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姜惠子的聲音，在場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齊飛挨了我一記肘擊過後，根本沒有戰斗力了，痛苦地捂著肚子蹲了下去；我也好不到哪去，滿身都是他們踹的腳印，但還是喘著粗氣勉強站立著。

　　長發男和另外三個小弟要好一點，基本沒什麼傷。

　　“姜部長，這事我勸你別插手。”

　　長發男冷冷地說。

　　此時姜惠子已經到了我們面前，她的目光鎖在我身上，我和她之間隔著長發男幾個人。

　　姜惠子面色冰冷地看著他們：“你們好大的膽子，敢在學校打架！等著吧，我已經叫保衛處的人過來了！”

　　聽到保衛處幾個字，長發男跟其他幾人眼神交流一下，說了聲：“走。”

　　然後幾人便扶著齊飛，從我眼前走過，走了幾步，齊飛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痕，回頭看著我們，說：“姜部長，我們今天是給你面子，有本事你就天天護著他吧。還有劉明，今天有學生會的保你，下次就不一定這麼幸運了。”

　　“還不走嗎！”

　　姜惠子狠狠瞪著他們，齊飛幾人也沒再多說，慢慢離開了小巷。

　　我們學校就像個小社會，學生之間，也是有各種團體的。

　　明面上，最大的團體當然是姜惠子所在的學生會，他們受到學校官方支持，就相當於所謂的“白道”；而齊飛他們那種混子學生，糾集著一幫小弟，在各個年級選出自己的老大，就類似於社會上的“黑道”。

　　兩幫學生平時基本井水不犯河水，在學校里，學生會說話還是管用的，混子也不會跟學生會的發生衝突。但如果在學校外面，那就不一樣了。

　　這些情報，都是小眼鏡告訴我的。

　　他們消失過後，姜惠子一把撲過來，扶著我，心疼地道：“阿明，你還好吧？”

　　打架過後，腎上腺素褪去，我感覺渾身到處都疼。

　　但還是咬著牙，一把推開姜惠子的手臂：“你滾啊！還有，別叫那麼親熱，咱倆沒關系！”

　　姜惠子的手懸在空中，還想朝我伸過來，我給了她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她最終停下動作了。

　　“劉……劉明，你為什麼這樣，為什麼都不願意聽我講話……”

　　我強忍著身上的疼痛，說：“你少來這一套，不是因為你，我能跟齊飛他們結下梁子？他是跟雞哥混的！老子那天就不該救你，不救你就不會有那麼多破事，你他媽真下得去手啊，周亮讓你干我，你就干我？”

　　我的話語像連珠炮似的砸到姜惠子身上，姜惠子站在那里，靜靜聽著，臉上的表情越發落寞。

　　她兩手捏著小拳頭，“咚”地一跺腳，然後昂起臉來看我，委屈吼道：“我都跟你道過歉了！”

　　我越說越氣，猛地朝她走去，兩手按到她肩上，發瘋般怒吼道：“你踹我一腳，道歉就完事了？你知不知道，那天用繩子綁你的主意是周亮出的，要不是老子放學經過，你他媽早被賣到窯子里去了！還能站到這兒跟我說話？你倒好，我救了你，你他媽反手就背刺我……”

　　因為吼得太大聲，我渾身都開始痛起來，忍不住咳嗽：“咳咳咳——”

　　姜惠子又是一臉心疼地撲過來，扶著我：“阿……劉明，你沒事吧？”

　　“滾一邊去！”

　　我又推了他一把，身體靠在牆上，稍作喘息。

　　姜惠子身子往後倒退，站在那里想靠近我又不敢靠近，她低著頭，我看到她的眼眶紅了，像個做錯事的小姑娘。

　　我現在全身都疼，一步也邁不動了，強忍著心中怒火，對姜惠子道：“你走吧，我休息一下，一會兒自己回教室。”

　　姜惠子站在那里沒說話，小拳頭捏著，身子微微顫抖，幾滴淚水從她眼眶滴落，砸到地上。

　　場面似乎靜止了，我們兩人都沒有說話。

　　突然，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把朝我走來，拽著我就往外走：“我不管，你罵我也好、討厭我也好，現在都給我聽話，跟我去醫務室！”

　　“啊啊啊啊！”

　　隨著姜惠子拽我的動作，我渾身肌肉都被牽連，一時間疼痛無比。

　　姜惠子見我這樣，動作溫柔了一些，扶著我，讓我靠在她身上：“這樣好點了吧？”

　　我無話可說，想掙扎，但真的沒什麼力氣了，全身上下到處都痛。

　　慢慢走出巷子，來到操場，此時上課鈴聲已經響起，操場基本沒什麼人了。

　　“你……你別管我，你就算這樣，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我用最虛弱的聲音，說著最狠的話。

　　但姜惠子還是用她小小的肩膀扛著我，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等你傷好了，你愛怎麼打架怎麼打架，到時候你求我，我都不管你！但現在，你老老實實聽我的話，先去醫務室！”

　　因為我渾身是傷，根本走不快，姜惠子就小心翼翼架著我，慢慢走著。

　　她身上帶著少女的體香，頭上的高馬尾輕輕甩動，我能感覺到她身體的溫度，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香味。

　　但那又有什麼用呢？曾經夢寐以求的女神、我暗戀了兩年的女神，已經把我的心傷透了，破鏡再難重圓。

　　醫務室在行政樓的一樓，門虛掩著，姜惠子扶著我，推門而入。

　　“醫生！醫生在嗎？”

　　醫務室里干淨整潔，櫃台後面，坐著一個身穿白大褂的女醫生。

　　“怎麼了？快進來快進來，先坐。”

　　醫生看到我傷痕累累的樣子，連忙起身，我就聽到一陣高跟鞋的聲音，然後，姜惠子便把我交給了她。

　　“哎呀，怎麼傷成這個樣子。”

　　醫生也是滿臉心疼，特意把牆角帶著輪子的鏡子推了過來，讓我自己照。

　　我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臉上髒兮兮的，還有幾塊烏青。因為穿著衣服，看不到身上，卻也可想而知，身上也是傷痕累累。

　　但我現在，有些在意這個醫生。

　　她，就是昨天鰻魚給我看的照片上的女醫生，難道周亮也威脅她了？

　　醫生把我扶到床邊坐下，然後說：“先擦擦藥，這傷得太嚴重了，是不是跟誰打架了？”

　　我注意到醫生胸前戴著的銘牌——陸馨悅。

　　陸馨悅找了個小推車，推車上放著些瓶瓶罐罐的藥劑，她就這麼推著車走了過來。

　　我忍不住上下打量她，一頭黑色長發用一根簪子盤在腦後，臉上畫著淡妝，年齡跟媽媽應該差不多，嚴肅專業的白大褂之內，穿著一條緊身連衣裙，腿上裹著肉色絲襪，腳上還踩著高跟鞋。

　　優雅、知性，有一說一，確實有點味道。

　　但我現在沒心思看美女，主要是，身上太痛了……

　　陸馨悅對我道：“先把上衣脫了吧，都是外傷，擦擦藥。”

　　說著便打開罐子，應該是酒精碘伏之類的，還有一些膏狀藥劑。

　　這時，姜惠子走上前去，不好意思地道：“陸醫生，我、我來幫他擦吧。”

　　“哦？”陸馨悅一聽，臉上露出八卦的笑容，看看姜惠子，又看看我，一下就把工具交到姜惠子手上，咧嘴笑道，“你來你來，瞧我這眼力勁，來吧妹妹。”

　　我忍著疼痛沒有說話，但姜惠子顯然看出了陸馨悅的用意，小臉唰一下就紅了。

　　我把身上的衣服脫下，對著鏡子一看，肩膀、胸口、肚子，都是傷痕。

　　姜惠子調好手上的藥，坐到我身邊來，正要給我擦，手卻懸在半空之中，似乎有些愣住了。

　　我就看到她的眼神逐漸有了變化，上牙輕咬著嘴唇，目光盯著我的身體。

　　我也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自己身上。

　　人魚线清晰可見，腹部和手臂上的肌肉，即使不用力，也有著自然而然的優美輪廓。唯一比較礙眼的，就是身上的幾處傷痕……

　　我很不要臉地想，難道她被我給迷住了？

　　可能是我爸媽基因的關系吧，看我媽就知道，她一回家就是葛優躺，平時鍛煉也很少，卻還是能保持白皙的肌膚和高挑的身材，胸部形狀姣好、屁股圓潤挺翹，簡直羨煞旁人。

　　姜惠子就這麼眼神迷離地盯著我，我也不好開口說話，場面一時靜止了，直到一旁傳來陸馨悅的聲音。

　　“小妹妹，怎麼不動了？”

　　扭頭一看，陸馨悅不知何時拽了把椅子坐到我們面前，翹起二郎腿，臉上帶著姨母笑，正幽幽地看著我們。

　　“啊……嗯。”

　　姜惠子也是突然反應過來，小手沾著藥劑，立刻按到我胸口上。

　　“嘶——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強烈的疼痛讓我叫出聲來。

　　“啊，對不起……”

　　姜惠子又不敢動了，滿臉歉意，小手懸在空中，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一旁的陸馨悅又笑了：“小妹妹，還是我來吧。”

　　說著便要湊過來。

　　姜惠子卻是嗖一下縮回了手，又把面前的小推車往回拉了拉，像只護食的小貓咪：“不，我、我來吧，陸醫生，讓我給他擦藥。”

　　陸馨悅還是繼續笑，沒再堅持，只是說道：“可以可以，小妹妹，我教你啊，你輕輕貼上去，然後轉著圈給他塗抹、按壓就行，掌握好力度，不要太輕，也不要太重。”

　　“嗯……我可以的。”

　　姜惠子點點頭，小手又往我這邊伸過來了：“劉明，你忍一忍啊。”

　　我是無話可說，姜惠子和陸馨悅兩人，就好像拿我做實驗似的，一個小心翼翼，一個臉上帶著八卦笑容，目光都鎖定在我身上。

　　姜惠子的手按到我胸口那一瞬，我只覺得冰冰涼涼的，傷口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

　　“嘶——”

　　姜惠子小手一頓，輕聲問我：“疼嗎？”

　　“有點。”

　　“那我慢慢的……”姜惠子說著，指腹照著我的傷口輕輕按壓，讓皮膚更好地吸收。

　　這個傷口塗抹完了，姜惠子又沾了點藥，改塗腹部的傷口。

　　她那修長潔白的手指往我腹部一按——

　　“嘶——輕點！”

　　我又是到抽一口涼氣，咬牙說著。

　　一旁的陸馨悅見了，故意用嗔怪的語氣道：“小朋友，你就忍忍吧，要是我來，恐怕你要痛得直打滾，看你女朋友對你多好……”

　　聽了這話，姜惠子小臉一紅，嘴角卻忍不住一笑。

　　但我緊接著說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這話一出，醫務室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姜惠子也不說話了，只是按照陸馨悅指示的手法，不斷在我的腹部、胸口、肩上來回塗抹藥劑，輕柔傷口。

　　陸馨悅嘖嘖嘴，說：“哎呀呀，小情侶鬧矛盾了？不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哦。”

　　我看了她一眼，陸馨悅完全是那種吃瓜不嫌事大的樣子，啥也不干，就津津有味地看姜惠子給我擦藥。

　　我也不再多說，我越說，她的誤會也就越深，干脆閉嘴，什麼都不說，才是墜吼的！

　　趁著姜惠子給我擦藥的功夫，陸馨悅走到後面桌子上，拿來一支筆一本冊子，捧到手上，問我：“你們的姓名、班級？我要登記的。”

　　“劉明，高二3班。”

　　“姜惠子，也是高二3班。”

　　陸馨悅點了點頭，收起本子，又回到櫃台，說：“我給你配點消炎藥，一會兒擦完藥就吃，每天3次。”

　　我嗯了一聲，靜靜坐著。

　　姜惠子還是一如既往給我擦藥，說來也怪，一開始她的手法還比較生硬，總是掌握不好力度，弄得我疼痛難忍。

　　但現在，除了傷口有些冰涼，卻並沒多少痛感了，反而覺得她的按壓有些舒服。

　　陸馨悅配好了藥，用一個小袋子裝上遞給我，又端過來一杯熱水：“劉明，一會兒涼了就吃一次。還有，你身上的傷，每天早晚都要塗藥，連續三天吧，記得來醫務室啊。”

　　我說了聲謝謝，姜惠子在旁邊一言不發，低著身子，在我腰上塗抹。

　　就在此時，醫務室響起敲門聲：“陸醫生。”

　　然後，便看到一個學生拄著拐進來了。

　　“換藥是吧？里面來。”

　　陸馨悅拉開身後的簾子，只見醫務室里面，並排擺著三架床。

　　拄著拐的學生跟著進去，陸馨悅又把簾子拉上，兩人消失在簾子背後。

　　同時，姜惠子也大功告成，她直起身，擰緊瓶蓋，把藥放到小推車上：“都擦好了，還疼嗎？有沒有比剛才好一點？”

　　“還行，是要好多了。”

　　我點了點頭，姜惠子臉上頓時浮現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看著我塗滿藥膏的身子，像是在欣賞她自己的傑作。

　　我又補充一句：“你走吧，我吃了藥，一會兒自己回去。要是再一起走，像剛才那樣被陸醫生誤會就不好了。”

　　姜惠子一愣，語氣仿佛帶著哀求：“劉明，你真的不想再看到我嗎？”

　　我搖了搖頭，我不想在這跟她吵架，於是便輕言細語道：“雖然是為了救你才跟他們結下梁子，但歸根結底事是我惹的，我自己解決，咱們以後還是當陌生人吧，就當上周的事從沒發生過，誰也不認識誰。還有，之前救你的時候，我說我沒有那種庸俗的情節、不在意你的過去，其實是騙你的，我覺得你好髒，髒透了。”

　　聽了我的話，姜惠子抬起臉，下意識就要伸手樓我，往我懷里撲，就像之前那樣。然而半途中，她還是硬生生停下了。

　　她吸了吸小鼻子，把手收回去，點點頭：“嗯。”

　　隨後，她便站起身，理了一下身上的JK制服和裙子，裹著黑色連褲襪的雙腿輕輕邁動，向著醫務室門口走去。

　　她的步子很慢，每走一步，便要停頓一下，像是在等我叫她回來。

　　但我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只是默默看著她，直到她消失在醫務室外。

　　我服下一劑藥，感覺身體比之前舒服多了，傷口只要不是刻意扯動，基本沒什麼大的影響。

　　於是我也站起來，照著簾子那邊說道：“陸醫生，我先走了。”

　　簾子背後，陸馨悅的聲音傳來：“去吧，記得下午過來擦藥哦。”

　　穿上衣服，走出醫務室，第三節課剛好下課，教學樓一片鬧騰，我也隱入人群，進到教室。

　　上節課是高璐的英語課，曠一曠也沒什麼，回到坐位，還沒坐穩，小眼鏡立刻就湊過來了。

　　“劉明，上節課啥情況？你和姜惠子雙雙消失，不是約會去了吧？”

　　小眼鏡的八卦之魂持續燃燒，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看一眼姜惠子的位置，她坐在那里，出神地望著面前的書本，一動不動。

　　我擺擺手，故作輕松地扯了個幌子，又想到齊飛那幫人，突然意識到，我後面還會有源源不斷的麻煩。

　　於是便扭頭問小眼鏡：“對了，你消息渠道這麼靈通，能不能幫我搞把刀？”

　　小眼鏡一愣：“刀？你要刀干什麼？”

　　“防身。”我說。

　　“不至於吧？你惹上誰了？”

　　我沒有多說，就問他能不能搞到。

　　小眼鏡說：“搞肯定能幫你搞到，但我建議你不要弄刀，弄把匕首還比較現實。你想啊，那麼長一把刀，你用來防身，平時放哪兒呢？總不可能光明正大背在身上吧？還不如弄把匕首，可以藏袖子里。”

　　我被小眼鏡的機智給折服了，抬手啪一下拍向他的後背：“還是你聰明啊，行，就弄匕首了！”

　　我話音剛落，便又忍不住到抽一口涼氣：“嘶——”

　　草，傷口被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