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重口 詭秘:在你夢中親吻你

第6章 第2卷第1-12章

  第一章 我不是祂

  

   克萊恩靠在床頭,看著跪坐在一旁,低頭抹眼淚的小天使,覺得無奈、好笑又心疼,還有點感動。

   “別哭了。”

   小天使不為所動。

   “你這樣哭,我怎麼莫名其妙有一點心虛。總覺得是我把你惹哭的。”

   他本來沒想認真講自己都經歷了什麼的。例如阿蒙當初的步步緊逼,或者一開始就被安排好的命運之類,說出來也沒什麼意思。

   可架不住這個“觀眾”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再加上她又不是不知道舊日的晉升方法,不知道源堡上懸吊多年的秘密,隨便問一問就猜出來了許多。

   “阿蒙好討厭啊!我以後絕不和阿蒙說話了!”小天使抽抽噎噎地說道。

   “也沒有必要這樣……只是立場相爭。”克萊恩失笑哄了一句,又說道,“看阿蒙用各式各樣的方法惹亞當生氣,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但阿蒙就是很討厭!”奧黛麗已經開始表露出多年未曾有過的任性。

   克萊恩無奈地笑了一下:

   “命運的事,不是輕易可以逃開的。沒有阿蒙也會有其他。”他抓住機會丟出了一個甜言蜜語,“能遇到我的小天使,我覺得命運對我還算眷顧。”

   奧黛麗於抽噎之中刷地紅了臉,看得克萊恩滿意之余,並未輕松。

   雖然兩個人現在談笑自如,但克萊恩知道危機並沒有徹底消解。

   奧黛麗當前的注意力還在“愚者”默默承受的危險上,對於其他還沒太來得及接受,因而本能地依循以往的相處方式。等到她徹底理解了自己愛上的是一位神靈這件事,克萊恩完全無法預料到會發生怎樣的改變。

   而且我能感覺得到,“正義”小姐大約以為“世界”是“愚者”分割出的人性,一時還沒有想到“世界”假扮“愚者”這種可能。

   我無法順著這個誤解,繼續說謊騙她——朝夕相處的“觀眾”不可能被長久地瞞過;可要我現在坦白,情況可能會進一步異變甚至惡化。

   所以克萊恩只能暫時不承認,不反駁,不讓言談觸及危險的話題。

   這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在走鋼絲。

   走鋼絲的“愚者”先生只能自己抓取主動。他故意失笑:

   “怎麼還臉紅了?上次見到你臉紅可還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這句調侃說得奧黛麗面上紅霞更甚。她甚至忘記了儀態地埋低了腦袋,卻讓克萊恩看清了她蔓延至耳邊後頸的紅暈。

   抓住這個機會,他盡量自然地伸出手,邊拉住小天使邊挪動身體,令自己貼到了她的身旁:

   “不生氣了吧?”

   “我不是想要瞞著你,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然後你自己就發現了。”

   如果只有後面這句話,奧黛麗站在當前的時間回首往事,將這樣隱秘的心思添加進一段段熟悉的回憶之中,難免會產生陌生感,會因此有生疏的情緒;

   可現在,她的注意力基本被前一句話引走了。

   “我,我沒有生氣。”她抬起尚有紅暈的臉龐,惶恐地辯解,“我只是有點嚇著了。”

   克萊恩挑起眉毛,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

   “你剛才站在桌邊,那樣冷冰冰地看著我,這是沒有生氣?”他故意令嗓音低啞,展示脆弱,“你那樣的眼神,看得我心都要碎了。”

   ——雖然身份的暴露比預料早了不少,雖然克萊恩其實沒有太多的機會私下推演,但他還是無數次設想過眼下的景象,總結過幾條基本的原則。

   而賣乖賣慘就是其中之一。

   思緒還比較混亂的小天使果然中計了。

   “我真的沒有。”她慌忙強調,本能地像以往那樣拉他的手臂:

   “我,我當時應該是太害怕了,覺得自己觸及了不該知曉的隱秘,將要得到神靈無情的懲戒,尤其,那還是我曾經最,嗯,最愛戀的人。”

   她說出最後幾個單詞的時候,不可抑制地聲音越來越低,嬌羞又不安。

   想到自己愛上的竟然是自身虔誠信仰著的“愚者”先生,奧黛麗一方面有了強烈的褻瀆感,受到當前社會敬畏神靈的價值觀主導,感到格外地慚愧;一方面又增添了原本沒有的狂熱,幾乎希望為這名生命中最重要的男性獻出所有。

   她這樣隱秘的心情似乎完全不為人知;她的“愚者”先生還在追著她作出確認:“真的沒有生氣?不是自我壓制情緒,在心里默默委屈吧?”

   ——克萊恩並不完全是在賣弄話術的技巧。他最擔憂的結果正是奧黛麗從此把所有的情緒藏於心底,在自己面前戴上厚厚的面具,恪守天使面對神靈的本分。

   而感受到對方真切的憂慮,奧黛麗也正色了起來:

   “真的沒有。”

   “對於‘愚者’先生,我不可能欺騙說謊;而對於‘世界’,除非有特殊的謀劃要瞞過天尊,我也不會故意掩藏情緒。”

   “我知道我是‘觀眾’,可以輕易讓一切都帶上欺騙性,所以對於,對於我們而言,真實才是最為重要。”

   在說到“我們”兩個字的時候,她的聲音有明顯的減弱,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資格和“愚者”先生並稱我們。

   果然,她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應對我了……這也不是一句話能解決的事情,要一點一點來。克萊恩主動說道:

   “那我想告訴你,我也不可能會對你作出任何審判。不論你心里怎樣看待,我不認為我凌駕於他人之上。不要說這一次,哪怕將來你真的做錯了什麼,你剛剛的擔心也不會出現。”

   “我時刻在告誡自己,我應當是他而不是祂。所以在我心里,我們的關系是平等的。”

   是這樣的嗎?

   如果是“世界”,不必言說她也知道對方有這樣的信條;但對於“愚者”先生,奧黛麗自始至終覺得祂高高在上。

   但其實“世界”就是“愚者”……奧黛麗從另外的角度看到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愚者”先生不希望高高在上,不希望被視作神靈……“愚者”先生真偉大,真高尚,真平易近人!祂,不,他真是最好最好的神靈了!

   不對,奧黛麗,你怎麼一副發花痴的樣子!

   “愚者”先生的這句話很重要!不僅代表著神靈的意願,還是喚醒“愚者”先生的重要綱領!

   而對我來說,認真和“愚者”先生相處,滿足“愚者”先生平易近人的要求,就是最有效的幫助祂,不,幫助他鞏固這些獨特的自我認知的方法!

   我要用對待“世界”先生的態度對待“愚者”先生嗎?不行,這樣太過僵化了。而且“愚者”先生才是本質,“世界”只是人性的表征和化身。把“愚者”先生像“世界”那樣對待,很容易拋棄根本。

   我應當換一個角度理解——“愚者”先生對目前慣有的神靈與信徒間的相處方式並不滿意。這不符合祂,不,他對於錨的訴求。

   那“愚者”先生希望的是什麼呢?這不可能簡單類比人類社會的上下級關系,這里有生命層次的不同。我該參考什麼樣的范本……

   奧黛麗一時間頗有些迷茫。

  

   第二章 我決定了

  

   在克萊恩的視角里,奧黛麗睜著霧蒙蒙的綠眼睛,目光略有渙散,痴痴的格外可愛。

   想將她攬入懷中,以最大的溫柔親吻……克萊恩收攏心緒,明白現在並不是好時機。

   他放柔了聲音去問:“怎麼了?覺得我的話語不符合你已有的認知?”

   奧黛麗趕緊搖頭:“怎麼會?從我第一次見到您,您就秉持著等價交換的原則,從無強制和壓迫。雖然以往我確實以仰視神靈的視角看待‘愚者’先生,可我一直銘記著您的仁慈與美德。”

   克萊恩順應著露出了笑容,一副覺得她很可愛的樣子,毫不掩飾自己被贊美愉悅。

   這樣的態度給了奧黛麗膽量;她鼓起勇氣去問:

   “‘愚者’先生,您說您和我是平等的關系,那麼您在心里是怎樣看待我的呢?”

   話音落下,她發現克萊恩的眼中多了好笑的神色。

   我,我說錯什麼了嗎……奧黛麗愈加茫然,然後被捏了捏臉:

   “你不是知道的嗎?才晉升幾天就不記得了?”

   這樣珍重疼愛的語氣……對我說話的可是“愚者”先生!奧黛麗先是為神靈的寵愛感到幸福又無措,然後才開始理解對方的話語。

   晉升……哦,對哦……奧黛麗心中幸福降落,無措升起,還多了窘迫。

   奧黛麗,你竟然在“愚者”先生面前提出這樣愚蠢的問題……她絕望得想要將自己埋起來。

   然後她就真的被埋進了某人的懷抱里。有聲音在她耳邊含笑:

   “你怎麼這麼可愛?”

   不要笑了……“愚者”先生,您這樣在我耳邊說話,我要暈過去了!

   奧黛麗羞窘難安,僵著身體不敢緊貼在神靈的肩頭,自己也不知道是羞澀多一些還是不敢冒犯的本能多一些。不過她還記掛著心中原本的苦惱:

   “那,那您希望我怎樣和您相處呢?還盡量像過去一樣嗎?”

   克萊恩輕撫著她背後的羽翼:“即使這樣要求你,你大概也做不到吧?”

   “而且我也不想塑造出一個目標給你。身為‘觀眾’,你大約會不自覺向目標靠攏,到最後連自己都忘記了自己原本想要什麼。”

   “嗯,如果說有什麼一定要和從前一樣,那麼我希望你依舊在我面前展露最真實的一面。”

   展露最真實的一面……奧黛麗在他懷里重重點頭:

   “我記住了,‘愚者’先生。”

   她臉一苦:“可我依舊不知道該怎麼做。”

   “您沒有別的期望了嗎?”

   為了便於觀察,她努力直起身體。克萊恩憐惜她太過辛苦,就松開了她的腰肢。

   “嗯……不要離開我?你應當不會做出這種事吧?”

   “當然不會!”奧黛麗挺直了脖子宣誓,“我永遠追隨‘愚者’先生!”

   別人表忠心都是一臉虔誠,為什麼“正義”小姐你一臉榮耀?克萊恩輕笑著揉捏她的手心: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種意義上的離開。”

   他滿意地看到奧黛麗羞紅了臉,沒有逼迫她說出情意綿綿的承諾,只是發出了一如往常的感嘆:

   “只要有你陪在我身邊,我覺得怎樣都好。”

   真的嗎……奧黛麗不相信“愚者”先生在細節上沒有自己的偏好,但是對方明顯不想說出來。

   “愚者”先生不想用自身來限制我……祂,他真的希望我表現出最真實的一面。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個結論一般,克萊恩主動說道:

   “你怎樣和我相處,最重要的還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你希望和我保持怎樣的關系?”

   等等,最後這個問題……

   雖然信仰的神明做了掩飾,但奧黛麗還是感受到了,他很小心,很忐忑。

   她突然察覺到自己一直忽視的方面:

   就如同我在意“愚者”先生的想法,想知曉他最真實的心理一樣,“愚者”先生其實也忐忑於知曉了他身份的我,會產生怎樣的思想變化。

   我竟然現在才反應過來!奧黛麗,你今天的表現太不稱職了!嗯,這也是因為“愚者”先生和傳統意義的神靈完全不同,竟然會在意我的想法。“愚者”先生真好!

   在有了這樣的明悟後,奧黛麗急忙停止對外界惶惶不安的試探,開始認真審視自身:

   “在我看來,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要冒犯到您,不要讓您感到不適。唔,雖然我知道您並不需要被這樣對待,但這是信仰與虔誠根植於我內心的產物,不可能就那樣憑空消失。”

   “除此之外,我,我雖然覺得這很褻瀆,很羞愧,但依舊對您感到迷戀。甚至,在知曉了您背後默默的付出,在知曉了您身為神靈、卻不同於一般神靈的一面後,我對您的迷戀更加強烈了。”

   “我,我想努力接近您,離您越近越好。我希望可以撫慰您心中的痛苦,為您分擔命運施加給您的劫難,哪怕只有一點點。”

   這樣直白的愛戀的表達,並沒有令克萊恩露出笑容和輕松。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可是神靈的命運你承受不起。”

   確實是這樣沒錯,可是我不怕!奧黛麗沒有急著表述自己——她終於找回了一點“觀眾”該有的基本素養——她抬起眼問道:

   “那您認為我應當怎樣做呢?”

   “……這取決於你。”

   “如果你執意成為我的伴侶,與我共同面對一切,一起承擔我們的命運,那麼我會盡力保護你。但我連自己都難以保全,在保護你這件事上也沒有什麼信心。”

   他沒有自嘲或是怎樣,只是機械般地面無表情:

   “或者,你不要沾手太多事,做一個永遠陪在我身邊的旁觀者,只負責為我提供心靈的慰藉。”

   “嗯,這更接近傳統的天使與神靈間的關系。我要求你做什麼的時候,你再去做。”

   這不就是我們爭論過無數次的內容嗎……唔,不過我確實是第一次真正認識到危險的全貌,我愛上的其實是一位神靈,是半個舊日……

   奧黛麗瞧著他問道:“您建議我選擇第二種,是嗎?”

   克萊恩慢慢地頷首。

   “可我想選擇第一種……何況,”奧黛麗瞄著他,揣摩著自事發以來感受到的種種包容,突然變得理直氣壯,“您明明很希望我成為您的伴侶。您提到這一點的時候,表現出了那麼明顯的期待。”

   ……我已經盡力沒有表情的變化了!

   就這樣被揭穿,克萊恩多少還是有點狼狽。好在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經歷,只是咳了一聲,無奈道:

   “我眼下的想法沒有任何意義。現在的我受到阿羅德斯的保護,人性得以聚攏隔離,也會因此強烈且占據主導。”

   “可哪怕未來一切順利,我有了能力對抗天尊的汙染,解開阿羅德斯的屏障,回歸完整,我的情感也不會再像現在這樣豐沛。”

   原來阿羅德斯的屏障是起到這樣的作用……這是以受保護的、富有人性的自己,操縱隔離在外的、受神性主導的自己,從而保證了自我意識不被淹沒?

   奧黛麗很快消化了新知識,露出了理所應當的樣子:

   “可您現在的想法才代表著人性的選擇啊。我們是要鞏固人性的對吧?”

   ……克萊恩一時無法反駁,只能做出凝重的表情:“但你真的會死。”

   “我明白。”奧黛麗也認真了起來,“我現在不害怕了,‘愚者’先生。”

   “我不害怕為您死去,我也相信您能夠將我復活。嗯,當然,我也會努力保護自己,盡量避免危險的發生。我有信心面對這些!”

   ……克萊恩棕褐色的眼睛緊盯著她。他面無表情,但在“觀眾”眼中他情緒洶涌。

   “你確定?”

   “我確定!”

   “真的不改了?”

   “絕對不改了!”

   克萊恩深深地吸了口氣。下一刻,他猛地將面前的天使拽進了懷抱。

   “奧黛麗……”

  

   第三章 誠惶誠恐

  

   奧黛麗的心思還停留在上一秒。那些面無表情背後的期待、慎重、掙扎和痛苦,令她感恩,令她心痛,令她憐惜,令她想要伸手撫摸他的心口,如同撫平他內心的傷痛。

   所以當克萊恩飽含情緒地呼喚她的名字的時候,奧黛麗只想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

   抱確實是抱了,距離也同樣緊貼,可這個擁抱和奧黛麗預想的不太一樣。她感受著克萊恩的氣息噴吐在自己的耳邊,他的鼻尖繾綣磨蹭著靠過來。奧黛麗突然意識到一點:

   “愚者”先生想吻我!

   女神啊!不對,我為什麼要喊女神。可是喊“愚者”先生就更不對了……

   但是“愚者”先生要親吻我!那可是“愚者”先生!

   我覺得我現在是聖典上記錄的那些引誘和褻瀆神靈的罪者……

   奧黛麗不可抑制地渾身僵住,無措地睜大雙眼,茫然又緊張地喘息,任由那雙嘴擦著臉龐挪過來,擒住了預想的目標。

   轟!她覺得思維在腦海中爆炸碎裂了。奧黛麗甚至一時感覺不到眼前的廝磨是如何繾綣,感覺不到背後的掌心有多麼火熱。她仿佛墜入了白色與血色的濃霧中,沒有其他,只有下墜,只有怦怦的心跳。

   克萊恩本來只是做情人間正常的擁吻,以表達內心的依戀和愛意。可在略作磨蹭和吮吸後,卻並沒有獲得回應。

   他頓住動作,撤身抬眼,才發現小天使雙眼瞪大,渾身僵直,仿佛遭遇了什麼不可名狀之事。

   不至於吧……就因為現在知道我是“愚者”了?

   克萊恩倒不覺得掃興,反而覺得逗弄這樣的奧黛麗有另外的趣味。

   她已經答應了做我的伴侶,以後將完完全全歸屬於我……克萊恩在內心繾綣自述,側過身體將奧黛麗放平在了床上,欣賞著她如霞光鋪開的金色長發,傾身湊近。

   他用雙唇輕觸她的臉頰,她的鼻尖,她的眼角,她長長的睫毛。那長長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樣扇了扇,掩在睫毛後的雙眼重新有了焦距。

   克萊恩含著興味問道:“你在想什麼?”

   奧黛麗看清了他的臉,神色莫名:“感覺自己不純淨了……”

   啊?被親了一下就不純淨了?還是“正義”小姐你真的想做點不純淨的事情?克萊恩挑起眉毛,表達最真切的詫異。

   這樣的詫異毫無疑問被“觀眾”洞悉,她頓時窘迫又絕望地緊閉起了眼睛:

   “我是說,我覺得我犯下了罪惡。不是,不是……”

   她面頰上的紅暈在語言卡頓的位置累積。

   哦……是這麼個不純淨。

   老實說,我有點失望。克萊恩再度探身,以最大的溫柔點過她的唇角,好笑問道:

   “你覺得自己犯下了什麼罪惡?褻瀆神靈?”

   奧黛麗掀開眼皮瞄了他一眼,又迅速緊緊閉起,細如蚊蚋地應了一聲,又不安又委屈。

   “正義”小姐這幅樣子,和她清純的氣質有莫名的契合,居然讓我產生了一點玷汙和破壞的衝動……克萊恩明白這種情人間的意趣還不適合眼下不太安穩的關系,尤其是當他身為神靈,居於壓制位。

   他選擇伸手撫摸奧黛麗精致的眉眼:

   “就算是褻瀆,那也是我褻瀆了我的天使,而非你犯下罪狀。”

   “在我對這段感情做出回應之前,你不是也只想默默保持距離嗎?”

   他注意到奧黛麗緊皺的眉眼略有舒展,知道這樣有用,遂將親吻湊近鼻尖:

   “是我玷汙了我的天使,逼迫她只能和我一起墜落深淵。當然,作為一名邪神,我認為這是應有之義,並無羞愧。”

   奧黛麗刷地睜開眼睛瞪他:“還請您不要這樣說自己!您是最好的神靈。最好最好的!”

   她在克萊恩好笑的神色中松下了那口氣,然後迷茫地嘟起嘴:“可是,如果讓塔羅會的大家知道了,我,我簡直沒法做人了。”

   “那就不讓他們知道。”克萊恩攬著她的腰背哄她,一點點試探著吻下來,“誰要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你我的非凡能力都可以令他當場遺忘。”

   雖然這種行為很對不起塔羅會的大家,但有了解決方案確實讓奧黛麗覺得好受了一點。她有點緊繃和生疏地回抱克萊恩的腰身:

   “可是,帕列斯老先生明顯已經有所察覺,這甚至在今天之前……”

   “沒事的,祂只會覺得我不正經,哄騙自己的天使和自己發生不正當的關系,不會怪到你身上。”

   “但好幾位神靈也知道了。有阿蒙的那位父親,還有,女神好像也知道這件事,先前還曾調侃您對我的在意……”她越說越惶恐,看得克萊恩頗為好笑。

   “那些神靈什麼沒見過?第二紀的古神有幾個沒有配偶?即使是現在,他們也只會羨慕我,或者利用你算計我,不會有其他的想法……”

   “可是,唔……”

   ……

   霍爾家族的古堡內,蘇茜立在房間的角落,前爪下是攤開的書本,以及在書頁間爬行的時之蟲。

   蘇茜沒有低頭看書。她的目光落在妝台的前側。在那里,容貌絕美的少女端身而坐,身姿如同最迷人的精靈。

   可那雙清澈如寶石的眼睛卻呆滯無神。

   已經對歷史投影有了更多的了解,蘇茜明白這並非歷史投影本身出了問題,而源於操縱歷史投影的虛擬人格的松懈,源於操縱虛擬人格的本體的松懈。

   奧黛麗的本體發呆了這麼久……這並不常見……蘇茜想要上前詢問,邁開腿才意識到,如果奧黛麗在發呆,那麼她並不能借助虛擬人格聽到自己的言語。

   啪。她腳下的書本因為失去壓力應聲合攏。蠕動的半透明小蟲被徹底夾在了中間。

   啊!對不起,索羅亞斯德先生!蘇茜慌亂地一張張扒開紙頁,發現體生環節的小蟲依然充盈飽滿,即使祂的位置已經穿過了好幾張書頁。

   帕列斯並未介意,在蘇茜開口道歉之前就呵呵笑了起來:

   “不用擔心‘正義’小姐。只要‘愚者’沒事,她就不會有事。”

   奧黛麗這麼受到那位“愚者”先生的重視?

   蘇茜剛想作出詢問,就發現已經端坐了很久的歷史投影突然動了動,回歸了靈活。

   她完全沒有聽到剛才發生的對話,兀自拉開了妝台的抽屜,取出一份份化妝品,為迎接自己親愛的哥哥做出准備。

  

   第四章 細心應對

  

   夢境之上,出租屋里,純潔的天使沉在被褥之間,四對雪白的羽翼無力攤開,雙眼迷蒙到渙散。

   她伸直了美麗的頸項,正做出劇烈的喘息。

   而光裸上身的神靈匍匐其上,唇間尚有拉扯出的銀絲:

   “怎麼連換氣都不會了?”克萊恩感到格外好笑,“是誰前天的時候還在設計我主動親吻的?”

   奧黛麗頓時“嚶”了一聲:“您別說了……”

   因為不方便捂住臉,她只能緊閉雙眼,撇開頭,卻因此拉扯出了誘人的頸部线條。

   這樣的輪廓簡直完美,我相信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個。情酣意熱的“愚者”先生忍不住循著本能,循著“占卜家”直覺的預感,吻上了下頜和脖子接线的某處。

   “呀!”偏著頭的奧黛麗被酥麻感驚得一抖,本能地攀緊了男人的肩胛。身體的緊貼配合著聲线的輕顫,頓時令克萊恩目光一深。

   似乎心髒泵出的血液都開始變得濃烈。

   奧黛麗無疑感受到了他的變化,這令她有了本能的不安。尤其是頸間的輕吻並未停止,反而一路向下,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特殊的區域,每一下的力度都是那麼適當,帶起了一陣陣令人心慌的電流。

   “‘愚者’先生……”她想推開已經在吮吸鎖骨的神明,又不敢。她本能地夾緊雙腿,企圖阻止尾椎處泛起的異樣。

   但克萊恩還是察覺到了她的情緒。他及時頓住動作,壓制住內心的躁動,努力讓聲音不帶上情欲:

   “是不喜歡嗎?”

   也,也不是……

   如果是別的女孩子,這個時候必定心慌意亂,不好拒絕也不敢應承。但奧黛麗畢竟是“觀眾”:

   “喜,喜歡……但是有點害怕。就是,很自然的那種害怕,不是懼怕您。”

   “嗯……”她小心地看著克萊恩的神態,揣摩他眉間的渴望,“這不是不能克服。我想,這屬於對未知的恐懼,對關系發生蛻變的恐懼,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

   克萊恩頓時覺得這樣的回答很有趣。

   他知道現在的情形適宜緩和而非急躁,因此並未莽撞推進,一邊利用非凡能力和夢境的特殊平復身體的變化,一邊輕笑著翻起身,將一只手臂橫在奧黛麗的頭頂,另一只攬住小天使的腰身,躺了下來。

   “‘觀眾’看待這種事的視角似乎很有趣?”

   “你心里是怎麼想的?”

   奧黛麗正在感念“愚者”先生及時退開的體貼,就聽到這麼一個問題。

   您怎麼還想知道這個啊!

   沒有身體壓在上方,奧黛麗終於可以捂住臉。她一翻身埋進了神靈的懷抱,四只翅膀層層壓在了他的身上:

   “我不要說!”她的語氣全是羞惱,視线卻越過指縫,小心地看了克萊恩一眼,確認他沒有因此不滿,才又把自己埋了起來。

   克萊恩笑著,好奇地伸手去捋翅膀的上沿。指尖一路劃到根部,卻發現奧黛麗身體一抖,猛地彈開。

   紅暈已經蔓延到了頸項。

   “您到底想做什麼!”她聲音都有拔高。

   “呃,這個是意外。”克萊恩誠懇地解釋。

   奧黛麗捂著臉,不去看他,只是叫喚:“我不信!您剛剛,明明一直在利用占卜的直覺!”所以,所以每一次親吻和吮吸才那樣准確,能夠給予最強烈的刺激……

   “真的是意外。”克萊恩哭笑不得,“你把手拿開看看我,就該知道我沒有在說謊。”

   呃,好像也是……奧黛麗已經對自己今天的大失水准感到麻木了。她也不再探究,只是埋著臉翻身滾回來,重新埋在克萊恩的懷里,然後被抱住。

   克萊恩帶著興味甚至些許自得說道:“看來你很認可我對非凡能力的運用。”

   我!算了,我放棄了……奧黛麗無力地伏在了神靈的懷里,輕聲抱怨:“您以前不這樣的。”

   “以前總覺得自己在騙婚,有道德上的負罪感。現在不會了。”他伸手去理順她的長發,“你算是真正地答應了我。”

   即使在強烈的羞澀中,奧黛麗也還記得怎麼盡到“觀眾”的體貼。她把臉從手心抬起,仿佛隨時准備著縮回洞里的小鼴鼠,飛快小聲但堅定地說道:

   “我,我願意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您!唔——”

   小鼴鼠被擒住了。半晌糾纏後是劇烈的喘息:

   “呼~呼~您,您做什麼呀~‘愚者’先生~”

   “嗯——我想用行動告訴你,我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

   臧冉在帕西提亞的隱秘里,找著了歪斜坐在角落的龍開念。

   “你一夜沒睡?!”他看著龍開念眼下的陰影,頓時有所擔憂。想說他這樣首座怎麼放心得下,又覺得這樣的話語才更加傷人。

   “怕什麼。”龍開念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仿佛恢復了一切發生之前,那副吊兒郎當沒有正形的樣子。只是他的神情依舊木然,“我被囚禁時,常常整夜不睡。白日里又沒有事叫我做,找著時間休息了就成。”

   是啊……他和我不一樣……他在昨日的神戰中起了那麼大作用,我都險些忘了這回事了。臧冉的語氣頓時輕柔了幾分:

   “可眼下……唉,你一夜沒睡,我不該找你的。我自己琢磨著弄吧。”

   龍開念把嘴一撇:“我人都站起來了。你他娘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呃……如果這樣暴躁的是帕西提亞,臧冉這會兒已經縮到角落里去了。可多年相交,他早就不害怕龍開念暴躁的樣子了:

   “是收撿庫房的時候瞧見了幾樣東西,我也不認識,想著你該知道,請你去看一眼。”

   “你他娘的一個三品都不認得的,找我個未入品的是什麼道理?”龍開念不情不願地邁開了腳。

   “你哪是尋常的未入品弟子……眼下你怕是連首座都當得。”臧冉一句話嘀咕完,正對上龍開念幽深的黑眼珠子。

   他頓時不敢再說了。

   “走吧走吧,早去早回,不能耽擱你休憩。”

  

   第五章 看未來

  

   龍開念走出隱秘,一眼瞧見魏平精神奕奕地坐在桌前,與長長一隊的玄冥觀弟子挨個交談,邊提著筆作記錄。張師兄以及其他幾位早早投了清池的師兄師姐站在一旁,似乎是依循著他們的溝通,為弟子們分發各類事物。

   龍開念粗粗掃了一眼,見著了銅錢硬幣,金銀珠寶,銀莊號票,也見著了雕刻黑夜聖徽的銘牌,以及書寫著西大陸文字的《夜之啟示錄》。

   “這些都是戰前沒投到咱們這的弟子。剛剛幾位殿下治好了他們身上的傷,眼下是看誰想走誰想留。”

   臧冉見龍開念的目光停在那一摞摞《夜之啟示錄》上,壓低聲音補充:

   “清池仙君出了個面,說女神被道祖擇定了,代太乙救苦天尊為正位尊神。這《夜之啟示錄》是我昨個連夜譯出來的。”

   “是你的字。”龍開念哼了一聲,“真丑。”

   “我哪能比得上你啊!我寫字就是為了寫字,你……”是預備著當首座祭上神的。

   臧冉沒繼續說下去,因為他及時想到了龍開念在隱秘內的暴躁,也因為龍開念幽深的眼睛已經看了過來。

   兩個人默契停住,同時准備離開。誰知正埋頭干活的的張師兄一扭頭,恰好看到了他們。

   他看見龍開念歪歪扭扭的站姿,本能地高聲“嘖”了一下。

   這不是自我感嘆,而是身為教養師兄,對弟子不妥行為的提點和警告。

   龍開念頭都沒回,拽起臧冉就開始跑。

   這副場面,真是和當年一模一樣。張師兄本能地就被氣得鼻孔冒煙,一個激靈才突然想起來,龍首座故去了。

   ……算了,這次先放過他。等他心情好些,我得狠狠操練他一回。不能等將來他當了……不管他當什麼,總之不能是這幅樣子!

   張祈道扭回頭,看到魏平和其他幾名弟子已經看了過來:

   “張師兄,發生了何事?”

   不能叫這些弟子們知曉開念這小子的不妥之處。不然,等將來他當了什麼什麼,豈非要威嚴掃地!

   張祈道搖搖頭,隨意說幾句搪塞了過去,重新埋首於面前的工作。

   這麼多弟子這麼多任務,他卻一點不覺得繁重。能活下來這麼些人,是他躲在後山時完全不曾料到的。

   ……

   臧冉和龍開念一路跑到庫房門口。

   序列5的“看門人”當然不會有影響,可失眠了一夜的龍開念卻有些氣喘吁吁。

   “你……唉!”臧冉哭笑不得,“你怎的還跟小時一樣。”

   “誰耐煩聽他嘮叨!打著為了我的旗號,一個勁兒的要求這要求那。當年我爹都沒說過什麼……”龍開念聲音漸弱。

   臧冉向來是認可張祈道行徑的,又急著想要轉移話題,就說道:

   “打著為了你的旗號限制你的可不是張師兄,是這世道。你當年要是真預備著當首座,早晚得聽他的話。”

   他話音落下,龍開念梗著脖子扭過頭:

   “那現在呢?”

   現在?你說呢?怎麼,你難道心里沒數?

   你是第一個倒向女神的,又立了這麼大功,本身又是被當未來首座教過的。女神哪怕嘉獎你,哪怕是為了利用好這余下的弟子,也會把玄冥觀交給你呀……

   臧冉沒有說出口。他相信龍開念必定知曉這些。聯系起剛剛龍開念一路的表現,他有了明悟:

   “你,將來有打算?”

   他問出口,龍開念自己反倒安靜了下來。他深吸口氣,收起情緒中的暴躁,有了迷茫:

   “我還沒想好。”

   “可我想離開這。”

   他看向天邊:“我想去結界外頭看看。”

   ……

   西大陸的奧黛麗自己躲到了一個無人發覺的角落,動用剛剛要回的星之杖,拉出了阿羅德斯的投影。

   唔,我要先感謝阿羅德斯對我的提醒。如果不是它,我可能已經在夢境迷宮里被汙染了。

   然後,然後,唉,我其實也不知道我想要說什麼。我只是想和阿羅德斯說說話。它必然從一開始就知曉“愚者”先生的身份,過去我做出的不當的行徑,不知道以它的視角都能看到什麼……

   奧黛麗知道自己現在注意力不夠集中,因此在心中反復強調復述,一邊深吸口氣,認認真真地捧起了那面花紋古朴的鏡子。

   沒有動靜。

   奧黛麗迷茫地撫摸阿羅德斯的鏡面,甚至敲了敲它,可古朴的鏡子仍是普普通通。

   “阿羅德斯?你沒事吧!”

   奧黛麗已經緊張起來,開始猜想阿羅德斯是不是受到了損傷,甚至受到了來自天尊的挾制,以至於不能將意識轉移到歷史投影上。可就在這時,鏡面上突然飛快地浮現出一行字。

   “女主人,阿羅德斯沒事。您可以在夢境里和阿羅德斯說話嗎?”

   “阿羅德斯不想錯過您和偉大的主人相處的畫面。”

   “阿羅德斯走了,女主人再見!”

   阿羅德斯!!!奧黛麗騰地漲紅臉,險些失手將鏡子摔在地上。

   ……

   克萊恩正在一遍遍品嘗座下天使甜美的唇瓣,卻突然被用力推開。

   怎麼了?生氣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危機感尚未喪失,克萊恩迷惑又小心地去看自己心愛的伴侶。

   小天使面頰漲紅,明顯不是源自方才的親吻;她向他皺起小臉,氣息起伏地說道:

   “阿羅德斯在偷窺……”

   哦。所以呢?

   “那鏡子什麼看不見?以前我們親近的時候,它不是也在看嗎?”

   可,可這是“愚者”先生啊!和“愚者”先生親熱已經很羞恥了,還要讓阿羅德斯看見……奧黛麗一會兒覺得阿羅德斯不對勁,一會兒又覺得可能是自己不對勁。

   但是“愚者”先生肯定不會出錯!奧黛麗在迷茫中找到了方向:

   “您說沒關系,那應該確實沒有關系……”

   喂!不要搞個人崇拜啊!克萊恩無奈又好笑:

   “如果你不接受,我們也可以到此為止。當然,我還可以訓誡它一頓,如果你需要的話。”

   不,不要為我這樣聲勢浩大……奧黛麗有點無措的縮進克萊恩的懷里:

   “也許,確實,沒什麼關系。您說的對,它什麼沒見過……”

   “正義”小姐這副傻乎乎的樣子,令我好想欺騙逗弄……克萊恩決定把這些想法都留到將來,眼下只是表露自己最大的溫柔和愛戀:

   “那我們繼續……”

  

   第六章 真正的擁有

  

   奧黛麗覺得自己是巧克力的酒心,正生出莫名的熱意,令糖果的內壁熔下濃稠醇香的可可。

   她覺得自己被融化的巧克力黏住了。

   好像是有個食客不太講道理,偏愛酒心勝過外殼太多,於是拆開巧克力把內餡吸食得干干淨淨。

   等一下,我到底在想些什麼……這都是什麼奇怪的比喻!

   奧黛麗收回思緒,看向面前男人的肩胛,看向自己無力攀住男人肩胛的手。

   剛剛一時疏於警惕,幾乎被信仰的神靈帶到了極處;可她發現心中的不安反而沒有了。

   可能是徹底放棄了底线吧……如果要成為“愚者”先生的伴侶,那這些行為都算正當。

   不過在汙染之下還是應該有所克制……奧黛麗舔了一下嘴唇,覺得有點痛,但還是嘟起嘴,推自己信仰的神明:

   “‘愚者’先生……不是說好了只是親吻嗎……”聲音不算斷續,但氣息不平,高低過於起伏。

   克萊恩從修長的頸項間抬頭,眼角眉梢都是情意:

   “我確實只做了親吻這一個動作啊。你身上發生了什麼,這是你的事。”

   這是耍無賴了。

   真過分!如果面前的只是“世界”先生,我一定要——我好像還是什麼都做不了……奧黛麗鼓起嘴又推了他一下,不過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

   “‘占卜家’的直覺好討厭哦……”

   這樣間接的稱贊讓克萊恩確信,奧黛麗已經沒有了初次受到刺激時本能的畏懼。他得意地撫了撫自己剛剛在心愛的女士頸側紋印的作品,伸向了鎖骨的凹處。

   惹得奧黛麗一抖。

   “不要了!”這次奧黛麗用了點力氣,把他推開了,“您剛剛明明都決定停下了,怎麼現在又變得這麼熱情……”

   “我還什麼都沒干呢!我才又親了你——”克萊恩看了一下掛鍾,“五分鍾都不到。”

   “身為‘觀眾’,你得體諒我在單身了三十年後,突然得到一個媳婦的心情。”他作勢又要繼續。

   奧黛麗伸手擋著他:“您不要這樣稱呼我!好,好褻瀆呀……”

   “怎麼?神靈不能有媳婦?那叫你‘正義’夫人?”

   正義……夫人……這兩個單詞真的不適合連在一起,就仿佛將我引誘“愚者”先生的罪狀在塔羅會公開處刑一樣。奧黛麗一個愣神,被“愚者”先生成功繞開了阻擋。

   他埋首時的神情像偷到了小魚干的貓。

   奧黛麗忍著新的觸感說道:

   “我有些擔心。您的精神狀態會不會受到影響?您現在過於亢奮了。”

   在這方面也需要小心嗎……抱著小魚干的貓咪被打斷了進食。克萊恩委屈辯解:“這難道不是人性豐富的表現?自從沉眠以來,我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覺得自己是個男人。”

   “可這里有失去理智的傾向……天尊也許可以作出利用。”

   她安撫哄勸,雖然有點有氣無力的:“我們像以前那樣靠在一起說說話嘛……”

   ……也許我應該高興?“正義”小姐終於又能像以前那樣,理直氣壯地拒絕我了……克萊恩咬了咬腮幫,翻回身坐在了奧黛麗的身邊,卻發現她掙扎著爬起來,去夠床邊的那件上衣。

   “不穿了好不好?我不冷。”他意圖不明地從背後抱住了自己的小天使,埋頭蹭她的頸窩。

   每個男人都是小孩子……奧黛麗於腦海中無端冒出這句話。她心一軟,任由偉大的神明抱緊自己的腰肢,只是推著一團被子堆在他身上。

   “其實,我現在應該繼續探索夢境迷宮的。”奧黛麗自我譴責,行動上卻並沒有什麼悔改的跡象,還主動後靠進神明懷里,收攏了自己的羽翼。

   他們身體緊貼。

   “以你現在的精神狀態,最好稍等一等再進入。不要讓自己遭遇危險。”

   您是說我現在不夠專注,腦子遲鈍嗎……奧黛麗無奈地自我承認了這一點,一邊抓住了克萊恩在腰腹各處來回摩挲的手。

   “您說的對……剛剛在迷宮里,我險些就愣在原地了。幸好阿羅德斯預見到危險,一直向我強調不要受到汙染。”

   還有這種事?克萊恩以理所應當的態度夸獎,手指還在隔著衣袍作不安分的劃動:

   “我的這個仆人,在重要的事情上還是很靠譜的。”

   怎麼還攔不住了!奧黛麗不得不反手交握以阻止他的動作,一邊用提問轉移注意力:

   “‘愚者’先生,阿羅德斯是怎樣開始追隨您的呀?”

   她還挺想知道,為什麼“愚者”先生的秘密,阿羅德斯都有資格知曉。

   “它啊……它的誕生源於那位上帝想要阻止天尊的復活。因而它主動找到了我,請求做我的仆人。”

   所以,這本質是立場的相同,是命運的左右……我還以為阿羅德斯曾經做過怎樣的壯舉,然後得到了“愚者”先生全心的信任。

   奧黛麗這樣想著,突然聽到阿羅德斯在她的內心深處用意念表達:

   “阿羅德斯對主人至死追隨!哪怕星空坍縮湮滅,哪怕大地崩碎成屑,阿羅德斯也是主人最忠實、最聽話的仆從。”

   最忠實看上去應該沒什麼問題,可是最聽話就算了……阿羅德斯,當初可是你慫恿我調戲“愚者”先生的!我不知道那是“愚者”先生,你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奧黛麗不敢擅專,主動轉達:“阿羅德斯又在表忠心了。”

   “哦,你聽聽就行了,不用轉告給我。”克萊恩把臉從她肩頭貼了過來,“以後我的事,都由你來做主。”

   “啊?”奧黛麗重新惶恐了起來,“為,為什麼呀?”

   “因為聽媳婦的話是舊世界的優良傳統,應該被我保持下來。”

   這,這是什麼跟什麼呀!塔羅會的大家要是知道“愚者”先生私下里是這麼一副樣子,一個一個豈不是要將下巴掉落在地上!

   奧黛麗愕然無措地扭身看他,想要拒絕這份理由奇葩的權力,可在看到克萊恩興致勃勃的雙眼後,卻突然於心中浮現出了另外的認知:

   是不是在我之前,“愚者”先生從不覺得,有什麼是真正屬於他的?

   源堡暗藏惡意,連阿羅德斯也只是命運的安排。朋友不足以相伴永遠,信徒則不忍心過度利用。

   只有我是意外遇到他的,是決心永遠陪伴在他身邊的,是他可以毫無顧慮全心敞開的……

   所以,哪怕他根本舍不得將自己的命運加諸我身,卻還是無法抗拒我的接近。

   所以,在一切達成後他是那麼喜悅,迫不及待地想要令我們愈加貼近,想要將自身的所有與我共享。

   他想要一個真正屬於他的什麼,比如我……

   奧黛麗沒有拒絕,也沒有表露憐惜。她整理好所有的情緒,露出了一個陽光般的甜甜笑容:

   “那以後,您的教會就是我的了~”

   “當然。現在的教會很大一部分也是由你建立起來的。”

   “那,那塔羅會也是我的了~”

   “你現在告訴他們自己進入了‘愚者’先生的夢境,你看他們誰敢不聽你的話?”

   “這,這樣是不對的!‘愚者’先生,您怎麼像個昏君一樣!”

   “當昏君也要有媳婦才行。我現在有媳婦了。”

   “……這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愚者’先生!”

  

   第七章 掙口飯吃

  

   阿爾傑在晨光中睜開眼,發現自己的周身被微黯籠罩。在他的面前,是羽翼雪白的金發天使。

   阿爾傑急忙站起來:“‘正義’小姐。”他以手撫胸躬身行禮。

   奧黛麗含著笑意說道:

   “我已經和黑夜教會那邊打過招呼了。只要注意不針鋒相對得太過,他們絲毫不介意我們的行動。”

   “這些事就要交給你來辛苦了,‘倒吊人’先生。”

   阿爾傑頓時意識到了什麼。他抬起頭直視美麗的天使,得到了她的肯定:

   “我之後還會留在西大陸,但不會再參與到明面上和‘愚者’先生相關的任何事務了。”

   “有什麼問題,你可以詢問帕列斯殿下。”

   這就是她說的,為我做出溝通和部署的輔助?竟然真的只是輔助?!

   “‘正義’小姐,你此前的貢獻是如此重要,難道不希望留下來等待最終結出的成果嗎?”

   阿爾傑知道眼前的是位“觀眾”,能夠輕易看透她的想法。他能做的只是讓自己的提問像是迷惑、不舍而非試探、揣度。

   而奧黛麗早有預料:“‘愚者’先生交予了我其他的任務。”

   ——其實“愚者”先生哪有什麼任務,“愚者”先生現在只想拉著自己座下的天使進行一些私密的行為。只是奧黛麗覺得身處西大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逃避天尊的注視,因而暫時不想離開。

   如果是以前,她可不敢這樣冒稱神靈的諭令。當然,現在奧黛麗也沒有假傳神諭的意思。只是她早就和“世界”有了默契:所有要瞞過天尊的事情,都不必通報給他。

   而這樣合情合理的因由,比自發的善意更能令阿爾傑相信。

   “正義”小姐可以進入“愚者”先生的夢境,和“愚者”先生有更加便利的交流。再加上祂是天使,還是強力的“觀眾”,“愚者”先生如果有非常重要的事項,例如神靈間的博弈,大約會選擇交給祂來代行。

   相比之下,發展信徒,合作剿滅還不成型的邪教這些瑣事,確實不能用來浪費“正義”小姐的時間。由我來做,倒是正好。

   阿爾傑沒有再多想,以手俯胸再行一禮,鏗聲表達對“愚者”先生的忠誠與完成任務的決心。

   等到他再次直起身體時,面前已經沒有了金發天使的身影。

   ……

   “娘,我餓……”離玄冥觀並不遠的小鎮上,在狹小街道的角落里,在青白矮牆的下根處,渾身髒汙看不出原本面貌的小寶氣弱呼喚。

   抱著他的母親同樣滿身髒泥宛若乞丐,身上的衣物多有破損,早就看不出屬於玄冥觀普通弟子的紋飾。

   這不完全是經歷坎坷留下的痕跡,在一定程度上也是自我的遮掩。

   在這名曾經的玄冥觀女弟子看來,哪怕她在玄冥觀只是個打掃藏書閣的無名弟子,舉止氣度畢竟和普通小民天差地別。如今孤兒寡母的,又失去了曾經由冥君賜予的力量,若是遭遇了什麼,連做出反抗的力量都沒有。

   還不如假扮作乞丐,打探好小鎮上的情形再暴露面目,安頓兒子和自身。

   偽裝當然就有偽裝的壞處。自打昨天傍晚逃到這座鎮上,她倒是乞討成功了一次兩次,卻都被成幫成派的乞丐搶奪了個干淨,和兒子生生餓到現在。

   此刻聽到小寶的抱怨,她也只好摸摸兒子的小腦袋,險些就涌出淚來:

   “我苦命的寶兒,你再忍忍吧……若非咱娘倆命不好,何至於落到這樣的地步呢?”

   這會晨光將起,鎮上才剛有人走動。深巷臨著寬街的當口,有店鋪卷起門簾開始一天的勞作。懷抱著小寶的女弟子屏息警惕周圍,打算等著第一鍋飯食出爐時衝上去乞討一番,又要防著那些乞討的幫派團伙打她的主意。

   有老嫗走近。

   女弟子注意到了,但沒有在意。那老嫗雖穿著破舊,但還算干淨整潔。不是乞丐,那就不是競爭對手。

   直到那老嫗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怎麼回事?

   女弟子的身體豁然一緊,抱住了兒子就要向一旁撲去。誰知那老嫗卻開口了:

   “你不必驚慌,我不會逼迫你做什麼。”

   “我今日所來,是為的再予你個機會。”

   她的目光向著短暫僵住的女弟子望去,衰老瑟縮的臉上,竟然浮現出了幾分威嚴莊重:

   “若我今日告知於你,你在玄冥觀所見的清池,確乎是假冒了仙君之名;你可願投效真正的道祖門下,不負你道家弟子的身份?”

   ……這……她所言是真是假?女弟子只是想了一下就不再糾結。她髒汙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僵硬瑟縮的笑:

   “弟子被玄冥觀挑中,是走了大運來的,如今於玄冥觀虛度光影三十載,也還是個掃地的;便是現下死命逃出來,也是連個活計都尋不著。若是去侍奉道祖,只怕反倒是褻瀆了天尊了。”

   她已經盡量說得恭敬惶恐,可依然難耐驚慌,畢竟這不改拒絕的本質。然而但凡有一絲希望,她也不會再回歸道門,在這莫名其妙的爭端之中像個浮萍一樣身不由己了!

   何況,女弟子懷疑此嫗並非真的道門中人。且不說她不著道袍不持令牌法籙,單說在他們玄冥觀,除非是吳冕大法師那樣的高品,否則沒有哪個能活到這個年歲!

   當然,她並非道門中人未必是好事。也許正因如此,被拒之後才更要怒下殺手!

   若她真是暴起發難,便是天命要我死在這道劫難里,我,我認了!

   誰知老嫗半句話未曾再說,只是點點頭,站起身,向著巷子外走了。

   走了?這就走了?

   女弟子看著老嫗向遠方而行的腳步,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一股別樣的勇氣來。她抬高了懷中的小寶,縱身一撲追到了老嫗的腳邊:

   “道,道長,您是道祖座下侍者,立道台之下,得無上造化。您,您可憐可憐我,給我口吃的吧!”

   她說完這一串話,一時竟沒有得到回應。隨著時間流逝,衝動褪去,她心中漸漸有了悔意。

   如若這老婆婆真是道祖座下的門人,自己所為可會冒犯?

   恐懼之中,她進退難安,瑟瑟抬頭,只看到老嫗慢慢地轉過身來,沉默地看著她。

   這,這是何意?

   女弟子已經想要發足奔逃離去了,卻見老嫗將手伸進袖袋里掏啊掏,竟掏出一個干硬的饅頭來。

   她把饅頭掰了又掰,辛辛苦苦才掰作了兩半,拿了一半遞到女弟子手中,收好另一半,默默地走了。

   女弟子瞧著她的背影愣了很久,才想起來把硬饅頭遞到小寶嘴里。

   “先吃點墊墊,等會兒娘給你討別的來。”

  

   第八章 請客吃飯

  

   “看來你是不想離開這的。”龍開念歪在庫房門口,看著自己的好友,“我和預料的差不多。”

   臧冉跟著苦笑一聲:

   “若去了結界外頭,身邊想必全是生人,莫說起居坐臥、修行體會,怕是連語言都有不通。”

   “我是不敢想那樣的日子的。”

   “我只是佩服你。我一個勉強說得通古精靈語的都不敢,你卻能生出這樣的想法來,確實是你龍開念才能做出的事。尋常人沒有這個勇氣。”

   “只是這樣一來,你我怕是又要分別了。”

   他感到格外遺憾。幼時的好友才剛終結囚禁獲得新生,還未來得及敘說舊情,或許就即將離別。

   當然,臧冉是不會因為龍開念放棄了觸手可及的榮華富貴而惋惜的。他龍開念要是在意這些,也就不是龍開念了。

   龍開念倒沒這麼多愁善感——當然,在龍淵故去之後,他的情緒也比較麻木:

   “這也是好事,我們兩個要是都走,女神就未必放人了。如今我走了,他們必會更加依附於你。”

   “說真的,以眼下的情勢,女神更中意的必然是你而非我。”

   兩個人這樣聊著,就要進庫房去做正事,卻見魏平遠遠地一溜煙跑了過來:

   “龍師兄!臧法師!”他挨個行了禮,“有,有要事稟報。”

   他對著兩個人行禮,目光卻忍不住去看龍開念。後者輕嘿一聲,側了一步:“跟他說,不要來找我。”

   龍師兄並不爭權……於我而言這不要緊。我是第一個投向仙君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們自然會重視我,覺得我該受到上頭厚待,不敢輕慢於我。至於具體如何,卻不妨事!

   況且臧法師一向寬厚親和,由他主事倒比龍師兄好伺候!

   魏平就著這短短幾眼有了想法,語氣上卻一片鄭重:

   “是采買弟子傳回了消息。在外頭遇見了幾個人,正四處說著仙君乃是假冒清池之名,勸那些未曾歸來的逃脫弟子們往真正的道祖一脈效忠。”

   他沒有強調清池真假之事。在他眼中,此事真相如何根本不要緊。

   哪怕他當初以此為幌子投了龍開念。

   聽到這個消息,臧冉本能去看龍開念,正巧碰見他也看過來。兩個人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態度。

   臧冉裝出了凝重的表情:“我即刻稟報仙君。你先去忙眼下的事。”

   等到魏平行禮離去了,臧冉自己拿鑰匙開了庫房。因著弟子逃的逃傷的傷,此處已經沒了看守,只得幾個法陣環繞。

   臧冉反鎖好門,繞過法陣往目的地去。歪扭在一旁的龍開念呵了一聲:

   “看來你也不信。”

   臧冉聳聳肩,不敢多說。

   若單單聽了當初帕西提亞殿下的話,他還真以為幾位殿下和阿爾傑閣下代表的道祖一脈鬧翻了。可當四教會盟中三教首座被莫名引走後,他多少覺出了點不對。

   龍開念已經嘿嘿笑了起來——雖然這聲音沒什麼笑意:

   “真不真假不假的,待到我出了這結界,自然也就知曉了。”

   回應他的是臧冉無奈的一瞥:“你別說了吧?”

   一邊說著,他就著庫房的安靜環境,開始向女神稟報。畢竟真真假假是上頭的事,以他如今的位置,是萬萬不能擅專的。

   ……

   阿爾傑站在玄冥觀山腳下的小鎮里,茫然四顧。

   他是在尋找浩天,交接他們招攬弟子、傳播清池真正身份的任務。可現在看來,想要在偌大的鎮子里找到一名怨魂,無疑是自討苦吃。

   我得格外小心,那位殿下或許就在哪個角落窺視著我。我不能露出絲毫破綻……阿爾傑這樣想著,突然看到一名老嫗走了上來。

   靈性直覺告訴他,這是曾經歸屬於道祖、受到浩天統領的信徒之一。

   阿爾傑急忙認真去看,注意到在那名老嫗走來的方向,還有兩位年紀差不多的女性老者蹲坐在牆角,瑟瑟發抖幾乎和乞丐無異。而在她們身邊的,則是十幾名身穿玄冥觀道袍、面目還有茫然的弟子。

   ……人數和我預料的差不多。這些原本信仰福生玄黃天尊的信眾,必然對我們還有戒心,對網羅弟子這件事不會那麼努力。幸好我們也只是為了做個樣子,信徒的多少無關緊要。

   他流露出了和心中所想截然相反的少許失望,目光卻突然一滯。

   那兩名蹲在牆角的老嫗中,有一名從袖袋里掏出了一塊干硬的饅頭,費力地掰成兩份,分到了旁邊的另一名老嫗手中,各自啃食了起來。

   這……阿爾傑看向跟隨的十幾名原本的玄冥觀弟子,發現他們同樣茫然震驚。

   阿爾傑下意識地抬手,止住了湊近的老嫗匯報的話語。他使用精靈語問道:

   “這是你們的食物?你們就吃這些?”

   被派來交流的無疑是通曉相應的語言的。她點點頭。

   阿爾傑的面色有些不可置信。

   老嫗仿佛看不見一般。她垂著頭,徑直對阿爾傑說:

   “弟子見過尊座。浩天仙君命我等聽令於您。”

   “除精靈語外,弟子知曉巨人語與巨龍語,還請尊座放心交談。”

   “而那些便是我等收編的弟子。”

   她的話語帶著老婦人特有的緩慢而口齒不清。

   阿爾傑沒有去追問弟子的事。他看了看依舊默默啃著干硬饅頭,面上沒有一絲不滿的兩名老嫗,將目光掉轉向了遠處的一個早食攤。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的食物,但排起的長隊無疑說明了這種食物有多麼受到歡迎。

   阿爾傑沒有去排隊。他略微觀察了一會兒等在攤位前的住民,便示意上前稟報的老嫗一同跟隨,徑直走向了制作和售賣早餐的攤主。

   他在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枚金幣,擺在了攤位上。

   “買些你們想吃的食物吧。”他用精靈語說道。

   在人群的遠處,寄身於一面懸掛的銅鑼上的浩天,忍著愈加強烈的邪神侵蝕,默默地歪了歪腦袋。

  

   第九章 如此卑微

  

   夢境之內的霍小姐覺得,自己已經恢復了基本的思考和專注。

   她忍不住溝通阿羅德斯:

   “我們討論一下夢境迷宮的事吧?”

   阿羅德斯倒是回話了,但明顯不太情願:

   “偉大的勤勞的認真工作的女主人,卑微的阿羅德斯想請您不要介懷它小小的愛好。阿羅德斯,還想看……”

   ……阿羅德斯!羽翼對開的霍小姐險些再次漲紅了臉。

   “可是,阿羅德斯,”她忍著羞恥說道,“你想看這些,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早些利用夢境迷宮,幫助‘愚者’先生克服汙染,才是更有意義的事情。”

   “您說得對,偉大的女主人,您的考量更加理智和正確。而阿羅德斯想要成為一名更稱職的仆從,更好地服侍偉大的主人,就應當克服自己的天性和本能。”

   如果是以前聽到這樣的話語,奧黛麗只會覺得阿羅德斯真有趣;但現在她竟然產生了認同感,覺得自己應該和阿羅德斯多學習多交流,才能更好地侍奉偉大的“愚者”先生。

   不對,我應該放平心態,努力做到更加平等的相處,才符合“愚者”先生的期望。唔,難道這就是我要克服的天性和本能?

   奧黛麗沒有急著表達,等著阿羅德斯遞回自己一個問題:

   “那麼,機智的敏銳的女主人,請問您在主人的夢境迷宮中,都有了怎樣的發現呢?”

   “我沒有來得及太仔細地觀察,但是阿羅德斯,那些汙染似乎同樣符合我曾經見識到的規律——它們都是依附在‘愚者’先生蘊含著人性的記憶上的。”

   早在奧黛麗自己進入夢境,自己遭遇汙染的時候,她就發現這些汙染可以依附於記憶而長久存在,甚至躲避探查;

   而在晉升天使,有了更多的了解,尤其是獲得了夢境迷宮相關的知識後,奧黛麗明白,如果那些對應著個人記憶的場景被汙染的象征徹底籠罩,相應的自我意識就完全喪失了。

   “當我處在走廊上,那些附著的汙染會自動地蔓延出房間攻擊我。我可以削弱它們,但不能根除——我相信根除的秘訣在那些記憶場景本身。”

   “唔,如果這些汙染只能被動做出攻擊,我也許可以據此設計陷阱。不過我還沒有成型的想法……”

   阿羅德斯這次不會像剛才那樣沉默了。它主動插嘴:

   “偉大的女主人,您允許忠誠的卑微的阿羅德斯提醒您一件事嗎?”

   “你什麼都可以對我說,親愛的阿羅德斯。”奧黛麗對阿羅德斯與以往不同的自我形容和請求的姿態感到不適應。

   “您要小心天尊只是偽裝出不能控制汙染的狀態。曾經的支柱可以做到任何事。”

   “你說得對,阿羅德斯!幸好有你提醒我……”

   “嗯,也許在這件事上,不要玩弄任何花樣,實打實地比拼實力,才是最安全的策略。”

   既然已經發現阿羅德斯的態度與以往不同,奧黛麗主動做出了請教的姿態:“阿羅德斯,你覺得呢?”

   “親愛的女主人,您謙卑的仆人阿羅德斯贊同您的想法!在實際的力量上,我們得到了足夠的增強,而天尊又受到了永暗之河河水的削弱:我們有比拼實力的資格。”

   “您的見解與洞識,是那樣的敏銳又犀利。阿羅德斯贊美您!”

   這……這絕對是阿羅德斯以前面對“世界”先生,呃,“愚者”先生才有的態度……奧黛麗已經有些坐立不安了。

   “那我接下來先做進一步的探索和嘗試,將另外半邊走廊的場景也記憶下來,並挑選其中一個場景作出探索,嗯,以嘗試為主,看看去除記憶場景上的汙染能不能做出有效的改善。你覺得怎麼樣?”

   “您的想法非常棒,親愛的女主人!不過,阿羅德斯有一個小小的,小小的想法,您要聽嗎?”

   “你說。”奧黛麗已經確信,阿羅德斯的觀點可能並不小。

   “您不一定需要知曉另外半邊走廊的場景。半條走廊的房間也許足夠您挑選。等到您了解了汙染的更多性質,有了明確的思路,夢境迷宮其余房間的場景才會產生意義。您覺得呢?”

   果然……“阿羅德斯,你說得對!”奧黛麗努力把姿態放低,企圖和對方平等交流,“那麼按照這樣的思路,我應該先整理一下現在已經知曉的房間的內容。”

   “阿羅德斯,我想知道,你對你的主人曾經的經歷有足夠的了解嗎?”

   以往奧黛麗相信答案必定為是;可現在,知道了阿羅德斯的主人就是偉大的“愚者”先生後,她有點拿不准了。

   “大部分,阿羅德斯相信,極大部分的內容阿羅德斯都有了解。雖然卑微的忠誠的阿羅德斯沒有窺視主人的意圖,但寬容的仁慈的偉大的主人並不介意阿羅德斯的靠近。”

   嗯……我也這麼覺得。現在去看過往,“愚者”先生竟然還向我展露他在舊日歷史中的全部經歷,幫助我提前消化魔藥!這,這簡直不像是一位神靈會做的事情!

   現在我要利用夢境迷宮治療汙染,其實同樣也是在窺視“愚者”先生的個人經歷……我覺得,等到我多逛幾條走廊,我的魔藥就要徹底消化了!

   這可真是……怎麼突然變成通過冒犯神靈來消化魔藥了!

   奧黛麗壓下心中的種種情緒,向阿羅德斯回應道:“那,那我們來一起討論一下每一個房間的內容吧。”

   ……

   與此同時,坐在床上的奧黛麗,把臉埋進了“愚者”先生的胸口;她的臉頰貼著男人的肌膚:

   “在您授予我奇怪的權力後,阿羅德斯對待我的態度,簡直像對待您一樣卑微。”

   “可是‘愚者’先生,今天和之前相比,我明明只是不小心冒犯了神靈,窺視到了不該窺視的秘密呀……”

   她綠寶石一樣的眼中,充滿了茫然。

  

   第十章 計中有計

  

   此時此刻,奧黛麗羽翼垂落,整個人埋進了克萊恩的懷里。

   之所以改變了相擁的姿勢,是因為偉大的“愚者”先生在從背後擁抱她的時候,總是在一本正經地說話之余,向著靈性直覺預兆的區域噴吐自己的氣息。

   奧黛麗才聊了幾句,就預見到自己即將軟倒在神靈的懷抱里。

   於是急忙阻止這種失去儀態與矜持的結局。

   ……“正義”小姐的腰肢真是纖細,令我的雙手不想移開。

   另外,她這樣趴伏在我的懷抱中,不得不扭過身體,疊起雙腿;因此勾勒出的輪廓,只是看著就令人心潮澎湃!

   她的腿好修長啊……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恢復清醒,我要將這雙腿……咳!我還是克制一下,至少不能在暴露身份的第一天就讓“正義”小姐發現我對她的某些部位有奇怪的渴望。

   克萊恩不作多余的言語,仿佛很安分地撫摸著懷里有些蓬松凌亂的金發。他唇角的笑容根本無法掩飾:

   “這說明我的仆人很有眼力勁,懂得領會我的想法。”

   他發覺奧黛麗似乎依舊不安,笑著安撫道:

   “其實你說得並沒有錯,現在和以往本也沒有什麼差別。阿羅德斯稱呼你為女主人,都已經叫了多久了。”

   “你不要覺得它真的卑微又誠懇。當初它費盡心思地要把我們倆湊成一對,現在終於成功,它自己不知道有多麼得意。”

   想到這件事,奧黛麗的態度是真正的感激:

   “如果沒有阿羅德斯,我確實不會有機會這樣接近您,對您做出如今的了解,也無法真正認識到您的偉大,更不可能獲得您的恩寵。”

   “我應該好好感謝阿羅德斯。”

   克萊恩看著奧黛麗真誠的神情,不知為何覺得很不滿。於是他呵地笑了:

   “但你不知道的是,它當初考察了許多人選,不單單是你。”

   呃?奧黛麗清澈的綠眼睛有輕微的放大。

   抓住敵人走神機會,克萊恩仿佛怕她掉下去地往上攬了攬,將手蓄勢待發地扶在了她的肋間,埋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

   “所以,真正堅定不移地認定你的是我,阿羅德斯只是占據了表面的名義。”

   他抹黑自己的仆人毫無心理負擔。

   呃!奧黛麗在愕然之余,又感覺到了好笑。

   “愚者”先生怎麼還和阿羅德斯競爭這樣的資格?被信仰的神靈如此珍重地恩寵,我真的快要暈過去了!

   奧黛麗暈乎乎地問:“那,那阿羅德斯還考察過誰呀?”

   等等,奧黛麗,你在說些什麼?!她頓時漲紅了臉,也聽到了耳邊的輕笑。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聽它提過一句,並不知曉具體的細節。誰知道阿羅德斯自己都琢磨過什麼?”

   他輕聲絮語:“反正我只考慮過你一個。”

   對於這樣的送命題,克萊恩絲毫不懼怕。與“觀眾”相處雖然會讓秘密變得難以保守,但相應的,真的也不會被誤認為是假的。

   他說的確實都是實話。

   趁著奧黛麗窘迫又喜悅的機會,他扶在肋間的手用力,探身要去吻那雙晶瑩的唇瓣。

   奧黛麗頓時一驚,遵循著剛剛訂立的“不可以再繼續”的宗旨,急忙側開身體躲避。誰知原本貼扶在肋間的手突然做出了抓握的動作,下一刻,奧黛麗感到肩上一涼。

   她應聲低下頭,看到了自己雪白肩頭上的金色絲帶。

   “愚者”先生!!!奧黛麗抬起頭,發現信仰的神明已經將頭湊了過來,眼中是壓抑後克制的釋放。

   您想做什麼?!奧黛麗身體一仰,背後的虛幻羽翼短暫成型,想都沒想就釋放了一個安撫。

   仿佛喝水喝到一半,喉嚨突然憑空消失了一樣,克萊恩目光一清,動作跟著卡在了那里。他慢慢地移過目光去看奧黛麗的臉,發現這位座下的天使緊緊後靠在床頭,又是無辜又是不安。

   “不是,不是說好了要避免情緒過於激烈……”奧黛麗越說聲音越小。

   克萊恩僵硬地看了她半天,無奈地把臉貼在了天使皮膚細嫩的肩頭。他握住了奧黛麗緊張地抓著被子的手,一點點揉開了她蜷起的手指,以示自己並沒有介意。

   沒有介意個鬼!

   然而汙染當頭,克萊恩也沒有辦法。

   “你怎麼還穿著束腰的內衣?”他好奇地問,“難道在你的心目中,天使是這樣的穿著?”

   “呃。”這是可以和神靈交流的話題嗎!

   然而“觀眾”的能力讓奧黛麗確信,“愚者”先生是真的在好奇。

   “這件衣物沒有塑形的功能,腰部也不是很緊,不然遇到戰斗之類的會很麻煩。”奧黛麗羞窘又無奈地說道,“總不能什麼都不穿吧。那樣真的很沒有安全感……”

   “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們那個時代的女性內衣。”克萊恩無意識地摸著金色衣物的邊沿,“這類束腰的裝束看上去令人呼吸不暢。”

   被“愚者”先生這樣觸摸私密的衣物,奧黛麗本能地身體輕顫。偏偏身為“觀眾”,她明白“愚者”先生真的沒什麼綺念。

   奧黛麗,你自己也不應該想太多!這只是很正常的討論,是,是男女關系親近到一定的程度後,自然而然的互相了解的過程。

   可是和“愚者”先生發展成這樣的關系,本身就很令人羞澀……“觀眾”只能要求自己表現自然:

   “其實還好啦。至少信仰女神的家庭都會量力而行,不會為了追求美麗而造成疼痛。不過我聽說,王室真的有過把王妃勒到窒息的行為。”

   “另外,雖然我明白我受到了時代和社會的影響,但我確實覺得,腰部纖細是很美麗的表現。我想這屬於人性的部分,不應該抵觸和抗拒。”

   確實。“我也沒有覺得不好看。只是想到美麗背後的代價是痛苦,我就難免感到心疼。”

   相較之下,“正義”小姐的雙腿和雙腳就富有天然的美好!

   “愚者”先生真是溫柔又體貼!許多普通的男性,甚至是那些受女性追捧的紳士們,都不會注意到這些事!奧黛麗羞澀又幸福地勾起些許笑容,聽到信仰的神靈以純粹的學術討論的態度問道:

   “你說,如果你一直釋放安撫,我們是不是就不用擔心我會失去理智了?”

   啊?奧黛麗愣了一下才回過神,卻發覺肩頭有微濕的觸覺。

   她錯愕又有些哭笑不得地偏過頭,看到神明的臉上是朝聖般的虔誠。

   別,別這樣,“愚者”先生……

  

   第十一章 拆台與被拆台

  

   夢境中的霍小姐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徹底冷靜下來,可以正常地一心多用了。

   “阿羅德斯,旗幟上繪有白骨的黑色海盜船屬於哪位海盜將軍?這個記憶場景危險性似乎不大,對我來說也許是適合的切入點。”

   可是沒有回應。

   “阿羅德斯?阿羅德斯!”

   這個阿羅德斯……奧黛麗大概猜到了什麼,又好笑又羞惱地表達:“你不會又去偷窺了吧!”

   阿羅德斯終於抽出了空閒來回應:

   “對、對不起,仁慈的溫柔的善良的偉大的女主人!”

   “可是,您難道不覺得,偉大的主人不帶有情欲地親近您,有別樣的禁欲的魅力嗎?”

   你還問!我,我心跳快得都要蹦出來了……奧黛麗保持表面嚴肅:

   “阿羅德斯,如果你不想認真工作也沒有關系,我們可以交流一下別的問題。”

   “比如,你當初都考量過哪些人,做為‘愚者’先生伴侶的候選?”

   !

   在意念的交流中,阿羅德斯急忙化身成了臀部翹挺的黃色小狗,顫顫巍巍地伏在了地上,腦袋垂耷於地:

   “偉大的至高無上的女主人,阿羅德斯考慮過每一位與主人相識的女性,卻發覺無人能與您相比!”

   “這個結論實在是過於明顯,即使是愚蠢的遲鈍的阿羅德斯,也在第一眼就辨識了出來。”

   呵!這樣夸贊我可沒有用處!奧黛麗毫不留情地詢問:

   “那排在第二名的是哪位女士?”

   一般人被詢問這種問題,可以相對容易地以溢美之詞混過去;但阿羅德斯不行,因為阿羅德斯不能撒謊。

   它只能可憐兮兮地說道:

   “偉大的仁慈的寬容的女主人,我,我不敢呈現祂的名字……”

   祂?我還以為是莎倫女士……奧黛麗並沒有打算放棄:

   “我們這樣交流,連天尊都無法窺視,你還有什麼畏懼?”

   “還請您不要誤解,您卑微的仆人並不懼怕您心懷芥蒂,只是擔心這會招致那位女士背後的力量的不滿。”

   背後的力量?看來不是神靈,是天使,是有另外的神靈庇護的天使……女性天使並不多呀……女神和大地母神座下都有不少女性天使,但也不能排除其他的可能。

   不過,能夠排到第二名,不可能沒有原本的熟悉程度作為基礎。這里的熟悉不太可能是和“愚者”先生進行的神靈層面的溝通,更有可能是與“世界”結下了友誼。

   阿羅德斯不太可能去打黑夜教會的主意吧……蕾妮特女士好像也沒有神靈庇佑……哦!我知道了!

   “是羅塞爾大帝的長女,要素黎明的首領,那位神秘女王,貝爾納黛·古斯塔夫?”

   ——她早就從塔羅會上了解到過,那位神秘女王已經是一位天使。

   阿羅德斯能怎麼辦?阿羅德斯只能諂媚:

   “偉大的仁慈的寬容的女主人,請允許我贊美您的智慧,盡管這在我有幸認識您之前,就已經被您忠實的仆人所知曉。”

   神秘女王和“愚者”先生?好了,我記住了。奧黛麗的表情意味不明:“原來是這樣。”

   這個表情讓阿羅德斯快要哭了;可是做過就是做過,它只能轉移話題:“偉大的至高無上的女主人,您還想知道那艘海盜船的歸屬嗎?”

   “想。”奧黛麗並沒有忘記自己最初的目的,是讓阿羅德斯和她一起專心工作。

   “那請問我最偉大最親愛的女主人,您是否看到那艘船停泊在了一個懸崖的陰影面中?”

   “是的,阿羅德斯。而且當時的場景是在夜晚,天上有緋紅的月牙。”

   “阿羅德斯明白了。智慧的仁慈的盡職盡責的女主人,如果您卑微的仆人沒有猜錯,那應當是疾病中將早期的船只。”

   “您所見到的場面,是偉大的主人在海上以格爾曼·斯帕羅的名字,狩獵疾病中將的嘗試。”

   原來是這樣……嗯,佛爾思的那本傳記里有描寫這場事件。她甚至虛構了疾病中將是如何在被強大的冒險家重傷後心懷憤怒,進而產生了扭曲的占有欲。

   唉,她要是知道“世界”其實是“愚者”先生人性的化身,大約會驚恐到失去呼吸吧……奧黛麗思緒發散中,表情忽然有了細微的停頓。

   所以當初,是“愚者”先生徑直給予了佛爾思靈性直覺的引導,將那個形象無限貼近於我的虛構角色寫進了傳記。

   只怕沒有哪個神靈會這樣利用自己對所屬途徑的影響力!

   “愚者”先生怎麼還因為我做這種事……就,就為了不要讓我產生不悅……這樣的事如果讓佛爾思,讓塔羅會的大家知道了,這,這簡直太羞恥了!

   奧黛麗控制著自己收回思緒:

   “既然是魔女的話,那我還是暫且不要觸碰,免得引來了原初魔女的力量。這個房間就等到我更有把握了再做打算吧。”

   她剛想詢問起下一個場景,就聽到阿羅德斯主動回報問題:

   “既然恰好提到了,美麗的動人的為主人深深痴迷的女主人,您想了解主人當初是怎樣襲擊疾病中將的嗎?”

   呃,阿羅德斯主動提問的話,我怎麼覺得沒有好事……不過也許它只是知曉佛爾思的杜撰,希望我不要產生芥蒂,它的修飾詞似乎也在暗示這一點。嗯,我確實總要知曉這些細節,不然不可能設計合理的方法去除汙染。

   她想了想,說道:“等到我們確定下來合適的初次嘗試的房間,你再向我講述這些細節吧。”

   “好的,女主人!沒問題,女主人!”

  

   第十二章 考量

  

   此時此刻,“愚者”先生尚還埋首於美麗天使的肩頭。即使才剛又被補了一個安撫,他也依然有無盡的繾綣依戀要表達。

   “‘愚者’先生……”奧黛麗聲音都有顫抖。雖然這只是親吻,甚至沒有什麼特意的設計,但這樣的姿態本身就令她渾身發軟。

   即使在情緒平靜的狀態下,“愚者”先生依然愉悅於對我的占有,依然、依然希望他的動作能讓我獲得快樂……

   而這樣的狀態,比起先前的熱情和激烈,反倒更加貼近了神靈的形象,令我更清晰地感受到,給予我歡愉的是我信仰的神靈……

   塔羅會的大家想到高高坐在上首、含笑輕敲長桌的“愚者”先生時,又怎麼會想到他此刻正伏在我的胸前……

   只是閃過這樣的一個個念頭,奧黛麗就覺得熱氣蒸在全身。

   她幾乎要化在“愚者”先生懷里。

   對於戀人情緒的涌動,克萊恩感到格外滿意:“看到你很喜歡,我就放心了。”

   “如果哪天我有能力打開阿羅德斯的屏障,接受那些被隔絕的神性,我們的相處大約就會是這樣。”

   “愚者”先生真細心!他,他會主動以我所不能觸及的視角為我們的關系考量……

   這樣清醒的踞於高處的思索源自奧黛麗主體的意識,她的身份本身已經徹底陷入了那份暈乎乎的狀態。這令她雙眼迷蒙,腦子發木,整個身體無力地靠坐在床頭,仿佛一團彈性極佳的人形棉花。

   小棉花被男性的陰影徹底籠罩。骨節清晰的手觸摸著她暴露出的金色衣物:

   “我可以解開它嗎?”

   呃,呃?呃!奧黛麗腰身一緊,本能地坐直了身體,愣了一下才想起去觀察克萊恩的神態。

   她由此確信,這是單純的提問而非邀請,提問者對結果沒有傾向。

   “……不要吧……”盡管拒絕神靈還是令人下意識地不安,但奧黛麗已經較剛開始時理直氣壯了很多,“如果是這樣發展下去,有點,有點快……”

   “好。”還有安撫效果殘留的克萊恩沒有太多遺憾,不過他的手並沒有離開,只是來回地撫摸奧黛麗裸露的肩膀,以及私密的衣物。

   “你的肩线真的很完美。”他自我感嘆道,“這樣的美麗是不是只有我才能欣賞?”

   “是的。依照禮儀,我沒有穿過低領口的服裝。”

   克萊恩的目光中有了更多的滿足。

   “你是我一個人的。”他更像自語地訴說著,再次俯身以平靜勾動單方面的火熱。

   嗚,這樣一點都不公平!我好想給自己也施加一個安撫……奧黛麗覺得自己是古老歷史中食用的湯圓,已經被筷子戳出了一個洞。甜甜的餡料正在涌出來。

   不行,我要說點什麼。不然我會一次比一次忘記拒絕……對,說點什麼。“愚者”先生現在沒有衝動,不會有不肯停下的情況……奧黛麗清了清嗓子,說道:

   “‘愚者’先生,我剛剛想到,我們會發展到這樣的關系,並不僅僅是源於阿羅德斯的引導。”

   克萊恩如她所料地停下了動作:

   “你是說亞當當初借助0-08,引導我作出占卜嗎?”

   “對。”奧黛麗忍著臉上成雲成霧的熱氣,努力保持聲音的正常,“如果不是因為有這個占卜的結果,您也不會格外地在意我。”

   “你想問亞當抱有什麼樣的目的?”

   “嗯,祂畢竟是‘觀眾’途徑的頂端,對我可能有別樣的轄制能力。”

   克萊恩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頰,以示安撫:“按照祂的說法,祂只是隱約察覺到了這是對祂有利的方向。”

   “呵,那時祂還詢問過我占卜到了什麼。但我沒有回答祂。”

   奧黛麗本能地皺起眉——不是這個身份想皺眉,是本體想皺眉;這個身份還有點暈乎乎的。

   其結果就是她紅霞滿面,微蹙眉尖,雙眼迷蒙,如要哭泣:

   “這真的是實情嗎?”

   克萊恩還在分心欣賞這副美麗的樣子——他依然受到安撫的影響,沒有什麼強烈的衝動;但這樣不同常態的美麗本身就令他充滿了成就感:

   “說祂不知道我占卜到了什麼,我是相信的。你作為我的信徒,長期和我發生交互,又在進入我的夢境後被微弱侵蝕,這些都有反占卜的效果。”

   “但祂肯定能夠猜到大致的方向,希望這個占卜能夠使我們產生更加親密的關系。”

   “這個關系是什麼,對祂來說不重要。只要我在意你,就像祂在意阿蒙,我和祂之間就相對平衡,不會有明顯的單方面的轄制。”

   他輕觸奧黛麗垂下的長長睫毛:

   “你不需要為此擔憂。只要我的狀態還好,這大概率只會起到相互威懾的作用,亞當不會真的對你做什麼。”

   “可是,這樣一來,我不就成了其他神靈用於針對您的突破口?”

   “這未必是壞事。彼此力量平衡才敢放心合作。你看,在我們的關系發生轉變之後,亞當不就對我放心了一些,會主動做出一些幫助了?”

   “當然,我相信祂肯定為這些標注了價格,只是收不回價碼對祂而言變得不那麼難以接受。我和祂也可以趁著這樣的關系緩和期做一些合作,比如一起幫羅塞爾解決外神的侵蝕。不然,以我們以往的積怨,這很難實現。”

   “所以你不需要覺得愧疚,覺得自己成為了我的弱點。沒有這回事。”

   “你我之間,只有可能是我成為你的弱點。如果我的狀態下滑,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你就需要承擔更多,受到更多不懷好意的注視。這些不是你的位格所能承受的。”

   “當然,我會盡量為你留好後路,讓你有機會拋下我,保全自己。”

   他注意到奧黛麗明顯的不贊同,笑著說道:“不要急著拒絕,有選擇總比沒有要好。也許你會發現,有更重要的事物需要守護。”

   奧黛麗還是嘟起了嘴,不太樂意地回抱住了對方:“有什麼能比‘愚者’先生還要重要……”

   “嗯……比如我們有了一個孩子?”他頓時感覺到了懷中嬌軀微微一僵,“當然,這只是假設。即使你願意,生育後代於我而言也不是小事,許多事都要安排全面。”

   我自然不會不願意……這樣還能為“愚者”先生提供重要的錨。不過生育一名神子,確實要比普通的嬰孩考慮更多……這大約也是為什麼“愚者”先生當初覺得這個錨不好……

   奧黛麗正在發散思維,卻感覺到了“愚者”先生情緒的異樣。

   她急忙抬起眼,發現克萊恩神情突然變得十分古怪,竟然有了短暫的出神。見她看過來,他才主動解釋道:

   “剛剛,埃姆林那家伙通過祈禱匯報了一件事。”

   “從今以後,大地母神教會信奉全知全能的造物主,如同信仰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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