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靜。
伊甸的環境模擬系統下的星空與地球上的別無二致。
即便白天吵吵鬧鬧的基地里，現在也一點聲音都沒有。
大部分的房間都已經於黑夜之中沉睡。
但指揮官的辦公室卻還亮著燈。
辦公桌上，指揮官正奮筆疾書。
之前行動的報告還沒有寫。
下一月的預算還沒有安排。
武器整備的詳細計劃還沒有制訂。
…………
每次到這種時候，指揮官就特別想把自己改造成構造體。
至少這樣就不會感到困倦。
“啊……呼……”
哈欠連連。
強撐著眼皮。
拿起咖啡杯，將里面的所有液體都傾倒在自己的嘴里。
咕咚咕咚。
一飲而盡。
那些咖啡因可以讓人短時間之內擺脫疲倦的困擾。
只是這個時候，對於連續工作的身體，也僅僅只是一點徒勞而已。
時針此刻，終於旋轉到與分針呈90°的狀態。
但工作，卻還有一大半沒有完成。
“看來今晚要在這里度過了。”
指揮官嘆了一口氣。
咕……
肚子也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指揮官只得停下筆，好在自己在辦公室存了一些泡面之類的，算是救急。
“咚咚咚。”
正當指揮官准備起身時，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
這麼晚了，會是誰？
“請問，您是？”
“是我，麗芙。”
門外是很熟悉的聲音。
“進來吧，門沒有鎖。”
房門輕輕開啟，粉色的少女一手提著餐盒走了進來。
“這麼晚了，還沒有回去嗎？”
看見麗芙，指揮官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這種時候還能過來找他而且沒有直接踹門的，估計也就剩下麗芙了。
“沒有，”麗芙將餐盒輕輕放到辦公桌上，“我看見指揮官一直在工作，身體數據顯示指揮官可能需要補充一些能量，就做了一些宵夜。”
對於麗芙監控自己身體狀態這事，指揮官最開始並不同意。但自從那次自己因為逞強，拖著感冒的身體出任務，硬生生把感冒拖成肺炎之後，指揮官就只得同意麗芙監控自己的身體狀態了。
乖巧的少女打開餐盒，一樣一樣的將宵夜擺了出來。
這次是一些面點。
幾個小饅頭刻意被麗芙裝點成可愛的兔子的樣子，精致的小熊餅干微笑著盛放在一起。
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
輕輕拿起一個，塞進嘴里。口感自然沒話說，麗芙的料理從不會讓人失望。
麗芙看著指揮官滿臉的得意，又拿起桌面的杯子，想倒些茶水。但一看到杯子底那還殘留的一丁點褐色液體，杯壁上掛著的那些褐色系泡沫，還有旁邊垃圾桶里那十幾袋已經空了的速溶咖啡。
原本因指揮官而開心的笑臉迅速消失。代之以陰沉如沙暴的嗔怒。
“指揮官……”
“怎麼了？”
此時還在吧唧吧唧嚼著餅干的指揮官還沒有發現危險正朝著自己走來。
“我記得我和你說過，要少喝咖啡吧。”
低沉的聲音，極具威脅的話語，讓指揮官不得不停下自己咀嚼的嘴巴。
“嗯嗯，記得。”
乖乖的點點頭。
眼神選擇盯在自己桌面上的咖啡杯，並不敢抬頭去看麗芙的眼睛，因為那一定如滿月一樣。
“既然指揮官對自己的身體不負責，就只有我來幫指揮官了，剩下的咖啡呢？”
麗芙嘆著氣，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明明已經提醒過很多次，要適量。
聽見少女這般嘆息，指揮官緊張到有些口吃：“就……就在那邊的櫃子里。”
聽到指揮官的話，麗芙走到櫃子前，打開櫃門。
里面，全都是咖啡。
指揮官眼睜睜看著麗芙將那些咖啡一盒盒的收走，不免有些心痛。
“從今天開始，咖啡我會替指揮官保管。可以允許指揮官每天喝3杯咖啡。”
“遵命。”
指揮官耷拉著腦袋，那些咖啡可是自己的最愛。
是每天晚上陪伴著自己批改文件的最忠實的戰士。
吃過宵夜，指揮官繼續處理文件。
麗芙整理過餐具，卻沒有打算離開。
“指揮官，有什麼工作，是我可以做的嗎？”
少女看著那些成堆的文件，不免有些擔心指揮官的身體。
如果自己也參與進來，一定也可以更快的處理掉那些文件。
“沒關系的，這些東西我自己處理就可以，麗芙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訓練呢。”
指揮官在簽名處寫下自己的名字，頭也不抬的說道。
之所以拒絕麗芙，是因為長時間高強度的工作與訓練本身就會對意識海造成一定影響，更何況機體也需要及時進行保養。
“我沒關系的，幫指揮官早點做完指揮官也可以早點休息。”
麗芙一邊說著，自己從另一邊搬了把椅子過來，就坐在指揮官對面。
嫻熟的打開終端，調整好狀態。
指揮官很清楚麗芙的性格，只得將一個寫著“預算”的文件夾發送過去。
“那就麻煩麗芙幫我處理預算表吧。”
“沒問題。”
麗芙打開文件，操作起來。
預算這種需要大量數字計算的工作，確實很適合麗芙這種輔助型機體。
沒幾分鍾，麗芙就進入了工作狀態。
相比於極度依賴計算器的指揮官，身為構造體的麗芙處理起數字來自然要容易很多。
叮當叮當。
工作狀態中的麗芙極為專注。
十指猶如十位頂尖的舞者，在鍵盤上躍出優雅的舞步。
指揮官每一次抬頭，都能看見麗芙認真的樣子。
白色的發絲在燈光的照耀下染上些許金黃，柔和的順著耳旁垂下。
時間繼續均勻的流逝。
可能是因為有麗芙在身邊，原本極為困倦的身體也變得精神起來。漆黑，寒冷的夜晚也因為少女而裝點上了一絲明亮的星光。
“指揮官，預算已經處理完畢。請下達下一項任務。”
“文件我已經發送過去了，麻煩你了，麗芙。”
“收到。”
眼前，那些積壓的文件一點點的消失。
速度要比預期中的更快一些。
直到清晨。
明媚的陽光穿過空間站外側的過濾膜，照進了辦公室。
一夜的工作，早已讓人身心俱疲。
指揮官早已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麗芙從櫃子里取來毛毯，輕輕的蓋在指揮官身上。
一會還有訓練要進行，所以就讓指揮官好好休息吧。
躡手躡腳的整理好文件，輕輕的關上門。
在門即將關閉的那一刻，少女停頓了一下。
視线，最終落在了指揮官的睡臉上。
“是，保證完成任務。”
從尼科拉的辦公室里出來，指揮官站在舷窗前，眼前的那顆藍色的星球是如此美麗。
那是人類的搖籃，是人類的故土。
也是所有人，為之奮斗的目標。
“指揮官？”
成熟的女性聲音在自己的左側響起。
看似平淡但又飽含情感的話語，也只可能是她了。
“比安卡？好久不見。”
修長的女性構造體依舊保持著獨屬於她的那種優雅。
從上次列車事件之後，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看見比安卡了。
聽賽利卡提起過，似乎是去執行一個特殊任務了。
“好久不見，最近怎麼樣？”
看起來比安卡的心情非常不錯。
“還是老樣子，被人騙了一次假期，又去了一趟極地。”
指揮官將最近的遭遇用吐槽的口吻簡單的說了一通，而比安卡就那樣靜靜的聽著指揮官夸張的描述。
她總是最好的傾聽者。
“我聽卡列尼娜說過，晨星映畫那次很有意思吧。”
“嗯，雖然被人騙了，但終歸算是一次難得的度假。”
想起那時候的海灘，大家在一起的熱鬧場面，算是在這壓抑的時代少有的放松。
“被人騙了？”
比安卡聽到指揮官的這句話，略顯擔心。
但緊張的神情馬上就舒緩開來，既然是這位指揮官，想必無論是什麼樣的難題都能解決，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不過總歸只是一個插曲，不必在意。”
指揮官大手一揮，神采奕奕的樣子仿佛是那些插曲簡單的不值一提。
“指揮官總是這麼自信。”
“我有嗎？或許吧，希望下次比安卡能有時間，總是這樣高頻率的執行任務會影響到意識海的穩定的。”
“這件事情就不需要指揮官擔心了。時間到了，我該走了，指揮官。”
“下次見，比安卡。”
比安卡徑直走向辦公室方向，在經過指揮官身旁時：“下次有機會，我也想試一下泳裝呢。”
“根據作戰計劃，運輸機會將我們部署於這里。”指揮官一邊說著，一邊在地圖上比劃，“我們的任務是向前攻擊前進，肅清周邊感染體，占領這座發電站，並掩護工程部隊搶修該設施。以上就是該次作戰我們的主要任務。”
“攻占發電站嗎？支援情況如何？”
里很快提出了自己的問題，戰術上他總是能提出一切關鍵的問題。
“該區域目前我們已經奪取了制空權，可以呼叫空中炮艇機支援。”
“肅清任務炮艇也只能做到阻攔射擊，其他的部隊呢？”
“在距離我們西南方向四公里處是作為本次戰役預備隊的清理部隊的集結點，除此之外就只有後續抵達的工程部隊了。”
“這和沒有沒什麼區別吧。”
里對於這次任務分配似乎有所不滿，在地圖上整個地下區域完全就沒有任何信息，一旦在地下潛伏著大量感染體，進攻行動將轉變為血腥的鏖戰。
“沒辦法，我們的目標遠離本次戰役中心任務，而且只需要占領地上關鍵點即可。據說這次戰役出動了裝甲部隊。”
“裝甲部隊？研發部門搞定那些電子元件了？”
為了更有效的對抗感染體，僅僅依靠構造體肯定不夠，所以很早就有傳言在研制裝甲部隊，以黃金時代的裝甲集群戰術掃清感染體。
據說實驗的時候，一炮就能把一整棟大樓打成粉末。
“聽說那邊的新式裝甲部隊所裝備的坦克完全由機械傳動，本體沒有電子元件，所有的計算交由搭乘構造體完成。”
沒有邏輯電路，自然也無從談起感染。
“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要做好完全准備。”
在會議結束之後，距離出發還有四個小時的准備時間。
這期間所有人都在忙碌。
露西亞小心翼翼的保養著自己的小飛機。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訓練，新機體已經能較為熟練的運用了。
而里則在另一邊最後確認一遍所有的戰術細節。
麗芙也忙著將浮游炮以及醫療設備調整至最佳狀態。
“心髒起搏器，血清組，後備零件，電池組……”
血清永遠都是不夠用的，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場戰斗會持續多長時間。
麗芙將自己身上所有能塞血清的地方都塞滿了血清。
甚至在自己裙擺內側，一個小袋子里，也塞進了三支血清。
指揮官這里也換上了新列裝的外骨骼。
新式外骨骼防護面積較老式外骨骼有了很大的提升，采取了新式的復合材料，整體重量更輕，同時續航以及負重能力進一步提升，內置的微型計算機芯片也更換為最新式騰龍659型號，計算能力有了大幅提升。
將手槍插進手槍袋，同時在身後背上一杆長槍。
這是裝備後勤部最新研發的遠距離反器材狙擊步槍，內置的電磁加速裝置可以在超遠距離上發射動能彈藥，其動能彈藥采取特殊的穿甲結構設計，能有效擊穿感染體，並能在命中後造成相當的破壞能力。
這樣即便是再遭遇如加百列一般的敵人，也能多少有些還手之力。
最後再帶上九字之定，完美。
“這一次，我看誰還能捏死我。”
指揮官這樣想著。
“轟！”
空降機剛剛進入任務區域就遭到了猛烈的防空炮火襲擊。
戰斗機和轟炸機快速穿梭在城市上空，清理掉那些防空火力點。
伴隨著外界的交火，運輸機也在空中劇烈的抖動。
指揮官不安的通過舷窗看向外面。
遠處，一家運輸機被重型防空炮擊中。
一瞬間就炸成了一團大煙花。
麗芙看出了指揮官的不安，輕輕握住了指揮官的手掌：“指揮官，我們會安全的。”
“謝謝你，麗芙。”
指揮官將視线從舷窗外拉回，溫柔的報以微笑。
“麗芙，指揮官並不是擔心安全，而是在擔心地面的感染體，你在想既然有如此規模的防空炮火，那麼……”
“地面一定還殘留有相當的感染體，你想說的是這些吧，里。”
“不愧是指揮官，我想說的就是這些。”
“那麼，接下來就是一場惡戰了。”
露西亞堅韌的視线，竟有那麼一刻讓指揮官想起紅蓮。更換為鴉羽機體的露西亞，還是第一次將那種堅毅與果斷展示在指揮官眼前。
“露西亞不用那麼緊張，”指揮官擺擺手，示意露西亞放松下來，“炮火大多來自於市區方向，至少發電廠這里還沒有什麼動靜。”
“祝你們好運！”
運輸機懸停在樓頂，隊員們依次從機艙中躍出。
“安全！”
里首先檢查了一遍屋頂，確定這里並沒有感染體。
“那麼我們出發吧。”
指揮官掏出自己的手槍，露西亞和里組成前隊，指揮官和麗芙組成後隊，開始搜尋感染體。
作戰過程很順利，這里如事先偵察的一樣，感染體數量很少。
而且大多是一些雜兵，沒什麼太強的戰斗力。
“右面，露西亞！”
砰砰！
兩顆子彈擊中了最前面的感染體。隨後而至的藍色的龍卷風很快將那些感染體還原為零件狀態。
露西亞對鴉羽機體的運用越發嫻熟。
“嘭！”
廣場上的那些感染體很快清掃完畢。
“大家，都沒問題吧。”
指揮官看著其他三人，看起來都沒有受傷，
“沒問題，指揮官。”
露西亞看著自己的長刀，刀尖上反射著太陽耀眼的光芒。
“根據目前的衛星影像看，四周應該也沒有其他感染體的支援了。”
“那我就發射信號彈了。”
指揮官拿出信號槍，裝填入紅色信號彈。
“嘭！”
按照計劃，看見紅色信號彈後，集結完畢的工程部隊會很快抵達。
和工程部隊交接結束之後，灰鴉小隊的任務也就算是正式結束了。
“在工程部隊達到之前，我們休息一下吧。”
指揮官看著顯示屏，地圖上顯示著當前的戰況。如指揮官在運輸機上的預料，市中心的戰斗及其激烈。
麗芙翻動背包，拿出注射器，走到指揮官身旁：“指揮官，需要注射血清了。”
“哦，好。”
四人找了一塊陰涼的角落，開始修整。
麗芙幫忙打開外骨骼裝甲，脫下外套。拿出血清組，吱的一聲扎在了胳膊上。那管褐色的血清液隨之緩緩注入。
注射入身體的藥液有些微涼，不過指揮官早已習慣。
“好了，指揮官。”
麗芙收好注射器，指揮官重新啟動裝甲。
“吱吱！”
不安的通訊聲響了起來。
指揮官迅速接通通訊，畫面中，賽利卡的影像迅速變得清晰。
“指揮官，中午好。”
“中午好，這個時候通訊是有什麼新的安排吧。”
“是這樣，前方的進攻目前不是很順利，現在臨時調整部署，灰鴉小隊在結束發電站任務後應立即前往清理部隊集結點，編入預備隊。”
“收到。”
關閉通訊，里似乎有什麼話要說。
“怎麼了，里？”
“攻擊不順嗎？”里思索了一番，“是遇到升格者了嗎？還是裝甲部隊有什麼問題？”
“現在想這些也沒什麼用，”天邊，運輸機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我們就搭乘工程部隊的運輸機過去吧。”
休整結束，四人起身朝著主建築物方向走去。
依舊保持著前後兩隊，但所有人都顯得有些放松。
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
頭頂上，一架架運輸機將工程部隊投放到位。
“叮叮叮！”
突然，指揮官身上的報警器大響起來！
炮擊警告！
“炮擊！找掩護！”
“炮擊！！”
沒等小隊四人散開，第一輪炮彈就已經在四人身邊爆炸。
走在前面的露西亞和里兩人快速的翻滾兩下躲進了建築物里。
由於距離建築物過遠，麗芙迅疾撲到，將指揮官護在身下。
大口徑火炮的轟擊下，地面劇烈的顫抖著。
炮擊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先進的輔助計算機與雷達可以快速計算出火炮地點，所以感染體的炮擊大多只能持續幾秒。
“咳咳！指揮官，你們怎麼樣？”
一枚炮彈正好將露西亞與里所隱蔽的建築物炸塌，雖然露西亞和里沒什麼大問題，但卻將他們和指揮官、麗芙分隔開來。
但很久，都沒有回答。
“指揮官！聽到請回答！里！我聯系不上指揮官了。”
聽不到指揮官的回答，露西亞一瞬間緊張了起來。
“麗芙呢？”
“也聯系不上！”
里此刻也有些擔憂，意識海的連接也已經中斷。
“露西亞，我們分開尋找通道，盡快和指揮官會合。”
“麗芙！麗芙！”
黑暗的地下空間里，回蕩著指揮官焦急的聲音。
只記得地面坍塌之後，掉了下來。
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只剩下自己了。
思維信標全部中斷，已無從查詢精准位置。
但好在逆元裝置的緊急定位系統還有微弱的信號。
不過這種緊急定位系統並不能精確的告知位置，而是根據距離發出特定的噪聲。
“吱吱……”
“應該就是這里了。”
指揮官四下環顧。
眼前，只有一大堆瓦礫。
根據定位器里傳來的聲音判斷，自己和麗芙的距離應該只有幾米，那麼可能性就只剩下一種了。
嘩啦。
舉起一大塊水泥板，下面只有幾只蟲子四散而逃。
轟。
把水泥板扔到一旁，繼續挖掘。
“千萬，等著我，麗芙。”
當掀起第三塊水泥板的時候，耳機里的噪聲音量驟然上升。
“麗芙！”
水泥板下，銀色的長發遮蓋住了少女的身體。
昏暗的燈光之下，粉色的少女已經變得破敗不堪。
右手已經消失，左腿上則布滿了彈片。身上的衣服也劃開了好幾道口子，人造皮膚之下，那些電子管线劈里啪啦的打出火花。
臉上，身上到處都是流出來的紅色循環液。
“麗芙！麗芙！”
晃動幾下，卻沒有任何反應。
在剛剛的炮擊之中，麗芙用自己的身體保護住了指揮官。如果沒有麗芙的保護，指揮官在炮擊中怕已經被炸成碎塊了。
“千萬別，千萬別！”
指揮官並不相信比安卡口中的神。
但在此刻，指揮官卻那麼的希望神能站在自己的身旁。
慌亂的撥開麗芙腦後的頭發，構造體緊急接入口應該就在腦後這個位置。雖然身體看起來還是完好的，但內部一些結構恐怕在剛才的炮擊之中被毀壞了。
拿出連接线，一邊插入摸索著插入接入口，另一邊連接上外骨骼的計算機。屏幕上，讀取進度條開始移動。
“快一點，快一點。”
那進度條的速度在指揮官看來如同蝸牛爬行一般。
不，與指揮官的焦急相比，那速度要比蝸牛還要再慢一百倍！
“意識海千萬不要有問題。”
指揮官最擔心的就是意識海是否穩定，一旦出現數據丟失或損毀就算指揮官是上帝也救不回來。
數據讀取完成；
系統自檢中……
系統自檢完成；
數據加載中；
剩余電量3%；
構造體機械損壞程度評估：79%；
意識海檢測中……
意識海已處於“昏迷狀態”；
意識海穩定度100%；
逆元裝置受損程度：0%；
帕彌什感染狀態：20%；
屏幕上一條條數據劃過，指揮官飛快的瀏覽著。
意識海100%的穩定度，昏迷狀態下意味著意識海的自我保護程序已經起作用了。
機體損壞79%意味著麗芙全身機體基本全部損壞，這種情況下已經失去了任何移動能力了。
剩余電量3%看起來內部電源已經損壞了，這個才是最要命的問題。
這種低電量下，很多非必要設備都已經斷電，難怪定位系統失效。
意識海的數據一旦斷電，對構造體而言與死亡沒有任何區別。
即便是從空中花園的數據備份重啟，也會對意識海的穩定性造成不可忽略的影響。
雖然意識海裝置自身有備用電源，當機體電源停止供電時，備用電源可以緊急為意識海提供一段時間的供電，但現在最穩妥的方法還是從外部進行供電。
在這地下，不知道還會遇見什麼，還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才能走出去。
指揮官快速從背包里拽出一條充電线。
一頭接在自己外骨骼的輸出口上，右手則再次在麗芙的後腦位置上摸索起來。
意識海裝置有自己的單獨的供電接口，可以從外部單獨獲取電源。
咔嚓。
接口順利的滑入進去。
隨著清脆的接口插入的聲音，點開顯示屏上剩余電量的選項。
機體常規電源3%；
意識海緊急供電電源：未啟用；
意識海供電狀態：外接電源；
看到這三行字，指揮官終於松了一口氣。
用右手手背將額頭上的汗珠擦去。
至少現在，麗芙可以避免重啟的危險了。
再點開顯示屏上的構造體損壞程度評估，在這里能查看到具體的受損項目。
情況相當糟糕，循環液已經近乎全部流失，行走機構大半報廢。
視力系統以及輔助計算系統因為低電量而自動關閉。
火控系統完全報銷，浮游炮也因此失去連接。
指揮官心情沉重的關閉顯示器。
沒有繼續看下去的必要了。
“指揮官，抱歉，麗芙……”
少女的身體中，由於損壞而變得有些詭異的聲音傳出來。
“這句話應該我說的，麗芙。你好好休息吧，我們會走出去的。”
指揮官摸摸少女淡粉色的頭發。
拿出繩索，將少女損壞的機體綁在自己身後。
簡單檢查了一下外骨骼的狀態。
狀態非常完好，因為麗芙的保護，基本沒有損傷。
電量還剩余71%，應該足夠他們走出去的了。
“你確定要下去嗎？”
里有些疑慮的看著一旁的露西亞。後者正在檢查機體，為接下來的戰斗做准備。
“沒問題的，鴉羽機體具備飛行能力，”露西亞顯得極為自信，那下面，指揮官還在等著她，“我從下面搜查，你們從上面進行搜查，這樣速度會快一些。”
說著，露西亞啟動型羽，伴隨著滾滾氣流，少女的身體輕盈的飛起，向著那大洞深處前進。
噴射出藍色霧氣的型羽帶著紅色的少女，躍入黑暗的深淵。
“祝你好運。”
昏暗的地下空間之中，指揮官只能借助自帶的手電筒照亮。
因為長期無人管理，這里的設施變得極其糟糕。
大部分金屬部件都已經被鏽蝕，牆壁上的那些標識也已經變得難以分辨。地面的牆角里，綠色的苔蘚肆意生長。
陰冷的空氣讓人不由得打起冷顫。
“地下8層是嗎？”
外骨骼手掌擦掉標識上的鏽跡，勉強還能看清上面的文字。
收回手掌，繼續向前走去。
根據剛剛找到的結構圖，再向前走過兩個走廊就能看見電梯。
從電梯井應該就能爬上去了。
一想到這件事情，指揮官內心就輕松了不少。如此算來，大約只需要半個小時就能走出去了。
拐過走廊，如地圖所畫的一樣，確實看見了電梯。
但電梯門口，卻是一大堆的感染體。
“臥槽！”
指揮官馬上縮回掩體，謹慎的觀察起四周的狀態。
幸好那些感染體並沒有發現外來的入侵者。
再一次探出身體。
目測感染體數量應該有十幾個，正面衝突絕不是什麼好事。
難道只能放棄這條路线了嗎？
指揮官回過頭，看了看正趴在自己身上的麗芙。
時間不等人。
如果繞道，至少會耽誤一個小時以上的時間。而且，其他地方也不能確保安全。
那麼，最優解，唯有突破。
取出兩顆手榴彈，探出身體。
好在那些感染體離的都比較近，兩顆手榴彈的威力應該能炸倒大半。
剩下的，就用自己的步槍解決好了。
必須速戰速決，如果附近還有感染體，一定會被手榴彈的聲音吸引過來的。
深呼吸一口氣。
“保佑我，麗芙。”
咔嚓。
拉開拉壞，將手榴彈扔了出去。
轟！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強烈的氣浪在狹窄的走廊中翻涌起來。
指揮官在衝擊波結束之後立刻衝出掩體。
在手榴彈的爆炸中，還有四個感染體站在走廊里。
嘭！
扣下扳機，第一顆子彈毫不意外的穿透了一個感染體的機械身體。
咔啦！
嘭！
拉下槍栓，第二顆子彈也毫不意外的將第二個感染體打成碎片。
但卻沒有第三顆子彈擊發的聲音。
最後兩個感染體已經突進到身邊。
扔掉步槍，拔出長刀。
哐！
刀光之中，感染體因感染而變成紅色的機械結構清晰可見。
咔嚓！
刀光閃過，又一個倒了下去。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感染體了。
對方並沒有魯莽的發起攻擊，而是圍著指揮官轉了起來。
伺機尋找破綻。
指揮官很清楚，不能繼續拖下去。
手握長刀，照著那個感染體就劈了下去。
嘩啦。
“該死！我來晚了”
露西亞看著眼前雜亂的廢墟，暗罵了一句。
那廢墟上，塗滿了紅色的循環液。以及那些亂七八糟的建築垃圾。
“滋滋，露西亞是我，你那邊情況如何。”
耳機里，里的聲音適時的響了起來。
“我已經到達地下了，情況很不妙，”露西亞用手指輕輕劃過那些循環液，“我發現了麗芙的循環液，根據殘留的量看，麗芙至少損失了一半的循環液。”
“麗芙呢？指揮官呢？”
“沒有找到。”
露西亞蹲下來，仔細的檢查起那堆水泥板。
看起來是被人為的抬起來的。
“沒有發現指揮官和麗芙是嗎？”
通訊里，里的聲音依舊沒有任何變化。但熟悉的人都能聽出他此刻的焦急。
“是的。”
“呼，”通訊里，里長舒一口氣，“那就說明指揮官已經和麗芙一起離開了，這樣我們至少還能確定他們還在地下。證明我們的路线是正確的，我已經聯系上了卡列，她答應派出一部分工程人員配合我們搜索。”
至少，里這邊的消息讓人放心。
“真是太謝謝她了，我這邊繼續搜索，里，你記得記錄我的搜索軌跡。”
“明白。”
關掉通訊，露西亞繼續向著下面飛去。
在那些廢墟里發現的循環液，根據凝固狀況，應該是指揮官他們一開始留下來的。
飛過參差不齊的鋼筋，終於抵達了最下層。
“這是？！”
在廢墟最下方，有一點白色的管狀物露了出來。
嘩嘩嘩！
伴隨著朱樺的刀光，那些水泥板轉瞬間就變成了齏粉。
抖去灰塵，露出最原始的摸樣。
是零式。
“麗芙……”
“媽的，今天怎麼這麼倒霉？”
指揮官看著那個電梯轎廂的地板，恨不得回去把那些感染體再殺一遍。
原以為只要順著電梯井就能出去，誰知道爬了三層就發現這個該死的電梯轎廂。
因為年久失修，指揮官不敢貿然的去移動轎廂。
萬一轎廂掉下來，可就真變成肉餅了。
沒辦法，只得打開下一層的電梯門，看看怎麼繞路出去了。
走在安靜的走廊里，四周只有指揮官外骨骼活動的聲音。
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鬼知道什麼時候會再碰見感染體。
雖然因為電梯轎廂繞了遠路，但值得慶幸的是這一路上卻並沒有碰見感染體。
只有無盡的黑暗。
將一切吞噬。
這一層看起來是居住區，到處都是散落的生活物品，看的出來當時撤離的時候是很慌亂的。
突然，地面開始震顫起來。
“地震！”
此刻指揮官的內心猶如千萬匹羊駝狂奔，人要倒霉也要有個極限吧！
指揮官迅速找到一張桌子，躲了起來。
“千萬別是地震，在這下面被埋住必死無疑！”
指揮官這樣祈禱著。
仿佛是上帝聽見了指揮官的禱告，地面在震顫了一會之後，慢慢的恢復了下來。
“呼！”
指揮官深吸一口氣，看來今天自己還命不該絕。
“咳咳！”
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麗芙醒了過來。
“指揮官……”
少女醒來的第一句話，依舊是指揮官。
“麗芙！”
聽見麗芙的聲音，指揮官覺得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只要少女還在他身邊。
“指揮官……這里是？”
紅色的眼眸無力的晃動著，眼前的黑暗讓少女根本無從判斷當前的處境。
“先別說話，好好休息，等出去了我們再說。”
指揮官對著屏幕，調整了幾個參數。
這幾個參數會讓麗芙的意識海強制進入昏迷狀態，避免因強行啟動而引起偏移。
“嗯，指揮官小心。”
說完這句話，麗芙再次昏迷了過去。
“抱歉麗芙，我必須這麼做。”
嘩啦！
朱樺的刀光之下，那些感染體齊刷刷的倒下去。
“別擋道！”
嘭！
巨大的冰花在房間中央綻放開來。
露西亞的大鬧，將這附近的感染體大量的吸引過來。
那些感染體絲毫不懼冰霜，前仆後繼的發起攻擊。
一層層的機械零件堆積在房間地板上，竟一時讓人難以站穩。
“嘰！”
“怎麼這麼多！”
又一排感染體加入了戰場。
但在鴉羽之下，沒有任何感染體能撐到第二輪。
“露西亞，你那邊怎麼樣？”
“我被纏住了！沒想到這地下會有這麼多感染體！”
手腕一甩，一道紅色的龍卷風將面前那一批感染體全部帶走。
“停！露西亞！”通訊里卡列突然大叫起來，“建築物快扛不住了！你再放幾個旋風你們指揮官可就真的死在下面了！”
喀嚓！
隨著最後一個感染體的倒下，四周再次安靜了下來。
“呼呼！”
指揮官並沒有繼續前進，而是解開了外骨骼的連接帶。就在剛剛，戰斗之中外骨骼的電源損毀。再也不能使用了。
將麗芙從外骨骼上卸下來。
拉動左手臂內側的紅色拉杆，伴隨著一陣機械聲音，外骨骼成功脫離。將麗芙連接在外骨骼上的數據线與自己隨身攜帶的計算機相連。
計算機顯示意識海緊急供電設備已經啟動，供電時間大約在一個小時左右。
最不妙的是手頭上所有的血清都已經消耗掉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
指揮官只得靠著牆壁坐了下來，皮膚已經有了一些刺痛感，是帕彌什輕微感染的症狀。
現在這情況讓他想起了遇見噴塗機器人的那場戰斗。
但這次，可不會有人再給他送血清了。
轉過頭，還能看見少女，安穩的睡著。
鼻尖因為戰斗的關系掛上了一點灰塵。
指揮官輕輕用手將那些礙眼的黑絲擦去。
現在還有哪里會有血清呢？
指揮官翻動著背包，以期望自己的記憶力出現一些偏差。
但現實殘酷的告訴自己，記憶力完全沒有問題。
指揮官略顯頹廢的癱坐在地上，四周的空氣早已凝固，帶著些許愧疚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少女。
或許，這次真的走不出去了。
慢慢收回視线，當視线落在少女裙擺的那一刻，指揮官猶如觸電一般站了起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麗芙在出發之前，在裙擺里面塞過血清！
如同發現財寶一般，指揮官蹦起撲了過去。
“抱歉，麗芙。”
指揮官雙手合十，對著麗芙念叨著。
手指順著裙擺邊緣摸索一圈，終於碰到了那幾個叮叮作響的瓶子。
“感謝麗芙！”
從裙邊掏出血清，將這最後一只血清注射進身體里。
當！
扔掉血清瓶子，將麗芙背在身後。
“我們走吧，麗芙。”
出人意料的輕盈。
原以為鋼鐵的身軀會更沉重一些。
失去了外骨骼，現在只能憑借自己的體能走出去了。
在大鬧一番之後，露西亞終於擺脫掉了那群感染體。
或許應該說是那群感染體終於擺脫掉了露西亞。
“指揮官！”
紅色的精靈在地下設施之中衝撞著，尋找著。
“這是？”
地上橙黃色的小瓶子引起了露西亞的注意。
很明顯，這是血清瓶，追蹤的方向是對的，指揮官一定就在不遠處。
“露西亞，”就在這時，里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們發現指揮官的信號了！”
“呼呼呼！”
粗重的呼吸聲回響在走廊之中。
就算麗芙再輕，對於人類的軀體也是一大負擔。
更何況路上的那些感染體的阻撓。
汗水，在身後留下了一路的水漬。
再加上連續的爬樓，此刻指揮官只覺得自己雙腿酸軟。每一次挪動身體，都覺得自己快要散架了。只剩下堅強的意志力在支撐著自己。
“就，就快了！”
左手扶著牆壁，爬上最後一個台階。
“呼呼呼呼！”
指揮官只覺得自己的肺就快要爆炸一般。
根據地圖，這里已經是地上了。
但四周，卻連一個窗戶都沒有。
指揮官並不敢做過多停留。
從注射最後一支血清算起，已經過了四十分鍾。
留給麗芙的時間，只有最後的二十分鍾了。
“啊！”
咬著牙，強支撐起身體，繼續向前走去。
“指揮官！”
身後，響起了露西亞的聲音。
“露……露西亞……”
那一刻，孤獨的行者終於望見了同伴，黑暗的地平线上，曙光乍現。那些疲勞，在這一刻的放松下，終於壓垮了身體。
“太好了，我們得救了，麗芙。”
指揮官苦笑一聲，兩眼一黑。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是明亮的房間了。
“指揮官！”
第一句話來自於露西亞。
在指揮官的視线中，梨花帶雨的少女正站在自己身旁。
自己，一定讓她擔心了吧。
“露……西亞……”
試圖想要撫摸少女的臉頰，但手臂上卻沒有一絲的氣力。
“指揮官，這個時候就不要逞強了，”這個聲音來自於里，平穩的聲調卻將對指揮官的擔心淋漓的展現出來，“好好休息。”
微笑著回應里。
雙眼在四周活動一圈，卻沒有看到粉色的少女。
“麗……？”
“放心，麗芙已經後送到醫療隊了。”
沒等指揮官說完，看穿了指揮官心思的里便將答案說出。
“那就好。”
躺了一會，身上的力氣恢復了一些。指揮官便嘗試著從床上坐起來。
之前的戰斗只是讓他有些脫力，但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指揮官，慢一些。”
露西亞溫柔的攙扶著指揮官坐起，依靠在床上。
“我昏迷了多長時間？現在前线怎麼樣了。”
“指揮官昏迷了大約三個小時。” 里打開投影地圖，一點點講解著，“情況不容樂觀，雖然裝甲部隊進攻很迅速，但感染體現在龜縮在城市東南區域，那一片高樓密集，裝甲部隊很難施展開。”
地圖上展示出自指揮官昏迷之後戰线的變化，從地圖上也能看出戰斗的艱難。
“我們這里情況現在如何？”
“工程部隊已經開始工作了，我們現在處於休整狀態，大約30分鍾之後運輸機會抵達，帶我們去清理部隊那里。對於這場戰役接下來的走向，指揮官你怎麼看？”
指揮官看著地圖，倒是把問題又還給了里：“你又是怎麼看的呢？”
“我認為現在核心突破點在這里，”里指了指地圖上的車站，“如果我們突破占領了這里，可以在此獲得大量補給，而且將切斷南北兩端感染體的聯系，實現分割包圍。”
“所見略同，所以我認為感染體也會在這里布下重兵，只要能在這里拖住我們的進攻，外側感染體將會對我們的阻援部隊造成極大的壓力。”
地圖上，指揮官指著兩側地圖邊緣，那里正有兩大股感染體襲來。
“恐怕會是一場血戰，所以我們現在的裝備整理好了嗎？”
“已經准備妥當了，指揮官的外骨骼也在剛剛投放到位。”
露西亞笑著對指揮官說道。
轟！
戰場上血肉橫飛。
“衝衝衝！火力掩護！”
隨著機槍聲音的響起，幾個突擊小隊快速躍出陣地。
在炮火之中，快速衝向幾十米遠出的大樓。
突破炮火封鎖线，快速炸開大門，衝了進去。
但里面感染體的數量完全超出想象。
“右面！”
“掩護我！”
槍炮聲中，感染體成批的倒下去。
構造體的戰斗力相比於普通人類士兵要高出幾個數量級。
但數量眾多的感染體卻輕易的將那幾個小隊吞沒。
後續支援部隊被感染體的炮火壓制在陣地里，無法支援。
陣地里的人，眼睜睜看著那幾個小隊被感染體重新趕出大樓。
長刀刺進那名年輕士兵的胸膛。
“去死吧！啊！”
年輕士兵緊緊的抱住那感染體，拉響了身上的手雷。
轟！
英勇的犧牲者，戰斗至最後的一刻。
鮮血，染紅了牆壁。
當炮火停止後，進攻部隊再一次在衝擊位置上集結。
此刻，已經無需多言。
“戰士們！跟我衝！為了伊甸！”
“為了伊甸！”
“殺！”
一名指揮官躍出戰壕，帶著小隊開始了第三輪突擊。
“指揮官！臥倒！”
轟！
下一刻，濃重的煙霧便吞沒了那個年輕的身影。
“指揮官！”
“為了指揮官！衝啊！”
在距離灰鴉西南方向四公里處的清理部隊指揮所。
身穿白色衣服的女性構造體正站在投影儀前。
在前方，一個藍色的中年男人的人影晃動。
“前方攻擊很不順利，為了盡快結束作戰，我們決定將預備隊投入車站的戰斗之中，運輸機時間在一小時之後。我只給你五個小時的時間，六個小時之後，無論車站是否拿下，我們都將發動總攻。為了攻擊順利，我已經將灰鴉調配給你，除此之外車站周邊的現有部隊全部劃歸你指揮。”
“明白，清理部隊一定完成任務。”
關閉投影儀之後，房間安靜了下來。
“灰鴉小隊現在在哪里？”
比安卡對著旁邊的副隊長問道。
“他們會跟隨下一批運輸機抵達。”
“知道了，當他們到了之後通知所有分隊長，開戰前會議。”
“明白。”
這次的會議，莫名的有些壓抑。
那些個清理分隊長一個個像是凶神惡煞。
指揮官就像是混進了狼群里的哈士奇。
除了站在最前方的比安卡。
穩重，典雅。
透漏出這清理部隊之中唯一的人情味。
指揮官被編入由比安卡直屬的特務連，作為機動部隊隨時支援。
“以上，就是此次任務分配，還有沒有疑問。”
“沒有！”
“很好，散會！”
轟轟轟。
在運輸機轟隆隆的聲音中，指揮官跳下運輸機。
眼前的景象只能用地獄來形容。
就在指揮官下飛機之後，兩個醫療兵快速的將四具屍體前後抬進機艙。
右邊，牆腳下，一名構造體士兵頹廢的坐著。
手里反復的摩擦著保障牌上的名字。
從保障牌的外觀來看，那應該是屬於一名指揮官的。
走進指揮部，里面的景象更加糟糕。
每一個人身上都帶著繃帶。
聽著現場指揮官和比安卡的交接。
在剛剛的一輪進攻之中，他們成功的占領了一座倉庫。
參與進攻的六支構造體小隊，六名指揮官。
四人就在剛剛被抬上運輸機，還有一人已經找不到屍體。
根據參與進攻的指揮官所說，他們遭遇了不止一名“苦刑之女”。
那家伙的防護能力極其強悍。
常規武器基本不可能對她造成傷害。
除此之外，最麻煩的就是感染體的炮火封鎖還有地雷。
就算衝進去，也會有不小的損失。
針對以上情況，比安卡重新調整部署。
進攻路线盡可能避開空曠地帶，利用穿牆戰術從建築物內部爆破攻擊。
針對苦刑之女，各小隊配備暗能武器進行攻擊。
事不宜遲，為盡快打開攻擊路线，立刻發起攻擊。
針對於感染體的炮擊，空軍轟炸機部隊已經升空，對可能的炮兵陣地進行了轟炸。
“進攻！”
伴隨著進攻命令的下達，准備好的各分隊立即投入進攻之中。
在前线指揮所的時間異常的難熬。
全息投影地圖上，各分隊的進攻開局還算順利。
盡管遭遇了一些抵抗，但很快都消滅了。
但對於這樣的戰局，比安卡卻顯得有些焦慮。
一會拿起望遠鏡，看向戰場的方向。
一會由站在地圖前，眉頭緊鎖。
“你在擔心什麼？”
“啊？！是你啊。”
對於指揮官的搭話，比安卡有些驚訝。
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鬢角的頭發。
“你似乎一直在擔心著什麼？是戰局嗎？”
指揮官轉過身，看向地圖。
“是的，雖然現在進展很順利，但總覺得……”比安卡調動地圖，將一塊突出部放大，“這里有些問題。”
“是和之前指揮官說的不太一樣吧。”
指揮官很敏銳的發現了比安卡在意的地方。
“是的，我當然不會質疑我自己部下的戰斗能力，但我也不會質疑第15空降軍的戰斗力，能讓第15空降軍付出如此代價才能攻占一座倉庫，但我們的進展卻有些太順利了。幾乎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就攻占了車站，而且前线部隊還在向外進攻。”
比安卡將自己的疑問全部說了出來。
“是陷阱嗎？”
指揮官一語點破比安卡內心的疑慮。
那一塊的突出部確實有些深入了，整個車站地區除西側通過一條街道與戰线相連外，其余部分完全深入到感染體占領地域，這里是這場戰斗的關鍵。
無論是空中花園在此處突破防线，還是感染體重新占領這里，都會左右整場戰局的走向。
所以感染體不可能如此輕易的放棄這里。
“是的，所以我想……”
“明白，我這就出發。”
“謝謝你，指揮官。”
相比於指揮所壓抑的氛圍，指揮官還是更喜歡外面新鮮的空氣。
指揮官已經位於車站突出部和戰线的連接處。
這里是一處街道。
在街道的兩側，還有一些樓房。
再遠一些的地方，就是前线。
突出部和戰线的連接口就是指揮官面前的這條街道。
如果感染體切斷這條街道，車站就會稱為一座孤島。
除了灰鴉小隊的露西亞和里，為了加強戰斗力，比安卡將特務連以及其他能戰斗的人員全部劃歸到指揮官麾下。
四周並沒有什麼異常，只有遠處轟隆轟隆的炮聲。
“指揮官，”耳機里，傳來比安卡的聲音，“感染體開始有動作了，空中觀察顯示大批感染體開始向突出部集結，我已經重新調整部署。”
“那我們的任務呢？”
“堅守通道，直到增援部隊抵達。而且，有一個不好的消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比安卡少見的停頓了一下，“突出部里的戰斗異常激烈，所有的空中支援和炮兵支援都被調到那個方向去了。”
這是一場惡仗。
“明白。”
關閉耳機，指揮官示意里拿出地圖。
在地圖上，能清晰的看出四周的道路和樓房分布。
整條街道並不長，感染體如果發起進攻，也一定會從和街道呈十字相連的其他道路發起進攻。
“連長，”指揮官抬頭對特務連的連長說道，“你們連負責東側街道防御，其余人員則和我去西側街道防御，現在時間還早，一定要完善防御體系，構築好工事，梯次防御，把我們攜帶的所有地雷全部埋上。”
指揮官一項項做出安排，可以遇見的是這場仗一定不會輕松。
“明白。”
明確各項任務，隨即特務連快速奔向防御地點。
而指揮官這邊也開始指揮剩余人員構建防御陣地。
所有地雷全部埋設完畢，街角也設置好了火力點。
里負責指揮地面部分的防御，指揮官則帶著露西亞找到一處樓頂，作為制高點。
這里視野寬闊，可以很方便的觀察整場戰斗，另一方面居高臨下，指揮官也可以使用步槍進行支援。
暴風雨之前，異常的安靜。
所有防御設施都已經布置完畢，根據比安卡的情報，感染體距離指揮官的地點大約還有五分鍾。
在等待之中，燥熱的空氣讓人有些坐不住。
汗水順著臉頰流淌下來。
“指揮官，這個給你。”
指揮官接過露西亞手中的冰棍，有些驚奇。
“怎麼有這個東西？”
雖然是出自露西亞之手，但只是單純的冰塊，應該沒什麼問題。
吃了一口，味道竟有些出乎意料。冰塊之中淡淡的甜味極為舒適，冰凍的程度也十分合適。
“當然是鴉羽的功勞了，”露西亞晃動著手里的小飛機，“這是之前在休息的時候我找到了一些糖，我自己又帶了一個水壺，這樣指揮官會涼快一些了吧。”
“嗯嗯……”指揮官將那冰塊全塞進嘴里，“謝謝你。露西亞。”
“慢點吃，指揮官，我這里還能做。”
“夠了，夠了，這些就夠了，剩下的等到這仗結束之後再吃。”
“指揮官想吃多少都……指揮官，敵人來了！”
聽到這句話，指揮官忙的抓起望遠鏡。
街道盡頭上，感染體已經開始列隊前進了。
“里，做好准備，他們來了。”
“這里是？”
眼前，不再是炮火過後的廢墟，而是明亮的房間。
耳邊，儀器嘀嘀作響。
“你醒了，麗芙。”
看見麗芙清醒過來，一旁的護士小姐顯得有些高興。
“這里是？”
“這里是後方醫院，一會下一班運輸機將運送你會空中花園。”
“指揮官呢？”
“您是說灰鴉的指揮官嗎？我看看。”護士小姐打開手里的面板，搜尋起來，“灰鴉已經指派往前线了。”
“前线？！”
“是的，現在他們被劃歸到預備隊，已經投入到車站的戰斗中了。”
“不行，我要去找指揮官！”
麗芙嘗試著活動身體，卻發現自己什麼都做不了。
被子之下的身體，早已經失去任何機能。
“千萬不要激動！”護士看見麗芙的動作慌了起來，“你的意識海已經很不穩定了！而且你現在就算是去前线也幫不上任何忙！”
“我要求空投仰光機體。”麗芙要求道，“作為醫療人員，我要求更換為仰光機體，參與戰斗！”
轟！
伴隨著爆炸的衝擊波，幾十個金屬碎片被掀上了天。
戰斗從一開始就陷入膠著。
武藏型感染體第一輪衝鋒就差點撕碎防线。
幸好被里哥用火力壓了下去。
嘭！
隨著一聲槍響，後排一個感染體應聲倒地。
拉動槍栓，將彈殼拋出。
下一個目標，指揮官將瞄准鏡套在感染體隊列後方。
那里有一個彈藥運輸車。
嘭。
轟！
巨大的火球瞬間將那周圍兩三百米的感染體盡數吞沒。
這次爆炸直接削弱了感染體的進攻強度。
隨著感染體的退卻，防线暫時獲得了喘息之機。
“醫療兵！”
在這種時刻，醫療兵是最繁忙的。
處理傷口，將失去戰斗力的人員送到房子里面。
“里，傷亡情況如何。”
指揮官通過耳機詢問道，這已經是感染體的第三輪衝鋒了。
“我這里情況很不妙，傷亡過半了，現在陣地上還能戰斗的就剩下14個人了，也基本都有輕傷，”其實說這句話的里身上也有了好幾道傷口，“最糟糕的是就在剛才的進攻中輔助型構造體已經犧牲了。”
聽到這個消息，指揮官心里一沉。
這是她最不想聽到的消息。
失去了輔助型構造體，接下來小隊出現任何損壞都無法及時修復。
吱！
“指揮官！”
沒等指揮官反應過來，露西亞一把抱住指揮官，躍出屋頂。
半空中爆炸引發的氣浪將兩人遠遠的拋了出去。
“指揮官！”
好在鴉羽具備飛行能力，勉強在地面上安全著陸。
“炮擊！隱蔽！”
後續的炮彈如雨點般落下。
殘石，斷瓦亂飛。
“咳咳！大家情況怎麼樣！”
“咳咳，沒問題，好在躲得快。”
“快進入陣地，炮擊結束該進攻了！”
尚能活動的戰士們迅捷的翻入塹壕之中。
指揮官架起步槍，將十字准星套在目標上。
嘭。
感染體的進攻異常凶猛。
如同潮水一般衝擊著脆弱的陣地。
手榴彈已經用光，彈藥也所剩無幾。
露西亞擋在陣地前，將那些穿過火力網的感染體一一消滅。
但這還不夠。
隨著陣地里彈藥消耗殆盡，越來越多的感染體衝了過來。
必須向後撤退。
“撤！”
指揮官發布後退命令。
僅存的戰士開始交替掩護，撤向最後一道防线。
“露西亞，我掩護你，撤！”
指揮官掏出手槍，將露西亞身旁的感染體打死，露西亞才得以脫身。
在指揮官躍入戰壕後的那一秒，里引爆了街面上的地雷。
伴隨著轟轟聲，又一批感染體上了天。
但這之後卻沒有料想中的退卻，在硝煙散開之後又一批感染體衝了上來！
“開火！”
伴隨著重型電磁機槍開火，最前面的一批感染體如小麥一般被收割。
轟！
但緊隨而來的一輪炮擊直接消滅了機槍火力點。
失去了火力壓制的感染體迅速發起了一輪衝鋒。
“殺！”
咆哮的呐喊道。
如果今天感染體注定要占領這里，就讓他們從屍體上踏過去吧！
“戰斗的勝負肩負在我們的身上！我們無路可退！身後既是伊甸！”最後衝鋒前，指揮官拔出戰刀，站在所有人面前，“上刺刀！”
剩余的還能戰斗的人員全部拿出近戰武器。
沒有一個人退卻。
他們身後，是突出部里的兄弟。
感染體已經接近了。
還有5米。
“就讓星辰為你們指引前往深淵的道路。”
宛如天使的少女緩緩降臨在血腥的戰場上。
純白色的衣裝不曾有血色玷汙。
從裙擺下釋放出來的納米粒子自動修復好所有人的傷口。
兩支天龍之風凶猛的火力替代了已經損毀的機槍。
阿卡迪亞之門已經開啟。
是反攻的時候了。
“上啊！”
“衝啊！”
震天的喊殺聲從街道里迸發開來。
在鋼鐵一般的壁壘面前，那些感染體根本不值一提。
勇士們躍出陣地，向著感染體發起衝鋒。
兩支洶涌的洪水正面相撞，激蕩的浪潮震撼著這座城市。
戰役結束了。
世界再次安靜下來。
雖然到處都是嘈雜的聲音。
但至少沒有炮聲那麼震耳欲聾。
指揮官頹唐的坐在椅子上。
最後那場戰斗還讓他心有余悸。
在麗芙的幫助下，最終頂住了感染體的攻擊，確保了突出部的安全。
後續抵達的支援部隊成功將那一大群感染體包圍消滅。
戰役取得大勝。
“指揮官，忍者點。”
麗芙坐在一旁，將繃帶一圈一圈的纏在指揮官胳膊上的傷口上。
“疼……”
藥水灑在傷口上，引起一陣陣的痛感。
腎上腺素的分泌已經恢復正常水平，自然痛感也變得明顯了起來。
“下次指揮官不要帶隊衝鋒，你是指揮官，只要你還在，我們才能在。”
麗芙略帶說教的說著，指揮官帶頭躍出戰壕的那一刻著實讓她的意識海震蕩了一下。
“情不自禁嘛，看見麗芙回來，太高興了，就沒顧得上那些。”
麗芙已經將繃帶扎好，留下來一個漂亮的結。
指揮官試著活動了一下，問題不大。
“指揮官，這個給你。”
露西亞從一旁走過來，將一份已經煮好的野戰食品遞給指揮官。
看著飯盒，指揮官有些不敢下嘴。
“怎麼了指揮官？”
露西亞有些擔心的蹲坐在指揮官前，攪動起那一堆暗棕色的湯水，從里面撈出來一塊肉，隨即遞到指揮官嘴邊。
“稍等一下，露西亞，有點燙。”
“那我幫指揮官吹吹。”
露西亞將已經伸出的手臂收回，認真的幫指揮官吹涼食物。
指揮官的忐忑心情，直到比安卡走過來，也拿著同樣一盒野戰食品。
“指揮官怎麼不吃？這可是炊事班那邊才做好的。”
原來不是露西亞做的嗎？
“指揮官，這樣應該可以了嗎？”
“哦，謝謝，我自己來就行。”
接過飯盒，吃了起來。
比安卡並沒有離開，而是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
“指揮官，傷勢怎麼樣？”
“沒什麼大礙，一點小傷。對了，特務連那邊情況如何？”
指揮官將嘴里的食品咽下去，對比安卡問道。
聽到這句話，比安卡雙眼立刻黯淡了下來。
“全連傷亡四分之三，下來的時候最少也是輕傷。”
比安卡回想起特務連的情況，有些哽咽。
幾個小時之前還充滿活力的人們，幾個小時之後就只剩下了擔架上呻吟的傷員。
“抱歉，讓你想起這些。”
指揮官有些愧意。
“沒事，我也是來感謝你的，如果不是你的指揮恐怕這場戰役都會輸掉。”
如果街道那場戰斗失守，感染體大軍會瞬間淹沒突出部里的所有人。
“這還得托比安卡小姐的安排，我才能守下來。”
“指揮官！”
遠處，里向著指揮官方向招手。
“看來我得走了，等回到空中花園我們再細聊。”
指揮官站起身來。
“空中花園見了，指揮官。”
“哦，對了。”指揮官即將離開的時候，轉身對比安卡說道，“回到空中花園之後，出去聚餐吧，我請客！”
回去的路程很安穩。
只是運輸機轟隆轟隆的引擎聲讓人心煩。
指揮官略顯無聊的靠在艙壁上。
窗外，藍色的星球如此美麗。
“終有一天，我們會將它從帕彌什手里奪回來的。”
身旁，露西亞也在看著舷窗外的藍色星球。
“露西亞，鴉羽機體使用著感覺如何？”
指揮官並沒有接著話題繼續，有一些問題他並不想去過多思考。
例如，奪回地球之後，構造體又該如何存在？
“非常棒！”露西亞開心的笑著，“感覺力量很充足，絕對不會再發生那種事情了！”
少女欣喜的攥緊拳頭，現在鴉羽機體的運用已經越發熟練。
她絕對不會允許再發生那種事情。
很快，運輸機便已經接近空中花園。
“即將抵達空中花園，請乘客系好安全帶，准備著陸。”
隨著語音的播放，指揮官仔細的將安全帶系好。
伴隨著一陣不算太強烈的震動，運輸機緩緩降落在空中花園的停機坪上。
透過舷窗，可以看見連接口已經對接完畢。
走出運輸機，回到空中花園的感覺令人舒暢。
遠離了地面的硝煙，呼吸著令人安心的空氣。
此刻的港口區域異常繁忙。
上一場戰斗異常激烈，大量的傷員從運輸機上被抬下來。
隨後再裝載上大量物資飛往戰區。
“慶祝比安卡回來！干杯！”
透明玻璃杯里，搖晃著的金黃色液體轉瞬之間進了喉嚨。
“謝謝！”
時隔好久，終於再次回到了灰鴉這個隊伍。
比安卡也確實有些懷念起來。
“比安卡小姐好久不見了，從列車那時候突然消失，我們都為你擔心了好久。”
只知道那時候比安卡去執行特殊任務，從那之後就一直杳無音訊。
“抱歉麗芙，”比安卡帶著些許歉意，“並不是我故意要隱瞞，而是任務的要求。”
“這時候不談工作，總之，安全回來就好！干杯！”
“干杯！”
觥籌交錯之間，大家都很開心。
大戰之後久違的相逢總是讓人開心。
“里哥，聽說你那邊打的很激烈啊，跟我說一說唄。”
神威拉著身旁的里，要他說一說戰場上的情況。
“指揮官，我能，敬你一杯嗎？”
麗芙靦腆的端起酒杯，對著指揮官說道。
“當然可以。”
指揮官忙的端起酒杯，玻璃杯輕輕碰在一起。
“如果不是指揮官，現在我可能就不會……”
“不要擔心那麼多，只要有我在，我就會把你們安全的帶回來的。”
指揮官說罷，便將那一杯酒全部喝下。
麗芙也跟著將那酒杯里的液體全部喝下。
但麗芙的酒量並不好，僅僅是一杯就已經讓有些暈眩。
“唔……”
頭好痛。
昨天晚上喝的有些多。
看見比安卡，確實有些太高興了。
頭有些漲漲的。
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了。
迷迷糊糊的拿出牛奶，倒在杯子里。
再在冰箱里翻倒出來一些餅干。
這就算是草草的一頓早餐了。
拿起一塊餅干，還可以，沒有長出白毛。
但牛奶喝起來，味道卻有一絲怪怪的。
雖然如此，但指揮官還是將所有的餅干和牛奶一掃而空。
“早，麗芙。”
一大早上，麗芙就已經開始收拾基地里的雜物，准備一天的工作了。
“早安，指揮官，今天指揮官看起來很精神。”
“麗芙今天看起來也很漂亮呢，今天有什麼安排嗎？”
“一會我要去生命之星那里接收一批醫療物資，大約1個小時之後就能回來。”麗芙說著點開了日程表，“指揮官趕緊去會議室吧，時間不早了。”
“拜拜，一會見。”
早上的會議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都是一些瑣事。
地面的戰斗尚有零星發生，但這都不是指揮官的任務之內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個人處理終端。
今天的任務不少，上次的任務報告，備品補給申請等等。
都是一些文書工作，處理起來還算是輕松。
但，指揮官越發覺得自己身體不對勁。
肚子越來越痛，渾身無力。
就算去過衛生間，也不能有所緩解。
“該不會是，早上的……”
指揮官真的有一種給自己一拳的衝動。
早上的牛奶一定有問題！
但現在說那麼多也沒什麼用了。
雖然很痛，但還不至於特別嚴重。
指揮官覺得自己應該能挺過去。
一會等麗芙回來，去找她要點藥吃。
咚咚咚。
想必是麗芙，這時候麗芙應該已經從生命之星那邊回來了。
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是一定會過來的。
沒等指揮官說話，房門便被粗暴的推開。
果然是麗芙。
“指揮官！你的身體數據很不正常……”
“沒問題的，”指揮官硬撐著，勉強做出笑臉，“我沒什麼事情的。”
“但你身體的數據已經很糟糕了，我們去醫務室，指揮官。”
“沒問題的。”
指揮官真覺得自己身體沒什麼問題，只是吃壞肚子，沒必要小題大做。
雖然疼的有些過分就是了。
“指揮官，不能繼續再硬挺下去了！”
麗芙的要求很強硬，看來身體數據已經糟糕到一定程度了。
“好……好……我們去。”
指揮官知道自己胳膊拗不過大腿，只得起身。
但身體站起來的那一刻，雙腿一軟。
“指揮官！”
麗芙迅速的站到指揮官身側，一把扶住指揮官的身體。
“抱歉，麗芙，我好像真的……”
“沒關系，我扶指揮官過去。”
醫務室里，指揮官渾身無力的癱軟在床上。
身旁的輸液架子上掛著兩大瓶藥水。
由於早上的變質牛奶，麗芙不得不給指揮官進行洗胃。
好在並不是特別嚴重，打完這些藥就可以回去了。
現在從胃到腸子全部都像是擰在了一起，一陣一陣的干嘔感讓指揮官基本喪失了思考能力。
指揮官只想讓麗芙給自己扎一針鎮靜劑，讓自己安睡一會。
那邊，麗芙整理好設備，走了過來。
“指揮官，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指揮官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至少比那時候好了很多，麗芙，我覺得左手這里，有些冷。”
由於藥液一直保存在櫃子里，溫度有些低。
“指揮官稍等，我去找找。”
麗芙走到一側的櫃子里，翻找起來。
等待著麗芙翻找的空擋，指揮官目光掃視著醫務室，這里是麗芙自己的小房間。
和診所一樣，幾大排擺放滿藥品的櫃子，還有一些醫療設備。
麗芙今天從生命之星那邊取來的醫療物資還沒有開箱。
牆上掛著構造體和人體的圖片，桌子上則擺滿了各種文件。在那堆文件旁邊，有一個小小的相框。里面放著的，是指揮官和麗芙的合照。麗芙的頭上帶著花冠，略顯靦腆的站在指揮官身邊。
照片是在去年七夕的時候拍下來的，在解決完小女孩的事件之後，指揮官拜托那位哥哥照下來的，回想起那天的事情，指揮官嘴角不免漸漸翹起。
只可惜那天沒來得及送麗芙一個禮物。
“指揮官？”麗芙手里拿著一件白色的外衣，輕輕的覆蓋在指揮官的左手上，“抱歉，我這里沒有毯子。”
“沒關系，這樣就可以。”
指揮官並不是什麼嬌貴的花朵，簡陋的條件已經遭遇過無數次了。
這次能在醫療室里接收治療，已經算是非常完美的條件了。
“讓麗芙幫指揮官暖一暖。”
少女將自己的雙手也放進了外衣下，覆蓋在指揮官的手掌上。少女的手掌熱熱的，讓人非常舒服。
“謝謝麗芙。”
兩人的手掌就這樣緊貼著，靜靜的貼在一起。
時間一點點流逝。
指揮官抬頭看看藥瓶子，回過頭問道：“麗芙，這些藥打完，大約需要多長時間？”
“這些嗎？”麗芙也抬起頭看看藥瓶，“還需要大約兩個小時吧。”
“那麼久啊。”
“指揮官是有些無聊嗎？”
“不是不是。”
指揮官慌忙否認，他只是有些擔心自己今天能不能完成工作。
但在麗芙面前，是絕對不能提起工作的，要不然她又會把這幾天的工作全部攬在自己身上。
指揮官不想加重麗芙的負擔，出現上次那樣的情況。
“嗯……”麗芙低下頭，仔細的想了想，“我記得指揮官辦公室里有象棋吧，指揮官稍等一下。”
“沒……沒必要。”
沒等指揮官說完，麗芙已經如風一般飛了出去。
在這之後的一下午，兩人在醫療室殺了個爽。
傍晚，空中花園的遮光板自動減少了光照。
這是為了模擬地球環境的選擇。
指揮官整理好桌面的文件。
今天的工作還算順利，至少按照計劃完成了。
活動活動筋骨，准備下班。
這是一天之中最能讓人開心的時間。
走到門前，回頭最後確認一眼，所有的東西都擺放妥當。
拉開房門，走到外面。
空中花園最上層的艙體已經模擬出了星空的場景。
路燈也已經點亮。
“指揮官。”
循著聲音看過去，麗芙正向自己的方向走過來。
“麗芙？這麼晚了還沒有回到宿舍嗎？”
“我今天想送指揮官回家。”
“啊？你說什麼？”
指揮官雖然很清楚的聽見了麗芙的話，但還是想確認一下。
“我今天想送指揮官回家，今天指揮官已經吃壞了肚子，我想看看指揮官家里還有沒有別的壞掉的食物。”
麗芙請求道。
“這個，就不必了吧，我會注意的。”
指揮官向後稍稍退了幾步，其實指揮官很想邀請麗芙去自己家做客，但自己家里現在雜亂的狀態實在是不能見人。
“指揮官，”麗芙向前幾步，雙手放在胸前，“我，我真的很擔心指揮官的身體，所以請指揮官答應我的請求。”
看著麗芙那焦急的神情，和那雙眼睛。
指揮官心頭一軟。
“好，好吧，不過先說好，我家里現在很亂。”
“謝謝指揮官。”
“我們趕緊過去吧，”指揮官刻意將頭別到一側，避免自己發燙的臉頰被麗芙發現，“一會就太晚了。”
指揮官的家距離灰鴉基地是有一些距離的。
“給我看看！”
人行道不遠處，年輕的情侶們打鬧著。
指揮官的視线朝著自己身邊的少女稍稍傾斜。
麗芙很乖巧的跟在指揮官身邊，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人的視线變化。
看著那些情侶，指揮官的思緒開始變得活躍起來。
第一次帶女孩子單獨回家，想些什麼話題好呢？
說些什麼麗芙會感興趣呢？
任務？太枯燥，下班了不想說任務的事情。
過去？有些不忍。
一會到家之後要說些什麼呢？
麗芙會怎麼回答？
自己應該做什麼呢？
“指揮官？”
麗芙停下腳步，目光轉向指揮官。
“怎麼了？麗芙？”
“指揮官的血壓和心跳就在剛剛出現了快速的波動，指揮官身體有沒有感到一些不適？”
“沒有沒有，這次真的沒有事情，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指揮官在想什麼呢？”
麗芙有些好奇，貼近了指揮官的身體。
指揮官下意識的後退幾步，說道：“沒想什麼，只是有些想家。”
指揮官隨便扯了一個話題。
“家？”
那個詞，對於麗芙，有些過於遙遠了。
構造體在接受改造之後，其意識會被按照個人意願以及相關安排調整至被認為最合適的心理年齡，所以二十四歲接受改造的麗芙現在的心理年齡只有十六歲。同時由於空中花園前期構造體技術的不成熟以及關於逃亡主義與地球主義的爭論，被改造為構造體的意識在那一段時間大多處於休眠期，直到近幾年地球主義占據上風之後，為奪回地球構造體的意識才紛紛從休眠期喚醒，重新服役。
麗芙那個時代的人，早已經化作塵土。
當然對於麗芙而言，從被改造為構造體的那一刻，就已經與之前的家庭沒有任何關系了。
“對，家，”指揮官隨便扯著，“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他們了。”
“指揮官是說自己的父母嗎？”
父母，那是很遙遠的名詞。
“嗯，他們很反對我加入軍隊，”指揮官停下腳步，雙手扶著欄杆，看著那邊繁華的夜景，“我是家里的獨子，所以他們才會反對。”
“那麼，指揮官為什麼會參軍呢？”
“信念，為了奪回地球，我願意付出一切。”
指揮官的目光之中，那份信念熊熊燃燒。
“雖然麗芙沒有露西亞他們那麼強，但麗芙一定會努力幫助指揮官實現這份信念的。”
“我就拜托麗芙了。”
閒聊幾句話，已經來到了門口。
坐電梯上到樓層，走到門口，計算機自動驗證身份。
“進來吧，麗芙。”
指揮官遞來拖鞋，這還是指揮官前幾天新買的。
其實在空中花園拖鞋是沒必要的，但從小到大父母的要求讓指揮官養成了這個習慣。
麗芙蹲下身，拉開長筒靴的拉鏈。
白色長筒靴里面，是一雙黑色絲襪包裹著的可愛小腳。
趁著麗芙換鞋的短暫空閒，指揮官先跑到廚房去簡單收拾了一番。
將那些胡亂擺放的壇壇罐罐簡單的排在一起。
幾個沒來得及洗的碟子先扔到櫃子里。
廚具按照大小依次排列好。
啪！
“指揮官！”
麗芙慌忙的跑向廚房，看見指揮官腳邊那已經破碎掉的杯子和一灘水。
“麗芙你先休息一會，我收拾一下。”
指揮官略顯笨拙的取來掃帚，准備清理這一堆垃圾。
“還是我來吧，指揮官。”
看著指揮官笨拙的摸樣，麗芙從指揮官手里接過工作。
“謝謝你，麗芙。”
指揮官有些尷尬的站在麗芙身旁，看著麗芙快速的收拾掉那堆垃圾。
“好啦，指揮官，一會我走的時候順便把垃圾帶出去的。”麗芙收拾的很快，東西也碼放的很整齊，“我去檢查一下冰箱。”
麗芙順手打開了冰箱的門，對冰箱里的東西檢查起來。
沒一會，就清理出了一堆過期食品。
“指揮官買的東西時間有些長，有些東西很容易變質的，下次指揮官需要什麼可以讓麗芙去買。”
麗芙拿出那罐罪魁禍首的牛奶，已經過期一個星期了。
難怪會引發食物中毒。
“知道了，下次我會注意保質期的。”
指揮官也沒閒著，在那邊繼續清理著廚房其他地方。
收拾完冰箱，麗芙自然的加入到指揮官的勞動中去。
“這點小事我來就行。”
“交給麗芙吧，指揮官一天辛苦了，可以休息去。”
看著麗芙拿著拖把的樣子，指揮官有些過意不去。
只好打開冰箱，還好，里面還有幾個苹果。
“呼，”麗芙輕輕撩動一下黏在脖子上的發絲，“這樣就干淨很多了。”
不僅僅是廚房，指揮官家里所有的角落都清理的干干淨淨。
“麗芙，這個給你。”
指揮官將剛剛削好的苹果遞給麗芙。
“指揮官，謝謝。”
麗芙接過苹果，小口的吃起來。
“好吃嗎？”
“嗯嗯，好吃。”
指揮官也拿出來另一個苹果，啃了起來。
“時間不早了，麗芙就先回去了。”
苹果還沒吃完，麗芙便站起來准備出門。
“我送送你吧。”
指揮官跟著麗芙，走到門口。
“指揮官早點休息吧，麗芙可以自己回去的。”
“還是我送你吧，有些晚了。”
“指揮官是擔心麗芙怕黑嗎？”
“算是吧，總之我們先出去吧。”
“這樣做會減少指揮官的休息時間，但如果指揮官堅持麗芙不反對。”
穿好鞋子，來到了外面。
現在已經是午夜，四周相比於之前安靜了好多。
嘩啦。
指揮官輕輕的將那堆垃圾扔進了垃圾桶。
麗芙也停下了腳步，看著指揮官。
“指揮官就到這里吧，繼續送我指揮官的睡眠時間會不足的。”
“嗯，再見麗芙，晚上好好休息。”
“晚安，明天見，指揮官。”
送走了麗芙，再回到家里，竟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家里這樣干淨，應該還是剛剛住進來的時候。
坐在沙發上，那種失落感更加強烈。
自己，是不是給麗芙造成了很大的麻煩呢？
麗芙會討厭自己這種邋遢的指揮官嗎？
咯噔。
有新的消息。
打開屏幕：
指揮官，要早點休息哦。——麗芙
先別想那麼多了，看來自己要是不休息，還會有更多的信息。
地球的夜晚，靜悄悄。
四周只有偶爾吹來的風聲。
東方的天空已經泛起晨光。
指揮官坐在即將熄滅的篝火旁，用木棍無聊的在地上勾畫著。
那些抽象的圓圈，三角，代表著這次作戰的任務。
這次的任務很簡單，是一次常規的偵察任務。
空中花園的武裝力量是由構造體以及自然人組成。
其內部劃分出執行部隊，清理部隊，支援部隊，工程部隊等。
這幾支部隊中，執行部隊人數最多，組成最復雜，清理部隊最神秘以至於謠言四起。
執行部隊總體是由兩部分組成的，一部分屬於特種機動作戰力量，組成上以構造體居多，管理上直屬於空中花園軍事委員會。灰鴉小隊便屬於其中。這一部分小隊人數少，戰斗力高，大多數情況下承擔偵察，突襲等小規模作戰任務，或者在作戰中充當加強力量。另一部分則是主要由自然人組成的“陣线軍”，由於構造體生產價格昂貴，且數量過於稀少，在一些防守任務或大規模軍事行動中數量嚴重不足，因此便以原來黃金時代的軍隊為基本架構，重新組建的軍隊。這一部分軍隊人數眾多，大部分士兵都是生長在空中花園的新一代人類，對於奪回地球有著強烈的願望。他們使用著黃金時代遺留下來的番號，同感染體正面作戰。這其中部分軍隊的戰斗力堪比構造體。
清理部隊比較復雜，表面上看任務主要是處理掉背叛者，但暗地里大多執行情報任務，以及高度機密的特殊任務，雖然比安卡表面上是清理部隊的隊長，但其任務主要負責清理部隊的管理與訓練，大部分清理部隊隊員的任務她無權過問，真正只屬於比安卡指揮的只有上一次和指揮官一起行動的特務連。
在上次攻占城市之後，空中花園在當地建立了據點。
但來自城市東南方向卻時常有感染體襲擊，雖然駐守的115師此前已經派出過偵察小隊，但全部失聯，為探明具體情況，因此這偵察任務就落在了灰鴉的身上。
畢竟是首席嘛，專門處理棘手問題。
抬頭看看滿天的繁星，今天是深入敵陣的第一個晚上。
四周隨時都有可能埋伏著感染體，所以晚上的休息時間一定要安排人警戒。
警戒通常是指揮官和麗芙輪班，今天的安排是麗芙前半夜，指揮官後半夜。
必須要確保作為小隊重要戰斗人員的露西亞和里正常休息。
“指揮官，你去休息吧。”
身後，響起了麗芙的聲音。
“麗芙，你休息好了？不多休息一會？”
指揮官將木棍放在一旁，身體向右邊移動，讓出了一個位置。
“休息好了，指揮官就趁這個時間去休息吧，距離出發還有一段時間，這段時間我守著就好了。”
“我覺得還是不用了，”指揮官將雙手高舉，伸展開自己的身體，“麗芙只要想睡覺就能睡覺，怕是等我睡著，我們就得走了。”
“抱歉，”麗芙低下頭，看向那對已經熄滅的篝火，“作為構造體，我可能已經失去了作為人類的感覺。”
粉色的瞳孔，逐漸黯淡下去。
構造體怎麼可能還會理解人類的行為呢？
“不要這麼說，”指揮官意識到了自己的冒失，“我覺得構造體和人類並沒有什麼差別，麗芙也曾經是人類，不是嗎？”
“指揮官，可我們已經失去了自己，”麗芙有些躲避，選擇了避開指揮官的目光，“從成為構造體的那一天開始，我們就已經失去了過去，失去了身為人類的感覺……”
“絕不是這樣的，”指揮官將自己的左手輕輕壓在麗芙的右手上，“雖然我不知道麗芙過去的經歷，但我相信，麗芙從未改變過，麗芙依舊是麗芙，是獨一無二的。”
“指揮官……”
麗芙將右手從指揮官手心中抽出來。
並不是因為厭惡，相反，在指揮官握住手心的那一刻。
意識海在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如同那片星空，深邃，沉穩。
沒有一絲的異變。
讓人留戀，依戀。
她害怕這種狀態會讓自己的意識海出現偏差。
麗芙並沒有勇氣去面對指揮官的視线。
從未改變過嗎？
構造體，真的還能夠體會到身為人的感覺嗎？
荒野再次安靜了下來。
指揮官收起視线。
剛想要開口，但大大的嘴巴張了半天，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指揮官屬於空中花園的新生一代。
在指揮學校的時候，教官之中就有構造體。
對指揮官而言，構造體和人類並沒有什麼區別。
更何況，是自己最親近的隊員呢？
荒野，寂靜。
兩個人坐在一起。
誰都想打破這份尷尬。
但誰又都沒有說出口。
鼓足勇氣。
“指揮官！”
“麗芙！”
幾乎同一時間，兩人都說出了自己的話語。
卻一下子，又都安靜了下來。
“麗芙，能幫我准備早餐嗎？”
指揮官絞盡腦汁，終於想出一個能化解這份局面的方法。
“沒問題，指揮官。”
叫醒露西亞和里，用過早餐，一行人繼續前行。
“指揮官，對於偵察目標，我這里還有一些情報。”
里這一段時間一直擔任聯絡員，所以他自然能獲得更多情報。
“說一說。”
指揮官看著地圖，腦海里正在構思偵察方案。
“我們正在去的地方在黃金時代是一座工業城市，相對而言重工業比較發達，工業設施比較多。我們進去之後一定要規劃好路线，這種工業區在經過這麼長時間之後，內部很可能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里將當地的基本情況一一道來，工業區內部情況極其復雜，在偵察之前最好占領制高點以取得視野優勢。
正當里和指揮官討論偵察方案時，一陣異常的地面震動讓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小心！可能是瓦沙克！”
過不起然，在震動了十幾秒之後，十幾只瓦沙克轟然從地面竄出來！
“隱蔽！”
在松軟的沙地上極易遭到瓦沙克的攻擊，小隊四人快速移動到堅硬的地面之上。
那群瓦沙克瘋狂的發動攻擊，迫使小隊後撤。
“麗芙，計算撤退路线，里，保護麗芙，注意腳下的震動，露西亞，我來幫你！”
指揮官沉著的分配好各自的任務，隨後拔出長刀，衝到露西亞身旁。
“指揮官，你應該和麗芙待在一起，那樣安全些。”
露西亞右手持刀，話語間已經砍斷了右邊那條瓦沙克。
“我可沒那麼脆弱，再怎麼說我也是前线指揮官。”
指揮官右手揮刀，咔嚓一下將那瓦沙克的外裝甲砍斷，再掏出手槍，對著里面的電路就是一頓掃射。
“指揮官，”耳機里，傳來麗芙的聲音，“路线已經傳到指揮官的終端，請盡快撤退。”
“明白。”指揮官轉頭，對著露西亞那邊喊道，“露西亞，撤啦！”
“明白，指揮官。”
露西亞通過假動作誘使眼前的瓦沙克砸地，隨後靈活的向右閃到指揮官身邊，帶著指揮官順利脫離。
在一處山坡背後，露西亞和指揮官找到了麗芙和里。
“指揮官！”看見指揮官，麗芙立刻迎了上來，“沒有受傷吧。”
“沒有，我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受傷。”
指揮官笑嘻嘻的說著，隨後找了一塊平整的石頭坐了下來。
“露西亞，警戒。里，查看一下這附近的衛星圖，分析剛才的地面震動，各位特別注意腳下的震動，麗芙，打開全息地圖。”
“明白。”
得到命令的隊員立刻忙碌起來。
露西亞跑到山坡上，拿出望遠鏡觀察起來。
里則開始分析情報。
麗芙坐在指揮官身旁，打開了全息地圖。
“麗芙，把所有信息標注出來。”
看著地圖，指揮官目前的地點和目標點之間相隔大約十四公里。
“里，剛才的震動，你能估計大約有多少瓦沙克嗎？”
“至少三十條，指揮官，我們絕不可能穿過那里。”
從地面的震動分析，那一帶的地下恐怕布滿了瓦沙克。
“麗芙，把其他路线調出來。”
一瞬間，全息地圖上就多出了兩條紅色路线。
兩條路线分別是向東和向西繞過去，兩條路线距離上大致相同，差不多為十八公里左右，只是向西的路线那邊缺少情報，不知道感染情況如何。向東的路线情況比較清晰，這一帶感染體活動跡象很少。
所以幾乎不需要選擇，指揮官決定向西走。
本來就是偵察任務，說不定會有什麼驚喜呢？
既然決定好了路线，指揮官決定休整一下，隨後出發。
這沙漠地區的正午氣溫可不是開玩笑的。
躲在岩石下方，都覺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指揮官，該注射血清了。”
“哦。”
指揮官慵懶的打開外骨骼，脫下左手袖子。
麗芙拿出血清，調整好針頭狀態。
少女將針頭頂在指揮官胳膊上，稍稍用力，針頭輕易的刺穿了皮膚。
因為氣溫過高，麗芙也將自己厚重的外衣解開，以加快散熱。
但是少女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領口也垂了下來。
通過領口，可以看見少女胸前那一點點白色。
不知道是過於炎熱的空氣還是因少女專注的神情而著迷，指揮官呆愣愣的看著。
“指揮官？你的心跳？”
麗芙打完血清，便注意到指揮官的心跳有些異常的快。
“沒什麼，可能是太熱了吧。”
指揮官隨便找一個借口，並將視线轉開。
“指揮官，嘗嘗這個。”
說來也巧，露西亞也在這時候將冰激凌遞給指揮官。
“這是？”
“這是我新做的哦，指揮官嘗嘗吧。”
露西亞滿懷欣喜的看著指揮官，期待指揮官給出評價。
指揮官聞了聞，味道和外觀看起來都還不錯。
之前露西亞的冰棍味道就不錯，這次應該也可以……嘔……
那股強烈的味道刺激著指揮官脆弱的味蕾。
過多的糖分滲入牙齒中，極其甜膩的感覺像是要糊住喉嚨。
隨之而來的還有另外一種極其強烈的酸味。
那感覺就像是抱著一壇子醋精直接灌下去。
而這冰涼的感覺又將上面的感覺再次強化。
“指揮官……指揮官！”
空氣中的溫度已經稍稍下降了一些。
走西側路线需要謹慎一些。
里和露西亞為前隊，指揮官和麗芙為後隊。
里實時監控著衛星影像，而麗芙則不停的用雷達掃描周邊環境。
一切看起來都很安靜。
18公里的路程只需要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到達。
“指揮官，你覺得身體怎麼樣？”
麗芙還是有些擔心，剛才指揮官吃了露西亞的冰激凌之後的那短暫昏厥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沒關系的，你看我身體指標沒有問題的吧。”
“身體指標看起來確實沒有什麼問題，等到回去之後我想為指揮官做一個全身檢查。”
“可以，等回到空中花園。”
指揮官很爽快的就答應了下來。
這一路上很輕松，並沒有遭遇到什麼感染體。
但卻發現了那些失去聯系的偵察員們，的屍體。
指揮官在路上發現了四名偵查員的屍體，從身上的標識能看出來他們屬於115師的人員。
他們犧牲的地方是一處營地，經過麗芙的檢查，同時周邊並沒有激烈的戰斗過程。
里在這些人的身上找出了大量有關工廠的情報。
地圖，建築物。
但這些情報大多殘缺，應該是他們在完成任務後，在這里休整的時候遭遇感染體的襲擊。
情報大多被毀，唯一留存下來的，只有一名戰士含進自己嘴里的那枚存儲器里的平面圖。
“敬禮！”
伴隨著指揮官的命令，灰鴉小隊整齊的排成一排，對著那四座墳墓敬禮。
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在抵達目標地點之後，立刻開始偵察活動。
外圍的偵察很簡單，這個區域本身面積並不大。
是舊時代的一片工業區。
說是工業區，其實就是一個大一些的機械制造廠。
在四周，零散的晃悠著一些感染體。
看起來就沒有什麼戰斗力。
有一點比較特殊，就是這個工廠的煙囪正在冒煙。
應該還在進行工業生產。
但奇怪的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里早就應該停止了的。
這確實很值得偵察一番。
指揮官最終選擇從工廠的一個角落翻牆進去。
進入工廠之後，一切行動都變得小心起來。
工廠內部的感染體不多，但四周嘈雜的工業生產聲音宣告著工廠的活力。
滾燙的鐵水從高爐里流出，隨即被送往車間。
長條形的熾熱的鋼板在軋輥上滾動，
軋鋼機將那些鋼板加工成型，並被運往下一個車間。
工廠內部並沒有看見什麼感染體。
指揮官小心的觀察四周，這種工廠大多會設有攝像頭，必須避開。
小心翼翼的在黑影中活動。
漆黑的走廊里，兩個感染體站在一起。
“里！你左邊，我右邊。”
“1，2，3！”
嘭！
加裝了消音器的步槍發出的聲音猶如鋼針落地般微小。
在構造體即將倒地的一刻，露西亞飛了過去，接住感染體。
整個過程，沒有引起任何其他感染體的注意。
將感染體隱藏好，繼續搜索前進。
打開又一道大門，門後震撼的場景讓四人倒吸一口涼氣。
眼前是極為整齊的工業生產线。
一排排的機器，將那些鋼板衝壓，切割，焊接，組裝。
在生產线的最後端，是整齊的感染體大軍。
感染體們整齊的將新制造出來的智能機械搬運到一邊。
啟動，隨後那些智能機械迅速的被轉化為感染體。
“嘔！”
指揮官只覺得一陣惡心。
嘴里也出現了一陣腥甜的味道。
“大家快出去！”
這時候麗芙才反應過來，那些智能機械能如此快速的被感染，空氣中的帕彌什濃度早已爆表！
“指揮官！堅持住！”
露西亞一把抓住已經出現感染症狀的指揮官，四人快速撤了出去。
奇怪的是，即便只有一牆之隔，而且在沒有任何隔離措施的情況之下，外面的帕彌什濃度就變成了正常的情況。
雖然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現在已經顧不上了。
指揮官身上已經出現內出血，感染症狀已經開始。
在里和麗芙的引領下，小隊快速退到一個角落里。
麗芙迅速卸下外骨骼，讓指揮官平躺在地上。
身體指標看起來還不是特別糟糕。
暴露時間很短，所以只有輕微的感染狀況。
拿出血清，解開指揮官上衣，將血清注射進去。
同時將傳感器安裝在指揮官胸前，以此可以更加精准的測量身體數值。
“麗芙，情況怎麼樣？”
露西亞擔心的坐在指揮官身旁。
指揮官此刻面部紅腫，渾身上下疼痛難忍。
帕彌什病毒正在體內大肆破壞著人體的健康細胞。
血清素起作用至少需要半個小時。
好在暴露時間並不是很長，很快就能恢復過來。
“目前看來指揮官身體狀況沒什麼問題，露西亞，里，你們也檢查一下逆元裝置，”
剛剛空氣中每立方米帕彌什濃度已經達到了400單位，這樣的劑量下已經超過重災區標准了。
“我的沒問題。”
“我的也沒有問題。”
很快，里和露西亞都報告了各自的逆元裝置運行情況。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夕陽西斜。
“指揮官……”
麗芙的心一點一點的被吊了起來。
“指揮官，好久不見，歡迎你加入升格者。”
冰冷的，但卻和露西亞極其相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露西亞！”
猛地睜開眼睛，看見的卻不是熟悉的灰鴉的露西亞。
而是阿爾法。
“不錯，還算知道我是誰。”
“你怎麼在這里？露西亞他們呢？”
指揮官下意識的將手掌放在腰間刀旁。
對付阿爾法，如果是手槍，怕是抬手的那一刻自己就已經身首分離。
只有刀能勉強擋下一擊。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是，這里可是升格網絡的大門，踏過這里，就可以成為升格者。至於另一個我？”阿爾法拔出腰間的紅纓，注視著刀身上的花紋，“他們沒有資格來到這里。”
聽到這句話，指揮官才來得及觀察四周。
四周極其空曠，猶如完美的平面。
地平线遠方，散發著潔白的光芒。
這完美的平面之上，只有阿爾法身後的一座牌坊。
看來這里並不是真正的世界，而是類似於意識海的地方。
那麼，又該如何離開這里嗎？
“你在想什麼，指揮官？”阿爾法的耐心似乎已經消耗殆盡，“還想著你的隊員嗎？”
“你不也一樣嗎？”指揮官反問道，“你也還在懷念他們吧，要不然你也不會留著那些銘牌。”
“這不是懷念，這是憎恨，”阿爾法的眼光，寒冷而刺骨，“讓我記住那些太空中的懦夫。指揮官，准備好加入我們了嗎？”
指揮官知道，今天免不了一場大戰。
“不，我不會加入升格者。”
“真是可悲，人類這種生物，早就應該被淘汰了。”
眼前，紅光一閃。
看著指揮官安靜的睡臉，麗芙的心越發焦急起來。
現在距離血清素注射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根據數據顯示，指揮官身體內部的帕彌什病毒已經下降到正常水平。
卻無法蘇醒。
同時腦電波數據顯示指揮官的大腦超級活躍，但身體機能卻出現紊亂跡象。
麗芙重新檢查了一遍神經系統，發現大腦已經不再對身體發出任何控制信號。
如此推斷下去，最可能的情況便是帕彌什對指揮官的意識造成了影響。
“里，幫我准備意識反潛。”
“麗芙！你要做什麼！”
無論是里，還是露西亞，對於麗芙的要求無比震驚。
意識海是人類意識的模擬，當構造體發生意識海偏移時，就意味著構造體對某些事物的認知出現偏差，此時需要指揮官進行意識潛入，對其進行修正。那麼既然意識海是人類意識的模擬，自然也可以反向操作，有外界進行意識反潛，直接對人類的意識進行操作。但由於人腦並非機械結構，更加復雜，更加精密。這種意識反潛無論是操作的難度，還是對潛入與被潛入的意識都是有極高的風險的，稍有不慎甚至可能導致潛入的意識海產生不可逆轉的偏移。因此空中花園嚴令禁止任何形式的對意識反潛。
“麗芙，指揮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露西亞已經意識到事態的失控。
“指揮官的意識，很可能已經迷失了。對於人類而言，某些特殊的事情，是可能引起一個人意識崩潰的，恐怕剛才高濃度的帕彌什病毒已經對指揮官的意識造成了這種影響。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進行意識深潛，如果再晚一些，指揮官全身髒器衰竭，那樣就無法挽回了。”
麗芙一點一點的說著，這是唯一的方法。
“里……”
露西亞看向里，期待著他的回到。
“我知道了，我會協助麗芙進行深潛的。”
“謝謝你，里。”
得到里的幫助，意味著反潛終於可以開始。
“麗芙，一定要安全回來。”
露西亞笑著將拳頭伸到麗芙面前。
“我會和指揮官一起回來的。”
麗芙也伸出手，輕輕的碰在一起。
“意識海穩定支援就交給我，麗芙你就專心幫助指揮官。”
三人拳頭碰在一起。
麗芙輕輕躺在指揮官身邊，從後腦的接口引出的數據线與指揮官頭上的腦電波設備相連。
“麗芙，數據與程序我已經注入，檢查一遍。”
“沒有問題。”
“那麼，我就開始了。”
里開始操控起計算機，所有操作必須准確無誤。
“意識連接成功。”
“信標數據部署完畢。”
“反潛通道准備完畢。”
“意識海穩定度100%。”
“意識數據開始壓縮。”
里一項一項的報出指標。
麗芙有些緊張。
除了在以前實驗的時候嘗試過意識反潛之外，麗芙沒有一點經驗。
接下來將要面對的一切，都是未知。
但為了指揮官，即便是冒再大的風險也她也決不會放棄。
“意識數據壓縮完畢。”
“設備啟動成功。”
“腦電波調諧成功。”
“好的，我這邊也已經調整完畢，我會在你潛入期間穩定意識海，祝你成功。”
在潛入開始前，麗芙轉過頭，又看了看指揮官。
右手慢慢的握住指揮官的左手。
“指揮官……”
“潛入開始！”
那一刻，落入深淵。
視线里的一切迅速遠離了自己。
嘭！
“就這點水平還想打敗帕彌什嗎？”
指揮官將長刀橫過來，勉強抵擋住阿爾法的豎劈。
阿爾法的力道很大，雙手被震得疼痛難忍。
特別是虎口的位置，似乎被撕開一般。
渾身上下已經遍布十幾道傷口。
但阿爾法並沒有造成致命傷。
“呼呼……”
指揮官喘著粗氣，注視著前方不遠處的阿爾法。
對方根本就是玩玩的心態。
“你就和那個‘露西亞’一樣，即便過了這麼長時間都沒什麼進步。”
咻。
完全沒能看清對方的動作，一道白色的劍氣就已經飛了過來。
叮！
勉強擋下這一擊，但完全沒有注意到阿爾法已經突進到身旁。
嗞。
一道紅光閃過。
“指揮官！”
“讓深淵的業火，了結一切！”
十幾道刀光一瞬間展現在眼前，所有的景象就像是隨意堆砌在一起的萬花鏡。
但也在同一瞬間，那些堆砌的鏡片忽地後退。
阿爾法與自己之間的距離莫名其面的被拉大了。
“我絕不允許你傷害指揮官！”
“麗芙？”
“指揮官，我來幫你。”
銀色少女慢慢走到指揮官身旁，兩側的浮游炮已經完成充能，目標鎖定在赤紅色的少女身上。
“意識反潛是嗎？”阿爾法饒有興趣的看著銀色少女的動作，“看來你的隊員還沒有放棄你。”
“阿爾法，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傷害指揮官！”
麗芙站在指揮官面前，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粒子一點一點的修復著指揮官的傷口。
“那就試試看吧！”
下一刻，眼花繚亂的刀光襲來。
指揮官和麗芙馬上左右躲閃。
通過刀光，阿爾法成功的將指揮官與麗芙的位置分割開。
“麗芙！”
即便指揮官立刻折返向麗芙的方向，也來不及了。
輔助型的麗芙正面對上阿爾法，即便浮游炮射出的彈幕足夠密集，但麗芙的動作卻完全跟不上阿爾法的行動。
“嗞！”
白光一线。
刀光擦著麗芙的身體閃過。
失去平衡的麗芙連續向後退了好幾步，直到指揮官從後方接住。
“嘁，歪了。”
阿爾法毫不在意的將長刀收回到刀鞘里。
指揮官很清楚，以阿爾法的實力，絕不可能出現如此失誤。
“麗芙，協助我。”
指揮官站到麗芙身前，從行動上看，阿爾法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殺了自己。
“可是，指揮官……”
“麗芙，用你的浮游炮封鎖阿爾法的行動路线，將你的戰術分析結果傳過來。”
指揮官沉著的下達命令，麗芙和阿爾法正面對打絕無勝算，這樣的安排或許還能占到一點便宜。
“哦？調整對策了是嗎？”阿爾法看著重新調整好的指揮官，“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無用的。”
“指揮官！她來了！”
身為輔助型構造體的麗芙，其精密的雷達可以捕捉到對手的一舉一動。
激光組成的密集彈幕封鎖了阿爾法兩側的行進路线。
迫使阿爾法只能正面衝擊。
鐺！
刀光之間，早有准備的指揮官穩穩的接住了阿爾法一刀。
“指揮官，小心上面！”
麗芙剛剛說完，阿爾法高高跳起，隨即一道豎劈。
指揮官靈活的向右一閃，隨即橫刀砍去。
可惜阿爾法的行動太過靈活，在密集的彈幕與長刀之間的縫隙之中閃了出去。
“不錯，這才有點樣子。”
阿爾法的嘴角稍稍翹起。
精彩的戰斗似乎引起了這位升格者的興趣。
精彩的周旋總要比單邊的碾壓有意思。
眨眼之間，又是幾道劍氣。
“左！右！右！小心阿爾法的突進！”
麗芙將劍氣位置的信息快速傳給前面的指揮官，指揮官借此得以躲閃開那些劍氣。
“麗芙，小心！”
這一次阿爾法並沒有正面與指揮官遭遇，而是直接襲向指揮官身後有的麗芙。
利用假動作，成功的欺騙過麗芙的雷達。
只有指揮官的眼神，看出來阿爾法的意圖。
“啊！”
完全沒有料到阿爾法行動的麗芙完全無法招架。
傷口在刹那之間布滿麗芙的身體。
浮游炮的火力根本應付不了近身的敵人。
即便是雷達能判斷出阿爾法的動作，麗芙的身體也跟不上阿爾法的速度。
“消失在深淵中吧。”
阿爾法抬手，長刀自麗芙右前方劃出。
這一刀，了結一切。
但從斜上方畫出的直线在麗芙的頭上戛然而止。
刀尖末端就像是同極磁鐵那般穩穩的懸在逆元裝置上方。
“指揮官！”
千鈞一發之際，趕到的指揮官穩穩的接住了阿爾法的攻擊。
“麗芙！浮游炮！”
“鎖定目標，開火！”
麗芙身旁的浮游炮立刻朝向阿爾法的方位開火。
偷襲未能得手的阿爾法幾步躍出了浮游炮的攻擊范圍。
“指揮官，你真是幸運，有這樣為你付出的隊友。”
“我絕不會坐視你傷害指揮官！”
麗芙操控浮游炮，再次鎖定了阿爾法。
“今天就到這里吧。”阿爾法收起刀，放松了姿態，“你成功了，麗芙，看來今天我只能空手而歸了。”
“阿爾法，我不會……！”
指揮官輕輕用手壓住了麗芙的炮口。
繼續挑釁阿爾法絕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單憑指揮官和麗芙，根本不可能對付阿爾法。
“那麼，再見了我的指揮官。”阿爾法轉身，走向牌坊方向，“以後想加入我們，隨時歡迎。”
看到阿爾法的消失，指揮官這才松懈下來。
身體無力的向後倒去。
“指揮官！”
麗芙向前幾步，接住了指揮官的身體。
視线之中，麗芙溫柔的笑著。
“指揮官，麗芙沒有拖後腿吧。”
指揮官原本想伸手摸摸麗芙的臉頰，但卻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雙眼注視著那粉色的眼睛，在那里，是安寧。
心里那一大堆話語傳到聲帶，卻只剩下了四個字。
“麗芙……謝謝……”
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的是露西亞以及里焦急的摸樣。
“指揮官……你終於醒過來了。”
露西亞用袖口輕輕擦擦眼角，能看出來露西亞的擔心。
“讓你擔心了，露西亞。”
“指揮官，身體感覺狀況如何。”
“嗯，還不錯，里哥的信標很可靠。”
“下次……算了，你想叫就叫吧。”
“麗芙呢？”
“已經睡著了，”露西亞向指揮官右側示意了一下，“麗芙蘇醒的比指揮官早，已經睡著了。”
指揮官順著露西亞示意的方向看去，麗芙倚靠在牆邊，安穩的睡去。
意識反潛對於構造體的負擔非常大，在進行過程中為保證意識海安全會產生冗余數據，現在麗芙不得不進入深眠狀態來讓系統處理意識反潛帶來的大量冗余數據。
指揮官活動了一下身體，從地上坐起來。
“露西亞，現在幾點了。”
“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里，現在情況怎麼樣？”
指揮官一清醒，馬上詢問起任務來。
“沒有任何變化，工廠正在大批量生產感染體。”
里一邊說著，一邊將得到的情報投影出來。
在指揮官昏迷的這段時間，里通過衛星，拿到了這座工廠現在的平面圖。
指揮官看著工廠的平面圖，思索一番。
“里，你帶著麗芙撤離到這里，確保撤離點安全。”指揮官最終決定兵分兩路，他要摧毀這里，“露西亞，你和我繼續偵察。”
“指揮官，你的身體？”
露西亞很擔心指揮官身體的狀態，繼續高強度指揮與作戰可能會讓指揮官剛剛恢復的身體再次出現問題。
“放心。沒問題的露西亞，”指揮官向著露西亞咧著嘴笑著，“如果在這里放棄，我們可對不起之前犧牲的偵查員。”
“露西亞，現在開始意識回傳。里，今晚午夜二十四點，無論我和露西亞出沒出來，你都要呼叫空軍轟炸這里。”
“指揮官，我覺得用不著我，我會在撤離點和麗芙等著你們的。”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看著里背著麗芙離開，指揮官松了一口氣。
至少，里可以帶著情報安全了。
“指揮官，意識回傳完成。”
這邊，露西亞也完成了意識回傳。
“抱歉，露西亞，讓你陪我冒險。”
“我相信指揮官，”露西亞笑笑，靠近指揮官，“我們會安全的找到里和麗芙的。”
再次深入工廠。
露西亞將逆元裝置的靈敏度調到最高。
每一次開門，都要先檢查一下帕彌什密度。
工廠內部的巡邏感染體數量很稀少。
“露西亞，炸藥！”
每經過一些重要設施，指揮官都會安裝上炸藥以防萬一。
“露西亞，右邊。”
指揮官和露西亞分別在兩側。
門後，站著三個感染體。
指揮官悄悄探出頭，確認狀況。
伸出手，示意露西亞。
露西亞拔出朱樺，准備戰斗。
“上！”
伴隨著指揮官的命令，兩人同時衝出房門。
指揮官用左手控制住離自己最近的感染體，右手扣動扳機，朝向稍遠一些的感染體射出子彈。
露西亞一刀結果了另一個感染體，隨後衝到指揮官身旁殺掉最後一個感染體。
“配合很完美，露西亞。”
“這是指揮官的功勞。”
將感染體的屍體藏好，指揮官來到控制台。
“露西亞，警戒。”
“明白。”
控制台前，指揮官將控制台與外骨骼上的計算機相連。
控制台安全系統還是用著黃金時代的版本，指揮官不費吹灰之力就駭入了進去。
首先是將工廠目前運行情況的所有日志全部下載。
同時，指揮官通過控制台，成功的拿到了工廠周邊的信息。
包括感染體的分布以及布防狀態。
從工廠的狀態來看，這里正在大批量生產感染體。
而且有足夠證據顯示這里並不是唯一的一座工廠。
下載速度很快，指揮官並沒有等很長時間就拿到了全部數據。
“露西亞，我們撤。”
“遵命，指揮官。”
但走出控制房的那一刻，指揮官才意識到自己為什麼能如此輕易的滲透進來。
“灰鴉的指揮官，好久不見。”
人魚一般的升格者友好的向著指揮官打招呼。
“拉彌亞，你在這里就能解釋的了了。”
“指揮官，小心！”
露西亞站在指揮官身前，朱樺的刀刃上映襯出拉彌亞的樣子。
“沒想到你生命力如此之強，我原以為那個濃度的帕彌什就足夠了的，看來下次得再增加一些。”
“指揮官，我們需要盡快撤退。”
露西亞敏銳的察覺到了空氣中的帕彌什濃度正在快速升高。
只需要三分鍾，就能升到那個房間里的濃度。
“嗯，確實，之前的帕彌什濃度有些不夠味啊，還沒我和伏特加來的刺激。”
指揮官悄悄按了一下手上的引爆器。
“指揮官想找刺激嗎？”拉彌亞詭異的笑著，“現在就讓指揮官體會一下吧。”
那一瞬間，帕彌什濃度一瞬間上升了一大截！
數據已經接近血清所能承受的極限！
“露西亞！”
轟！
伴隨著劇烈的爆炸，氣浪的衝擊讓指揮官接連後退好幾步。
火光照亮了四周。
“指揮官！”
露西亞看准時機，一把抓住指揮官，從爆炸造成的縫隙里跑了出來。
“灰鴉的指揮官，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拉彌亞還保持著那個詭異的笑容，火焰之中，慢慢的消失。
轟！
炸彈接二連三的引爆，露西亞帶著指揮官在工廠里穿梭。
“里，呼叫轟炸機，我正在趕往撤離點。”
“明白，指揮官。”
“露西亞，我們還需要多長時間！”
飛行之中，氣流在臉上撕扯著。
如刀子劃過一般的痛。
“就快了，我們已經快到圍牆了。”
型羽噴射器已經開到了最大功率，帶著露西亞和指揮官穿行在工廠的建築物之中。
左右躲閃過那些建築物。
一部分感染體已經發現了指揮官，開始對空射擊。
紅色的子彈組成密集的攔截彈幕。
鴉羽靈活的穿梭在彈幕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旋地轉，失重與超重交替的感覺讓指揮官覺得自己正坐在世界上最刺激的過山車上。
橙黃色的火花在二人身後綻放開來。
甩掉那些感染體，指揮官已經能看到圍牆。
“指揮官，型羽要撐不住了，准備降落！”
由於全功率飛行，此刻型羽已經到達極限。
鴉羽機體本身欠缺穩定性的缺點在此刻成了大問題。
剛剛飛過圍牆，鴉羽的高度就開始不受控制的下降。
“指揮官！”
露西亞在墜落前最後的幾秒先將指揮官扔到了一片松軟的沙地上。
指揮官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停了下，松軟的沙地很大程度上吸收了衝擊。
而露西亞自己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機體直接摔在了地上。
“露西亞！”
指揮官踉蹌的跑向露西亞的方向。
露西亞背面朝上的躺在地上。
型羽飛行器也摔在地上，冒出滾滾濃煙。
“露西亞！”
指揮官抱起露西亞，強烈的衝擊劃傷了露西亞的機體。
正面的塗裝甚至都出現了脫落。
金屬表面反射著遠處工廠的火光。
身前的衣服被劃開，露出了里面的仿生皮膚。
借著明亮的月光，能看見露西亞的臉上也多了幾道傷痕。
露西亞左臂和右腿中彈，黑色的爆炸痕跡在少女的身體上是如此的刺眼。
“指揮官，你沒有受傷吧。”
露西亞的第一句話，依然在問指揮官。
中彈處是干燥的。
循環液在飛行過程中早已流失殆盡。
“沒有沒有，露西亞你怎麼樣？”
“我沒問題的，指揮官。這種感覺好熟悉，以前的我，也有過這樣吧。”
“你一直都是這樣的，露西亞，”指揮官慌亂的從背包里拿出維修設備，“先別動，我為你包扎。”
“指揮官！”
遠處，傳來了麗芙和里的聲音。
而在更遠一些的地方，空軍轟炸機的聲音正在接近。
“指揮官，抱歉。”
擔架上，露西亞略帶歉意的說著。
由於鴉羽機體是第一款投入實戰的中期型實驗軍用構造體，而且這次鴉羽機體的使用，特別是最後的飛行過程超出了設計強度，阿西莫夫要求露西亞暫時返回空中花園接受檢查。
“沒關系的，里哥和麗芙還在我身邊呢。”
“露西亞，在空中花園好好養傷，我會保護好指揮官的。”
“露西亞，後面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擔架旁，麗芙和里向露西亞如此承諾。
“在空中花園好好養傷，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指揮官握住露西亞的手，希望這樣可以讓露西亞安穩下來。
“嗯，過段時間見，指揮官。”
呼呼呼。
隨著運輸機的起飛，機場上的地勤人員也散開了。
“我們回去吧，麗芙，里。”
指揮室內，依舊繁忙。
雖然打掉了感染體的制造工廠，但據點四周的零散感染體依然存在。
還需要進一步清理。
由於灰鴉小隊人員缺失，暫時不能承擔重要任務，所以暫時人員打散，在城市內執行一些輔助任務。
射擊訓練場里，並沒有震耳欲聾的槍聲。
反而傳來了清脆的金屬撞擊的聲音。
咔啦。
指揮官將最後一個部件安裝到位，一旁的里也在計時器上按下了停止鍵。
“不錯，比上一次快了三秒。”
聽到里的夸獎，指揮官內心有些開心。
找里來進行槍械訓練真是明智的選擇。
“好了，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現在開始打靶。”
拿起步槍，指揮官和里走到射擊位。
指揮官趴在地上，槍托頂在肩膀，手指搭上扳機。
“這次我們試試實戰如何，先練練兩千米固定靶。”
里戴好隔音耳機，站在指揮官身旁，輕輕按動幾個按鈕。
一個人形靶很快出現在指揮官視野之中。
調整好放大倍率，直到人形靶的形象清晰起來。
“輔助計算機會自動計算好風力，重力，地轉偏向力等數據，但最終還需要射手的綜合感覺來射擊。”
指揮官視野之中，依照距離，彈道計算機已經將計算好的彈著點按照距離顯示出來。
同時所有的參數全部列在左上角。
但這僅僅是理論數值，在超遠距離上子彈飛行時間長，而且存在風切變的可能，各個距離上風速，風向都可能發生變化，必須時刻考慮。
手指輕輕移動，伴隨著火藥燃氣點燃的巨大聲響，彈頭在燃氣的助推下飛出槍膛。
“7環，偏下了。”里拿著望遠鏡，將射擊接過報告給指揮官，“射擊的時候更穩一些，再來一發。”
指揮官重新調整了一下姿勢，剛才覺得槍托與肩膀之間有些硌得慌。
深呼吸一口氣，僅可能使呼吸平穩下來。
心跳逐漸平復下來。
每一個微小的震動，在如此遠的距離上，都可能造成巨大的偏差。
嘭。
“9環，不錯，我們再試試移動靶。”
里放下望遠鏡，重新設置了目標參數。
很快，一個新的的目標靶出現在視野之中。
“移動靶，固定距離600米，看看指揮官的能力了。”
移動靶距離相對較近，但更考驗判斷能力。
很快，那些目標靶開始移動起來。
謹慎的計算好提前量，飛行時間，平穩心態。
嘭！
“嗨，中午好，麗芙。”
指揮官和里端著餐盤，坐到了麗芙的對面。
“中午好，指揮官，里。”
“今天過得怎麼樣，麗芙。”
麗芙作為醫療人員，被抽調到醫療隊那邊了。
“還啊……”
沒等麗芙說完話，另一個看起來和指揮官年紀相仿的年輕女性從後面猛地拍了一下麗芙。
女人穿著指揮官的制服，身上的標識顯示出其後勤部隊的從屬。
女人風一般的坐到麗芙身旁，開口問道：“麗芙，這里面，有你喜歡的？”
“啊？”聽到這句話，麗芙紅著臉，視线短暫的飄向指揮官的方向，稍稍停留一秒鍾，隨後轉向桌子下面，“不是我喜歡的人，是我們的指揮官。”
“啊啊~這樣啊~”
那年輕的女性似乎還沒打算輕易的放過麗芙，但視线已經轉向了指揮官這一邊。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無論是指揮官還是那女人都稍顯震驚。
“怎麼是你！”
“原來是你。”
“呃……”里湊近指揮官，壓低聲音問道，“指揮官，你倆，認識？”
“算是認識吧，上軍校以前曾經是同學。”
指揮官也壓低聲音，回答了里的問題。
“沒想到能在這里看見你，那時候的膽小鬼竟然能成為執行部隊的指揮官，尼科拉真應該去眼科好好看看。”
“我也沒想到，原來連急救都不會的小屁孩竟然能成為醫生，希望你別給傷員下錯藥。”
話語間，火藥味十足。
“指揮官，雨洋小姐，我們先吃飯吧。”
麗芙見狀，試圖在中間打圓場。
“算了，大人不和你一般見識。”
雨洋一扭頭，雙手抱在胸前。
“切，好像說得你比我大一樣。”
硝煙，終於消散。
“這兩天你的事跡我多有聽說，昨天你們炸掉那個制造廠的事我們已經傳開了。”
“過獎，過獎了，這只是一次例行任務而已。”
“誰夸你了？”雨洋右手環過麗芙的肩膀，身體都倚靠在麗芙的身上，“怎樣，要不要考慮加入我們小隊？我們這里可是專業的醫療小隊哦。”
“謝謝，但是我還不想離開指揮官。”
麗芙羞紅著臉，低著頭。
而對面指揮官則一臉得意的看著雨洋。
“讓你帶領這樣精銳的進攻部隊，尼科拉的眼睛看來還沒什麼大問題。”
“少見，里，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嗎？”
“指揮官……”
里陰沉著臉，並不想卷入兩位指揮官的爭吵。
“敘舊就到此結束吧，”雨洋迅速換上了嚴肅的表情，“其實昨天晚上開始，東邊的343團遭遇感染體猛烈攻擊，據說當時遭遇了升格者。”
“升格者！是一個人魚一樣的女人嗎？”
聽到這這個詞，指揮官一下子將勺子拍在桌子上。
“灰鴉的指揮官……”雨洋雙手抬起，示意指揮官坐下來，“確實，怎麼了？”
“我們昨天晚上就是遭遇到了那名升格者。”
里代替有些激動的指揮官解釋道。
“這樣啊。”
雨洋將一勺土豆送進嘴里，咀嚼起來。
“前线傷亡如何？”
“雖然遭遇了升格者，但實際上大多都是輕傷，部分重傷員分流到了最近的幾個部隊，像是這里就接受了一些重傷員，不過從早上開始忙到現在手術已經全部完成了，我那幾個隊員先留在那邊，有幾個人要換藥，我和麗芙就出來吃點東西，順帶一會搬一些物資過去。”
“一會搬物資我和里去幫忙吧，能快一些。”
“指揮官……”
“那就先謝謝灰鴉的指揮官了。”沒等麗芙回答，雨洋搶先一步說道，“我們趕緊吃飯吧，一會把東西搬過去。”
“指揮官，如果覺得有些沉讓麗芙拿就好。”
麗芙跟在指揮官身旁，指揮官手上那個大箱子讓她有些在意。
四個人現在人手一個大箱子，只不過指揮官和里手上的那兩個比較沉。
“謝謝麗芙，不過這點重量我還是可以的。”
“麗芙，”雨洋在前邊走著，“你們指揮官沒那麼脆弱，就應該讓他多鍛煉鍛煉。”
“麗芙，知道了。”
“也不要這麼說，麗芙可是我最重要的助理，工作上很多事情都仰仗麗芙呢。”
“還挺護著自己隊員的，”雨洋刻意等了一下指揮官，和指揮官平行的站在一起，“麗芙有你這樣的指揮官我倒也放心，她有時候太過溫柔，我怕她承擔的壓力會太大了，這不是什麼好事。”
“之前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指揮官想起了之前那次麗芙把自己搞宕機的事，“不過在那件事情結束之後現在已經好多了。”
“麗芙能遇到你這樣的指揮官真是幸運，要是碰到別的一些混蛋，算了。”
雨洋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並沒有說出口。
從倉庫到醫療站的距離並不是很遠。
一進門，指揮官就能聞見那股令人渾身難受的藥水味。
在不大的病房里躺滿了傷病，從軍裝上能看出大都是343團的人。
看見指揮官他們進來，原本正忙碌的三名構造體停下來，對著指揮官他們敬禮。
“指揮官。”
指揮官和雨洋自然也回禮。
“那麼我們就去食堂了。”
交接好工作，那三名構造體也向食堂方向趕去。
“好了，灰鴉的指揮官，”雨洋轉向指揮官方向，“這里也沒什麼需要你們的事情了，麗芙的工作你們也視察過了。”
“那我們就不耽誤你們工作了，里，我們走吧。”
“是，指揮官。”
“指揮官，”麗芙小跑到指揮官身前，“指揮官，注意安全。”
“麗芙也是，晚上見。”
運動場上，呼喊聲此起彼伏。
結束一天訓練的戰士們，在晚上終於能放松一番。
來自黃金時代的那些體育運動重新回到人們的視野。
不過，現在所有人的視线都被一場格斗練習吸引。
對陣雙方分別是灰鴉的指揮官和115師344團團長。
這場對戰是115師師長特意撮合的，他希望自己的部下能從與精銳的執行部隊的對戰之中吸收經驗教訓，提升戰斗力。
“加油！加油！”
指揮官手拿訓練太刀，而團長則用長槍。
“啊！”
伴隨著團長幾步突進，有著長度優勢的刺刀朝著指揮官方向襲來。
指揮官靈活的向右閃躲，同時用太刀格擋住刺刀的橫向攻擊。
趁著團長尚未收回刺刀的時機，指揮官迅速拉近距離，在短距離內發起攻擊。
團長自然也不是吃素的，長槍刺刀在他手中變得靈活異常，指揮官在近距離攻擊中竟沒有占得什麼便宜。
“灰鴉的指揮官！加油！”雨洋鼓足力氣喊道，“讓他們看看執行部隊的厲害！”
“陣线軍！陣线軍！”
似乎為了對抗雨洋的聲音，坐在對面的陣线軍的人也喊了起來。
雨洋自己畢竟就一個人，喊不過對面那麼多人。
似乎是受到自己士兵的鼓勵，團長越戰越勇，將指揮官逼退到角落里。
“你們也喊啊！”雨洋焦急的對其他人說道，“那可是你們的指揮官！灰鴉指揮官！加油！”
“灰鴉，加油！”
靴子貓另外的三個隊員也跟著雨洋喊起來。
里憋紅了臉，雖然很不情願做這種太過顯眼的事情，但最終還是跟著喊了起來。
“指揮官！指揮官！”
熱烈的氣氛之中，只有麗芙還安靜的坐在座位上。
“麗芙，你看看你們指揮官，幫著他加油啊！”
“可我……”
“害羞嗎？想想你們指揮官，聽見你喊加油，一定會干勁十足的！”
“這是……真的嗎？”
“嗯嗯，來，跟我們一起！”
“指揮官！加油！”
麗芙獨特的聲线穿透了所有的聲音，傳到了指揮官的耳朵里。
“麗芙，我也不能拖後退啊！”
似乎是因為受到麗芙的鼓舞，指揮官穩住了局勢，並展開了反擊，重新奪回了戰斗的主動權。
“不愧是執行部隊，真的厲害。”
“團長也不賴啊，我要是不拿出全部實力也會被擊敗的。”
場面上，再次陷入膠著階段。
而觀眾席上，雙方的喝彩和鼓勵更加熱烈。
“指揮官！加油！”
清晨，破曉時分。
淒裂的警報聲劃破了安寧的黎明。
“感染體襲擊！”
警報聲大作。
整個基地亂成一團。
剛剛還在熟睡的戰士們被警報聲吵起。
快速穿上戰斗服，抄起武器趕向預定位置。
戰斗已經開始。
感染體展開了大規模攻擊。
“炮擊！臥倒！”
伴隨著呼嘯的炮彈聲，幾間房子瞬間化作齏粉。
“里！”
“指揮官！”
按照預定方案，指揮官和里快速趕往指揮部。
“麗芙！麗芙！”
雨洋焦急的尋找著，麗芙的宿舍就在雨洋的宿舍旁邊。
但剛才的一輪炮擊已經將那邊的宿舍摧毀。
“雨洋！咳咳！我沒事！”
麗芙扶著牆，從濃煙之中爬出來。
“快，我們馬上去醫療站！”
“喂！喂！對！守住，我命令你們連堅守陣地！”
“報告！空中花園通訊。”
“接進來！”
“我不要傷亡！我只要據點！”
“這一輪感染體進攻很猛烈，估計昨天是試探，今天正式發起攻擊。”
“無論如何這次攻擊是我們判斷失誤，必須堅持到增援部隊趕來。”
一踏入指揮部，就能感受到戰爭對所有人帶來的巨大壓力。
指揮部內所有人都在忙碌著，查明敵情，部隊情況，後勤安排。
“報告，灰鴉指揮官報道。”
“你可算來了，”看見指揮官，原本陰沉著臉的師長勉強笑了一下，將指揮官帶到布防地圖前，“時間緊迫，我就直接安排任務吧，北側外圍防线已經被感染體突破，目前感染體的前鋒部隊已經抵達倉庫區外圍，那邊現在損失最嚴重，負責防守的2連連長重傷，現在我要求你接替2連連長指揮，同時我把師部的警衛連交給你指揮，務必守住倉庫區域，一旦倉庫區域被突破，後面的醫療站和師部就都完了。”
“明白，保證完成任務！”
指揮官立正，敬禮。
從戰斗一開始，醫療站就忙個不停。
大量的傷員從各個陣地方向被送進來。
“啊！！！！！！！！”
“鎮靜劑！”
“燒傷送到那邊！帕彌什感染送到A區！”
“沒事的，堅持住，你會沒事的。”
“紗布！”
“血清！”
“醫生！醫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我！”
“沒事的，你會好起來的，相信我。”
嘭！
“灰鴉指揮官，現在負責倉庫區域防御指揮。”
走進倉庫指揮所，即便是經歷過如此多的戰斗，眼前的景象還是如此震撼。
“指揮官。”
看見指揮官的到來，接替連長負責指揮的2排排長向指揮官經歷。
“別顧及那麼多了，先說情況如何。”
指揮官一進來就直奔觀察孔，觀察情況。
“感染體上一波進攻剛剛結束，這次的感染體和之前遇到的不太一致，”話語間，排長指著不遠處的一具感染體殘骸，“這些感染體從來沒有見過。”
里馬上上前查看，仔細檢查下來，那些感染體的型號在空中的資料庫中完全沒有相關記錄。
“新的敵人，是嗎？”
不過現在並不容指揮官過多的去在意那些新型感染體，現在守住倉庫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在一陣緊急商議之後，指揮官重新調整部署。
趁現在感染體尚未進攻時機，對右側的大樓發起攻擊，力圖重新奪回大樓控制權。
這樣可以與現有的防守陣地構成交叉火力，從側面打擊感染體。
同時也能提供更好的視野。
事不宜遲，進攻馬上開始。
進攻由指揮官帶隊，里則留守在防守陣地，防止感染體突然進攻。
在鐵門上放置好炸藥。
突擊隊員依次躲在牆體兩側。
爆破手按動起爆器。
轟！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沒等煙塵散去，突擊隊員已經涌入大廳。
大廳里的感染體完全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被還原為零件狀態。
進攻非常順利，那棟大樓里的感染體快速被指揮官清理掉。
成功占領大樓後，指揮官迅速指揮，在大樓里建立起支援火力點。
也就在這個時候，感染體新一輪進攻已經開始了。
“隊長，灰鴉那邊到底怎麼樣了。”
“我現在也不清楚，只知道情況現在很危險。”
“遭遇敵機！”
“右側！”
嘭！
狙擊鏡里，又一個感染體倒下。
“先不要管前面的，優先攻擊後面的重火力單位！”
“醫療兵！”
“指揮官，小心一樓，有進去的感染體。”
“明白，一排，小心敵人，有進去的。”
“明白！”
“小心炮擊！”
轟！
快速的晃晃頭，抖掉腦袋上的塵土。
新型感染體的火力極其凶猛，一度將指揮官壓制在掩體後面。
此刻，感染體已經衝進了陣地。
指揮官幾乎是下意識的拔出長刀，衝了上去。
陣地上，感染體和戰士們廝殺在一起。
金屬與鮮血混合在一起。
扭曲的金屬扎在地上，向著天空祈禱。
“指揮官，加百利！”
那一刻，其實是沒有任何痛感的。
只是一種莫名的無力感，讓自己不得不停下動作。
看著不遠處的升格者，試圖用右手掏出手槍。
直到看見那截斷肢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其實，如果自己就這樣犧牲在戰場上，也是幸運。
“指揮官！”
“保護灰鴉的指揮官！”
“感染體！受死吧！”
“散開！升格者我來對付！”
“掩護灰鴉指揮官撤離！”
“立刻送到醫療站！”
那天是很忙碌的一天。
很平常一樣。
麗芙甚至回想起了變成構造體以前的日子。
“醫生！醫生！”
和所有被送進來的士兵一樣，那些人大喊著醫生。
麗芙手拿著藥瓶，看著那群闖入者。
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里，送到這里來！”
雨洋揮動著雙手，讓那些士兵將傷員送到手術室門前。
此時，正好有一間手術室空了出來。
“麗芙，過來……不用，你去忙你的吧！”
雨洋一開始打算讓麗芙幫忙，但很快改變了主意。
“還是我……指揮官！！”
啪！
“麗芙！”
“指揮官！”
循環液加速，意識海沸騰。
麗芙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敢去想那種景象。
即便見過再多的死亡，精神也還是在看見的那一刻崩塌。
意識海，碎裂開來。
純白色的空間中，黑暗開始蔓延。
那些被壓抑的負面情緒毫無保留的宣泄著。
曾經與指揮官的點滴，在意識海中浮現。
邏輯回路過載。
支撐著意識海的支柱轟然倒塌。
滔天的巨浪，將那艘純白的小艇吞沒。
“怎麼會……指揮官……”
雨洋下意識的扶住麗芙，同時示意將指揮官推入手術室內。
“手術我來進行，你先休息一下吧。”
不。
這不可能。
絕對不可以將指揮官交給任何人。
只有麗芙，可以拯救指揮官。
其他人，只會傷害指揮官。
指揮官，只能由麗芙治療。
只有麗芙，能陪伴在指揮官身邊。
為了指揮官，麗芙可以舍棄一切。
意識海里，那些破碎的語句重復著。
絕不容忍任何人再去傷害指揮官。
任何人，都不能動指揮官分毫。
“不，手術由我進行！”
麗芙站起來，堅定的走向手術室。
“還是我來吧，麗……”
沒等雨洋說完話，零式的炮口已經立了起來。
就在剛剛，麗芙喚醒了武器系統。
“指揮官的手術，由我進行。”
這句話，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手術室內，護士們早已做好准備。
傷口清潔已經結束。
瞳孔擴散。
呼吸停止。
心跳消失。
嚴重失血。
指揮官一只腳已經邁進了閻王殿。
在麗芙的指揮下，手術有條不紊的展開。
傷口止血。
輔助呼吸。
心肺復蘇。
斷肢再接。
一個血管接著一個血管的縫合。
手術整整持續了接近10個小時。
在這其中，麗芙一秒鍾都沒有離開手術台。
加之之前的連續救治，機體性能已經接近極限。
里躺在病床上，臉上畫滿了憂愁。
戰斗早已經結束。
在和羅蘭的戰斗中，里也多處負傷。
右手臂被打斷，腹部裝甲被擊穿。
如果不是突擊鷹及時趕到，恐怕現在已經在空中花園見到露西亞了。
在指揮官進入手術室4個小時之後，戰斗就已經結束了。
傷員們大多已經結束救治。
重傷員已經轉移走。
終於，指揮官手術室的燈熄滅了。
指揮官被推了出來。
麗芙緊跟在指揮官後面從手術室內走出來。
少女並沒有因為手術的成功而欣喜。
也沒有長時間手術之後的疲倦。
那種神態，反而讓里想起了提法。
朱雀小隊的提法。
“里，”冰冷的聲音，猶如機械一般，“指揮官是被誰打傷的。”
“是加百列，當時我們遭遇了加百列。”
“為什麼你沒有能保護好指揮官？”
零式懸浮在麗芙的身側。
“麗芙，你要做什麼！”
里已經意識到了危險。
“不能保護好指揮官，不可饒恕！”
沒等里做出反應，雨洋從麗芙身後抓住麗芙。
里翻身下床，協助雨洋控制住麗芙。
雨洋拿出針劑，精准的扎中麗芙的脖子。
那里有循環液的總管线，針管中藍色的液體緩緩注入麗芙的身體。
“你們都背叛了指揮官！是你們讓……”
循環液冷卻劑起效非常快，僅僅幾秒的功夫麗芙就安靜了下來。
“麗芙的意識海……怎麼會這樣……”
里看著雨洋將麗芙抱到床上，自言自語道。
在他的印象中，麗芙從來都沒有這樣冷酷過。
“你是支援型構造體吧，幫助我，我要進行意識深潛。”
雨洋並沒有在意里的話，而是命令道。
“沒問題，這也是我的任務。”
“已經如此破碎了嗎？”
此刻麗芙的意識海偏移已經大大超出了預期。
原本穩定的海面此刻巨浪滔天。
雨洋艱難的落在平面上。
“思維信標我已經標出來了，之後的就靠你了。”
“沒問題。”
第一次潛入一個陌生構造體的意識海，任何情況都必須小心謹慎的應對。
大量的垃圾數據堆滿了麗芙的意識海。
雨洋小心翼翼的將那些數據清理掉。
錯位的數據重新安放到應有的地位。
“指揮官……我是麗芙……我一定會幫上忙的。”
“謝謝指揮官，能答應我的請求。”
“指揮官，讓我們開始這次的訓練吧。”
“指揮官……”
在記憶空間里，大半的都是關於指揮官的記憶。
經歷過的任務，和指揮官一起的那些點滴。
都是麗芙最重要的記憶。
將所有的數據安放到位。
“我檢查到了偏移位置，正在傳送坐標，你那邊數據整理完畢之後就可以進行傳送。”
“現在就傳送吧，我這邊已經結束了。”
伴隨著短暫的黑幕，雨洋已經來到了一間純白的房間之中。
在房間的牆壁上，掛滿了照片。
全部都是麗芙之前的那些回憶。
房間正中央，麗芙正懷抱著一個布偶，坐在床上。
“指揮官……指揮官……睡吧……睡吧。讓我們就在這里，麗芙會保護好指揮官的。”
這種景象偏偏是雨洋最擔心的。
過於缺少愛的麗芙，溫柔的背後，掩藏著巨大的偏執。
“麗芙……”
雨洋輕聲試探著。
“指揮官，你也來了嗎？”麗芙看見雨洋，看起來很開心，拉著雨洋的手讓雨洋坐在她身邊，“這里可是麗芙和指揮官的秘密據點哦，在這里，就不會受到帕彌什的威脅了。”
看著麗芙天真的樣子，雨洋一時不知要說什麼。
“指揮官，你看，是麗芙的前指揮官哦，”麗芙將布偶緊緊的抱住，“她是好人，指揮官可以和她交流哦。”
“麗芙，跟我出去，好嗎？”
雨洋試著看能不能以和平方式引導麗芙走出迷境。
“不可以，外面有帕彌什，會傷害到指揮官的！”
麗芙撅著嘴，將那布偶放到身後，遠離雨洋的方向。
“麗芙……”
“小心，麗芙的意識海又出現波動了！”
雨洋還想要說什麼，但耳機里的聲音已經宣告了結局。
“哈……哈……為什麼你們，都想把指揮官從麗芙手上奪去，為什麼！”
原本純白色的空間伴隨著麗芙意識海的波動逐漸被黑色所浸染。
雨洋警惕的站了起來，右手握住長槍。
看來，必須用強硬手段才能讓麗芙從這迷境之中走出來了。
“為什麼……為什麼……”
是麗芙哭泣的聲音。
“為什麼，你們都要傷害指揮官。”
零式已經懸浮在麗芙身體兩側。
“指揮官！麗芙不會拖後退的，指揮官等一會，等麗芙收拾掉壞人，我們繼續好嗎？”
話音未落，零式密集的激光織成密集的彈幕襲來。
對於麗芙的攻擊規律，作為麗芙前指揮官的雨洋自然再熟悉不過。
“我會幫助你的，盡快近身，只要一擊就可以解決。”
里在外側想辦法讓麗芙減少攻擊頻率，改變意識海地形來為雨洋的攻擊尋找機會。
“你們都是壞人！我要保護好指揮官！”
“麗芙！你清醒一下！”
“我現在很清醒！”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麗芙的攻擊完全沒有章法。
只是胡亂的跟蹤射擊。
得益於里的算力強化，雨洋可以更輕松的判斷麗芙的攻擊方向。
這場戰斗沒有任何懸念。
伴隨著長槍劃破麗芙虛幻的身影，一切都結束了。
黑色的空間開始崩塌。
“指揮官……”麗芙尋找著那個布偶，將它緊緊的摟在懷中，“對不起，麗芙不能繼續保護指揮官了……”
“指揮官不要生麗芙的氣，麗芙會一直陪在指揮官身邊的……”
雨洋並沒有在意，這只是借著麗芙的身影所折射出來的虛幻的影像罷了。
伴隨著意識海的穩定，那個麗芙逐漸化作一堆立方體。
“麗芙的意識海已經穩定下來了，謝謝你，靴子貓的指揮官。”
“回空中花園之後，記得讓阿西莫夫幫你做一個全身檢查，還有你們的指揮官，”起飛前，雨洋對里最後說道，隨即轉身對麗芙做最後的叮囑，“飛行過程中記得觀察好你們指揮官的身體指標，特別是呼吸系統。”
“好的，麗芙明白了。”
對於麗芙意識海偏移一事，無論是里還是雨洋都選擇了閉口不談，對於麗芙丟失一部分記憶這件事情，以麗芙太過疲勞為由搪塞了過去。
“讓我們都坐好吧，飛機快要起飛了。”
身著軍裝的將軍示意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遵命，軍長。”
里和麗芙離開機艙門，走到座位上坐下來。
“你們指揮官有你這樣的醫療兵是他的幸運。”
軍長側過身體，對坐在一旁的麗芙說道。
“保護指揮官的身體健康是我的職責。請允許我代替我們的指揮官再一次向您表示感謝。”
指揮官雖然仍在昏迷，但生命體征已經穩定了下來，所以原計劃指揮官會在三天之後搭乘運輸機返回空中花園。
但麗芙由於擔心指揮官的情況惡化，為此找到39軍軍長進行了一次交涉。
為感謝指揮官在作戰中的英勇表現，軍長允許灰鴉小隊搭乘軍部聯絡飛機返回空中花園。
當然代價就是軍長的隨行人員全都留在了地面。
“塔台，塔台，收到請回答，1759次執行空地聯絡任務，請求飛行許可。”
“准許起飛。”
伴隨著飛行員的語音，運輸機在跑道上緩緩滑動。
“抬輪。”
隨著操縱杆的輕輕位移，飛機平穩的離開地面。
飛行中的每一次顛簸都會讓麗芙緊張起來。
指揮官的身體數據被調到視界最上層，生怕漏看數據。
“麗芙，你不用這麼擔心，指揮官沒問題的。”
“但指揮官的身體……”
運輸機飛行航线為直飛航线，很快便抵達了空中花園。
漆黑的星空之中，唯有那一片光亮的伊甸。
停機坪上，露西亞和急救人員已等候多時。
剛剛降落，指揮官馬上被轉移進單獨觀察病房。
“指揮官。”
一路上，露西亞緊跟著急救擔架。
指揮官昏迷的幾天露西亞和麗芙寸步不離的守在病房里面。
雖然里也很想看望指揮官，但灰鴉基地至少要留一個人進行任務的交接。
“指揮官。”
麗芙掖好指揮官的被子，看著指揮官熟睡的樣子。
這已經是指揮官昏迷的第三天了。
“麗芙！麗芙！指揮官！指揮官！”
朦朧中，只能聽到露西亞欣喜的聲音。
“怎麼了，露西亞？”
隨後響起來的是麗芙輕柔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睡覺的時候被露西亞吵起來了。
“指揮官醒了！”
“指揮官醒了！”
緊隨而來的是風馳電掣的腳步聲。
“指揮官！”
“太好了指揮官，你終於醒了。”
是自己的隊員，聲音聽起來有些哽咽。
似乎是在哭泣。
又似乎是開心。
指揮官睜開雙眼，黑暗之中，光线終於照射進來。
紅色與粉色各自占據了一半的視野。
隨後，一大團白色硬生生將那兩抹顏色擠到一邊。
“病人體征穩定，心跳，血壓正常。”
嘈雜的醫學術語掩蓋掉了少女們哭泣的聲音。
醫生們活動著有些失去知覺的肢體。
氧氣面罩下，指揮官試圖發出聲音。
但卻只有氣流毫無震動的經過。
“接下來病人出現的一舉一動都要關注，這些應該不用我跟你重復吧。”
“麗芙明白了。”
“太好了，指揮官，你終於醒了。”
中午，微風吹過窗子，帶來絲絲清涼。
指揮官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
右手綁著固定裝置，完全不能使用，而且腹部的傷也不允許指揮官做一些過於激烈的運動。
所以連游戲都玩不了。
任務已經由麗芙和露西亞幫忙處理掉了，只有一些她倆權限不夠的文件才會送到指揮官這邊。
似乎是想起了什麼，轉身從病床旁邊的櫃子里取來終端。
打開終端，因為右手受傷，一些復雜的操作全部都做不了。
點開屏幕，選擇書籍。
黃金時代的書籍，歷經時間的沉淀，閱讀起來就像是去做一次思想實驗。
讀了一會，指揮官又看了看時間。
臨近中午了，麗芙應該快要來了。
現在指揮官已經從單獨觀察病房轉到了普通單人病房，已經不需要24小時看護了，但麗芙在完成任務之後是一定會來醫院的。
“指揮官。”
麗芙推開病房門，輕輕走了進來。
“麗芙，辛苦你了。”
指揮官也放下了手里了顯示器，看著麗芙手上的飯盒。
“今天也謝謝你了，麗芙。”
指揮官提溜著雙眼，盯著麗芙手上的飯盒。
在醫院這幾天，怕是自己體重都漲了好幾斤。
“指揮官，稍微抬起來一下。”
麗芙幫助指揮官倚靠著枕頭，坐在了床上。
“今天我們吃什麼啊。”
指揮官看著那個淡粉色的飯盒，就像是抽獎的孩子一般。
期待著一次十連開出六星。
“因為指揮官身體恢復的很好，可以不再吃那些半流質食物了，所以今天我給指揮官帶了一些指揮官愛吃的東西。”
麗芙從病床左側抽出桌板，再將那飯盒一份份拿出來，擺在指揮官眼前。
“涼拌黃瓜，糖醋排骨，還有米飯。”
“有排骨！”
聽見排骨這個詞，指揮官兩眼放光。
如同抽卡看見橙色光芒一般。
眼見著麗芙白淨的小手將那一份裹滿了黑褐色醬汁的排骨拿出來，指揮官覺得自己真是走運，自己在醫院這幾天算是值了。
“前幾天指揮官就嚷嚷著要吃排骨，所以今天特意為指揮官做了一份。”
麗芙將飯盒收好，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這次，我自己吃吧，麗芙不用喂我了。”
“好，我去整理指揮官的衣服。”
麗芙將飯盒放在一旁，低頭將指揮官昨天晚上換下來的髒衣服疊好，裝進袋子。
這一晚上麗芙回到基地之後就可以進行清洗，明天再送過來。
“那麼，我不客氣了！”
因為右手還不能使用，所以指揮官笨拙的用左手拿起筷子，直奔排骨而去。
“小心一些，指揮官，左手可能還不習慣。”
果然如麗芙所說，無論指揮官怎樣去夾，那排骨就像是沾滿了潤滑油一般，幾次三番的從指揮官的筷子中溜走。
“還是我來吧。”
麗芙放下手中的衣物，坐到指揮官身邊。
指揮官一臉憂愁的放下筷子。
明明美食就在眼前，但就是吃不到。
麗芙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排骨，左手手指捏住排骨兩端的骨頭，右手在下面接住排骨滴下來的湯汁，送到指揮官嘴邊。
“來，指揮官，啊……小心，慢一點。”
輕輕咬住排骨肉，在麗芙的幫助下，終於將那塊肉吃到嘴里。
一臉幸福的品嘗著飽含汁水的肉塊，甜酸恰到好處的配比讓人覺得幸福滿滿。
“來，指揮官，啊……”
麗芙將米飯先送到自己嘴邊，吹涼了之後再送到指揮官嘴里。
“唔，好吃。”
嘴里塞滿食物的指揮官也不忘夸獎幾句。
“好吃我們也要慢慢吃，來一口黃瓜吧。”
輕輕夾起黃瓜塊，在盤子上稍稍懸停一下滴去水滴，再送進指揮官的嘴里。
“好好，麗芙給的我都吃，啊……唔……”
“慢點吃，指揮官，我們這里還有呢。”
麗芙又拿起一塊排骨，喂給指揮官。
這樣的日子，真是神仙一般。
一天只需要躺在床上，所有的事情都由麗芙安排。
“吃好了嗎？指揮官？”
沒一會，那所有的排骨，黃瓜和米飯都進了指揮官的大嘴。
“吃好了，嗝……”
麗芙將那些餐盒收攏在一起，隨後轉身取來紙巾。
“指揮官，擦擦嘴。”
指揮官乖乖的閉上嘴，麗芙輕輕的將指揮官嘴巴上的那些殘渣擦去。
“好了，我把指揮官的床放平一些。”
麗芙在床邊的顯示屏上調整了幾個參數，隨後指揮官只覺得身下的床開始變形。
稍稍躺平一些，這樣有利於指揮官傷口的愈合。
“謝謝麗芙。”
“如果指揮官覺得又什麼不舒服的，記得和麗芙說。”
“好的，今天下午你要回基地嗎？”
“那邊已經沒有任務了，下午我會在醫院陪著指揮官的。”
“那一會我們下樓吧，總是在床上躺著有些難受。”
“指揮官想出去的話，一會麗芙陪指揮官下樓。”
“好。”
麗芙轉身，繼續收拾指揮官的衣服。
指揮官想繼續看書，卻想起了敲門聲。
“請進。”
會是誰？今天沒記得有訪客啊？
推開門，走進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性構造體。
“比安卡，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指揮官。”比安卡提著一些水果，順手放到了桌子上，“剛剛結束任務，聽聞指揮官閣下受傷住院，便擅自冒昧前來探望，還望指揮官見諒。”
“客氣了，來看我還帶什麼東西。”
指揮官看著那藍水果，全是自己愛吃的。
“都是一些指揮官喜歡的水果，希望能對指揮官的康復有所幫助。”
“比安卡小姐，請喝茶。”
麗芙將沏好的茶水輕輕放在比安卡身邊。
隨即也坐了下來。
“謝謝麗芙，指揮官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恢復的很不錯，”指揮官晃動了一下身體，展示一下被固定板夾住的斷肢，“這里有麗芙照顧，恢復的很快。”
“指揮官！別動！夾板會活動的！”
麗芙看見指揮官的樣子有些著急，連忙上去檢查一番。
“哈哈，指揮官還是小心一些。要不麗芙小姐也會擔心的。”
“這我會處理好的，麗芙，癢！沒什麼問題的，”指揮官笑著應對麗芙的檢查，知道麗芙確認沒有任何問題才結束，“不過比安卡最近如何，任務怎麼樣。”
“最近的任務還好，不是特別困難。”
“在地面多小心一些。”
“指揮官也是，人類不比我們構造體，可以更換。”
“這我會多小心的。”
指揮官大咧咧的笑著，好像這傷從未發生過。
和比安卡聊的很開心，但下一位對麗芙來說就不是那麼友好了。
“指揮官！……唔啊……”
“七實！快下來！指揮官會受不了的！”
麗芙在旁邊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看著七實在指揮官身上扭來扭去，但又害怕自己一動手反而會傷害指揮官。
“沒事，麗芙，七實不會的。”
指揮官倒是並沒有太在意七實的活動。
“指揮官！”
七實淚眼婆娑的望著指揮官。
“七實，你看我現在多健康，沒事的。”
“指揮官！七實好擔心你！嗚啊……”
“七實！快點下來！”
拉開窗簾，陽光明媚，是一個適合宅在家里的好天氣。
雖然空中花園居住區每天都是這個樣子。
隨意的將被褥堆在床上，胡亂的套上衣服，也不洗漱，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幾個面包，再拿出一盒新鮮的牛奶，算是今天的早餐。
啊，放假的日子真是愜意。
為了指揮官的身體健康，哈桑特意為指揮官批了三天的假期。
沒有了那些惱人的任務與作戰要求，時間隨意支配。
有了上次的教訓指揮官刻意看了看牛奶的生產日期。
沒問題，沒有過期。
撕開包裝，小飲一口。
“啊，舒坦~”
隨後把牛奶放到桌子上，再回到冰箱里翻動起來。
還有半份昨晚上剩下來的軍糧，就用這個對付吧。
將軍糧也放到桌子上。
習慣性的轉身，但卻忘記了自己的右手還沒完全恢復的那麼靈活。
啪！
“我……！”
那盒可憐的牛奶，才喝了一口。
此刻已經化作了拖地的水。
指揮官心底里此刻一萬匹羊駝奔騰而過。
雖然這東西只是在黃金時代的影視記錄里見過。
還好沒有沾到褲子上。
從角落里拿出拖布，准備清理。
“叮咚。”
是門鈴的聲音。
“會是誰？”
指揮官有些疑惑，他並沒有記得今天有誰說過會過來的。
是社區的管理人員嗎？
“來了。”
指揮官並沒有過多細想，就打開了家門。
“指揮官，早上好。”
出現在門口的，是麗芙甜美的笑容。
“麗芙？！”指揮官只覺得自己腦袋一懵，但隨即關上房門，“稍等我一下！”
光速一般衝到水龍頭前，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開始洗漱。
絕對不能讓自己在隊員面前偉岸的形象因為一個早上而崩塌。
“指揮官？”
麗芙再次敲敲房門，這次指揮官充滿信心的打開房門。
“這麼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其實指揮官對於麗芙的來訪還是有些不明所以。
如果是工作上的事情，麗芙應該會在這之前溝通的。
“雖然指揮官出院了，但指揮官身上的傷並沒有痊愈，而且修養需要一個良好的環境。”
“所以？”
指揮官看著麗芙背著的那個大包，大致能猜出來了。
“所以，這幾天我想要住在指揮官這里，照顧指揮官。”
雖然自己能猜出大概，但住在家里這事……
想想就知道不可能啊！
“呃……麗芙，你的心意我領了，但這件事情實在是……”
“沒關系的，我不會打擾到指揮官休息的。”
麗芙天使一般的笑容實在是讓指揮官難以拒絕。
如果強硬的將麗芙趕出去，指揮官也確實有些做不到。
沒等指揮官想好如何回答，麗芙憑借著自己身材小巧的優勢鑽過指揮官的身體，跑到了屋內。
“麗芙！”
麗芙將背包先放到沙發上，隨即在廚房里忙了起來。
“指揮官，你這樣的早餐對身體不好，稍等一會，麗芙給指揮官准備早餐。”
廚房里很快叮叮當當的響了起來。
指揮官知道自己暫時不可能讓麗芙離開了，只能到晚上看看了。
坐在沙發上，指揮官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空白。
接下來怎麼辦，如果萬一麗芙真的在自己家住下來該怎麼辦！
“指揮官，早餐准備好了。”
在麗芙溫柔的聲音下，指揮官又回到了廚房。
桌子上，擺放著剛剛煎好的肉，面包，沙拉還有一杯牛奶。
指揮官有些渾渾噩噩的坐下來，拿起叉子。
“指揮官先吃，麗芙還要做一些整理，指揮官的房子需要作清掃了。”
麗芙站在廚房水池前，一股腦將所有的廚具扔了進去，一件一件的清洗著。
指揮官叉起肉片，吃了一口。
味道自不必說，美味的早餐總會提振人一天的心情。
清洗好所有的廚具，麗芙啟動清掃機器人。
雖然所有的清掃灰塵的工作都可以交給清掃機器人，但房間內凌亂的物品擺放機器人可處理不了。
“麗芙，你也來吃幾口吧。”
指揮官在凳子上如坐針氈，看著麗芙在房間里忙碌著，在此刻自己仿佛是一個廢人。
“我來的時候已經吃過能量塊了。”
麗芙委婉的拒絕了指揮官的請求，依舊在忙碌著。
幾口將那些早餐塞進嘴里，站起來。
“麗芙，我來幫你。”
“指揮官！”麗芙正捧著一大摞衣服，“指揮官好好休息就好，這些任務交給麗芙就好了。”
“我還是來幫忙吧，”指揮官同樣的從地上拿起那些髒衣服，“適當的運動有利於康復。”
指揮官略顯強硬的作風與那個無法拒絕的借口著實讓麗芙無法反駁。
“我們一起努力吧，指揮官。”
“你覺得這樣，真的好嗎？已經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里滿臉擔憂的看著雨洋。
此刻，雨洋正在飛快的將文字打在屏幕上。
她正在起草一份建議，關於指揮官與麗芙之間的事情。
雖然那天的事情只有里和雨洋知道，但雨洋覺得自己必須做一些准備，減少這種事件發生的可能。
“我可是靴子貓的隊長，麗芙我再了解不過了。”
“可這樣繼續加深她和指揮官之間的感情，怕是以後……”
“嗚啊……”
指揮官癱倒在沙發上，張著大嘴巴。
大掃除終於結束了。
看著整潔亮麗的房間，上次看見這種情形應該還是那天麗芙過來的時候。
趁著指揮官休息的空擋，麗芙將那個大背包打開。
將睡袋從里面掏了出來。
“麗芙？”
指揮官趴在沙發椅背上，看著麗芙。
“指揮官！不要用這個姿勢，會壓到傷口的！”
麗芙扔下睡袋， 走到沙發另一端，讓指揮官仰坐在沙發上。
“這樣坐著，對傷口愈合會好很多。”
“麗芙，你真打算在我家住下嗎？”
“嗯，”麗芙堅定的點點頭，“為了指揮官的身體健康，麗芙覺得這是必要的措施。”
指揮官有些無奈的深吸一口氣。
“怎麼了，指揮官？”
“你在這里住下來會耽誤你的訓練吧，而且我這也不需要全天24小時照顧。”
“不會，訓練有指揮官在，不會落下的，現在指揮官的身體健康問題是灰鴉小隊當前最重要的任務。”
“我真的不用照顧，這樣也會加重麗芙的負擔的。”
“麗芙在指揮官家里不會打擾指揮官的，我會以最小功率保持待機狀態。”
無論指揮官提出怎樣的借口，麗芙都會完美的堵上指揮官的嘴。
“這是誰教的啊！”
指揮官有些焦慮，他並不是討厭麗芙，而是這件事情傳出去……
吱吱。
是通訊聲。
指揮官打開終端，是一封賽利卡發來的郵件，附帶一個文件。
“指揮官閣下，麗芙的看護申請已經審批完畢。”
在指揮官看終端的時候，麗芙轉身繼續收拾睡袋。
指揮官打開附件，雖然只有短短兩行字，卻讓指揮官血壓驟升。
“灰鴉指揮官目前的傷勢較為嚴重，雖已出院，但仍然需要有人照看。因此根據靴子貓指揮官的建議，由麗芙負責灰鴉指揮官康復期照看。”
落款——哈桑。
“唉……”
指揮官放棄一般癱在沙發上。
這事是躲不過去了啊。
角落里麗芙已經將睡袋整理開來。
既然要住在這里，無論如何是不可能讓麗芙自己住在客廳的。
起身，走到臥室門前。
指揮官的家除去客廳，廚房之外還有兩個房間可以用。
一個房間被用作指揮官自己的臥室，對面的另一個房間原本打算作為書房。
但後來一直沒有用上，自己原來的那個單人床也一直扔在這里。
看來這房間的命運，在那時就已經決定了啊。
“麗芙，你住在這里吧。”
回身，將麗芙的背包一只手提起來，拿進了房間內。
“指揮官，這怎麼可以，麗芙住……”
“作為我的隊員，請從我的安排，好嗎？”指揮官拽著麗芙的手，將其拉入了原本的書房內，“軟軟的床墊也擁有治愈能力哦，它治愈的是那些看不見的傷口。”
“謝謝……指揮官。”
午飯過後，指揮官略顯無聊的坐在沙發上，瀏覽著最近的新聞。
廚房里，麗芙正在清洗餐具。
一切看起來都是這麼安寧。
恍惚間，指揮官想起了自己父母的情景。
不過那時正相反，是父親清洗餐具，而母親像自己一樣坐著。
“嚕嚕嚕嚕……”
晃晃腦袋，自己在想什麼。
視线落回到終端上。
“近日，我軍已徹底掃除56號城市外圍感染體，成功占領……”
都是一些無聊新聞，等哪天再問問里哥，看看有沒有什麼正經的情報。
指揮官又點開電子書，再次看了起來。
僅僅只是看了兩頁，門鈴又響了起來。
這又是誰？
“來了。”
沒等指揮官起身，麗芙已經離開廚房走向房門。
指揮官覺得不放心，還是起身走向房門。
“麗芙！啊，指揮官，下午好。”
打開門，是露西亞和里。
“聽麗芙說她要來照顧指揮官，我們也過來看看指揮官。”
“進來吧，進來坐會。”
指揮官將門外來訪的兩人迎入屋內。
“指揮官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露西亞直奔她最關心的話題。
“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這只手也已經恢復了不少。”
指揮官晃晃自己那截肢體，但卻引來麗芙的擔憂。
“指揮官！不要亂動！”
麗芙安撫著指揮官，直到指揮官不再活動那截肢體。
“麗芙，沒事啦，醫生都說沒問題的。”
“指揮官，你還是聽麗芙的比較好。”里在一旁看著指揮官和麗芙，“麗芙，這一段時間就辛苦你照顧指揮官了。”
“保護指揮官的身體健康是我作為醫療兵的職責。”
麗芙正色道，仿佛這是什麼光榮而又極其重要且艱巨的任務。
雖然出院的時候醫生已經和指揮官說他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了。
“如果指揮官需要，我也可以來照顧指揮官。”
露西亞也表達出自己的意圖。
“好啊，露西亞有時間也可以過來看看我。”
“謝謝指揮官，有時間我會帶我新開發的菜品過來的。”
“這個……好意我心領了。”
一想到露西亞的料理，指揮官就有些後怕。
那天被送進急救室折騰一晚上才撿回一條小命。
“指揮官，放心，這次一定會沒問題的。”
露西亞對此倒是信心十足。
“這次我和露西亞一起為指揮官准備料理吧。”
麗芙笑著接過話題。
“這樣也好。”
指揮官對於麗芙的建議不能再贊同了。
至少有麗芙在，應該不至於再出人命。
“有麗芙在，指揮官的恢復會好很多。”
里對於麗芙的提意也有所贊同。
“里哥，小隊這邊最近一直沒有什麼變動嗎？”
“沒有，”里搖搖頭，“如果有什麼變動指揮官你應該會最先知道的吧。”
“我想知道的是有關其他的事情。”
里打開終端，將一些消息調了出來。
“最近很太平，在我們摧毀那個工廠之後，其他的一些小隊陸陸續續的有一些進展，也摧毀了一些類似的工廠，除此之外暫時沒有什麼別的變動，指揮官是覺得哪里有問題嗎？”
“我總覺得這個事情，有點問題。”
指揮官眉頭緊鎖，總覺得有些不安心。
“是因為拉彌亞那反常的病毒濃度嗎？”
麗芙先提出了自己的懷疑。
“並不是，”指揮官搖搖頭，“控制病毒濃度看起來是拉彌亞的特殊能力，我擔心的是升格網絡的事情。”
“升格網絡……”
里瀏覽著屏幕里的數據記錄。
從有升格者記錄以來，目前尚未發現以人類自身稱為升格者的記錄。
但從阿爾法的強制鏈接以及指揮官先前鏈接露娜的經過看起來，這種可能性也不可否認。
更何況意識海不過是人類自我大腦意識的拙劣模仿罷了。
“麗芙，你還記得意識反潛時的狀態吧，”指揮官看向麗芙，“那個阿爾法和升格大門。”
“我記得，”麗芙操作終端，將當時的操作日志調了出來，“阿爾法當時應該沒有騙我們。”
“指揮官，這件事情你和阿西莫夫提起過嗎？”
“還沒有，我覺得現在說還有些不妥。”
當前，除灰鴉小隊之外，指揮官尚未和任何人提起過升格網絡的事情。
“那就好，這件事情先擱置吧，這段時間我會稍微留意一下這方面的情報的。”
里暫時也沒有什麼頭緒，只能先搜集一下相關信息了。
“指揮官最近就好好休息吧，灰鴉小隊那邊的事情有我和里在，不會出問題的。”
“當然，有你和里哥在，我這邊就能放心很多了。”
“你真的認為這樣做對他們有利嗎？”
通訊頻道里，里對那邊的人講出自己的疑問。
“當然，我可曾經也是麗芙的指揮官，現在那孩子的意識海全都是你們指揮官，解鈴還須系鈴人，這終究是他們之間的事情。”
“可我還是有些擔心，指揮官他如果萬一……”
里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陷入沉思。
麗芙對於指揮官的依賴越加強烈，即便是露西亞都已經能察覺出來了。
為了能照顧指揮官，麗芙連續幾個晚上高強度的工作，將那些所有的文書任務全部搞定。
“你是擔心再次發生類似於‘提法’那樣的事情吧。”
雨洋一語點出里的擔憂。
“是的，而且從上次的表現來看，這種情形我怕麗芙會控制不住，對指揮官造成危險。”
“這也是我為什麼會提出那個建議的原因，如果我們生硬的插手進去，只會更糟糕，只能希望你們的指揮官了。”
“風險有些太大了。”
“但這個風險，我們不得不冒。”
傍晚時分。
空中花園的透光板重新調節了光线角度。
頂部的天空也模擬出了夕陽西下的場景。
坐在公園旁邊的長椅上，看著公園里那些玩鬧的孩子們。
這種場景，讓指揮官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樣子。
對於那時候的指揮官，還不知道大人嘴里的帕彌什到底是什麼東西。
“指揮官？”
“哦？怎麼了麗芙？”
金黃色的陽光下，少女白色的發絲也帶上了金色的光芒。
“沒什麼，只是剛剛指揮官似乎有一些心事。”
在麗芙面前，基本藏不住什麼秘密。
“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以前？”
指揮官這句話似乎引起了麗芙的興趣。
“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指揮官連忙解釋道，“只是想起我自己小的時候了。”
“指揮官小時候一定很可愛吧。”
麗芙微笑著，將雙手放到臉頰下方托起來。
“那倒不是，那時候很淘氣的，”指揮官笑著搖搖頭，“我小時候可沒少惹禍，帶著一群孩子到處惡作劇。”
“原來指揮官那時候就有指揮才能了。”
對於指揮官的話，麗芙的理解似乎有一些偏頗，但指揮官並沒有糾正。
“麗芙小時候一定很乖巧吧？”
“那時候的事情，”麗芙檢索著記憶，那些塵封在內心角落的記憶，“或許吧，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
“那我就是第一個嘍。”
對於稱為第一個評價麗芙乖巧的人，指揮官有些欣喜。
“小心！”
啪！
在那個足球即將飛到指揮官臉上的時候，麗芙一掌將其攔了下來。
輔助型先進的偵察雷達可不是擺設。
“好帥氣的姐姐！”
那群孩子對於麗芙如此干脆利落的行動投來崇拜的目光。
“抱歉，”那堆孩子里稍大一些的孩子馬上跑到麗芙和指揮官身前，“抱歉，我們沒有傷到您吧。”
“抱歉，我是他們的老師，請容我為孩子們不禮貌的行為深表歉意。你們快向叔叔和姐姐道歉。”
不遠處的年輕女人連忙跑過來，滿懷歉意的說道。
“對不起，姐姐。”
雖然對於自己被稱為叔叔這事有些不爽，但看在孩子們誠摯的道歉上指揮官也就放過一馬。
“沒事，你看都被姐姐攔下來了。”
指揮官指了指身旁的麗芙。
“好厲害的姐姐。”
站在那稍大孩子身後的稍小一些的孩子們討論起來。
“那個就是傳說中的逆元裝置吧。”
“姐姐是構造體？”
“看起來應該是。”
小孩子們對於麗芙頭上的逆元裝置感到好奇。
即便是現在的空中花園構造體也是極其少見的，
逆元裝置更是僅僅安裝在那些軍用構造體上。
所以孩子們才會對構造體感到好奇。
“姐姐，我們能摸摸你頭上的東西嗎？”
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孩子們試探性的問道。
“可以哦。”
麗芙低下頭，讓逆元裝置的高度維持在孩子們可以觸碰到的位置。
“這樣真的可以嗎？上校先生？”
年輕女人將那些試圖觸摸的孩子們攔了下來，向指揮官請示。
“沒問題，我們現在並沒有執行任務。”
“謝謝您，上校先生，孩子們，”年輕女人在得到指揮官的批准之後側過身，對孩子們說道，“一定要輕輕的，不許用力，誰不聽話一會晚上就沒有糖吃。”
“好的，許老師。”
得到許可的孩子們一下子擁了上來，膽子大一些的孩子首先將手放到了逆元裝置上。
“哦！原來是這樣的。”
“好溫暖，我以為會是涼涼的。”
“姐姐的頭發好漂亮。”
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將那些社會上流傳的關於逆元裝置的猜測一股腦的說出來。
“我們讓姐姐和我們講一講逆元裝置的運行原理吧。”
“好耶！”
“逆元裝置是我們……”
指揮官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
看起來和孩子們相處，麗芙很開心。
麗芙和孩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分享這關於逆元裝置，構造體，還有地面上發生的那些趣事。
從小生活在空中花園的孩子們從沒有任何機會去到地面，麗芙口中的冰雪，海洋，地面。對孩子們是如此的充滿吸引力。
“我們讓上校先生也講一講他在地面上的故事吧。”
受到邀請，指揮官清清嗓子，正襟危坐起來。
“咳咳，那我就從我們上一次戰斗開始說起吧。”
吃過晚餐，夜色漸濃。
生活區的天花板也轉換為星空的樣子。
仿照著遙遠時代星空的模樣。
繁星閃爍。
洗碗機里發出著微弱的嗡嗡聲。
“好的露西亞，文件我收到了。”
房間里，麗芙打開終端，一大堆文件塞滿了顯示屏。
以及里和露西亞發過來的信息。
露西亞一口氣傳過來了大約三十多份文件。
里面的文件絕大多數都需要指揮官處理。
但麗芙顯然沒有這個打算。
打開第一份文件。
是上一次的作戰報告。
由於機體已經與計算終端相連，所以無需打字，只需思考，那些文字自己就會顯示在終端里。
但全神貫注於文書工作的麗芙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氣息。
“麗芙？”
“啊！”
完全沒有注意到指揮官的麗芙因為驚嚇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最近的工作還這麼多啊。”
指揮官越過麗芙，滑動終端，瀏覽著所有文件。
“是，啊！沒關系，指揮官先去休息吧，這些文件我來處理就好。”
“我來處理吧，有些文件的權限還是需要我過目的。”
指揮官滑動指針，那些文件都是一些平常的文書工作，但有一些還是需要動些腦子的。
“沒有，這些都是一些平常的文書工作，現在指揮官應該休息了。”
“我還有精神，況且麗芙是說我‘嬌貴’嗎？”
“不，當然不是那個意思。”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吧，我們灰鴉小隊是一個整體。”
指揮官坐在床邊，打開終端，准備批閱文件。
“我記得，我們灰鴉小隊任何時候都在一起，大家會在我的身邊。”
麗芙的聲音減弱了些許，她知道自己很難說服指揮官了。
“所以這些文件我們一起處理，將露西亞和里接到通訊頻道，我們一起工作。”
“遵命，指揮官。”
麗芙調整了通信設置，很快，終端里傳來了里和露西亞的聲音。
“指揮官，晚上好。”
“指揮官，晚上好。”
“抱歉，因為我的原因讓你們一直幫我分擔。”
“我們灰鴉可是一個整體，所以我們也要為指揮官分擔一些壓力。”
“這些文件我們處理就好，指揮官還是早些休息吧。”
“我可是指揮官，這點傷沒有那麼嚴重。”
隨著指揮官的加入，那些積壓的文件處理起來還是很快的。
作為老道的指揮官，自然知道輕重緩急。
很多讓麗芙感到頭疼的文書工作指揮官三兩句話就能應付過去了。
待完成的文件一項項消失在終端之中。
直到最後一項文件的結束。
“指揮官，喝點茶吧。”
指揮官終於將終端放下，接過來麗芙遞來的茶杯。
熱茶暖暖的，讓身體恢復了些許熱量。
“幾點了，麗芙？”
“十點三十分。”
“嚯，我還以為已經半夜了呢。”
指揮官從床上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
“請指揮官注意活動的幅度！”
看著指揮官大開大合的動作，麗芙立刻阻止了指揮官的行動。
“沒關系的，已經好了很多。”
“作為醫療兵，這時我的職權應該在指揮官之上！”
看著麗芙一臉嚴肅的表情，指揮官只好松口。
“好好，我就聽麗芙的。”
緩緩的坐回到沙發上，看著麗芙在屋子里面忙來忙去的整理。
指揮官也幾次試圖去搭把手，但每次都被麗芙嚴詞拒絕。
“指揮官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休息，家務活麗芙自己就可以。”
指揮官也只得坐在沙發上，隨手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
“我們應該休息了，指揮官。規律的作息有利於指揮官的恢復。”
收拾好終端的設備，麗芙十分適時的提醒道。
“好吧，”指揮官放下手中的書本，從沙發上站起來，“也到時間了。那麼，晚安，麗芙。”
“晚安，指揮官。”
少女甜甜的微笑著。
叮叮叮！
咔嚓。
睜開惺忪的睡眼，朦朧的視线之中抓起終端。
在迷迷糊糊的視野里，指揮官費勁的辨認著那些橫平豎直的线條。
“該起來了。”
雖然心里是這麼想的，可眼皮還是不由自主的耷拉了下來。
黑暗，在視野里蔓延開來。
咚咚咚。
“指揮官，起床了。”
這次是麗芙溫柔的聲音。
“知道了。”
毫無生氣的回應道。
現在麗芙在家里，還是不要睡懶覺了，不然會讓麗芙感到困擾的。
緩慢的移動四肢，如烏龜般爬出被窩，將床邊的衣物套在自己身上，里倒歪斜的走了出去。
“指揮官，去洗漱吧，”屋外，麗芙則是精神十足的樣子，“早餐我已經准備好了。”
“好……”
應和了一聲，轉身搖晃著走進浴室。
咕嚕嚕的洗漱完畢，算是有了一些精神。
“指揮官，洗漱好了就過來吃早餐吧。”
餐桌上，麗芙正將做好的早餐一盤盤的端上來。
“哦。”
隨意的應了一句，坐到椅子上。
麗芙拿著牛奶盒也走了過來，擺好杯子，稍傾紙盒，乳白色的液汁如山谷的洪水般傾瀉出來。
指揮官的思緒，也溶解在了奶液之中。
“指揮官？！”
直到少女輕柔的呼聲，才將指揮官從思維的海洋中拉出。
“哦……抱歉，剛才有些走神。”
指揮官拿起面前盤子里的面點，咬了下去。
慢慢的咀嚼，直到面點里所包含的小麥味道全部釋放出來。
抬起視线，雙眼之間的焦點自然的落到了少女身上。
原本白色的散發已經被重新扎成了長馬尾，應該是這樣更方便一些。
少女身上依舊是蝕暗機體所配備的那套厚重的塗裝，但在與少女同樣純白的衣裝上，那幾點或黃或黑色的汙漬格外刺眼。
“怎麼了？指揮官？麗芙身上……有什麼東西嗎？”
少女似乎是注意到了來自桌子對面的視线，有些慌亂的檢查起衣裝來。
“沒有沒有，”指揮官連忙否認。“一會麗芙陪我出去一趟吧。”
“指揮官想要出門嗎？適當的運動確實可以幫助指揮官康復呢。那麼我們要去哪里呢？”
“就去商業街吧。”
商業街一帶可謂是整個空中花園最熱鬧的地區。
原本伊甸便是作為世代移民飛船而建設的，其內部在設計之初便預留了一部分娛樂空間，以供移民在漫長的飛行中也能得到足夠的娛樂。而在現在，這里也成為了空中花園重要的游玩與購物區域。
今天商業街也依舊如往常繁華。鱗次櫛比的店鋪，來來往往的人群。而在不遠處，新開的游樂園里，還能聽見孩子們的笑聲。
行走在其中，人們可以暫時遺忘那些殘酷的戰斗。
在這壓抑的時代，獲得一絲喘息。
此刻，指揮官正和麗芙站在冰淇淋攤前。
“麗芙，你想要哪個口味的？”
面對著眾多花花綠綠，各種顏色的冰淇淋，麗芙一時有些犯難。
記憶之中，那些冰淇淋的味道，已經化作了枯燥的代碼。
“呃……就這個吧。”
麗芙手指在游蕩了好幾圈之後，最終停留在了紅色的草莓冰淇淋上。
“好涼！”
麗芙用小勺子挖了一點點，冰涼的溫度刺激著傳感器，發出強烈的信號。
和麗芙完全不一樣，指揮官用勺子一下子就挖出了那冰淇淋碗里接近三分之一的冰淇淋，脖子向前一伸，嘴巴一張便塞了進去。沒等冰淇淋融化，喉嚨一動，一大團黏黏糊糊的冰淇淋便進了肚子。然後，便是預期之中那陣尖銳的，急促的頭痛。
“指揮官！”
檢測系統立刻將指揮官身體的那陣頭痛如實的向麗芙反饋。
只不過沒等麗芙展開行動，指揮官瞪著雙眼，大張嘴巴，將胃里那股冰冷的寒氣噴出嘴巴。
“呼……爽……”
“指揮官……”
麗芙一把搶過指揮官手里的冰淇淋，那個罪魁禍首。
指揮官身體的信號完全被麗芙所掌握，自然那陣頭痛的來源，麗芙也是極為清楚的。
“哎！別丟！”
指揮官看麗芙要丟，立刻向前阻止。
“那指揮官要答應麗芙，不允許再這麼吃。”
少女眼睛一蹬，立刻就讓指揮官感受到了強大的氣場。
“好，我答應麗芙。”
得到了指揮官的回應，麗芙才重新將冰淇淋遞給指揮官。
“嘗嘗我的吧。”
指揮官用勺子挖了一小點，手臂向著少女的方向伸展開，遞到了少女的面前。
少女有些驚訝。
“嘗嘗吧，我這個是香草口味的。”
指揮官又將勺子更靠近了一些。
少女試探性的張開小嘴，而指揮官則慢慢的將勺子送進朱唇之間。
香草特殊的氣味伴隨著冰淇淋的融化而在少女的口中慢慢釋放開來。
思緒不免回憶起久遠生命的另一端，父親從懷中掏出的那盒已經融了大半的冰淇淋。
“味道如何？”
指揮官舀起一小勺冰淇淋，塞進他的嘴巴里。
“很……很好吃，指揮官也嘗嘗我的吧。”
少女也學著指揮官剛剛的動作，舀起一小勺冰淇淋。
“我嘗嘗，啊。”
與少女文靜的動作完全不同，指揮官張開那張大嘴，一口吞了下去。
“好吃。”
少年忙不迭口的稱贊道，似乎少女遞來的是什麼珍惜的人間美味。
“指……指揮官喜歡就好。”
第一次與指揮官這樣在平常時刻的接觸，讓少女不免覺得有些不真實。
平常的指揮官總是那樣的冷靜，果斷。沒想到指揮官也會像現在這樣的溫柔與頑皮。
一絲淡淡的情愫醞釀在少女的心底。
將吃光的冰淇淋盒子扔到垃圾桶里，兩人繼續漫步在商業街上。
或許是工作日的緣故，今天的商業街遠沒有以前指揮官來時的那麼擁擠。
走在這略顯空蕩的商業街上，指揮官竟一時間沒了什麼主意。
接下來去哪里呢？
“指揮官！”正當指揮官冥思苦想之間，麗芙興奮的指向不遠處那一排排的方形機櫃，“我們去那里看看吧！”
走進了，指揮官才發現原來是一排抓洋娃娃機。
那些機器的體型足足有一人半高，那里面的洋娃娃玩具自然也都是大號尺寸。
少女站在離機器一步遠的地方，雙手放在胸前，雙眼聚焦在那些獎品上。
“要不要試試？”
指揮官從少女身邊走過，掏出黑卡，在機器上掃了一下。
“麗芙，”少女搖搖頭，有些膽怯，“麗芙不會這個，可能會拖指揮官的……”
“我來教你……”
指揮官自然的站在少女身後，兩手抓住少女的手腕，身體緊貼在一起。
在過去的戰斗中，實在是平常不過的事情，卻在此刻的少女心中泛起波瀾。
意識海的溫度上升了些許，精神雖努力的控制在聽指揮官的講解，但那雙緊握著自己手腕的雙手卻始終無法不去在意。
如果，指揮官可以永遠這樣的……
少女試圖不再去想。
但越是這樣，腦海中指揮官的身影就越無法抹去。
或許是幸運，此刻的指揮官視线中，並不能觀察到少女的表情。
如果他可以看見，便能發現少女那無處安放的眼睛與靦腆的小表情。
“麗芙，試試吧。”
本身的操作並不復雜，所以指揮官也並不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嗯，麗芙不會拖指揮官的後腿的！”
看見少女那故作嚴肅的表情，指揮官便覺得有些發笑。
“不要那麼嚴肅嘛，”指揮官站在少女身側，“現在是娛樂，開心一些，笑一笑十年少。”
“哦，好……好的，指揮官。”
雖然麗芙嘴上這麼表示，但那雙緊握著搖杆以及少女極其不自然的動作卻也表明了少女內心的緊張。
吱吱。
伴隨著機械傳動聲音，少女操縱著機械爪子在毛絨玩具上方徘徊，尋找著最合適的地點。
喀！
伴隨著鏈條傳動的聲音，爪子緩緩向下移動，精准的夾住了那麋鹿玩偶的上半部分。
“不錯啊，麗芙！”
指揮官在旁邊加油鼓勁，沒想到少女那略顯蹩腳的操作竟然也能成功。
少女平直如一的嘴角也悄然的彎起弧度。
或許是由於指揮官在一旁的加油讓少女更加緊張，伴隨著金屬爪子一陣晃動，毛絨玩具在慣性的作用下掙脫了機械爪子的束縛，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线之後，落回到那一堆毛絨玩具里。
“啊！嗚……”
少女的那張笑臉轉瞬之間蕩然無存。僵硬的如機器人一般收回手臂，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眸中流露出不甘的神情。
但少女並不是那種好勝的女孩。
“我們走吧，指揮官。”
雖略顯失落，但少女並不會將自己的負面情緒傳遞給他人，她只會將這些垃圾深深的掩埋在心底。
“我來試試吧。”
指揮官又拿出黑卡，刷了一下。
“如果是指揮官，一定會成功的！”
兩人換過位置，這次少女在一旁打氣。
帶著必勝的信念，指揮官操作起機器。
謹慎的挑選著目標。剛才麗芙選擇的是麋鹿，那這次也嘗試著那頭麋鹿吧。
“指揮官……”
按下按鈕，拿機器臂向下伸去。
如電梯配重物一樣，兩人的心也一起被吊了起來。瞪大了雙眼，注視那機械爪子合攏。同樣是抓住了麋鹿的上半部分，緩慢的抬升，但兩人的心卻並沒有因此而放下。
緩緩轉動手腕，用最柔和的力量旋轉搖杆，相應的機械臂也開始動了起來。
“啊！指揮官！”
最開始同樣的，由於慣性麋鹿玩具晃動起來。指揮官風馳電掣般的轉動搖杆，伴隨著機械臂的幾下晃動，雖然麋鹿還是向下掉落了一截，但也算是平穩的移動了起來。
“指揮官真厲害！”
少女興奮的喊聲在指揮官身旁響起。但指揮官此刻的精力卻一點也不敢放松。在沒有拿到手之前，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知道機械臂歸為，麋鹿玩具墜落到取物口里，指揮官才終於放松下來。
“呼……”
長舒一口氣，用手背擦去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謝謝指揮官！”
抱著毛絨玩具，少女開心的笑了起來。
“歡迎光臨，請問有什麼需要服務的嗎？”
剛進入商店，熱情的導購員便迎了上來。
“不用，我們自己看看就可以。”
指揮官並不想有人在這個時候打擾兩人的行程，讓麗芙自己挑選或許會更合適一些。
“好的，您有什麼事情直接呼叫我們就好。”
導購員在微微彎腰示意之後，便徑直離開了。
花花綠綠的衣裝著實讓指揮官有些迷糊。
“指揮官？”
靦腆的少女將身子向後縮著，靠在指揮官身旁。
自從加入軍隊以來，少女便再也沒有了這樣的精力。兒時的衣裝是父母准備的，軍隊里的塗裝不需要挑選，或者說，沒有挑選的余地。
“怎麼了？”
“原來的塗裝就好，這些衣服就不用指揮官……”
“我是麗芙的指揮官嗎？”
“是。”
“那就聽我的，就當作是給麗芙的禮物，感謝你這段時間照顧我。來這邊看看吧。”
走到寫有“新潮時尚”牌子的貨架旁，招呼著少女。
少女走過去，那些陌生的裝扮讓她不知如何應對，她不知道這些服飾的樣子是否合適，也不知道那些奇特服飾的穿法。
“或許太潮流了些？”指揮官看著那些衣服，流行的趨勢總是讓人難以捉摸，“來這邊吧，黃金時代的樣式或許會比較好一些。”
全透明樣式的電梯，得以一覽整個商場全景。
“指揮官經常來這里嗎？”
“不，”指揮官按下按鈕，電梯門緩緩關閉，“從進入執行部隊之後，基本就沒有怎麼來過了。”
指揮官走到少女身邊，隨著電梯緩緩上升，地上的那些生靈漸漸變得渺小。
疏遠感，自意識海底漸漸浮現出來。
似曾相識，那時登上的通往伊甸的運輸機。
叮！
“我們到了，麗芙。”
在一陣尋找之後，終於來到了黃金時代衣飾區域。
伊甸的潮流早已分化。一部分人選擇停留在過去，另一部分人則選擇擁抱未來。
自然的牽起少女的右手，遵照著指示牌的方向，穿過那一道道花花綠綠的由織物組成的籬笆。
“這里就是黃金時代的款式了，我們慢慢看。”
兩人面前是一整排短裙，再往後幾排分別有長裙，外衣等等。
少女拘謹的將衣物架從中間向兩端拉開一道縫隙，淡紫色的衣裙隨著少女的動作輕輕搖晃起來。
人來人往，女裝區域自然都是女孩子們閒逛的地方。
在指揮官的右前方，還有一對少女也在挑選著何時的衣物。
如果指揮官沒有看錯，那應該還是執行部隊的同事。
這時候或許應該逃開一下，如果被發現了，等回去了還不知道那些人會把事情傳成什麼離譜的模樣。
“麗芙？我去那邊……”
“指揮官……”少女的臉頰不知何時飛上一朵桃紅，“可以，幫麗芙挑一件嗎？”
少女甜美的聲音如彈道導彈般精准的集中了指揮官心中最柔軟的指揮所，誰又能狠心的拒絕少女這樣的請求呢？
“好，我幫麗芙挑一件吧。”
壯起膽子，雙手顫顫巍巍的移向那些或粉紅，或淡藍的衣裝。
流蘇自手掌的皮膚緩緩劃過，想象著手掌中的衣裝出現在少女身上時的樣子。
太過鮮艷的顏色明顯和少女不搭配，但過於素雅的顏色似乎又有些單調。
“指揮官，這件如何？”
“裙擺有些短，換一件吧。”
“這件如何？”
“不好看，紫色顯神秘，不太適合。”
一件接著一件。
光從三棱鏡里被折射出的顏色依次在少女身上更迭，幻化出的萬花筒浮現在少女身上。圓形、菱形、弧线、直线所構成的優美圖形竟無一個可以用來代表少女。
但卻並沒有預料中的疲乏。原以為這樣的尋找會是一場無聊的實驗，或許很快的，隨意的找一件尺寸合適的衣裝套在少女身上便可以結束的任務，卻在此刻發展為一種有趣的、一探究竟的研究。那一件件衣裝此刻猶如獎票，渴求著被人們尋找，發掘。樂此不疲的嘗試，尋找著那件命中注定會出現在少女身上的織物。
“指揮官，”少女四周的圍簾緩緩拉開，向上退去，“這件如何？”
或許這就是用盡半天時間的勞動所獲得的收獲。
雙手輕輕拉住裙擺，微微向兩側撐開，鵝黃色的裙褶如金黃色的麥浪搖曳，自膝蓋逐漸向上，連衣裙擺逐漸在腰部收束，一道白色的腰帶過後，米色的襯衫，溫柔的將指揮官融化在少女的胸前。
“指揮官？”
少女怯怯的等待著指揮官的回答。
“很好，就這件了。”
指揮官看似平靜的回答下，沒有人能知道他內心此刻的驚濤。
回到家里，吃過晚飯，指揮官悠閒的躺在沙發上。
原本指揮官計劃在外面吃一頓，但卻發現所有的餐廳都要排好久的隊，遂只得放棄。
沙發上的指揮官仰躺著，思緒在腦中亂作一團。
睜著眼睛，直到眼睛干澀的疼痛起來才會快的不能再快的眨一下眼睛。
嘩嘩水流聲響徹在浴室之中，少女正在浴室中洗去昨夜的痕跡。
只要一閉上眼睛，無邊的黑暗之中，便會出現少女赤裸的身體。潔白的床單上，奶白色的少女變換著各種羞恥的姿勢。青春期的那些想象力、欲望一遍遍的在腦海之中如幻燈片一樣播放著，他的大腦好似要把所有的手段都施展在少女的身上。
身份的轉換讓他有些恍惚，昨天他還只是一名受傷的指揮官，被照顧的傷員。但是現在的他已經有了需要承擔的責任。
只不過，這不正是自己長久以來期許的嗎？
只是當這份責任終於落在自己的肩膀時，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人難以適從。
但不管怎樣，從今天開始，這份責任、少女的信任，都將由自己來承擔。
浴室門被緩緩推開，純白的少女走出那同樣純白色的迷霧。
那件套在少女身上的襯衫，上半身的袖口能遮蓋住少女的手肘，下半身的衣擺都快可以給少女當裙子了。
少女原來的衣服在今天早上都被指揮官塞進了洗衣機里，暫時只能穿著對方的衣服了。
走出浴室，並沒有看見之前在客廳里的人，同時廚房里傳出了切菜的聲音。
“指揮官！”
果然，在廚房里，少女發現了目標。此時的指揮官已經系上了圍裙，手持菜刀，正細細的切割著牛肉。
“啊！麗芙洗好了？”
“嗯，只是指揮官，還能為麗芙再換一件衣服嗎？”
少女大字型的伸開四肢，向指揮官展示那件實在是大的離譜的襯衫。
“唔……”指揮官看著少女，揪著嘴唇，“其實穿著還挺合適的嘛。”
“指揮官！”
點到即止的指揮官知道不能太囂張：“抱歉，但這已經是我能找到的小號的衣服了。麗芙先穿著這件衣服吧，等一會吃過飯我再找找看”
“指揮官先去休息吧，午飯的事情我來處理就好。”
麗芙走上前來便要接過指揮官手中的菜刀，指揮官也承認自己的刀工確實不好。這一點從那些被他切的七零八落，慘慘淒淒的牛肉片當中就能看出來。
“圍裙我來幫你系上。”
在身後，幫少女將圍裙的系帶系緊，便轉身從櫃櫥里拿出一包意大利面條。
“我來幫你煮面好了。”
“指揮官去……”
啾。
沒等少女說完，少年溫熱的嘴唇輕輕落在了少女平坦的臉頰上。
蜻蜓點水一樣，淺嘗輒止。
“今天我就來幫麗芙吧，要不然回去了其他指揮官會說我借著病號的名義欺負麗芙的。”
雖然現在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指揮官已經能想象到其他指揮官見面之後的調侃，那必定是追問到什麼進度了。
“那……麻煩指揮官了。”
點火，燒水。
撕包裝，下面條。
在汩汩翻滾的熱水中，麥黃色的細面條慢慢軟化。
呼呼的熱氣熏得指揮官不得不稍稍後退幾步，伸長胳膊用筷子攪動起來，防止那些面條粘成一團。
那邊麗芙已經准備完畢，開火，熱油。
呲啦！
食材下鍋，零星的水滴在熱油里炸裂開來，少女干脆麻利的翻炒起來。
牛肉，洋蔥，番茄，各式食材依次下鍋。鍋鏟快速攪動起來，將所有的食材混合均勻。美妙的氣味感染了廚房里的每一個空氣分子，呼吸進去的空氣都在贊嘆著那些美味。
一套操作看的指揮官目瞪口呆。
在少女流利的，行雲流水的操作下，指揮官的蹩腳廚藝相襯之下完全上不得台面，也就適合煮煮面條這種操作了。
“指揮官，面條好了嗎？”
少女左手邊的鍋里熬著番茄牛肉，右手邊三文魚下鍋，左右開弓，完全不是少女平時的氣勢。
“哦，哦！”指揮官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將面條挑出到碗里，“給你，麗芙。”
將煮好的面條在適當時機倒入鍋中，繼續翻炒幾下。
“這個我來吧。”
指揮官覺得自己有可以了，便著手接過炒鍋。
“那就拜托指揮官了，再炒幾下盛出來就可以了。”
將意面交給指揮官，麗芙的注意力全部轉移向了那邊的三文魚。
指揮官接過鍋鏟，蹩腳的操作幾次差點將面條挑飛出去。但最後也是有驚無險，那些面條最終還是被指揮官穩穩的盛出在盤子里。
近乎同時麗芙手里的盤子上，也多出來了三文魚塊。
“唔……”
伸長脖子，恨不得將菜肴所釋放出的香氣都吸進身體里。
麗芙悠悠的拉開椅子，坐在指揮官對面。
此刻的少女已經將飄然的長發束成長長的馬尾，避免那些發絲沾上那些湯汁。
拿起筷子，優雅的挑起一縷面條，朱唇輕啟，悄無聲息的將面條送入口中。
那邊指揮官就完全不一樣了。
挑起的面條在筷子上滴溜溜的打滑，末了面條的尾巴還要甩指揮官一臉湯汁。
“倒霉……”
小聲的嘟噥著，只得先放下筷子，尋找起紙巾來。
“指揮官，別動。”
只是少女已經先行動了起來。
粗糙的紙巾劃過皮膚，發出微弱的“嗞嗞”聲。
“謝謝麗芙。”
擦淨臉上的汙漬，指揮官又抄起筷子，准備享用起來。
看著指揮官那急不可耐的樣子，少女不斷的提醒道：“慢一點，指揮官，小心點。”
“滋溜，咕嚕。”
指揮官完全沒有那種禮儀，優雅的概念，吃就完了。
要說起原因，怕是軍校時期練就的速度。畢竟真到了戰場上，可沒時間給你慢悠悠的用餐。
清理干淨餐具，又是一個愜意的下午。
書桌前的指揮官拿出日歷，掰著手指頭計算自己已經余額不足的假期。
“怎麼了指揮官，有什麼心事嗎？”
坐在書桌另一側的少女微微斜過腦袋，迷惑的眼神里透漏著對指揮官行為的不解。
“沒什麼，只是在計算自己的假期。”
“期盼那些不切實際的過去，不如更加珍惜眼前的光景。這是我之前在一本書上看到的呢。”
少女的一番話，倒是給了指揮官些許安慰。那些遙遠的未來就交給以後的自己吧，現在的自己還要好好享受這難得的假期呢。
視线轉到少女身上，灼灼的目光讓少女的臉頰溫度直直的升了上去。
“指揮官，請不要這樣盯著麗芙。我們，該開始工作了。”
少女用工作的借口打開終端，以用來躲避自身旁射來的那熾熱的視线。
“那就開始吧。”
少年正過神色，打開終端，一項項待完成的工作就像是打開禮物盒時蹦出來的禮物。
只是帶來的不是喜悅，而是疲憊。
工作的短暫縫隙之間，悄咪咪的移動視线，轉到少女身上。
少女正在認真的閱讀，粉紅色如櫻花般的瞳孔緩緩的左右移動。
認真的少女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人的小動作，在遇到那些惱人的復雜句子時，少女眉間緊蹙，將手指放在終端上，跟著視线一起移動。
偶爾從窗子吹進來的微風調皮的讓少女臉頰旁的銀色發絲輕輕晃動起來，為安靜的少女增添上一些動態的美感。
每當這樣看著少女五，六秒鍾的時候，少年便會收起視线，嘴角上也同時會翹起那麼一絲任誰也無法察覺的微微的弧度。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工作也在一點點消失。
“天哪！”
一聲輕輕的感嘆打破了兩人寂靜的氛圍，少女雖刻意壓低了那聲驚呼，但還是被指揮官捕捉到了。
“怎麼了？”
放下手中的筆，略帶好奇的側過頭，試圖從一旁窺探到少女面前的信息。
“凡妮莎，她……”
少女的手掌微微顫抖，局促不安的將終端轉過來，將那條信息展示在指揮官的視野里。
“她怎麼了？”
指揮官看著那條信息，是最近一次的戰斗的記錄和報道。
“指揮官你看這里，”少女將報道中的一段指給指揮官，“凡妮莎她，犧牲了……”
“什麼！”
指揮官瞪大了雙眼，兩條眉毛在肌肉的帶動下向中間湊去，恨不得連在一起。
雖然犧牲時常發生，但發生在她的身上，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雖有些不願，但還是支起身子，將眼睛湊近麗芙的終端，細細的閱讀起少女所指示的段落。
“這樣的結局，倒還是挺適合她的，其他隊員的情況如何？”
指揮官坐回到椅子上，事情其實很簡單，一貫的風格。不擇手段的勝利，驅使地面上的流浪者為其開路，只是沒想到對方留了一手。
“其他隊員，”少女原本明媚的眼眸低沉了下去，“我查閱了任務記錄，無一幸存。”
“這樣啊……”
指揮官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他不想為心多愁善感的少女再增加一絲負擔。
無言。
少女默默的收回終端，繼續工作。
“麗芙，麗芙！”
“啊！指揮官！”
慌亂的少女整理了下頭發，以掩蓋自己剛剛的心不在焉。
“怎麼了？還在想剛才的事情？”
指揮官放下終端，中止了即將發送給少女的文件。
在剛剛的文件里，少女少見的出現了差錯。
能讓少女如此的惴惴不安，只能是剛剛的信息了。
“嗯，抱歉，指揮官，”少女向指揮官表達著自己的歉意，“我只是在想，這場戰爭，還要持續多久，還要有多少犧牲。”
“即便，這個勝利里，沒有我們？”
指揮官的反問精准的戳中了少女內心的猶豫。
“嗯。”少女頹喪的坐在椅子上，雙手隨意的垂在身體兩側，“那些熟悉的身影，一個個的在自己身旁消失……”
“那麼，麗芙，你記住他們了嗎？”
“誒？”指揮官的問題，顯然超出了少女的預料，“當然，記住了他們。”
“那麼就足夠了，”指揮官慢慢的伸出手臂，牽起少女的手掌，“我們記住了他們，也會有別人記住我們。麗芙喜歡書中描繪的黃金時代的那些場景嗎？”
“當然，喜歡。”
“那麼，我們的目標不就是讓所有人都能去過上那種生活嗎？”指揮官的用三指托住少女嬌小的手掌，拇指在少女手背上摩挲著，“所有的犧牲我們都會記住，那麼勝利的時刻，她們不也就在我們身旁嗎？”
“指揮官……”
麗芙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記住他們，繼續走下去，將勝利帶給所有人，這就是我們的任務。”
“指揮官，早上好！”
重新回到熟悉的辦公室，一切還保持著原來的狀態。
“早上好，露西亞，里。好久不見。”
這是指揮官歸隊之後的第一次晨會，露西亞和里已經提前坐到了會議桌旁。無論是露西亞還是里，盡管兩人都沒有明說，但從兩人的笑臉上，都能讀出他們對於指揮官歸隊的欣喜。
“抱歉，我來到有些晚了。”
“指揮官傷病初愈，不必如此在意。”
“謝謝里關心。”
“指揮官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嗎？”
“沒問題，露西亞。指揮官的身體已經完全康復了。”
露西亞隱隱的對指揮官的身體有些擔憂。盡管她也會相信麗芙的話，但她的擔心短時間內都不會消散。
“露西亞，一會我們進行模擬戰斗吧，我的練習可從沒間斷過！”
想要打消少女的疑慮，模擬戰斗可能便是最合適的選項了。
“可……”
露西亞看向麗芙，在少女的眼眸深處，是深深的憂慮與不安，她在等待著醫療兵的意見。
“指揮官身體沒問題的。”
聽到麗芙如此肯定的回答，少女眼中的最後一絲疑慮終於消散：“指揮官，我的訓練也沒有放下過！”
“哈哈，”指揮官打開記事本，看著那上面一行行寫滿了的事項，“那我們就正式開始會議吧，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啪！
木劍擊打在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訓練場上，面對露西亞凌厲的攻擊，指揮官一度被壓制的連連後退。
“指揮官，戰斗的時候無論是進攻還是防守，盡可能的縮小動作幅度。試著攻擊我。”
露西亞後退兩步，立刀於身前，擺出防御的姿態。
指揮官謹慎的向前緩緩接近，選取他認為最合適的動作和方向。
雙手握緊劍柄，劍尖向著少女的方向，微微抖動。
電光火石之間，借助腳掌帶來的力量，指揮官身體如彈簧般向前彈起。手掌控制著木劍向著自認為最完美的點位刺去。
與指揮官大幅度動作完全不同，少女只是快速的轉動手腕。單手持劍帶來的速度優勢無可匹敵的將襲來的木劍前端挑飛，借由挑飛後指揮官暴露出的防御空擋，一擊制敵。
最終劍尖只是輕輕的將指揮官的衣物點出了淺淺的凹坑。
指揮官將被挑飛出去好遠的木劍撿回：“又是我輸了，看來訓練還是不夠。”
“戰斗不能操之過急，指揮官又忘了試探和假動作。”
“沒關系，繼續就是了。”
指揮官重新握緊木劍，做出戰斗的姿態。
少女自也是重新調整好狀態。
啪！
激戰正酣時，一陣聲音打算了訓練。
“指揮官！”
聽見麗芙的聲音，指揮官和露西亞放下了手中的木劍，互相對視了一眼。
根據日程安排，指揮官的訓練還有半個小時才會結束，難道是有什麼緊急事務嗎？
等到麗芙來到兩人面前，指揮官有些擔憂的問道：“怎麼了？麗芙，緊急作戰任務嗎？”
“這是剛剛從哈桑議長那邊傳來的文件，”粉白色的少女搖搖頭，將一份材料遞交到指揮官手中，“而且要求指揮官和我現在就去議長辦公室。”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指揮官拿過文件，翻開第一頁，上面的內容著實讓在場的三人感到震驚，那是一份名單，生命之星所屬構造體的名單。
電梯內，指揮官的內心忐忑不安。
從訓練場出來到現在，指揮官都沒有猜出那份名單的意義。
“指揮官！我們到了！”
直到麗芙提醒，指揮官才意識到他們已經到達了議長辦公室樓層。
在辦公室門口，見到了賽利卡。
“中午好，賽利卡。”指揮官嘗試著從賽利卡口中套出一些信息，“議長找我過來是有什麼任務嗎？”
“是的，”賽利卡翻動起手中的事項單，“一會我會安排你們進去，請稍等一下。”
“呃……我想知道，”指揮官向前貼近了一些，壓低了聲音，“議長找我來……”
賽利卡做了一個手勢，將指揮官引到了一旁的小角落里。
“今天生命之星派人過來，”賽利卡左右環顧一圈，確認四周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具體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我猜測這次生命之星的代表和麗芙父親相關。”
“麗芙的……父親，我只知道麗芙的父親是生命之星的人。”
“麗芙的父親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據傳言是現任生命之星高級別董事其中之一，只是父女之間有所矛盾，所以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這樣啊。”
正當指揮官還在忙於捋清這有些復雜的關系的時候，從議長辦公室里走出了幾個人。
“灰鴉指揮官！你們可以進去了！”
走進辦公室，沙發上除了熟悉的哈桑議長，還多出了一位陌生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身筆挺的黑色西服，冷峻的臉龐上看不出一絲感情。
仿若是一個機器人，而且是那種劣質的連情緒代碼都沒有編輯的機器人。
“啊！你終於來了，身上的傷恢復的怎麼樣了？這位就是你要找的灰鴉指揮官，”見到指揮官，議長從沙發上站起，熱情的介紹起來，“這位是生命之星構造體研發部門的負責人。”
構造體研發部門？這可以說是當前空中花園最重要的幾個部門之一。但此部門卻極少有信息流出，那里掩埋了太多關於構造體的黑暗過去。
“你好。”
“你好。”
按照慣例的握手。
冰冷，如鋼鐵般冰冷。
或許只有這樣的鋼鐵才適合領導那種部門。
“指揮官先生，麗芙小姐。”男人略顯沙啞的聲音，更加符合這鋼鐵的外表，“我謹代表生命之星，已向執行部隊提交了人員調動申請，申請將麗芙小姐調出。”
指揮官的雙眼瞬時變得謹慎了起來。
“我想這不是一件可以討論的事情，我不會同意將麗芙調出灰鴉。”
“你不覺得這需要參考麗芙的意見嗎？”哈桑越過指揮官，看向麗芙，“麗芙，你的意見呢？”
當哈桑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時，少女如受驚的飛鳥一樣，縮著身子，躲在指揮官的身後。此刻迷茫縈繞在少女的意識海里。
離開指揮官？
“我……”
對方自是察覺到了指揮官的變化，沒等麗芙回答，轉換了一種放松的語調：“我想你已經收到了一份名單，作為補償，我們允許您從中任意挑選一名您覺得合適的隊員，以替代麗芙小姐離去後產生的戰斗力空缺。”
“但我不會同意的。”
指揮官的回答依舊堅定，他絕不會放手。
“灰鴉指揮官，這種事情還是讓麗芙來決定好了，我們就不要干涉了。”
很明顯，哈桑並不傾向於指揮官一方。
“指揮官，恕我直言，我們提供的所有人員無論是在業務還是戰斗力上都會比麗芙小姐更加出色，像麗芙這樣的構造體更適合在研究室，後方的醫院里發揮她的醫療能力，而不是跟著您在槍林彈雨里穿梭。”同樣，那位負責人也將視线轉向麗芙，“麗芙小姐，我們需要您的能力，您曾為生命之星服役，很清楚和執行部隊相比，生命之星更加適合你。那里還有更多的傷員需要您的照顧，正確的人應該在正確的地點發揮正確的作用。”
“我……”
少女茫然的看著對面的兩人。
對方無形的氣勢壓抑的少女喘不過氣。混亂的思維在頭腦里翻滾著。
“麗芙小姐，這只是工作的調動，並不會阻礙您和這位指揮官私下的接觸。”
“我……”
少女緩緩轉過視线，眼眸中，指揮官自信的微笑。
最初的震驚漸漸消散，清晰的答案在少女頭腦中形成。
手指摸索著，沿著沙發粗糙的表面緩緩移動。
尋找，尋找那熟悉的觸感。
當不同於沙發的冰冷，而是溫熱的手掌被少女觸碰的那一瞬間，熾熱的陽光驅散了黑暗，融化了少女內心的堅冰。
“我拒絕，我不會去生命之星。”
當聽到麗芙的回答時，指揮官欣慰的一笑。
哈桑則是意料之中的頜首示意。
唯有那位代表，失落從他身體的每一個動作中流淌出來。
“抱歉，議長先生。”指揮官緊握住麗芙的手，從沙發上站起，“灰鴉小隊下午還有訓練項目，我需要盡快返回。”
哈桑並沒有回答，而是點點頭，無聲的同意了指揮官的請求。
輕輕一拽，麗芙乖巧的跟在指揮官身後，牽著手，賽利卡已經將房門打開。
“灰鴉指揮官！”
剛踏出辦公室，那位負責人便追趕了出來。
“很高興認識你，但這件事情已經是……”
“不不，”負責人連連示意指揮官停下，“可能您誤會了，還請您收下這個。”
負責人將一封信遞交到指揮官手里。
“這是？”
“我的任務只是將它交給您，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在回灰鴉駐地的路上，指揮官將信封拆開。
刻意避開少女的視线，避免被少女發現。
——————————————
如果您看到這封信，說明您已經回絕了我們的請求。作為麗芙的父親我尊重您和麗芙的選擇，您一定比我這個父親要更了解她。如果您不介意，我希望您能在您適宜的時間蒞臨寒舍，我期待著您的到來。
——————————————
“指揮官？信里寫了些什麼嗎？”
敏銳的少女還是察覺到了指揮官的動作。
“並沒有什麼，只是一些廢話。”
指揮官將紙團隨意的團成皺巴巴的一團，扔進了垃圾桶里。
“是生命之星的邀請吧。”
聽到少女的猜測，指揮官的心髒立刻急促的跳動了幾下，以滿足有些缺氧的大腦。
“指揮官！”身旁的少女快走幾步，走到指揮官身前，嚴肅的說道，“又要瞞著麗芙嗎！”
“不不，我只是覺得……呃，抱歉，以後不會再瞞著麗芙了。”
指揮官誠摯的道歉，倒是讓嚴肅的少女一時沒了主意。
“呼，指揮官打算怎麼做呢？”
“我還是想，去一趟。”
地址指向了生命之星辦公樓頂端的一個樓層。
自踏入生命之星的那一刻開始，指揮官便覺得自己仿佛被上帝關注了一樣。
“您好，請問您是？”
門前的衛兵將指揮官攔下。
“灰鴉小隊指揮官，前來拜訪。”
在核實了身份以及確認了拜訪許可之後：“您可以進去了，上校先生。”
屋子的裝修和這個時代格格不入，倒像是黃金時代的風格。
純白的色調如寒冰般，使人戰栗。
“請您跟我來。”
年輕的護士打扮的女人接近指揮官，帶領指揮官走上樓梯。
沒有任何交流，指揮官試圖搭訕幾句，但對方釋放出的緘默讓指揮官乖乖閉上了嘴巴。
偌大的住宅里，除了自己和前面的護士之外，指揮官一路上都沒有看到任何其他人。
空蕩，寂寥。
冰冷的沒有一絲人間氣息。
“我們到了。”
房門口，護士打開房門，指揮官自然的走進。
書房里暗紅色的裝飾，與外界形成巨大的反差。
“您好……灰鴉的指揮官。”
書桌旁，老人放下手中的書籍。
歲月在他臉上刻下深深的裂谷，將他的頭發漂成極地的雪白。
如果不是理性在告訴自己，很難想象這樣一位耄耋老人會是麗芙的父親。
“您好，董事先生。”
“就坐在這里吧，”老人從書桌旁站起，走到一旁的沙發旁，“初次見面，您比我想象中還要沉穩。”
“您過獎了。”
坐在沙發上，柔軟的坐墊托住身體。明明是柔軟的，但皮膚上的感覺卻如同針氈一般。
與外表的蒼老形成鮮明的對比，老人的動作並沒有任何衰老的跡象，無論是起身時的支撐，還是行走的步伐，完全不像是這樣歲數的人可以完成的。
“感謝您能來探望我這個已經行將就木的人，”老人拿起桌子上的酒瓶，為兩人各倒了一杯，“麗芙能在您這樣的指揮官手下服役，是她的幸運。我已經聽過議長那邊的報告了，她的選擇確實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們要尊重她的選擇，不是嗎？”
“哈哈，”老人似是而非的笑著，“她的選擇我當然接受，只是有些事情，我還想和您這位指揮官聊一聊，那孩子的未來，我已經無法去見證了，就拜托你去幫我看看吧。”
說話間，服務機器人自動將幾張照片遞給老人，老人便也隨手遞給了指揮官。
第一張照片中，漂亮的女孩坐在端莊婦人的懷中，兩人身後，那位年輕的男人比著手勢。
“這是麗芙的母親，”老人目視前方，仿佛那位端莊的婦人正站在他面前，“是一位很溫柔的母親，但我並沒有能力保護她。或許就在她去往天堂的那夜，也將我的柔情一並帶走，我沉迷於生命之星的研究，那時機械仿生技術，也就是構造體技術的前身正快速發展，這或許是一條通向永恒的道路。”
看著手中那張照片，那道過去曾被指揮官深埋在心底的疑問再次被喚醒：“我可以冒昧的提出一個關於構造體技術的問題嗎？”
“沒關系，”老人和藹的看著身旁的年輕人，之前那種強大的氣場早已消失，“你只是來生命之星取一些醫療用品，然後不小心迷路了而已。”
“構造體技術您說這是通往‘永恒’的一條道路。而且在實際使用中構造體由於自身機體可替換的特性，在人類克隆道德觀失效的情況下，作為人類追求的‘永生’這一目標最可觸及的手段，構造體技術理應被用於延續人類個體生命，這樣情況下構造體本身應是極為重要，且應為人趨之若鶩的。但為什麼整個空中花園都在排斥構造體，那些……”
“那些頂層人員，特別像我這種，最多只是機械維生，卻沒有接收改造？”
“請原諒我的唐突，但這正是我的疑問。”
“是一個好問題，”老人摸摸他下巴上那些胡茬，“但你覺得人類真的有可能追求‘永恒’嗎？”
“構造體不正是可以實現的方式之一嗎？”
“那時因為你忽略了一個問題，如果可以替換零件，那為什麼工廠的機器還會報廢呢？”
“這……”
“上帝為人類設下了一道懸崖。在每一個旅人路途的終點，那道無法被越過的山崖便會出現在他的眼前，等待著旅者的跌落。每一個人，在構造體技術下，他的核心是什麼？在醫學上，我們將腦死亡判斷為一個人的死亡，那麼構造體呢？是否有一個類似於人類大腦的機構？”
“意識海。”
指揮官脫口而出，老人對此滿意的點點頭。
“意識海是用來承裝意識的容器，是人類對於自己大腦的拙劣的模仿。那麼，我還想問您一個問題，我們如何將一個人和其他人區別開來？”
“……”
指揮官沉默了。
他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是容貌嗎？
但人類是可以利用手術等方式去改變的。
是性格嗎？
但人類的性格琢磨不透，很多人甚至會在經歷某些事情之後性情大變。
是身體嗎？
但仿生義肢已經允許人類放棄細胞結構的身體，轉而擁有鋼鐵之軀。
“記憶與意識。這是區別不同人之間的最重要的內容。每一個人的記憶獨一無二，而意識，便是用來承載著記憶的工具。”
“可是，這和構造體技術有什麼關系呢？構造體也擁有。”
此刻機器人又將一張紙，一支筆送了上來。
“試著在這張紙上寫些東西。”
接過紙筆，指揮官隨意的將灰鴉基地的地址寫了上去。
“很好，繼續寫。”
在老人的要求下，指揮官又將這里的地址寫了上去。
“繼續，您隨意，畫一些圖案也好，總之填滿這張紙。”
指揮官一頭霧水，但也只得照做。
放大字體，畫一些毫無意義的圈圈，終於將那張紙全部填滿。
看著指揮官胡亂塗鴉的那張紙，老人似乎非常滿意。
“非常棒，這真是非常完美的後現代藝術品。”
“您可以回答我的疑問了嗎？”
“當然可以，”老人將紙放在桌子上，“如果這張紙就是我們的意識，我們已經將整張紙寫滿了‘回憶’，但如果你要是繼續記錄呢？大腦便會將那些記憶胡亂的填塞進這些文字的空擋里，甚至擦去一部分記憶，為新的記憶留出空間。更何況以人類的壽命，只有極少數人能夠有足以支撐寫完這張紙的記憶。但對於構造體則完全不同，從一開始，文字便會規規整整的用1和0去記錄記憶，但現在人類的存儲技術並未突破到人類大腦的程度，構造體只有一張比人類小得多的紙去記錄那些記憶。當紙張寫滿之後，意識海便會工作，刪去一部分記憶。但意識海並非人腦，在刪去記憶的過程中誰也不能保證刪去的記憶是否重要，而且，一張紙在反復的擦除與書寫中，那些殘留的痕跡與新的記憶重疊，將記憶變得模糊。這便是意識海的‘劣化’，這種劣化無可避免，即便更換意識海的模型，更換機體，這些重疊的筆跡依舊會完好的被復制過來，成為構造體揮之不去的一道夢魘。”
“這世界，還真是殘酷呢。”
指揮官有了答案，便翻出下一張照片。照片中，是婚禮。新婚的夫妻，以及他們身下的孩子們。而在孩子們的邊緣處，幼小的少女靜靜的站在那里，熟悉少女的指揮官一眼便能認出少女苦澀的微笑。
“這是我後來的妻子，我們在工作中結識，走到了一起。”老人繼續說著那些往昔，“可惜他們都沒能來到這花園。”
第三張照片中，已經長大的少女穿著華麗的衣裙。畫面的一角，那輛綠色的軍車是如此的刺眼。
“為什麼要送麗芙去參軍呢？以那時候您的職權，應該可以避免的。”
“阿卡迪亞計劃，最開始是指伊甸所執行的移民計劃，後來則發展成為那場大撤退。”
“這我聽說過，”指揮官放下照片，他曾在書籍中讀到過那時的悲慘，“只有一少部分人能夠撤退道伊甸，而這之中，有大多為權貴階層。”
“這是我們的原罪，我們為那些被拋棄之人所背負的罪。”老人有些激動，那時的混亂，那些罪惡的蠅營狗苟之事，只有親身經歷才能理解，“那時我的職權足以避免她的參軍，卻無法為她提供一張新時代的船票。咳咳！”
激動的語氣與自責的心態，讓老人的身體劇烈的咳嗽起來。
“您……”
老人伸手阻止了指揮官的進一步行動，身後的機器人及時將一顆藥物送到老人眼前。
服下藥物，老人的情緒似乎平復了一些：“抱歉，這老骨頭，撐不了多久了。”
“不，您的身體還很健康。”
“就別嘲諷我了，”老人似乎被指揮官的安慰逗笑了，“我只能將她送上戰場，尋找著將她改造成構造體的時機。我不是一名稱職的父親，武斷的替她作了決定，在我的授意下將她改造成構造體，編入生命之星，以此來獲取那張在那時真正的上層人眼中寵物都可以獲得的，寶貴的一個名額。”
灰白的眼珠在此刻越發黯淡，他自責於自己沒能保護好這世界上唯一的血親。
指揮官只是默默的聽著，聽著這位父親的自言自語。
在談話的最後，臨別之時，老人說道：“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盡可聯系我。麗芙，就托付給你了。”
“說道請求，我這里還真有一件事情需要您的幫助。”
“精明的孩子，這就開始提出要求了，讓我看看吧。”
老人並沒有任何怪罪，接過了指揮官遞過的終端，那上面所展示的圖紙讓他的眼睛重新明亮起來。
“邀請你這或許是我這輩子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你的要求我會盡快滿足。”
“那真是謝謝您，麗芙也一定會開心的。”
指揮官喜出望外，那里面很多材料是指揮官根本搞不出來的，沒想要會這樣輕松的解決。
“只是這件事情別讓麗芙知道，我這個拋棄她的父親，還是不要出現了。”老人微笑著，點開終端，將一份文件發給指揮官，“我想這份資料，你應該也會用得上。”
“請問，艾拉小姐在嗎？”
藝術協會大廈，指揮官正詢問著關於艾拉的事情。
“是灰鴉的指揮官吧，”前台的年輕女孩將指揮官的到訪記錄下來，“艾拉小姐在15層428室，您直接上去就可以。”
“好的，謝謝。”
離開前台，輕車熟路的轉到後方的電梯間。
登上電梯，非常幸運，只有指揮官一個人。
順利的找到428室，輕輕敲響房門。
“艾拉，是我。灰鴉指揮官。”
“是指揮官啊！”房間里，少女那充滿活力的聲音唯有七實可與之匹敵，“進來吧。”
隨著少女的聲音，房門上原本紅色的圓圈消失，代之以藍色的光環。
拉開房門，毫不意外的房間之內各色顏料斑駁的交疊在一起，構成了一幅指揮官也說不上什麼主義的畫作。
此刻充滿精力的少女正站在花架前，對著那張純白色的畫布，以及不遠處那個男性雕像發呆。
當然，“發呆”只是指揮官的看法，如果此刻指揮官能連接上艾拉的意識海，那激烈的思維碰撞絕對會將指揮官的信標帶出太陽系。
看見指揮官走進來，艾拉便放棄了對雕像的執著，將畫筆收好：“好久不見，指揮官！”
熱情的飛撲差點將指揮官撲到在地上，藝術家的熱情有時確實難以理解。
“好久不見，艾拉。”
“怎麼樣，”艾拉松開指揮官，向後推了幾步，“最近和麗芙相處的還不錯吧。”
“還……”被人問到這一點，指揮官竟然害羞了起來，“還好吧。”
“怎麼樣，婚禮准備什麼時候啊，我可是已經迫不及待的要為你們兩位設計禮服了呢。”艾拉轉身跑到書架旁，尋找起來，“指揮官喜歡什麼樣的禮服？是偏傳統還是偏現代的？”
“艾……艾拉”指揮官一時語塞，如此盛情難卻，“這次我確實是想拜托你做一件禮服，不過不是婚紗啦。”
“哦哦，”艾拉轉過身，睜大了雙眼，從她的眼眸中，期待閃閃發亮，“是為麗芙嗎？”
“嗯，不過我們可以先坐下來嗎？”
“抱歉，是我有些太興奮了。”
向後讓一步，為指揮官讓出道路，又在櫃子里翻出一瓶飲料，交到指揮官手上。
指揮官坐到沙發上，將一張塗裝設計圖紙交到艾拉手里：“這是數據。”
“指揮官稍等一下，我看看。”
接過設計圖，艾拉快速的翻閱起來，但越是看下去，內心卻起了疑惑。
“指揮官，恕我冒昧，”艾拉放下設計圖，疑惑在她的眼眸中彌漫開來，“這是為誰設計的？”
過去艾拉曾經為灰鴉小隊設計過一套隊服，因此對於灰鴉小隊成員的尺寸有所了解，但現在指揮官所給的數據卻與記憶中麗芙的數據並不重合。
“這是我重新為麗芙設計的機體，”指揮官拿出終端，點開一個文件，細密线條所構成的設計圖展現在艾拉眼中，“機體的數據並不是繼承現在蝕暗機體的數據，而是按照從生命之星那里得到的麗芙接受改造時留下的數據，這份數據要比其他那些機體更加吻合她的意識海。”
“哇哦，”艾拉吃驚的看著指揮官手中的那份構造體改造時的原始數據，“很難得到吧，這種數據一般都屬於高級機密。”
“嘛，算是一個意外的驚喜。”
指揮官並沒有將麗芙父親的事情說出，既然麗芙選擇隱瞞了這種關系，還是不要說出去比較好。
“不過既然指揮官有詳細數據就好辦了，衣服的樣式選擇什麼樣的呢？”
“這件可以嗎？”
終端上顯示的照片切換，換成了少女出征前最後的那張照片。
“嗯，沒問題。”艾拉很爽快的便答應了下來，“不過我建議做一下修改。”
如果使用那件裙子，似曾相識的記憶或許會對麗芙的意識海產生一些影響。
“這個就麻煩艾拉啦。”
“那麼，指揮官……”
艾拉邪魅的眯起眼睛，瞳孔里放出的光线刺得指揮官渾身雞皮疙瘩暴起。
指揮官謹慎的向後退讓幾分，艾拉便針鋒相對的向前移動幾分。
“艾……艾拉……”指揮官戰戰兢兢的說道，“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直接說就好。”
“好啊，”聽到指揮官的話，艾拉從沙發上彈起，“三天之後，模特的工作就麻煩指揮官了。”
嗞！
藍色的電光在房間里不時閃現。
原本的書房已經被各種零部件堆得滿滿當當，在牆壁上加裝了各種設備，用以維持合適的環境因素。
“指揮官，你確定要自己完成？”
里看著地上的這一大攤零部件，書房外面的客廳里還堆積了一人高的紙箱。這些全部都是最近從生命之星發過來的，從箱子上就能判斷出所有的設備均為生命之星最新式的仿生器官。
“當然，”指揮官摘下護目鏡，“這些東西可是花了我好幾個月的工資。”
“可真有你的，指揮官，”里一臉無奈的拿起桌子上的設計圖，“那麼，需要我做什麼嗎？”
“當然是麻煩萬能的里哥幫我完善一下設計圖啦。”
“說了多少次！唉，算了。”生無可戀的表情讓里的表情看起來既笑又哭，“就是這張設計圖吧。”
“對的，”指揮官重新戴上護目鏡，將腦袋埋進那堆鋼鐵機器之中，“這仿生機器還真是不好安裝。”
“指揮官，為什麼你的設計圖全是一些仿生機械？逆元裝置呢？雷達呢？無线電呢？”
里看著那張設計圖，那里面塞滿了仿生器械，包括那些對戰斗毫無作用但卻極端占據空間的消化系統，心髒……卻連一個雷達都沒有預留位置。
“里，”指揮官從那堆機器中走出，又從其他一堆器具中挑揀起來，“意識海的穩定和機體的關系是怎樣的？”
“根據科學理事會的研究，越能接近正常人類活動的機體，其搭載的意識海便越為穩固。所以……”說到這里，里似乎有所醒悟，“你是想……”
“沒錯，新的機體將不具備任何戰斗功能，取消逆元裝置，不再接受指揮官的信標，將所有可能對意識海產生影響的因素降到最低，”指揮官走過來，將設計圖放大，“我想讓麗芙可以重新體驗到身為人類的感覺。”
“偉大的計劃，”說前半句時里的表情還算正常，後半句時里已經有些憋不住笑，“只是沒想到指揮官連仿生子宮都考慮到了，說吧，指揮官計劃什麼時候讓灰鴉小隊新隊員加入啊？”
“仿生機械沒這功能吧。”
指揮官並沒有理會里，以為這不過是里的一次調侃。
“並不是哦，”里一本正經的講解起來，“空中花園最新式的仿生子宮是具有妊娠功能的，雖然需要在體外預先准備胚胎，空中花園的構造體在改造前都接受了配子備份。換句話說在生命之星胚胎庫的某個角落里，那里應該還保存著麗芙的配子。”
“沒想到里哥這麼懂嘛。”
隔著護目鏡，里都能感受到指揮官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
“咳咳，這只是為指揮官進行一次科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