電流之中,攜帶著巨量的帕彌什病毒。遠超重災區的病毒濃度幾乎在一瞬間就壓垮了所有人的逆元裝置。
誰也不會預料到在極地這種低濃度區會遭遇如此的絕境。
“啊……成為我們吧……”
理性,喪失殆盡。
結局,無可避免。
漆黑的怪物前,藍色的構造體深深的嵌入泥沼之中。
泥水汙染了她的面龐,腐蝕了她的機體。
沙子侵入她的機體,卡住了齒輪。
“指揮官……”向著空無一物的天空,伸出手掌,“抱歉……”
“啊!!!”
撕心裂肺的喊聲振顫著朦朧的清晨。
“比……安卡……”遠方,指揮官用盡最後的氣力,抬頭看向失控的構造體,“不要……這樣……”
意識海中,早已迷失的信標再次亮起。
強有力的手腕,在完全沉沒前的一刻,拉住了泥潭中的手掌。
“抱歉,讓你擔心了。”
“我們,一起走吧。”
猛獸終於停頓了下來。
嘭!
沒有任何遲疑,子彈擊中了比安卡的右腿。
巨大的動能所造成的破壞力,瞬間摧毀了肢體。
軀體,筆直的倒下。
溫熱的循環液漸漸融化掉周邊的雪花。
森林,再一次恢復了寧靜。
“下士,檢查一下!”
終於,隊長下達了命令。
僅存的幾名隊員之一,戰戰兢兢的走到已經被徹底破壞的構造體旁。
將腳尖頂在構造體的頭上,輕輕碾動。
構造體已經沒了生氣。
“報告隊長,已經失去機能了。”
“呼~快!醫療兵!趕緊看看目標情況。守林人那邊情況如何?”
“根據觀察哨的報告,守林人的偵察小隊大約10分鍾之後趕到。”
“傳令下去,馬上打掃戰場!”
“報告隊長!她怎麼處理?”
那名下士蹲下來,一把抓住構造體金色的馬尾,將她上半身抬起。
“帶回去,她的意識海里,還有我們要得到的東西。”
“大哥,那個,答應我的補給品呢?”
“拿去,這件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說起。”
“好的,好的。”
隨之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你去做掉他,一定要偽裝成感染體的襲擊。”
“明白,隊長。”
雖然很艱難,但任務依然是成功的。
箭矢輕易的刺穿了目標的核心。
“聽說你和‘灰鴉’的指揮官關系不錯呢。”
殘喘的構造體仰躺在地面上,毫無來由的說出來這句話。
“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情?”
被人提起自己和“灰鴉”指揮官的事情,比安卡有些疑慮。
最近這段時間,也聽聞過那位指揮官與黑野之間的事情。
更何況,這位目標人物,又與黑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我聽聞你與那位指揮官的關系非常親近呢,而且你也曾經作為外派人員在灰鴉工作過一段時間。”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構造體並未理會比安卡,依舊用著他那不緊不慢的語調說著。
“在清理部隊里,你似乎不怎麼受待見呢。也很正常,你的信仰決定了你不會是單純的殺戮機器。”
“清理部隊不是劊子手。”
“如果他成為了你的目標,你會殺了他嗎?”
“我……如果他背叛了空中花園,我會殺了他。”
“很符合你的作風呢。可如果並沒有背叛呢?只是,有一些人要他死呢。”
“我……”
出乎意料的問題一時間讓人語塞。
這是兩難的選項。
或許過去的自己會毫不猶豫的做出選擇。
但現在,卻無法去下,那個決心。
“清理部隊,絕不是劊子手!”
“看來,你已經有答案了。祝你好運,比安卡小姐。”
“指揮官……”
陰暗的牢房里,凌厲的仙鶴也已折羽。
左手向上被高高拉起,銀色的金屬半環穿過手腕,固定在牆壁上。
脖子上,拘束器滴答作響。
高傲的仙鶴,右半邊的肢體已經消失。
猙獰的斷裂處,管线雜亂的如蓬草般裸露在空氣中。
循環液已散失大半。
意識海的穩定度已經降到了危險的邊緣。
那時候,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大意,怎麼可能會走入那個陷阱?
“指揮……”
思維信標已經中斷,生死未卜。
如果,自己能夠戰勝他們!
不甘,懊悔。
如果自己那時能控制住自己,或許就可以救出指揮官。
“指揮……官……抱歉……”
嗚……
悲傷的提琴曲自平靜的牢籠之中漸漸變得明顯。
哀怨的樂曲是這世界最好的注腳。
“是……誰……”
勉強抬起腦袋,茫然的看向前方。
視覺模塊已經徹底報廢,她根本無法看到對方。
即便,對方近在咫尺。
對方並沒有回應她的問題,而是繼續拉響提琴。
直至樂章終結。
“晚上好,比安卡小姐。”
少女悅耳的聲音取代了悲傷的琴調。
“你是?”
在比安卡的記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的聲音可以和少女匹配上。
“不必在意我的身份,不必知曉我的名字。我只是一名傳教者,只是一位布道者。彌賽亞寬恕了他使徒的暴怒,許他的使徒進入天堂。”
少女如懺悔室里的神父那樣說著。
語畢,便是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
“以內馬利。”
柔嫩的手指輕觸殘破的機體。
那一刻,身上所有的束縛都被解開。
噗!
身體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最後的碰撞聲音消失時,所有的聲音也都消失了。
萬籟俱寂。
仿佛少女從未存在過一般。
扭動失去視覺的雙眼,尋找著少女丟下的方塊。
還在工作的逆元裝置敏銳的捕捉到了那方塊散發出的病毒。
由帕彌什病毒組成的,純粹的異聚體。
“指揮官……”
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退路。
這一次,一定會保護好指揮官。
無論、是怎樣的代價。
驅動左手,伸展開缺損的手指。
手掌拍在地板上,握緊,手臂發力。
殘破的軀體被拖拽著向前,一毫、一厘。
緩慢,堅決。
殘破的機體已經無法承受任何幅度過大的活動。
每次移動,都似針氈嵌入皮肉般,在身體里面晃動著。
她不得不頻繁停下動作。
卻從未放棄。
這是唯一的辦法。
將指揮官從黑野手上救出來的唯一辦法。
唯有借助帕彌什的力量,成為升格者。
…………
“如果有一天帕彌什消失之後,指揮官想要做什麼呢?”
“開一個咖啡廳吧,就請比安卡來當看板娘。”
…………
“感覺最近和比安卡的關系親近了很多呢。”
“既然這樣,以後和我一起工作的話就別偷懶了哦?”
…………
“和我關系如此親密的指揮官,您是第一個。”
“這可真是莫大的榮幸呢。”
…………
指揮官,你總是那麼樂觀呢。
即便是再危及的絕境,你也總能說著希望。
…………
“讓一個半吊子來當隊長,真是愚蠢。”
…………
“是比安卡!那個清理部隊隊長!”
“還是離遠一點比較好,我可不想和清理部隊的人產生什麼聯系。”
…………
“你這個惡魔!黑野的爪牙!”
“背叛嗎?最後,還不知道是誰背叛了誰呢!”
…………
遺憾,不舍。
留戀於人世間的回憶。
還能,再一次,見到指揮官嗎?
現在,自己的選擇,是否是正確?
帕彌什的篩選。
成功者,會接受帕彌什的力量。
失敗者,將墮入永恒的地獄。
…………
“你就是我的信仰,指揮官。”
…………
不知過了多久,殘存的指尖終於碰觸到了黑色的魔盒。
霎那間,紅色的電流自魔盒開始,蔓延全身。
猶如烈火燒灼一般,燃遍全身。
視野之中,只剩下了深紅色。
逆元裝置的警告在意識海中嘀嘀作響。
沸騰的意識海翻滾著。
滔天的巨浪將自己吞沒。
原本明亮的牢籠也因暴漲的病毒濃度而響起警報。
破損的肢體上,新生的肢體緩緩生長而出。
藍色的裝甲板覆蓋住那殘破的身體。
那是純粹的帕彌什構物。
病毒的注入讓原本即將停止運轉的機體重新獲得動力。
紅色的,藍色的電流纏繞在身體四周。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感覺。
充盈、力量。
向前伸出重新構造的右手。
攤開手掌,從掌心開始,幽藍色的長弓漸漸成形。
緩緩拉動弓弦,藍色的箭矢隨之出現在長弓之上。
痛感已經消失。
各項數據都已恢復,甚至超越了過去。
意識海已經重新安定了下來。
那個只屬於指揮官的信標,重新出現在意識海之中。
現在,只有一個目標。
“指揮官,等著我。”
“擋住她!”
轉瞬之間,一棟大樓便蒸發在紅色的電流之中。
咻!
藍色的箭矢毫不費力的穿透了身著重甲的構造體。
在磁場束縛下的,由帕彌什所構成的箭矢面前,任何裝甲都如報紙般脆弱。
“是升格者!”
“注意帕彌什濃度!”
“小心箭矢,那箭矢是帕彌什組成的!”
“用重武器!”
黑色的構造體士兵們忙亂的將專門開發用於對付構造體的重炮對准了那名升格者。
“發射!”
轟!
伴隨著巨大的火光,衝擊波連帶著將升格者附近的那幾棟建築物一起轟上了天。
“成功了嗎?”
沒等到慶祝的時刻,藍色的閃電從硝煙之中劈出。
一擊回旋踢便將剛剛還在操作火炮的士兵還原回零件狀態。
“開火!”
密集的彈雨向著藍色的升格者砸了過去。
但所有的射擊都是徒勞。
敏銳的視覺模塊讓所有的子彈在升格者看來都像是烏龜般緩慢。
以超越構造體集成電路處理速度避開彈幕。僅僅不到一次子彈擊發的時間,藍色的升格者已經突進到那群士兵之中。
轟!
嶄新的機體,毫不顧忌的釋放著力量。
碾壓一切的力量。
轟!
“我從未想過,比安卡你竟會背叛我們!”男性構造體站在了升格者面前,“你已經忘記了你的信仰了嗎?”
“你讓開!”對於副隊長,比安卡竭力的控制住殺戮的欲望,“我從未忘記我的信仰。指揮官就是我的信仰。”
“那就讓我來看看,你的信仰吧!”
咻……轟!
藍色的箭矢越過地面男性構造體的屍體擊穿了基地的外牆,將那堵高牆轟出了缺口。
“感染體!堵住他們!”
如潮水般的感染體從缺口處涌入基地。
吱!
紅色的潮汐淹沒了一切。
轟!
高處,藍色的升格者站在廢墟頂端。
視覺模塊搜尋著任何可能會與指揮官相關的信息。
黑夜之中,血紅色的火光映紅了天空。
熊熊燃燒的烈焰吞噬了一切。
“請求支援!請求……”
話音未落,藍色的箭矢就將通話器釘在了牆上。
“不要!不要!”
可憐的構造體跪在地上,祈求饒恕。
長弓在火光中會出一道銳利的弧线。
鋒利的弓臂如熱刀切黃油般劃開士兵的胸膛。
噗!
“快!頂住!”
“接受地獄的審判吧!”
轟!
紅色的電流穿梭在士兵之中,僅僅幾秒的時間,那十幾名士兵便癱倒在地面上。
火焰之中,藍色的升格者緩緩走出。
天使,於地獄重生。
“快!快!”
最後一支還成建制的小隊,掩護著幾十名研究員,在紅色的火焰中飛奔。
而在那十幾名研究員的中心,被用拘束器控制起來的男人靜靜的躺在擔架上。
“小心右面!”
沒等研究員們反應過來,右側的牆壁猛然破裂。
隨之而來的,是藍色的電流在地面鋪展開來。
“啊!!!!!”
完全沒有經過絕緣處理的鞋子,成了那些研究員的催命符。
“開火!”
沒等隊長下令,那些隊員已經將所有的火力傾瀉進那破洞之中。
“索格!馬上帶著擔架上運輸機!”
一邊火力壓制,一邊命令隊員帶走目標。
得到命令的隊員立刻行動起來。
剛剛拽著擔架向前走了幾十米,藍色的箭矢穿透天花板,從頭頂貫穿了他。
在隊長的目光中,那位一直衝鋒在前的漢子到了下去。
“索格!”
藍色的升格者隨後打破天花板現身。
之前的牆壁不過是聲東擊西。
咻!
沒有任何的猶豫,三支箭矢干脆利落的解決掉了剩下的人。
“指揮官!”
戰斗結束,升格者快速跑到擔架旁,幾掌便輕松擊碎了那些拘束器。
“比安卡……”
看清升格者的面容,虛弱的指揮官在擔架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指揮官,抱歉我來晚了。”
淚滴,從她臉龐滑落。
“我這就帶指揮官出去。”
雙手輕松的撕開拘束帶,將指揮官從病床上背起。
“別動!”
刺耳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前前後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窄小的走廊里竟擠進了十幾人。
所有人全副武裝,機體上統一標識著黑野圖標。
凜冬計劃。
比安卡立刻回想起上次任務之中,探查到的黑野的計劃。
與北極航线聯合,研發的新型構造體。在實驗中有著不亞於升格者的戰斗力。
為首的隊長向著被包圍的兩人喊道:“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正當比安卡計劃著如何行動時,身後的指揮官卻先有了行動。
手掌從她肩上伸出。
彈指之間,空氣中攀升的帕彌什濃度讓所有人錯愕。
在比氧氣還要多的帕彌什濃湯里,即便是特化型機體也無法承受。
“啊!”
逆元裝置崩潰,病毒侵入他們的意識海。
“指揮……官……”
比安卡不敢轉動視线。
肩上的手掌慢慢的攥緊。
與指揮官的動作同步,帕彌什病毒也在那些構造體身上顯現出來。
黏附在那些人的身體表面,變成一層白色的薄膜。
慢慢的將那些構造體扭曲,壓縮。
咯……咯……
“啊!!”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物資燃燒時的爆鳴聲、構造體的慘叫聲融在一起。
煉獄,不過如此。
直到最後,地面上只剩下了數坨被壓縮的極為緊實的金屬塊。
漫長的黑暗終於結束。
第一縷陽光刺破了黑色的鐵幕。
太陽,已經在遠方的地平线上升起。
遠處,黑色的煙柱依舊翻騰。
藍色的構造體與她的指揮官在雪原上緩緩移動。
那一串腳印,是與過去的訣別。
不能回首,無法回首。
未來,又在哪里?
“未來,或許會有很多危險。”
“沒有關系。以後會一直與指揮官在一起吧。”
“謝謝你,比安卡。”
那串腳印,在兩人離開之後,漸漸的,消失在極地深厚的冰雪之下。
無人敢於輕言這件事情對於戰爭的影響。
當遁於星空的人類再次踏上這片故土時,歲月早已磨除掉了當年戰爭的痕跡。
唯有那位指揮官與他的構造體的故事,被那些過去稱為“構造體”的新人類傳唱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