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周六的早晨，我和憐再次來到醫院探望惜，今日是她預定出院的前一天，病房里也只有她一個病人了。“姐姐，麟哥，早上好。”坐在病床上，拿著便簽條在上面畫著什麼的惜放下筆，轉頭笑著看向了我們。“現在還在練習嗎？”“嗯，老師下節課要教我們畫鴛鴦，我現在正在練習呢。”將手機放到床頭櫃上，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開始了與妹妹的閒聊，這幾周來，這樣的場景已經重復了不知多少次了。

　　 隨著話題的衍生，她們聊得越來越熱烈，見狀，站在床邊的我不忍心打斷她們，欲離開去屋外看一會兒手機。“啊，哥哥。已經，要走了嗎？”急切中帶著挽留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我停下了腳步。“啊，不不，我只是打算去外面看會兒手機而已，畢竟你們一家人聊天，我一個外人不好插進來吧。”“沒這回事，你完全可以加入的。來，坐在床上吧。”她將往一邊挪了挪，在床上騰出了一小塊地方，用手拍了拍，示意我坐過去。還沒坐穩，惜就把身子往我這邊移了過來，靠在了我身上，坐在旁邊的憐眉頭動了一下，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哥哥，嘿嘿，真是新鮮的感覺，我一直想知道有個哥哥是什麼樣子。”惜在我身上蹭來蹭去，而我只能尷尬地笑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哥哥，摸下我的頭。”無奈地舉起手放在了她的小腦袋上，輕輕撫摸著，她也閉上眼睛享受著。偷偷瞄向憐，一只手拿著手機在看著什麼，但腿在不停地抖著，顯然已經不太高興了，我不敢再繼續下去，隨即放下了手。“哥哥，抱抱我。”她支起身子，准備坐到我的胸前，我也沒有抗拒的理由，張開雙手迎接著她。“惜，別太沒禮貌了。”帶著些許怒氣的聲音，惜好像被嚇到了，乖乖鑽回了被子里。

　　 無言的氣氛籠罩著我們，憐看著手機，惜則躲在被子里畫著東西，只有我一個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為了打破這令人難受的沉默，我率先開口：“額。要不我們玩游戲吧，就這樣一直坐著也蠻無聊的你們說是不是，就玩，就玩真心話大冒險吧，猜拳定勝負。”惜慢慢將頭從被窩中探了出來，比了個OK的手勢，憐則沒有回答，不過也微微頷首表示了同意。“好，那我說一二三就開始。一，二，三！”結果決出，第一輪我就落敗了，還沒等我開口，惜就笑著問到：“那哥哥，自我介紹一下吧。畢竟，我們，認識，沒有，多久，對吧？”不去理會詭異的斷句，我假正經地清了下嗓子，說：“本人，名字就不說了。17歲，是學生，身高167厘米，體重60kg。。。。。。”“哎，哥哥好矮，才和我差不多高。”對於我自尊的一擊，確實造成了嚴重的傷害，我不再說話，假裝用手捂著臉哭著，憐和惜則絲毫沒有安慰我的意思，反而都笑了起來，給我造成了二次傷害。第二輪開始，這次的輸家是憐，我不知道該讓她做什麼，就將決定權給了惜，她想了一會兒，說：“那，姐姐，能唱首歌嗎？”“不能太響哦，不然會影響到別人的。”“嗯，就唱小時候媽媽哄我們睡覺的那首曲子吧。”優美的歌聲從她嘴中發出，仿佛能洗滌心靈一般，令人沉醉其中，熟悉的曲調也讓我回憶起來，當在她身下入眠時，她唱的也是這首歌，這不禁讓我再一次意識到了她的多才多藝。唱至高潮處，我甚至能閉上眼睛，在腦中想象出一幅天使揮動羽翼歌唱的畫面。

　　 曲終，我和惜都不由自主地輕輕鼓掌，“好厲害姐姐，和媽媽唱的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模仿罷了，媽媽她比我厲害多了。”“不不不，真的好厲害，和我上次聽到的時候一樣，簡直是天籟。”惜驚訝地看向我，我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急忙閉上了嘴，但已經有些晚了。“哥哥你難道之前就聽過嗎？而且是姐姐親自唱的？”惜對我露出了不解的神情，表情也有了些扭曲，一向油嘴滑舌的我，這時卻突然說不出話來，只能點了點頭，然後帶著求救的眼神看向了憐。“是當時我在文藝表演時唱的，他是那時候聽到的吧。”惜的表情告訴我，她完全沒有相信這番說辭，但她也沒有再追問，只是重新縮回了被子里，將身子背對了我們。“嗯，好吧。那，姐姐，我剛剛聽著有些困了，能讓我一個人睡會兒嗎？”“嗯，睡吧。”我和憐站了起來，走出了屋外，朝著大廳走了過去。“就連這種事都記得，但卻不記得我的事了嗎？明明是我一直將他放在心里，保存著信物，珍藏著感情，一直等著再次見面的，明明，應該是我在他身邊的。”回憶至此，淚如雨下，惜用手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聲，蜷縮在被窩內，翻看著手機中的照片，無言地哭泣著。

　　 接近黃昏時，坐在大廳中的憐突然向我搭話說：“麟，今晚你能替我守一下夜嗎？”“可以是可以，你是有什麼事嗎？”“嗯，我要和家里商量些事情，還蠻麻煩的，必須回去一趟，再回來醫院可能不讓進門了，能拜托你嗎？”“嗯，交給我。”憐微笑著，湊近我的額頭，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我的心也隨之跳快了一下，然後她就快速離開了，我也沒再干坐著，動身前往了病房。

　　 打開房門，如入夢境，見一少女佇立窗前，沐浴光下，手握紙筆，長發如瀑，待其回身，見其兩腮微紅，宛若桃花。一瞬間，她的形象和我記憶中的少女重疊在了一起，衝擊著我的大腦，我關上門，站在門前，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只憋出一句話來：“你，難道，就是那個和我一起在天台上。。。。。。”她慢慢朝我走來，同時嘴中述說著：“我啊，從小身體就不好，不常去學校，所以一般學校的活動也不參加，只在固定的時候去參加特定的課程，所以校內的很多事我都是從姐姐那里聽到的。”她走到我面前，微微抬起頭，仰望著我。“那天也是，我被抽為了升旗手，但是那天沒有繪畫課，所以我當時想著，干脆就不去好了。”她將手指放在我的嘴上，繼續說著。“但是學校有規定，被抽為升旗手的人除非有特殊理由，一定要到場，不然會被記為違紀，於是，我叫姐姐幫了我一個小忙。”她雙手慢慢環繞到我背後，抱住了我。“我對姐姐說，你那天可以代替我，去參加升旗儀式嗎？她答應了。”將頭緊緊靠在我的胸前，惜雙手越發用力地抱緊了我。“後來，她回來的時候，我看出來，她很興奮，和平常回來時的死氣沉沉不同。於是，我問她發生了什麼事。”稍稍踮起腳，將嘴湊到我的耳邊，她的唇風隨著話語吹進了我的耳中。“她說，當時天空已經下起了蒙蒙細雨，但是老師沒有通知活動取消，她執拗的性格，不允許她半途而廢。於是她在雨中等啊等，等啊等。終於，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她全身都濕透了，感到冷的不行，但還是沒有人來叫她回去。”惜的腿纏上了我的腿，然後抬起頭對著我，以幾乎要嘴對嘴的距離接著說。“這時，她看到很多已經在上課的學生，在教室里偷看著她，他們都在笑著她，指著她，但就是沒有一個人想過幫她。這時，操場邊的小路上出現了一個人影，他拿著一把小傘，一路跑到了她的面前。然後他說，他是護旗手，活動已經取消了，她沒必要再待著了。”惜的嘴越湊越近，但是說話的聲音卻沒有停下。“姐姐當時站太久了，腿已經麻了；頭發都散了下來，遮住了臉；嘴中打著寒顫，連話也說不清楚了。於是那個男生把校服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她身上，而後把傘搭在肩上，將她抱了起來，然後，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趟著操場上的水，一路將她送到了教學樓的醫務室。事後，她在學生名單上知道了你的名字，再然後。。。。。。”“惜，我當時，嗚。”雙唇合並在了一起，但是雙方都很生疏，都不敢伸出舌頭觸碰對方，所以只是如發泄般的吻著，不久，惜就松開嘴，同時放開了環抱著我的手。“我起初不願意相信，認為可能是同名，但是在你出現在姐姐家中後，我就知道了，那個人確實是你。之後的每天每夜，我都一直在想，如果那天去的是我的話，會不會，現在你已經在我身邊，我們已經成為同學們眼中的一對情侶了。我也在想，如果那天我沒有在家，而是在學校，先於你將姐姐帶走的話，你們或許就不會見面，你也就不會。。。。。。”她停下了，我也沒有開口，靜靜看著她，等待她再度開口。“哥哥，我現在就想問你一個問題，在明白了一切，我們再次相遇之後的現在，你是怎麼看待姐姐的呢？”無比期待的眼神，夾雜著些許淚花，以及微微泛紅的眼眶都暗示了一切，但我卻只能給出那個令她遺憾的回答：“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盡量委婉地表達了出來，而她也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著，雙手緊握，努力不讓自己再度流淚。“那，能，再問，嗚。再問一個問題嗎？你們現在已經交往了嗎？”“還沒有，但我已經被她吸引住了，不——我痴情於她，這是我現在唯一能保證告訴你的事。”“嗯，這就夠了，謝謝你，哥，麟。能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嗎。”我沒有再回答，轉身離開了房間，留下了最後一瞬看見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