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22 歸去來兮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

　　 “走了，去占校車座位，我先下去給你放包，你慢慢走不要急。”簡城夜一把撈起兩只書包三步並作兩步從樓梯上躥了下去，快到沒給喬曙微攔住的機會。

　　 既然那麼愛逞能，那我就晾晾他。

　　 喬曙微慢悠悠的去了紫藤樓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包海鮮味的干脆面，捏碎了一點點吃著，又拿了一盒純牛奶，直到校車還有兩分鍾就要發車時才上去，一上車就看到某人扒著前座的椅背焦急萬分的模樣。

　　 第七排的右側位置，他倒是學得快。

　　 “干嘛去了…你。”書包被丟在隔壁的座位上，杜絕了各種蠢蠢欲動想要借機靠近的可能性，“加餐。”

　　 喬曙微是個外表很淡漠的人，說難聽點，便是涼薄。仿佛對周遭的一切都不關心，不想去接觸，也不想主動開口問任何的事情。

　　 如果不是簡城夜的持續騷擾，喬曙微可能還會跟以前一樣一直到下車都不說一句話。

　　 “小喬喬你知道麼，我以前班里一個同學，軍訓時候文藝匯演出了個可餿的主意。”

　　 “什麼？”

　　 “說要去跳個鋼管舞，絕對引爆全場。”

　　 “然後大家都讓他去跳，他真tm跳了，”話音頓了頓，“他們連的教官很不幸成為了鋼管。”

　　 “我怎麼沒看到，這麼勁爆的畫面，應該發出來給大家分享分享。”喬曙微直接笑出了聲，“大傻子，你應該去跳一個，然後你的迷妹們就會不僅僅是尖叫，而是噴血數升了。”

　　 “嗯？你願意我那樣子被別人看到啊？”

　　 本來想說我當然願意的話語被硬生生哽在了喉嚨里。

　　 一股不甘的情緒在蔓延，樹立了黑暗的結界，壓抑在心底的衝動想要打破阻攔，像潘多拉的盒子，釋放出自己想也不敢想的魔力。

　　 這個人，他最溫柔的一面現在是屬於我的，可是還不夠，想要觸碰他的全部，他的靈魂，他的過去與未來，越是薄情的人，動了凡念就會陷得越深。

　　 可我有什麼資格去說出口，他和我本來便不是同一個平行世界，喬曙微轉頭朝向窗外，對著玻璃拉扯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

　　 “今天我們來學習這篇《歸去來兮辭》，大家把課本翻到第二十六頁。”

　　 這一節是語文課，內容是古文，老師逐字逐句作重點詞講解和單句翻譯。

　　 “課代表，起來翻譯一下，奚惆悵而獨悲這句話的意思。”

　　 “為什麼如此失意而獨自傷悲呢。”喬曙微站起來念句子。

　　 “很好，坐下，大家把這句話的翻譯記好。”

　　 簡城夜一邊記筆記，一邊還不忘跟喬曙微說小話，“下面這句什麼意思？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領悟了過去不能挽救，所以再重新追一遍，這是舊愛復燃嗎？”

　　 “好好的辭官歸鄉賦，讓你理解成老祖宗的愛情史，”喬曙微把不太流暢的黑筆甩了甩，“大傻子，你還真是個人才。”

　　 “沒什麼毛病啊，”簡城夜換了支藍筆做重點詞批注，“不過，你覺得曾經丟失的東西，不管是有形的還是無形的，還能找回來嗎？”

　　 丟失掉的，還能回來嗎？

　　 回不來了吧。

　　 “老想過去干什麼，人要向前看。”

　　 下一節課是數學課。

　　 “這節課我們來復習一下圓的方程，”數學老師一眨眼間寫滿了一黑板的題，“首先我給大家看一下這一道綜合高考題，讓大家對圓的知識考察有個大概概念，給大家十分鍾時間，能解出多少算多少，稍後進行講解。”

　　 “課代表，你上黑板來做這道題，其他人拿出草稿紙解題。”

　　 喬曙微看著一圈圈的圓和直线有點棘手，索性先把基礎公式列在旁邊，再分析題目思路看看哪一個知識點比較相似。

　　 安靜的教室里只有黑板書寫發出的噠噠聲和草稿紙演算的沙沙聲。

　　 瀟灑的寫下第三小問的C1坐標為（1/4，1/4），簡城夜把粉筆拋回黑板槽里回了座位，發現喬曙微還在奮戰第二小問。

　　 “哎這個思路你可以這樣寫。”一張演算紙塞了過來。

　　 喬曙微就著紙上的步驟推演了一遍，發現果然題目指向清晰了起來，“我怎麼就想不到。”接著解出了答案。

　　 “小傻瓜，你沒有哥這樣的腦子，不過哥永遠都會幫你的，才不教別人。”

　　 “那我還得謝謝你咯？三拜九叩？”“也不是不行…哎哎哎疼，嘶。”話音剛落簡城夜就被一只手給擰了大腿，“小祖宗，下手真狠啊。”

　　 “你還真是喜歡給人起外號，”喬曙微收回手繼續演算題目。

　　 怎麼可能，你是唯一一個好不好，簡城夜這句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十分鍾就到了。

　　 “好了讓我們看看這道題目，課代表的答案沒有問題，不過解題步驟需要再完善一點，避免因為過程失分，我們主要關注這個知識點…”

　　 今天是星期二，喬曙微需要去頂樓的十班聽地理競賽的培訓，十班一些座位空了出來，不過班主任不強制讓班級同學都出去活動，大部分女生還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寫作業。

　　 收拾了筆記本和文具袋准備走班，當然，身後牛皮糖一樣的黏了一個尾巴。

　　 走廊上喬曙微碰到了汪若軒，“去打球啊？”“嗯，我又不像喬哥你還能去參加競賽，連資格的碎紙屑屑都摸不到，你等會坐我位置就行，我同桌早就下去占球場了。”

　　 喬哥明明很仗義又熱心，我也不想看他一直自閉下去。下樓之前汪若軒權衡左右，仿佛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般，回頭凝視了一秒兩人的背影。

　　 老師拿著一摞講義進了班。

　　 “高老師！”“喬曙微同學，好久不見。”高老師看到了自己的得意門生，走過來在兩人前排坐下，把椅子挪了個180度坐過來。

　　 “這位是？”高老師依稀覺得簡城夜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具體是誰。

　　 “老師，我是原來九班的，報了化學競賽的，簡城夜。”“哦是你啊，理科前三，你過來干嘛？”高老師恍然大悟，“喬同學是我同桌，聽說老師課講的好，想過來多學習一些知識，不知道老師肯不肯多帶一個？”

　　 就這張嘴，枯樹都能念出花來，語文不好絕對是騙人的，我覺得九班班主任批評他批評的太對了，喬曙微心里瞬間編輯出了一大段吐槽。

　　 “當然可以，知識本來就是用來傳授的，要是多幾個你這種愛學習的學生就好了。”高老師對此很滿意，招呼另一個報名地理的男生過來坐，四個人形成一個小小的方陣型，紙張書頁翻動和記筆記的聲音此起彼伏。

　　 不過另一個男生總是覺得，眼前似乎總是若有若無有粉紅色泡泡飄來飄去。

　　 肯定是錯覺，錯覺。

　　 高老師選擇在十班做培訓的本意，就是希望文科班的同學們多多少少能夠聽進一點拓展知識，不要只局限於課本內容。

　　 然而多了一個簡城夜之後，事情的走向就開始變得無法預料了。

　　 “你們看，那是級草誒。”留下來寫作業的一小部分女生們竊竊私語。

　　 “級草不是理科？我記得他報了化學競賽，好不容易才找人打聽到的消息。”一個綁著高馬尾的女生借著和後座說話的機會，偷偷看向那四個人的小方塊。

　　 “剛才我借著出門接水去偷聽了，說是要陪同桌，就是那個長得很白淨的小哥哥。”

　　 “你們…有沒有那麼點覺得…他們有點…般配？”某個短發女生終於沒忍住，囁嚅著說了一句。

　　 “……”

　　 今天的晚自習需要做英語小練，包括聽力和三篇閱讀，做完後同桌交換批改。

　　 “Enjoy yourselves by all means, but please don\u0027t make…”

　　 “什麼亂七八糟的，”簡城夜寫著寫著就覺得自己的腦門直跳，“什麼叫把你的錢包扔到垃圾桶里，這麼閒的嗎？”

　　 “人家那是，自己的垃圾隨身帶走到垃圾桶再扔！大傻子我真是服了你了。”喬曙微剛填上一個waste還沒寫下一個詞，恰巧聽到這句話，險些沒笑噴出聲，手一抖寫了個litter在後面。

　　 “哇，真是鳥語，我聽得耳朵痛。”簡城夜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我隨便寫幾個詞算了，去把閱讀看看，你哥我小時候可是號稱人肉步步高，哪里不會點哪里。”

　　 “然後點哪里哪里都不會？還是說你只會念26個字母？”

　　 “你會？那我出個詞給你，你看你會不會。”

　　 “S-E-R-E-N-D-I-P-I-T-Y。”

　　 喬曙微把這個單詞順著寫了下來，按照音標的規則慢慢念了一遍。

　　 “大概就這麼念吧，什麼含義？”

　　 “含義麼，我和你。”

　　 又是這種意義不明的話，回家查一下好了。

　　 “下面請大家同桌交換批改練習！”

　　 這個錯了，這個也錯了，這一整篇閱讀的選項一個對的都沒有，大傻子不愧是大傻子，喬曙微一邊毫不留情的畫著紅X一邊感嘆。

　　 再翻到下一篇，繼續與答案對照。

　　 為什麼這篇是全對？

　　 “大傻子，你給我解釋一下，你這閱讀到底是什麼情況，居然能一篇全錯一篇全對。”喬曙微把卷子丟回去，拿了自己的訂正批改。

　　 “哦那個啊，第二篇是一個化學實驗，競賽書上不僅寫了，還專門標了下英文名詞。”簡城夜唰唰幾筆把錯的答案改成對的，然後看也不看就揣進了卷子夾里面。

　　 我真是被他打敗了…喬曙微感覺自己也開始有點頭疼。

　　 chap.23 衝刺美食街

　　 琴嶼九中雖然升學率在琴嶼市不上不下，但在許多初中生的心目中是一種狂熱的信仰。

　　 一切就因為學校附近的美食N條街。

　　 琴嶼九中食堂不算大，菜品還算豐富可口，不過校方似乎也沒有利用食堂賺錢的意思，而是大方的表示學生可以中午去校外吃飯，校門會一直敞開到午休結束的時候，學生都可以隨意進出。

　　 從校園門口往坡下走，兩條東西向和一條南北向的三條街道上面開滿了大大小小的飯館，從街邊攤盒飯到小酒樓應有盡有，光是便利店都有四家，還有一家機關單位的食堂，通過關系辦張卡也能夠就餐，即使是口味最挑剔的人，都能在這工字型的街區里找到自己的心頭好。

　　 上午第四節課馬上就要下課，早飯的熱量早已消耗完畢，餓得前心貼後背的喬曙微已經聽不太清老師在講什麼，緊盯著黑板上方的掛鍾，只等下課鈴響，就要迅速搶在別人之前下樓梯出校門買飯。

　　 “小祖宗，中午吃點什麼？”簡城夜拿筆尾戳了戳喬曙微的胳膊。

　　 “關東煮和金槍魚飯團吧，去門口那家便利店買。”

　　 “你又吃這些不頂飽的東西，下午不餓才怪呢。”簡城夜不喜歡太清淡的食物，喬曙微經常吃的在他看來就相當於喂鳥一般，“有家新開的咖喱，我等會帶你去。”

　　 “辣嗎，我不想吃辣的。”喬曙微搖搖頭。

　　 “有不辣的，好像是什麼日式牛奶咖喱，我看了菜單來著，去嘗嘗看，不喜歡就給你買別的。”

　　 叮鈴鈴——

　　 “同學們，下課！”

　　 “老師再見——！”

　　 “快跑，”簡城夜把校服外套丟在桌子上，拽了拽喬曙微的袖口，“那家店這兩天知道的人多了，去晚了估計都得站著吃。”

　　 “慢點兒，要不你先去占位置，我餓的有點暈乎。”喬曙微剛站起身，就覺得一股黑墨汁般的眩暈感侵入眉心，片刻間又消失掉了，“我不帶你去估計你不認識地方，小祖宗，拉好我的手。”

　　 這個家伙，整天都在找借口想牽手是不是。

　　 喬曙微想了一秒鍾，心里有點小小的雀躍。

　　 兩人搶在吃飯大部隊涌出來之前，仗著自己身高腿長，從死亡大斜坡一路衝下去，重力勢能加上動能的合力灌注在雙腿上，輕盈的像在飛。學校在中午會把校門口的斑馬线兩邊設置警戒卡，防止經過的車速過快出現交通事故。

　　 向南第一個路口往東，第一個拐角往南，第二個拐角往西，小店藏在一個死胡同里面，不仔細看還真很難發現，但是架不住學生們一傳十十傳百的宣傳，店里的人很快就多了起來。

　　 “一份豬排牛奶咖喱，一份大蝦冬陰功咖喱，兩碗紫菜蛋花湯，餐齊了請慢用。”店里空間窄小，桌椅只有六套，服務生也只有一位，點單上菜忙的團團轉。

　　 喬曙微從消毒櫃里拿了兩套餐具回桌，看了看店門外排著隊烏壓壓的一大堆腦袋，不禁慶幸自己又跑贏了時間一次。

　　 豬排是剛剛在空氣炸鍋里炸好的，外殼包裹的面包屑脆而不粘肉，這款咖喱本身並不是辣味的，加入了牛奶的中和，細膩的口感很對自己胃口。

　　 喬曙微一邊細嚼慢咽一邊喝湯，看著對面碗的辣咖喱里面飄著紅紅的油，還有對面那個大傻子想剝蝦又潔癖發作，只用雙手食指和拇指艱難拆殼的樣子。

　　 不知不覺一碗便吃掉了大半，接近清空了。

　　 “話說你怎麼知道我吃飯時候比較喜歡喝湯？”兩人走出店門，忽略一旁一眾在站著吃飯的難兄難弟們，“這不是常識麼，我吃飯幾乎不喝飲料，尤其是涼的，特別漲肚子。”簡城夜在店外簡陋的洗手池里把手洗干淨，抽了張紙巾擦掉沾在手上的水珠。

　　 “去底下那條街逛逛，消消食，還有你晚上的點心買了嗎？”“還沒呢，下去看看吧。”街邊隨處可見排隊的店鋪，長龍頂著烈日緩慢行進，不過隊伍里的人卻都是一副相當期待的表情。

　　 民以食為天，尤其是學生們的天。

　　 一家老字號糕點鋪前，喬曙微挑了兩塊綠豆粉糕和一只果仁包，簡城夜拿了一小罐巧克力味的方塊曲奇。

　　 路過便利店門口的時候，店門外的玻璃今天貼上了新的宣傳單。

　　 “香草甜筒，第二支半價？”海報上大大的甜筒圖案配上清涼的水藍背景，很吸引人眼球。這家店的甜筒分量十足，半價優惠吸引了許多手拉手形影不離的小女生們，店里已經排起了一小列隊來。

　　 “吃嗎？反正也不貴。”自動門感應到來人靠近，輕響一聲從兩邊滑行開來，入口的冷氣從頭上直撲而下，瞬間暑熱便去了小半。

　　 兩人站在女生群里頗有些格格不入，不過簡城夜並不關心這些，付錢等店員打好了甜筒遞給喬曙微一支，便出門回校。

　　 怎麼感覺她們的眼神怪怪的，不像是看到帥哥的花痴呀，喬曙微的細節控體質又一次催動了直覺，硬是從女生們的眼睛里，窺探到了一點點不一樣的東西。

　　 班里已經有一些吃好午餐回來的人，見他倆進門便打了個招呼。

　　 “城哥，你啥時候開始吃甜筒了？”方皓辰正在補第四節課遺漏的筆記，下課吃飯去的倉促，還沒寫完便丟了筆。

　　 “底下那家便利店今天開始第二支半價，好像一個星期的活動。”簡城夜咬了一口蛋筒的邊，咯吱咯吱的脆響。

　　 “啊？是嗎，我明天一定要去吃，”左曉甜挽著蘇雲綿的胳膊，“蘇蘇明天跟我一起吧？你沒那個吧。”“沒有，明天去吧，他家甜筒可好吃了。”蘇雲綿眼睛亮了亮。

　　 “那個，老陳啊，要不你跟我明天…”於之一轉頭敲敲後座老陳的桌子。

　　 “你少來，你一個人難道還吃不了兩支？我記得你之前就嫌一支不夠吃。”老陳抬頭嫌棄的看了一眼，又繼續低頭寫字。

　　 “這個死亡斜坡是真的要命，每天吃完飯就體育鍛煉，咱學校的平均體脂率肯定低，”這時候張羅也回來了，一屁股坐在了自己座位上，“你們去新開的那家咖喱店了嗎？今天排隊叫號排了五十多號都。”

　　 “還不錯，我們去的早，出來時候店門口還一堆人站著吃飯。”喬曙微端著自己的甜筒回座位，小心的不讓融化的奶油滴下來。

　　 “下回要再去，幫我帶個外賣吧，涼不涼的無所謂，主要是跑不過，沒你倆腿長。”張羅擺擺手。

　　 “所以，小祖宗，你以前中午都在吃些什麼？”簡城夜注意到喬曙微今天在街上逛的時候，就好像第一天來一樣，新鮮的東看看西瞧瞧，時不時還要問問他哪家店是賣什麼的，似乎是在計劃後面的菜單一般。

　　 “呃，飯團，關東煮，速食便當，壽司…”喬曙微努力回憶起更多的東西，但很遺憾沒有別的詞匯可以利用上了，只是在他面前，又不想撒謊。

　　 “知道自己扛不住餓，你還就吃這些？！”聽了這些回答，不知道源於何處的心煩意亂涌現出來，簡城夜語氣頓時有些失控。

　　 “唔…”仿佛是被嚇到了，喬曙微舉著甜筒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溢出的奶油沿著蛋筒邊的華夫格流到紙托上，洇出一小塊陰影。“店里排隊好多，我又不想去擠，也不知道哪家好吃，干脆就找人少的地方隨便吃點好了。”

　　 因為害怕與人交流，一個人在熱鬧的人潮里顯得太孤單，逾越不了自己心頭的坎罷了。

　　 “以後，給我好好吃飯，聽見沒，我監督你，不想出門我就給你外帶。”話語里少見的強硬。

　　 “好。”喬曙微乖乖應了，繼續對付手里的甜筒，強迫症的精細食用方式，讓他的甜筒上半部分始終保持著圓錐的形狀，並且不會把奶油壓到下面，導致蛋筒底部漏出來沾到手上。

　　 簡城夜自己的甜筒早就吃得精光，半趴在桌上休息，看著對方像小貓喝水一樣小口小口的在舔。

　　 粉紅色的舌尖與冰涼的香草奶油。

　　 喉嚨有些發干，不自覺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輕輕的咕嚕一聲。

　　 又燥起來了，夏天的問題吧，還是濕度的問題吧，雖然簡城夜很清楚的知道這都不是理由，剛才的甜筒算是白降溫了。

　　 “同學們，午休了，大家停一下手里的筆，不要再寫東西，都好好的休息一下。”老呂拿了份琴嶼日報來了班級，早在開學時他就搬了個折疊躺椅放在教室後面，午休時候會展開稍微小睡一會。

　　 喬曙微把校服外套罩在頭頂，形成一個小小的遮光簾，前額的黑色碎發垂下，沿著胳膊貼到桌面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人聲靜默的午後時分，操場邊蟬鳴聲藏在郁郁蔥蔥里，天空是澄澈透明的琉璃藍，打著轉兒的清風終於找到入口鑽進來，掀起了幾張放在窗邊課桌上的試卷。

　　 仿佛多年前一樣，還未有過風雨陰霾的年少，生命長河里白月光般的塵封書箋，最容易被遺落的美好。

　　 chap.24 化學實驗

　　 “大課間了，同學們都出去活動一下，教室里不要留人，也不要寫作業，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對大腦有幫助。”

　　 下午第三節課下課後，與十班班主任不同的是，老呂把所有人通通攆出了教室，到操場自由活動。

　　 “簡同學，喬同學，拿好資料和筆記，我們去化學實驗室，我把門鎖一下。”

　　 幾個在樓梯拐角處腳步慢吞吞的女生，見確實沒法回班級寫作業了，無奈的下了樓繞著學校操場散步。

　　 化學實驗室在梧桐樓隔壁的紫藤樓里，兩個樓之間有回環連接的樓梯，不過由於學校建在山包上的緣故，紫藤樓的六樓相當於梧桐樓的五樓，高一時候喬曙微就曾經在里面迷路過，浪費了好長時間才轉了出來。

　　 紫藤樓里的多功能教室比較多，走廊上十分安靜，有一些教室可能都沒怎麼用過，隔著走廊窗子都能看見里面蒙蒙的灰塵附在桌面上，一些教具也半新不舊，像是生了鏽。

　　 “哇！”老呂拿鑰匙打開了化學實驗室的鎖，推開門里面實驗台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儀器設備，讓喬曙微小小的驚嘆了一聲。

　　 “先換實驗服。”簡城夜把校服外套拉鏈一拉到底脫下來，把門關上後，取了門後掛衣鈎一件白色的長褂子穿上，並仔細的系好衣扣。“正好我之前准備了兩件，另一件本來是備用的，你換上吧。”

　　 喬曙微把自己的校服掛在左邊空余的鈎子上，取下來另一件白大褂小心的穿好。

　　 我家這個小祖宗，可真是個妖孽，連這沒收腰的實驗服都能穿出那啥誘惑的感覺來，那手白的被襯的真好看，一天之內被刺激到兩回的簡城夜開始在想自己除了健身之外，是不是應該訓練一下靜心養性。

　　 “簡同學，今天你的實驗內容是酸鹼中和滴定，比較濃度。”老呂遞過幾張A4紙，上面寫了具體的試劑與實驗步驟，“先把步驟通讀好，然後取一下試劑和儀器。喬同學如果想嘗試的話，請一定要聽從簡同學的安排，畢竟你之前沒有來過實驗室。”接著，老呂便攤出來教案和課本，開始抓緊時間備課寫講義。

　　 老呂還真是辛苦啊，果然老師的付出永遠都比我們能看到的多的多。

　　 喬曙微正在想自己該坐在哪里才能不碰到儀器，一本小冊子便被一只修長的手遞到眼前，“實驗室安全手冊，你先搬個凳子坐那邊讀一讀，等會我要提問你，畢竟這些東西可不是鬧著玩的。”

　　 “好。”這個大傻子又開始裝模作樣了，看我今天回去不埋汰死他，喬曙微腦子里過了一百道彎，到桌邊翻開手冊認真閱讀去了。

　　 老呂在講台上把一切盡收眼底，微微頷了頷首。

　　 “氫氧化鈉，鹽酸，酚酞，甲基橙，還要配甲酚紅百里酚藍？”很快，實驗桌上排了一排裝了固體或液體的小瓶，和幾個大的試劑瓶與錐形瓶。

　　 量筒取好鹽酸，用蒸餾水在試劑瓶內稀釋，台秤盤放好平衡的砝碼，氫氧化鈉迅速用小燒杯稱重好溶解，玻璃棒引流後同樣稀釋，再把兩瓶溶液搖勻，貼好標簽。

　　 先給滴定管檢下漏吧，簡城夜想了想將酸鹼滴定管分別加了一些水放回滴定管架。

　　 “手冊看得怎麼樣了？”“還行吧，有些我暫時背不下來耶。”又是招牌式的委屈表情，因為背對著老呂轉過身來，所以只有他能看到。

　　 你就折磨我吧，看我以後讓你好看，簡城夜發現自己也學會了腹誹，不禁莞爾。

　　 “先考你幾個比較重要的吧，稀釋濃酸是怎麼稀釋？”

　　 “把酸注入水里，不斷攪拌。”

　　 “做有害實驗和打開易揮發溶劑瓶應該在哪？”

　　 “通風櫥里。”

　　 “加熱和傾倒液體時注意什麼？”

　　 “不能俯視，不能對著別人。”

　　 “給酒精燈添加酒精，要添加到多少量？”

　　 “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

　　 …

　　 “還不錯，說明看進去了，記住，在實驗室里，鑷子和藥匙就是你的手，千萬不要隨便直接碰試劑。”簡城夜看了一下滴定管，並沒有漏水，准備開始動手測試。

　　 “來我旁邊坐著，看就行，不要碰。你猜猜這兩個滴定管哪個是酸式，哪個是鹼式？”

　　 “嗯…那個帶旋轉鈕的是酸式吧？”喬曙微印象里依稀記得課本上的圖，不太確定的回答。

　　 “對，有的酸會和橡皮反應，鹼會造成玻璃粘連，千萬不能用反。”給滴定管里分別加一些溶液，輕輕轉動潤洗三次，然後是把氣泡排掉，簡城夜手上的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先來酸滴定鹼吧，“看下錐形瓶里的顏色，變橙了就叫我。”

　　 “還沒…這個是逐漸變化嗎？”“不是哦，仔細看。”

　　 “呀，變了變了！”一眨眼之間，震蕩的瓶子里色彩突然由黃變橙，喬曙微的反應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簡城夜把旋塞關掉，放下錐形瓶看了一眼滴定管標示的刻度，把數字記在旁邊的紙上。

　　 “每個指示劑要做三次，初始和變色時候的數據幫我記錄一下，以液面下邊緣為刻度，兩位小數。”錐形瓶被清洗干淨重新注入溶液和指示劑。

　　 “好神奇，果然課本上看的跟親眼見到的就是不一樣。”喬曙微托著腮，白色實驗服的衣擺從腿上滑下去，將將墜地。

　　 “等下還有兩組，都是鹼滴定酸，我先做第二組來示范，最後一組你要不要嘗試下？”

　　 “當然要了！親手做實驗，感覺會很有成就感。”

　　 “來，捏住這里，不要碰到里面的玻璃珠，慢慢握一下。”

　　 透明的氫氧化鈉溶液以固定緩慢的頻率滴落到錐形瓶里，在輕輕搖動中混合融匯。

　　 酚酞由無色變出淺紅，甲酚紅-百里酚藍由黃變紫，五光十色的變幻印在喬曙微的雙眼里，像小孩子尋找到彩虹一般閃亮的眼神，看得簡城夜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發。

　　 老呂臨時來了會議，十分鍾之前抱著教學資料出去了，臨走叮囑他們實驗結束後清洗好儀器收拾整齊，試劑等要放回原處，鎖好門之後鑰匙交回辦公室去。

　　 “怎麼樣，做實驗好玩嗎？”

　　 “好玩是好玩，可是清洗儀器不好玩…”喬曙微小心的拿著試管刷在水池里清洗各種玻璃制品，怕用力大了就會破碎掉。

　　 “還有實驗報告呢，那個更不好玩。”簡城夜把各類試劑瓶放回原位，寫了實驗數據的紙標上組，放進資料袋里面，“今天這個誤差還行，以前我做過一次別的酸鹼實驗，不知道什麼環節出了問題，指示劑打死了都沒變色。”

　　 “興許你長得太丑，丑到它了。”喬曙微撇撇嘴。

　　 “小祖宗，最後那個鹼滴定酸可是你親手做的，所以這實驗報告里的第三組——”簡城夜故意拖了個夸張的長腔，“可就是你的任務咯？”

　　 “喂！”顧忌實驗台上的各種瓶瓶罐罐，喬曙微並沒有做出什麼太大的動作來，只是暗暗使勁又擰了一把對方的大腿，聽到喊疼的聲音才滿意的拍了拍手。

　　 晚間的校車緩緩開出學校，喬曙微還時不時在想今天實驗室里制造出的那些絢麗的色彩，第一次意識到文科和理科本來便是相通的，尤其是關於美的定義。

　　 “想什麼呢？小祖宗，”簡城夜扔下書包後，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酸的肩膀，放松的向後靠在椅背上，“還在想實驗？”

　　 “嗯，感覺真的好厲害，化學都是這麼有意思的內容嗎？”

　　 “實驗可沒那麼好玩，有的實驗原理簡單，過程也好看，只要注意儀器的使用就行，就像今天這樣，”簡城夜拿出手機開始搜索幾個實驗題庫，“有的呢，制產物提純動不動就要盯上幾個小時，幾天，甚至幾個月，味道還特別難聞，要是中間哪個環節出了錯，直接就會前功盡棄。”

　　 手機遞過來到喬曙微眼前，喬曙微掃了一眼，頁面上這個實驗的介紹里，密密麻麻的各種小字，光試劑和儀器就寫了七八行。

　　 “先不細看了，我坐車看手機頭暈，這種實驗做完人不會崩潰了嗎。”校車下了一道坡，輪胎壓到盡頭的減速帶，車身顛簸了一下。

　　 “沒辦法，為了完成自己的目標，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價。”簡城夜把手機熄屏揣回自己的褲兜，“你不是會變魔術嗎，化學也是一種魔術，效果再驚艷的魔術，也都是按照嚴格的流程來學習的。”

　　 “但是想學習大魔術，也要先從小魔術開始練習基礎才行，就像今天這樣是嗎？”喬曙微側過頭，無意識地捻著自己的衣角玩。

　　 “對，就是這樣，我說不出具體怎麼形容，不過理科思維都會跨學科互通，這一點我還是相信的。”

　　 可是，現在我就算學會了再復雜的公式與定義，也無法描述自己越來越難以抑制的感情，如今好不容易再次相遇，卻不知怎麼將你的記憶追逐回來，就像當初一樣，一個不慎，青鳥就隱入雲霄，遍尋不見。

　　 “那你最好發展一下，把你的理科腦子應用到文科上，少被老師罵一點。”尤其是被我少噴一點，喬曙微嘴角勾了勾，又迅速抿住。

　　 “爸媽今天回家嗎？”“不回，怎麼了？”“那等會一起下車，先去吃飯，然後去南貓巷寫作業和報告。”

　　 哦，秘密基地南貓巷，不知道小包包這次認不認我？

　　 次日，老呂收到了一份有兩種筆跡的實驗報告，又去化學實驗室查看發現所有的東西都歸置的很好之後，才算是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