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景 女學生切腹
第九景 女學生切腹
時間是昭和二十年八月十四日,星期二。
正午時分。
八月六日和九日,廣島與長崎分別遭到美軍新型炸彈的攻擊,據說兩座城市處於完全毀滅狀態。整個國家人心惶惶。不久前,軍部發出了一億玉碎的號召。准備在本土與美軍做最後的決戰。但依照目前的形式,美軍只要再投下幾顆那種炸彈,日本便不戰自潰了。
出於對空襲的恐懼,人們都盡可能的呆在室外。
淺草國立高中二年級的操場上。初秋正午溫暖的陽光照耀著,充滿了難得的溫暖與平靜的氣氛。
就在這時,廣播響了。
播音員用很奇怪的語氣,宣布接下來要播放重要新聞。然後,一個非常陌生、非常疲憊的男人的聲音,在廣播中響起。
“朕深鑒於世界大勢及帝國之現狀,欲采取非常之措施,以收拾時局,茲告爾等臣民,朕已飭令帝國政府通告美英中蘇四國願接受其聯合公告。……”
這是很多日本人一生中唯一一次聽到天皇的“御音”。可笑的是,由於天皇在朗讀這份被後世稱為 《 終戰詔書》的文件時,用的是名為“鶴音”的日本貴族發音,所以絕大多數人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不過這不妨礙人們了解這份文件的意思。
畢竟時局如此。不管政府之前如何宣傳,但民眾畢竟不是真正的傻瓜——不全是。
這段著名的日本停戰詔書並不長,但是沒人注意它是什麼時候結束的。
廣播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操場上一片死寂。忽然,一個留著寸頭的男生猛地大喊一聲:
“大日本帝國萬歲!”
然後跪趴在地上痛哭起來。
幾乎同一時間,整個學校、不,整個城市,甚至整個國家,哭聲四起。
八年時間,賭上國運的一戰,就這樣以最屈辱的形式告終了。那個名為“大日本帝國”的夢想就此破滅。
哭泣,是因為恐懼,也是因為茫然。人們傾盡全力為之奮斗的目標忽然消失了,人生的意義也消失了。每個人都感到無所適從。展現在整個日本面前的,是完全未知的命運。
慘劇就發生在這個時刻。一片哀慟聲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兩個女學生跑進了體育館里。
和其他同學一樣,她們都穿著粗舊又不合身的軍裝,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應該是高中二年級的學生。個子高一些的那個膚色略深,留著齊耳的短發,像個男孩子一樣英氣勃勃。她的同伴梳著辮子,膚色白皙,臉龐要柔美一些。
梳辮子的女孩,手里拿著一把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日本刀。黑漆的刀鞘看上去很舊了。
短發的女孩手里則握著一把短刀。
體育館很大,是一個舊相撲館改建的。此時里面空蕩蕩的,只有她們倆,短發的女孩把門關上,插上門插,然後跟同伴一起把一個跳高用的墊子推到房子正中。
“政子。”短發的女孩叫著同伴的名字:“我們誰先來?” 叫政子的女孩想了想,說:“猜拳吧。贏了的人先來。” 二人雖然年輕,但都是死硬派的軍國主義者。在得知日本帝國的徹底失敗後,便一同決定切腹殉國。
這種荒唐又愚蠢的事情,即使是在那個年代,也只有年輕人才做得出來。只有年輕人才會憑借一時的衝動做出不計後果的事情。
猜拳的結果是政子輸了。
“佳代子,真羨慕你啊。”政子把短刀遞給叫佳代子的姑娘,從對方手里接過長刀。先切腹的人可以有人為她介錯,所以才說羨慕。佳代子拿出一條印著日之丸圖案的布條,緊緊綁在頭上,然後在墊子上跪下來。
墊子很厚,有彈性,兩腿並攏跪不穩,所以她用雙腿分開的姿勢跪下,然後解開扣子,把軍裝外套和襯衣脫下來,整整齊齊的疊好放在身邊。由此可以看出這女孩平日里家教很好。然後她又解下纏胸布疊好,放在襯衣上。這樣她的上身就赤裸了。
佳代子的皮膚細膩光潤,雖然年輕,但是身體已經有了女性的曲线,胸部雖然沒有充分的發育,但也帶著青澀的性感魅力。小小的粉色乳頭因為興奮和激動挺立起來。她又解開軍褲的皮帶和紐扣,把褲腰褪到臀部以下,纖細的腰肢和平坦的小腹也露出來。嬌嫩的肌膚白的近乎透明,散發著青春的活力。
“不要太著急了。”佳代子一邊拔出短刀,一邊對朋友吩咐:“可能我會表現的很痛苦,但是千萬要等我叫你的時候再砍掉我的頭。” “沒事,你放心吧。”政子站到佳代子右後方。佳代子用手在自己的肚皮上揉搓片刻,讓肌膚發紅,然後將短刀對准下腹靠左的位置。
“政子。”她忽然問:“其實剛才你是故意輸給我的吧?” 政子沒說話。
“你是劍道部的,不想我受太多的痛苦所以故意輸給我嗎?”
“沒有的事,別亂想了。”政子簡單地回答。
“記住了,我叫你的時候再動手。”佳代子說,然後左手壓在刀柄末端,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地把短刀往身體里刺進去。
“啊……”
隨著一聲壓抑的呻吟聲,短刀的刀身刺進腹部約有二寸的深度,佳代子向前俯下身子,似乎僵住了。過了幾秒鍾,政子問道:“怎麼了?”
“疼……”佳代子小聲說:“沒事,我能做完的。”
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她又重新挺直腰部。
政子看不見傷口的情況,又問了一句:“扎進去了嗎?”
“嗯。”佳代子說:“好像……碰到腸子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緊緊地咬住牙,又用力把刀往肚子里插了一下。一尺長的刀身幾乎有一半刺進了肚皮里面,皮膚緊緊地裹住刀子,沒有血流出來。
“疼得厲害嗎?”政子關切地問。佳代子沒說話,兩手用力把短刀往右側推了一下。刀刃割開皮膚和肌肉,傷口擴大了,一股濃濃的暗紅色血流一下子噴出來。血噴出差不多有一米遠,然後慢慢變緩。
“啊,這麼多血。”政子小聲說。佳代子停了一下,再次向前俯下身,屁股離開了腳跟,上身幾乎要和墊子平行了。
“能行嗎?”政子問。
佳代子從牙縫里艱難地擠出一句話:“能……行。” 然後她又用力向右推了一下刀子,肚子又被割開一點。每割一下,劇痛就讓她不得不停下幾秒鍾,每次只能切開半寸左右的長度。細密晶瑩的汗珠從皮膚上冒出來。隨著切腹的進行,佳代子的呼吸越來越粗重,最後變成了痛苦的喘息和咳嗽。短刀終於被她推到右側,切口從左下腹斜著割到右肋下邊兩寸左右的位置。鮮血從傷口里咕嘟咕嘟的冒出來,一直流到地板上。佳代子從鼻子里發出嗯嗯的呻吟聲,使勁把短刀從身體里拔出來。她用左手撐著大腿,哆嗦著直起身,看了看肚子上的傷口。傷口不很整齊,剛開始的一兩寸還是橫著的,之後就斜著向上了。薄薄的肚皮再也裹不住內髒,一團桃紅色的腸子從傷口里冒出來。
“太難看了。”佳代子小聲嘟囔著,她用手兜住腸子,想把腸子塞回去。但是手抖的厲害,怎麼塞也賽不回去。
“佳代子,這樣就可以了。”政子說。
佳代子哽咽著,放開了手,然後低下頭,讓脖子露出來。
“麻煩你了,可以的話,幫我把腸子塞回去吧。這樣太難看了。”
政子刷一聲拔出日本刀。這是一把明治時代以前的舊刀,不知道佳代子從什麼地方弄來的,頗為沉重,也很鋒利。政子把刀鞘丟在一旁,雙手高舉擺了個大上段的姿勢。
“抱歉。” 隨著一聲輕喝,政子一刀砍下去。喀嚓一聲,刀鋒劈斷了佳代子的頸骨,但沒能砍掉頭。
佳代子的腦袋一下子向胸前折下去,一股血泉從斷口處噴出來。政子大叫一聲,抬起刀又砍了第二下,這下終於斬斷了佳代子的脖子。頭顱從肩膀上滾落在地,無頭的屍體晃了晃,向左邊側著倒下去。
屍體的手指和腳趾還在抽動,但這只是生理性的神經反射。政子的臉色蒼白,喘著粗氣。這是她第一次殺人,但不會是最後一次。
等下她還要殺死自己。不過現在她要先完成佳代子最後的遺願。她把刀丟到地上,跪在佳代子屍體旁邊,把屍體翻過來,讓它正面向上。身體死亡之後肌肉就松弛下來,腸子也松軟的多。政子用手把佳代子的腸子攏回傷口里,然後用佳代子的胸布把屍體的腰腹部裹起來,最後再重新替屍體提好褲子,穿上襯衣和軍服外套。盡管佳代子的身體不是很重,做完這些還是讓政子出了一頭汗。
她讓佳代子的屍體平躺在墊子上,兩手交平放在身側,然後把佳代子的頭擺在左肩旁邊。
做完這些之後,她在墊子旁的木頭地板上跪下,隨後覺得木頭地板硌著膝蓋很不舒服,於是脫掉鞋,改為盤腿坐下,麻利地脫掉外套和襯衣——現在衣服上已經沾滿了血汙。和佳代子不一樣,政子沒有用纏胸布,只在襯衣里面穿了一件很薄的棉布背心做內衣。她把背心也脫掉,再解開腰帶,把褲子往下褪到大腿根。
她的身體要比佳代子成熟一些,也更健壯一些。胸部已經發育的很豐滿了,肚臍很淺,平坦的肚子很結實,白色的內褲邊緣露出稀疏的陰毛。剛才一番忙活讓她出了一身汗,皮膚看起來油亮亮的。她拿起剛才佳代子切腹用的短刀,用自己的內衣擦掉血跡。擦去血汙的刀刃依舊鋒利。
政子舔了舔嘴唇,右手撮成手刀,指尖用力壓在左側腹,把肚皮壓的凹陷下去,然後一點點地往右邊挪動。她不想犯和剛才佳代子一樣的錯誤,所以預先決定好切腹的位置。指甲在肚子上劃出一條淺紅色的長痕,從左下腹靠近髖骨的位置一直到右側同樣的部位,比肚臍低約三指寬的距離。
這樣決定好之後,政子把短刀的刀尖對准了左下腹紅痕的起點,深深呼吸兩次,屏住一口氣,猛然用力將短刀往肚子里刺進去。
刀子噗哧一聲插進小腹,肚子上好像被重重打了一拳,感覺不到疼痛,只覺得一陣眩暈,眼前浮起一片黑霧。黑霧慢慢變成淺紅色,眩暈退去,疼痛才開始浮現,迅猛而暴烈。刀子穿透了皮膚和腹肌之後,刺穿了腹膜,直插入腸子里。政子把牙齒咬得咯咯響,強忍住火辣辣的劇痛,使勁把短刀往肚子右邊推過去。隨著刀刃割開腹部,溫暖的血順著肚皮流過大腿根,一直流到地板上。她的力氣要比佳代子大很多,意志也更堅強,沒有像佳代子那樣俯下身,而是挺直了腰部。劇烈的痛苦讓她的乳房鼓脹,乳頭挺立,下腹深處一股熱流並發出來。正如男人在臨死前會射精一樣,到了生育年齡女人在肉體受到必死的重創時,也會進入動物發情般的狀態,這是是為了盡可能的留下後代而產生的生物本能。
短刀沿著指甲劃出的紅痕切開腹部,黑紅的血汩汩地如瀑布一般流涌。政子用了不到兩分鍾的時間就完成了切腹,傷口和預先想好的一樣,平直的橫貫下腹,傷口在重力的作用下微微張開,被切斷的腸子從開口里冒出來。政子皺著眉拔出短刀。她沒有像佳代子那樣試圖把腸子塞回去,她要保留體力做更重要的事情。稍事休息之後,政子重新把短刀的刀尖抵在傷口下邊一拳左右正中間的位置,刀刃向上,然後慢慢把短刀壓進去。這次刺入要慢一些,也更加痛苦。刀尖一寸一寸地深入內髒,刀身完全沒入體內。政子能感到硬邦邦的刀身貫穿
了自己的下體,刀尖似乎要從屁股里穿出來了。這樣子是沒辦法向上切開的,她只有把短刀又稍稍拔出來一些,然後往上切開。因為刺入的太深,所以這次切開要吃力一些。
雖然看不到,但是政子能想象出自己體內的情形。短刀刺入時從正中間穿透了陰道和直腸,然後向上剖開膀胱與子宮,一條接一條地割斷腸子。當縱切的傷口與橫切的傷口交匯時,痛苦達到了頂點,政子本來因為劇痛而扭曲的臉龐此刻反而平靜下來。
極度的痛苦已經無法用表情來表達了。
腸子在重力和腹壓的雙重作用下頂開傷口,下腹部的傷口往兩邊翻開,一大堆熱烘烘的腸子流出來,垂到地板上。政子屏住胸腔里一口氣,繼續向上推動短刀。刀一路向上,直到切開肚臍。肚臍底部的肉結被從正中間割成兩半,肌肉的斷面吸附在刀身兩側。力量仿佛隨著血流離開身體,政子集中開始渙散的意志,使勁往上一挑,短刀一下子豁開上腹部,整個肚皮被一下子打開了,切腹過程中被割斷的腸子嘩一下涌出來,盤曲在一起,染滿了血液和脂肪。
糞便的腥臭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即時處於這種狀態,政子依然勉強保持著端坐的姿勢。隨著急促的呼吸,豐滿的乳房顫動著,額頭上冷汗淋漓,整個下半身都浸泡在血泊之中。
肉體已經極度衰弱,與此同時,精神卻處於極度的亢奮狀態。這樣的切腹遠遠算不上完美,但卻正好可以表達國家滅亡時悲痛的心情。政子用顫抖的左手托起沉甸甸的左乳,右手將短刀的刀尖對准乳頭下面一點的部位,狠狠地刺進去。這次她幾乎感覺不到疼痛。刀鋒從第三和第四條肋骨中間的縫隙里插進胸腔,卻沒能刺進心髒,只是戳穿了左側的肺葉。然而政子已經沒有力氣把短刀拔出來再試一次了。她的身體晃了兩下,上半身倒在擺放佳代子屍體的墊子上。血從她的嘴巴和鼻子里涌出來,她本能地張開嘴,想吸進空氣,但是肺里逆涌
出來的血泡堵住了氣管。由於腹腔破裂,失去了腹壓之後,她甚至無法咳出喉嚨里的淤血。
片刻之後,政子陷入缺氧和失血帶來的雙重休克之中。又過了幾分鍾,她的頑強的心髒才停止跳動。
六十多年的時間過去了。日本又一次從戰爭的廢墟中站起來,並以屈辱的身份逐漸成長為世界經濟強國。歷史和時間證明了政子與佳代子、以及那個時代更多為帝國而死之人的付出,毫無價值,毫無意義。
並且,只要日本還有著那種愚不可及的野心,這種毫無價值,毫無意義的國民的犧牲,就還將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