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蒂的話如同平地驚雷一般,在人群中激起了不小的騷動。
“我昨天晚上……吃刀了。”不知道是心理作用使然、還是昨晚的一杯水著實是給這位女孩的膀胱施加了不少壓力,凱蒂有些刻意地將雙腿並攏,心態上似乎也受到了一些影響。“間諜應該是猜出了我的身份,並且把訊息給她的惡魔同步了。”
僧侶無法守護自己,若能在游戲前期找到僧侶的位置並將其殺死,惡魔的刀口將再無人能攔;趁凱蒂說話的間隙,小羽環視四周,除了筱筱一臉不在乎之外,其他人都陷入了沉思。
“如果僧侶身上的刀坐實的話,在不考慮惡魔刀隊友的情況下,僧侶的身份應該是好人。”冰兒也加入了盤邏輯的團隊,開始分析凱蒂的身份。“如果還有人想要質疑凱蒂小姐身份的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報昨晚中刀,二是起跳僧侶。”
眾人沉默了足足有接近一分鍾,顯然,並沒有想要去質疑凱蒂的身份。
“如果凱蒂是好人的話,那麼茉莉和小青——你們當中一定要出一個壞人。”艾比的眼神仿佛雷達一般,在茉莉和小青的身上來回掃視。“小青,既然你說過驗出了我和小羽的身份,那麼我就先自報身份——如果你驗證的身份能夠和我的身份對上的話,說明你有可能是個好人;否則,我不僅要懷疑你的身份,還要懷疑小羽是否有與你互為同伴的可能性。”
小青拼命地點頭:這個邏輯是正確的。因為凱蒂的身份沒有人質疑,所以小青必須要自證清白才能將與自己對立的茉莉打死;小羽也在小青的驗人范圍之內,但既然艾比先發了言,自己也只能繼續等待下去。
見小青拿出了自己的規則卡片,艾比清了清嗓子,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我是個——守墓人。”
“對上了!”
小青興奮地舉起了手中的卡片,卡片上有一道清晰的裂痕,裂痕的盡頭寫著“守墓人”三個大字——顯然,這是小青首個夜晚驗出的信息,現在和艾比的信息完美的契合,不僅自證了自己所言非虛,還間接地幫助艾比做實了自己的身份。
“既然對上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艾比帶著勝利者的微笑,轉頭看向了茉莉。“茉莉,你說謊了——請你出局。”
茉莉冷笑一聲,卻並沒有開口反駁。
“3號玩家發起提名——”
“等一等!”
忽然,小羽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艾比大聲說道。“不要發起提名!”
方才艾比起跳守墓人的時候,小羽的世界仿佛崩塌了一般,變成了一片四分五裂的廢墟:明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守墓人,卻被艾比搶先跳走了身份;在小青沒發言之前,她還以為是艾比假跳反詐洗衣婦的身份,可小青居然同時報出了守墓人的信息,艾比竟也接上話茬順勢要打茉莉出局。此時,小羽才反應了過來:這個艾比,根本就不是詐身份湊巧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這個人,在悍跳守墓人!
“各位,我才是真正的守墓人。”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小羽報出了自己的身份。“艾比她悍跳了我的身份,要打茉莉出局;我懷疑她是一個間諜,知曉底牌的間諜……”
“可是,就算是間諜,也不可能這麼准地知道洗衣婦的查驗啊!”小青明顯不信小羽說的話,畢竟在她的視角里,能夠先一步報出自己查驗的身份,很難相信對方是一個悍跳者。“倒是你,這個時候又要跳守墓人,我懷疑你是為了保護你的同伴而悍跳的;而你的同伴,就是這位說謊的假共情者。”
小青的一席話,說得小羽啞口無言——是啊,若不是已知自己的底牌,誰都會覺得這位後跳的守墓人才是悍跳者;而茉莉在第一天就遭受了眾人的懷疑,艾比則是在第一天被多數人認下的一張“好人牌”,這個時候自己去和艾比搶身份,無異於加大了自己與茉莉互為壞人同伴的嫌疑。
“小羽,你敢悍跳我的身份,說明我的推理沒有問題——你一定是茉莉的匪同伴;這樣一來,我們就找到兩個壞人了。”在小羽起跳守墓人後,艾比並沒有將守墓人的身份還給小羽,而是繼續悍跳了下去,同時開始調轉火力攻擊小羽。“場上身份已經明朗,三個壞人已明其二;冰兒,關於我們兩個守墓人之間的事情,你如何評價呢?”
“啊?你問我嗎?”冰兒並沒有交出過自己的身份,雖然一直在分析,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哄吵吵鬧鬧的筱筱身上,因此對艾比的突然發問,顯得有些頭腦發蒙。“邏輯上來講,艾比小姐你是先跳的守墓人,又可以和小青的洗衣婦身份互相證明,因此更具有可信性;不過,我不能過於武斷地將小羽小姐完全打死,畢竟尚存在著你和小青互為同伴的可能性,那麼茉莉的共情者信息也是真的……”
“等一等,冰兒。”忽然,阿梓打斷了冰兒的發言。“你說的‘艾比和小青互為同伴’的可能性,並不成立。”
“阿梓小姐,何出此言?”
“因為我的身份是廚師。”阿梓數了一下對面的幾張號碼牌,同樣選擇了交出自己的身份。“我獲得的信息是:本局游戲中,並不存在相鄰的壞人。”
若是不存在相鄰的壞人,那麼身為2號的小青、以及3號的艾比就不可能互為同伴。冰兒顯然被這個新鮮出爐的信息打斷了思路,猶豫了一下後,也只能點了點頭。
“現在我們所有人都交過身份了,只有你沒有交過身份。”阿梓得理不饒人,不僅果斷地站到了艾比的團隊,還對沒有交過身份的冰兒步步緊逼。“我們現在需要找到最後一張壞人牌,所以——請你交出自己的身份,以便於我們進行推理和分析。”
這位來自白雪隊的大小姐,顯然沒有見過這樣的狀況,似乎是有點被嚇到了,過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我是個……處女。”
說完這句話之後,冰兒羞得滿臉通紅,直接把臉蛋埋進了衣服里。雖然只是一個游戲里的身份,但是作為一個大家閨秀、又是在無數台轉播機器面前,說出這樣的話難免有些難為情。處女作為一張擁有被動驗人能力的牌,一般不會有吃飽了撐的壞人敢去悍跳這樣一張牌,阿梓也不再難為冰兒,而是開始清點場上其他人的身份。
“如果茉莉是壞人的話,那麼小青和凱蒂都是好人,小羽則是茉莉的壞人同伴;我是廚師,冰兒是處女,艾比是守墓人,那麼最後一張壞人牌就是……”
阿梓不出聲了,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筱筱身上。
“咦?你們怎麼了?”筱筱疑惑地撓了撓頭,不懂眾人為什麼這麼看著自己。“為什麼大家不說話了?以及,為什麼要這麼看著筱筱……筱筱是不是又做錯什麼了?”
艾比似乎有所顧慮,但猶豫再三後,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筱筱,你應該是……第三張壞人牌吧?”
“什麼!艾比姐姐,你為什麼這麼說筱筱!”筱筱的反應出人意料的激烈,直接站在凳子上大聲地吵了起來。“筱筱是士兵!貨真價實的好士兵!你們有人跳士兵嗎?沒有人跳士兵的話,為什麼不相信筱筱?”
“有兩張牌是不存在於場上的,士兵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小青在一邊煽風點火。
“不是的!士兵是存在的,我就是!”筱筱急的滿臉通紅,氣鼓鼓地指著艾比喊道。“筱筱知道了,艾比姐姐是壞人,是悍跳守墓人的壞人,還有小青姐姐,你們都是壞人!壞人!”
“邏輯上並不……”凱蒂想要說話,卻又被筱筱不耐煩地打斷了。
“4號玩家要提名3號玩家!我要出壞人!出壞人!”
“4號玩家提名3號玩家——提名成功,請所有人投票。”筱筱的提名再次生效,全場陷入了黑暗當中。
“你們想投我就投我吧——但是從邏輯上,我一定是真正的守墓人。”黑暗中,艾比的話擲地有聲。“不過,我已經找到三個壞人了,就是1號茉莉、4號筱筱和6號小羽。”
小羽一邊將手高高地舉起,一邊拼命地思考戰勝艾比的方法;然而,她的大腦卻像生鏽了一樣,每一次吃力的運轉都顯得格外堅信。
這個時候,她多麼希望身邊有個莓,能夠拯救自己於水火之中。
當場上的燈光再次亮起,筱筱,小羽和茉莉,三票舉在了艾比頭上。
茉莉冷笑一聲,像是一種無奈、更像是一種嘲諷。
“2號玩家提名6號玩家。”三人的手剛剛放下,小青就發起了第二次提名——這一次,被提名的正是小羽。
茉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副沒眼看的表情;筱筱還在一旁大吵大鬧,可這一次沒有人再上去哄她了;當燈光照射在小羽臉龐的時候,除了剛才舉手的三個人之外,剩下的五票整整齊齊地打在了小羽的頭上,小羽身上的票數過半,提前宣布了被公投的命運。
艾比的嘴角揚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笑,笑中帶著一絲洋洋得意,仿佛已經提前拿下了勝利一般。作為一個悍跳的守墓人,艾比竟然煽動了場上的半數好人,將自己的一個真守墓人打成匪徒,這個局面是令小羽沒想到、也不能接受的。
小羽攥緊了自己的拳頭,縱使自己已經確信、這位悍跳的艾比一定是壞人無疑,卻拿不出任何的證據來打敗她。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艾比領導著眾人已經在商討先出誰的話題了,似乎自己已經成為了板上魚肉,任魔鬼的擁簇們盡興地宰割。
惡魔隱匿在狂歡的人群中,奸笑著看著眼前愚昧的鎮民。若是這場比賽輸掉,自己的團隊可能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來追回落後的狼爪印,甚至在冠軍爭奪中喪失主動權;一想到開賽前信誓旦旦地向莓立下軍令狀、拍著胸脯保證要贏回第一枚狼爪印,卻在比賽中陷入如此泥潭;若是自己的團隊因為自己的無能而輸掉了進入胡狼方舟的機會,那莓的願望、那緝毒警的在天之靈……
小羽心中千般委屈,一行清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莓、傑西卡,對不起……我辜負了你們的期待……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小羽抬起頭,卻看到了茉莉那張沒有任何血色的臉。
“茉……莉?”小羽盡量地克制自己的情緒。“你……你願意相信我是好人嗎?”
茉莉翻了個白眼——自己已經被對方打成了壞人,無論願意或否,她也只能被動地和小羽站在了一起。“夏欣然的助理……不至於這麼窩囊吧?”
聽到莓的名字,小羽連忙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花,強迫自己擺出一副鎮定的表情直視茉莉的眼睛。
“我知道,你可能對我有偏見——但是我也是參賽者,我也會用公平、公正的手段贏下游戲,去回報胡狼大人的賞識與期待。”茉莉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的目標是冠軍,而冠軍隊伍是不允許在任何一場比賽中掉鏈子的,所以這場游戲,我要贏、且我必須得贏。”
“我也要贏……”小羽喃喃地說道。
“那就用你自己的方法,贏下這場游戲。”茉莉的臉上仍然看不到任何表情,令小羽有些困惑——在這種局面下,若茉莉的身份真的是共情者,好人團隊已經處於失敗的懸崖邊了;然而,茉莉的臉上居然看不到似小羽一般的痛苦和絕望,似乎早已有應對的方法成竹在胸。“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和夏欣然一樣,也是是打敗了李沐景的參賽者吧——那夏欣然就沒有教過你什麼嗎?”
茉莉似乎話中有話,聽得小羽更加雲山霧罩的;再看看另一邊的筱筱,委屈地坐在一邊生悶氣,因為沒有人哄,倒也不吵不鬧了,反而變得相比之前更加淡定:這三個女孩似乎都有自己不同的心境,小羽不知道二人的情緒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茉莉的話意味著什麼,但有一句話小羽十分認可:那就是必須要用自己的方法,贏下這場游戲。
“你,相信我是共情者嗎?”茉莉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相信——那你相信我是守墓人嗎?”小羽反問道。
茉莉不置可否,徑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而這個白衣女孩的沉默不語,讓小羽本就沉重的心情,再次籠罩上了一層陰雲。
第二個白天很快結束,小羽成為了本輪白天被公投的對象。一大桶水喝進肚子,倒也沒對小羽自中學以來就苦心修煉的忍功有什麼影響;相比於這些水,小羽更擔心的是如何贏回場上好人的信任。
若是傑西卡,她一定會用自己極富感染力的話術來說服好人,重新站回真正守墓人的陣營;若是莓,則會用強大的邏輯功力來盤清場上的局面,用硬邏輯將好人強行撥亂反正。然而,自己卻什麼都沒有,甚至沒有任何扭轉局面的能力——阿梓說得倒也不錯,自己並不是獵人隊的核心人物,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卒而已……
在這個封閉的小包廂里,小羽泣不成聲,轉播鏡頭清晰地將這位哭的梨花帶雨的女孩投射在了大屏幕上。
場館外,貝爾一行人看的一清二楚;眼看著自己的好友如此痛苦,風鈴似乎也受到了情緒上的感染,也默默地低下了頭,小金在她的身邊,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
“辛迪,如果現在是你,你會怎麼做?”貝爾突然問道。
“邏輯上已經掰不回來了,只能靠硬來的。”辛迪盯著自己手中的對講機,回答道。
“什麼叫‘硬來的’?”小金聽得一頭霧水。
“如果這是真正的桌游比賽的話,如果1號是共情者、6號是守墓人,連續推錯兩個好人的情況下,惡魔已經可以提前宣布勝利了。”忽然,辛迪話鋒一轉,語氣也變得更加堅定。
“不過,這場游戲的本質,到底還是一場憋尿比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