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16 半塊肥皂

　　 左曉甜在紙上畫了三個隊形，中間劃拉上箭頭，還著重的塗了幾筆：“第一個隊形就是女生領舞獨舞，其他人蹲下，圍一個圈，這時候蘇蘇單獨伴奏。”

　　 筆尾敲了兩下桌子，“然後就是我們六個人齊舞，是剛才說好的兩個三角形，伴奏也是一起，最後一段的話，”左曉甜頓了頓，“是個ω形，女生領舞站中軸靠後一點，旁邊男女左右斜站，一起擺個pose，中間一片空地讓出來給城哥solo，這時候喬哥給他單獨伴奏。”

　　 比劃了幾分鍾，眾人聽懂了。

　　 “哇甜甜你好厲害！”“真的，這安排又有特色，我們還能偷會兒懶！”“甜姐我好崇拜你。”…

　　 “女生我來領舞吧，不過千萬別給我安排太多動作，我就是熱個場。”左曉甜把隊形紙用磁鐵吸在了後面的黑板上。

　　 “行甜姐，我告訴你跳哪一段，視頻發給你你回頭自己練一下。”簡城夜又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第三方案的視頻。

　　 “那大家開始排練吧，簡同學你先完整跳一遍給大家演示，”老呂在講台桌肚里摸到個灰色皮質的吧台椅，搬下來坐在一旁開始指點，“喬同學蘇同學你們兩個可以直接練習了。”

　　 “好的老師！”蘇雲綿把電子琴的電源线插好，點選開關，琴身發出嘟的一聲啟動提示，按下幾個白鍵後發出清脆的叮咚聲響。

　　 “喬哥，你會扒譜嗎？這個我沒學過。”蘇雲綿轉頭，看到喬曙微剛從琴包里拿出吉他，小心的擦拭指紋的印子，“會一點，這個曲子挺火的現在，網上應該能搜到。”

　　 “沒事，到時候可以配上BGM，你們只要能彈一部分主旋律就行，”簡城夜做了下准備活動，拉了拉手腳關節，“這譜子我有，我給你們發一下。”

　　 手機公放的前奏啟動，節奏踩著激烈的鼓點，夾雜著兩人的樂器聲，融合出一種屬於夏日青春的，混亂的熱烈。

　　 “一開始是甜姐你的動作，這一段的重點就是要慢，然後要伸展開來，稍微有點像芭蕾，”簡城夜做了個五位手，旁邊兩個男生忍不住噴笑出聲，“城哥你真是夠妖的！”

　　 “去去去，專心！不然揍你們！”手瞬間變成拳狀，“城哥我們錯了！”兩人點頭如搗蒜。

　　 “然後這一段locking大家一起跳，我已經盡量縮減動作個數了。”“一、二、三…還是挺多的。”“時長你總得湊夠吧？”一個跳躍動作結束，鞋子相向撞上木地板，窪出一個不明顯的陷坑。

　　 “最後的話，既然你們那麼期待我炸場。”

　　 簡城夜扯了一下校服的領口，順手解開了最上面的一顆白色紐扣，“那我就勉為其難來一段經典breaking吧。”

　　 衣擺在空中灌注了空調的冷氣，雙手在木地板上翻印出眼花繚亂的軌道，寬松的黑色校服長褲在飛旋中像面逆風的旌旗，喧囂的張力達到極限，凸顯出修長的雙腿來，讓人定定的移不開眼。

　　 “哇，這個場景我終於又一次見到了，”女生們的星星眼又一次集體blingbling。

　　 “真是太帥了，看的我都想去學街舞了。”“你得了吧老陳，城哥跳舞是耍酷，你是耍猴。”“臥槽，老方，不帶你這麼損人的。”老陳趁方皓辰不注意劈手奪過他的飲料，“叫聲爸爸就還你。”“滾蛋。”

　　 “那個，城哥，”左曉甜又咽下去一口自己手中的冰飲，順手把瓶子放在窗台上，“我承認你這確實帥，但是你能不能稍微管管？”

　　 教室的走廊窗和門上的窗不知道什麼時候趴滿了黑壓壓的腦袋，有的手里還舉著手機，一看就知是在拍照拍視頻，“你的迷妹可真多，她們怎麼知道的？”

　　 “嗯？”老呂踢開轉椅嘩啦一下拉開教室門，“有什麼事嗎？”“沒事老師！我們就是路過看見的！”一群女生手挽著手嘻嘻哈哈的趕緊跑走了。

　　 …

　　 “七點二十集合練習軍歌，男生准備一下洗漱用品，八點半由張教官帶隊洗澡！”

　　 “小喬喬，伴奏練習的怎麼樣？”簡城夜翻出上次洗好的校服，裝上袋子放在馬扎上，准備一會洗完澡直接換掉。

　　 “還行，節奏有點快，我沒那麼熟練。”喬曙微翻箱倒櫃的在找自己的洗發水沐浴露洗面奶…等等東西，裝進拉鏈的洗漱袋。

　　 “沒事，回頭音樂聲也會比較大，彈錯了他們都聽不出來。”簡城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小喬喬你那能裝多少東西？咱倆的放一起吧，我給你拎著。”

　　 “我這包還是挺大的，既然要放一塊，咱倆用一份就行了，都用我的，毛巾你自己拿。”喬曙微把洗漱包隔著床遞過去。

　　 “可以，小喬喬，你東西還挺齊全，還有爽膚水和搓澡巾？”簡城夜粗略掃了一下眼，“哦對剃須刀我差點都給忘了，昨天都忘了刮了。”

　　 “我媽非要買，她也是強迫症，一買買個超級大全套就塞給我了。”喬曙微在清點有沒有遺漏的東西。

　　 “果然是遺傳的力量啊，和你比起來。”

　　 簡城夜嘴角抽搐的瞥了一眼附近床鋪吆三喝四互相伸手的家伙們，“他們到底行李都帶了什麼？”

　　 “老方我沒帶洗發水你等會給我用用啊？”於之一的聲音。

　　 “我tm就帶了兩個小樣，你用了我用啥？”方皓辰拽出一摞片狀的東西。

　　 “別看我，我也沒有，實在不行你拿我的洗衣液？”

　　 “臥槽，洗衣液你是要給我褪毛還是漂白？”

　　 “老陳你這毛巾是手絹吧？？這也太小了！”

　　 “我這還有半塊肥皂你們tm湊合用一下不行？”張羅的大喊從頭頂上罩了下來，塑料盆哐當撞到了床角，啪啦一聲。

　　 “呃…可能對於他們來說，餓不死才是最重要的。”喬曙微忍俊不禁，“話說能不能直接穿拖鞋去？不至於還要穿外出鞋再去換吧？”

　　 “管他呢，洗澡要是不穿拖鞋，干脆穿雨衣去洗好了。”兩人收拾完畢，一起歪在床上吃瓜看戲。

　　 浴室在宿舍的東北邊，張教官要求男生排成兩列，一群人浩浩蕩蕩抱著盆和袋子跟著一班隊伍後面走。

　　 “沒想到咱們居然還有‘坦誠相見’的一天，”於之一把盆從左手換到右手。

　　 “可不是麼，我已經開始後悔沒有好好鍛煉了。”老陳把塑料袋套在手腕上轉啊轉。

　　 喬曙微踢了踢自己的黑色人字拖，把不知道什麼時候鑽進來的石子踢走。

　　 “我比較期待喬哥，我想看看他到底有多白。”

　　 “得了吧你，不讓你看，看了你也變不白。”簡城夜把胳膊一甩，灰白格子的洗漱袋背在了身後。

　　 浴室的簡陋超乎了眾人的想象，“這tm是啥地方？”一個白色瓷磚的房間里，靠牆扔了幾排櫃子當更衣箱，淋浴間里一排噴頭齊刷刷的，連個隔斷都沒有。雖然眾人都是去過大澡堂子見過世面的北方人，但是頭一次這麼多認識的人一起，難免還是有點拘束。

　　 “你們只有十五分鍾！抓緊時間！櫃子不夠就一起用！”張教官把他們帶進去就轉身上了旁邊的樓梯，似乎二樓還有洗浴單間的樣子。

　　 “快點，咱倆衣服放一起，我看這噴頭好像不夠咱們用的，三個班的人呢。”簡城夜把換洗衣物袋准確的投進一個敞著門的櫃子，雙手交叉抓住衣擺迅速向上一掀，校服上衣翻了個面落了下來。

　　 “好，你等等我，我看不清，”喬曙微把眼鏡摘下來，鏡腿疊好放到櫃子隔層，解開扣子抓住衣領套頭往上拽。

　　 眾人趕忙更衣：“真狠啊，還限制時間。”“別廢話了，趕緊進去找位置，你還想光著排隊不成？”“等等我，毛巾掉了！”…

　　 花灑擰了個轉淋出溫水，氤氳的蒸汽在洗浴間漫開，匯集成一團籠罩的雲霧，稍稍顯了些許憋悶。

　　 “小喬喬，可以啊，你還蠻有料的，”兩人找了個靠里的位置，“不過還是我的腹肌比較帥。”

　　 “城哥你又tm開始吹牛比，天天秀。”“不過喬哥真的白，而且他倆那什麼，嘖嘖嘖，老天爺真不公平。”旁邊傳來一幫人羨慕嫉妒恨的聲音。

　　 喬曙微閉上眼把頭發淋了個透濕，開始摸索洗發水的位置，我剛才應該是放這了來著？

　　 “小喬喬，要洗發水？”一個物體被放在手心，塑料的外皮冷凝了水珠，握在手里略略衝和了溫度。綿密的泡沫滑落發梢，散發出清新的氣息，合著水流蜿蜒匯入下水口。

　　 “來我給你搓一下背，等會你來，”簡城夜動手戴上搓澡巾，五指張了張讓它更加服帖一點，“嗯。”被搓澡巾劃過的地方帶起一陣磨砂般的刺痛感，略白的皮膚泛起連片的粉紅色。

　　 “好了，你幫我弄一下，”喬曙微順著簡城夜手指指向的地方擦過去，隱隱約約看得出脊椎的形狀，書法的中鋒般凝實，“哎呀輕點小喬喬，這是搓澡不是脫殼。”

　　 “喬哥，用完了給我下，我感覺我滿身都是泥。”“喬哥，借點沐浴露。”“洗發水也借我下！”“別擠，一個一個來，客官您走好！”…

　　 “這個你們拿去用吧，誰要用就傳著用，等會用完到誰誰拿著就行，不用還我了。”喬曙微把搓澡巾摘下來遞給方皓辰，“城哥，咱們更衣櫃是哪個來著？”

　　 “1205。”

　　 chap.17 半晨星夜

　　 喬曙微也打算洗澡後換一身，索性帶上了自己的黑T和沙灘短褲，擦干身上的水後回到更衣室，也不敢四處胡亂看些什麼，迅速的穿上了衣服。

　　 澡堂門口擺了一個藥店的那種體重秤，准備回去的眾人看到的時候，紛紛放下自己的洗漱用品上去稱重，上面的指針跳到右邊又回來再跳過去，“挖槽我又胖了，我暑假沒吃什麼啊？”“完了說好的健身！”“就你，肯定又是練了一天就放躺了。”

　　 喬曙微也上去站了一下，指針落到63.5公斤的位置上。

　　 “喬哥你這也太瘦了。”“真的，你多吃點吧，鹵味都不吃，光吃甜食哪行，”簡城夜也去試了一下，這一回是67.5。

　　 “奇怪，你倆身材差不多啊，怎麼能差出八斤來，”張羅抓抓沒干的頭發。“怎麼，給你展示一下我肱二頭肌的力量？”

　　 “還是自己的衣服舒服。”晚間習習的涼風吹來，不過仍是難掩暑意，畢竟現在是琴嶼最熱的月份，白天地面的余熱仍在蒸發。

　　 一群人慢悠悠的回到宿舍樓下，“二連——！穿拖鞋！警——告一次！”美好的氣氛頓時直接被砸了個粉碎。

　　 “我的媽，大喘氣不休息的嗎？天天盯著看拖鞋啊？”於之一嚇得差點蹦起來。“誰知道他，真是閒的沒事干了。”

　　 “得了趕緊回去吧，還要排練呢，”簡城夜把碎發攏到一邊，抽下了脖子上搭的用來吸水的毛巾。

　　 “跟一下我的動作，我喊一下口令，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床邊還沒有坐熱，兩個人就被拖出去到走廊上練舞，頓時叫苦連天。“明天就是文藝匯演了，如果你們晚上不想上去丟人的話就好好練吧。”“是，老大！”

　　 指導了一會動作，喬曙微抱著吉他出來了，“城哥，你啥時候練solo，我跟你合一下。”

　　 “等會吧，我跟呂哥說說，咱們去宿舍後面練，這兒我怕撞牆上。”簡城夜倚在窗邊，側臉描摹出流暢的线條來，隱在月光里。

　　 背對著整個星球的喧囂，就不必再藏匿自己內心的野性，雖無人欣賞卻仍是萬分孤傲。

　　 “小喬喬你還會打板？這個很不錯，不過銜接還是有失誤，就是這一段。”

　　 “嗯，好，我再試一下。”喬曙微並不擅長快節奏，撥弦的動作有些生澀，白蔥一樣的手指絞在一起，碰觸時壓出筆直短短的紅线來，復又消失。

　　 騰空後翻的瞬間，整個人仿佛失去了重力，顛倒的世界里，閃過天和地的就是那一抹冷白色，狠狠地貫穿身體。

　　 樓房的拐角處悄悄探出來幾個腦袋。

　　 “我就說吧，級草真的在這兒練習，你記得給我牛奶！”馬尾辮的女生跟短發女生耳語，“我感覺級草比中午更帥了，還有旁邊那個彈吉他的男生，我總覺得有點眼熟。”短發女生拉了一下閨蜜的衣袖，“快看，這個空翻好厲害，好可惜晚上拍不清照片。”

　　 ［左曉甜：@簡城夜 城哥！］

　　 ［簡城夜：啥事，甜姐？］

　　 ［左曉甜：我晚上想了想，搞點花樣出來吧？］

　　 ［左曉甜：你有沒有黑衣服？我帶了一件，咱們領舞的明天穿黑的。］

　　 簡城夜坐在台階上打字，喬曙微懶得拿自己的手機，便湊過來看屏幕。

　　 ［簡城夜：我沒有，穿小喬喬的好了。］

　　 ［蘇雲綿：噫～衣服都開始互穿了～］

　　 ［張羅：你倆怕是借著練習去談情說愛了吧。@簡城夜 @喬曙微］

　　 ［韓詩瑤：就是，我聽吉他都不響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牽手看星星，喬曙微臉上不禁有點發燒，偷偷瞄了下簡城夜，發現對方並沒有注意他，頓時松了口氣。

　　 幸好晚上黑，他看不到我臉紅了。

　　 談情說愛？真是個好詞語，簡城夜心想，讓我跟某個人單獨共處，只有他不會讓我渾身難受。

　　 幸好晚上黑，他臉紅的好明顯。

　　 …

　　 “好熱啊，為什麼這麼熱。”熄燈後幾個人在床上翻著烙餅，試圖尋找一塊涼快的地方。

　　 “上面那個電扇的風到底去哪了，真是個千古之謎。”方皓辰拿了張宣傳單當扇子拼命的搖。

　　 “喬哥，你風扇用不用，不用給我吧，”老陳實在熱的受不了，期期艾艾的開口。

　　 “你拿去吧，我充電寶沒電了，你們自己接一個。”喬曙微努力伸長胳膊把風扇遞過去，敲了敲對面的鐵床架示意位置。

　　 “哎，你們知道我在想什麼，可惜喬哥還沒睡著，”於之一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

　　 “什麼？”“我想把喬哥涼席偷走，就一點點的卷過去，你們懂吧？”“好主意，不過喬哥睡啥？”“嘿，咱們把他席子卷了，不是正好掉到城哥懷里，我覺得城哥不會不樂意的。”

　　 張羅悶在枕頭里笑出聲，“我看城哥的潔癖是真的有意思，對喬哥就不生效。”

　　 “廢話，就你們這種兩天不洗腳三天不洗頭的，我都想把你們丟拖把池里涮涮。”“哎呀城哥潔癖發作了，快閉嘴。”眾人不懷好意的一陣嘿嘿嘿，漸漸交談就歇下了，只有扇葉的嗡嗡聲依舊任勞任怨。

　　 “小喬喬，聽歌不？”兩條线其中一只白色的耳機被遞過來，喬曙微接過戴在左耳上。

　　 “雨下整夜，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你還真喜歡聽七里香，有沒有新點的歌？”手機的屏幕發出瑩瑩白光，照亮了一小片區域，兩個人為了不扯到耳機线，面對面的側躺著，咫尺的距離。

　　 “你用涼海不？我看看你歌單。”“等下啊，我登錄一下。”

　　 喬曙微沒有登陸紙牌宇宙，而是登錄了自己的主賬號曙光歸舟，紙牌宇宙上面收藏歌單干干淨淨，只有自己錄傳的歌曲，這是喬曙微的沉默秘密。

　　 “喏，你看看。”手機被推過中线。

　　 “這麼多吉他的曲子？不過你不也是聽老歌麼。”“我聽歌雜，什麼都有。”手機又被推了回來。

　　 “我還挺喜歡聽老歌的，新歌總覺得多少差點意思，不夠打動人。”簡城夜又翻了翻自己長長的收藏，“新的這幾首還行，我放給你聽。”歌曲被切斷，換了一首不同風格的前奏。

　　 “嗯再給你聽聽這個，這個cover我感覺挺不錯的。”簡城夜聽完幾首之後，點進去另一個頁面開始播放，“你覺得怎…睡著了？”

　　 沒有回應，依稀看到對面人抱著枕頭，半張臉埋在胳膊里，身體微蜷，合眉斂目呼吸清淺。

　　 不會錯的，就是我的他，記憶里的知覺，可是他似乎，在躲藏什麼。

　　 簡城夜輕手輕腳的把耳機摘下來，喬曙微沒有醒，只是感覺不舒服般的蹭了蹭，一縷黑發掃過額間擋住了睫毛。

　　 …

　　 “加油大家，晚上就要演出了。”左曉甜昨晚加時惡補練習，今天竟能跳的頗有幾分神韻，“蘇蘇你琴沒問題吧？”

　　 “沒事，這首曲子跟我以前的一首練習曲挺像的。”蘇雲綿雙手在鍵盤上奏出流利的旋律，“喬哥我們先合幾次，等一會再跟他們一起。”“ok。”

　　 事實證明，小迷妹這種生物是阻擋不住的。

　　 再一次被圍觀的眾人找了幾張舊報紙，把各種透明的玻璃封了個嚴嚴實實，滿意的繼續練習了。

　　 “琴嶼九中高二年級軍訓文藝匯演，現在開始！”

　　 地點就定在宿舍樓前，正門需要登上去的台階成為了舞台，各個連隊的同學們按照自己班級的位置放下馬扎，班和班之間離得很近，遠遠望去一片操場被占據的部分，像是一張被隨意攔腰撕開的白紙。

　　 “下面請欣賞高二八班帶來的節目，詩朗誦《致橡樹》！”主持人款款走出開始報幕。

　　 “我有點緊張，”老陳一會兒整整衣領，一會兒捋捋褲腳，不然感覺不知道手該往哪兒擺一般，“老方你呢？”

　　 “我有點想去廁所。”方皓辰拿起水杯來，搖搖頭又放下。

　　 “甜甜，小楠，瑤瑤，蘇蘇，你們加油呀！”女生堆里圍著嘰嘰喳喳，“今天回去咱們姐妹繼續玩狼人殺。”

　　 左曉甜雙手合十，“海藍寶，給我力量吧！”“甜甜，為什麼你總戴著這串手鏈呀，”韓詩瑤正在仔細整理著發型，“因為這是我的幸運手鏈哦，我的幸運色是藍色！”“我覺得我的幸運色是紫色！”朱藝楠拿出手機展示自己的紫絨球掛鏈。

　　 簡城夜在旁邊樹下做簡單的拉伸，穿著修身的黑T，背後印著一對欲飛的白色羽翼。喬曙微在旁邊對吉他做最後的調試，把變調夾貼著品柱仔細夾好。

　　 附近的十班也在做最後的准備，汪若軒在人群里看到喬曙微，跑過來求安慰：“喬哥，我下一個上場，好慌啊。”

　　 “沒事，你的目的就是不要把別人帶跑。”“臥槽，我又不是城哥那種原曲粉碎機…哎城哥你也在啊，你當我沒說！”話音未落，人已經無影無蹤了。

　　 “請欣賞下一個節目，高二十班合唱《遙遠的你》！”

　　 “城哥，你緊張嗎？”“還好，街舞我高一演出過，校慶。”

　　 眾人圍成一個圈，伸出手一只接一只的疊成高高的塔，然後合力揮下去，“必勝！”

　　 “下一個節目，是由高二二班帶來的舞蹈表演《Amazing》！”

　　 chap.18 Amazing

　　 燈光亮起，五個人蹲著身低頭，手臂擋住身前。圓圈的中心，左曉甜雙臂伸展腳尖踮地，宛若黑夜的天鵝般華麗的開場。

　　 蘇雲綿A段的伴奏類似維也納古典樂派的風格，旋律清越恢宏，雖然拾音器的效果差的不能再差，但配合黑天鵝的舞步已經足夠驚艷。

　　 喬曙微在一旁輕輕敲著琴身記小節，准備好B段的銜接。

　　 “快點，變隊形，你們在這條线後面兩步的距離，”A段落幕，眾人迅速起身，簡城夜小聲指揮定點，從身側給左曉甜比了個ok的手勢。

　　 不同於A段的抒情，B段節奏感極強，吉他與電子琴的合奏明快而靈動，locking齊舞的動作配合閃斷間續的舞台燈光，哪怕是練習時間倉促動作多有不到位，也有一種別樣的酷炫之感。

　　 “加油！同學們！你們是最棒的！”老呂站在二班的觀眾席前面，一只手拿著手機橫拍錄視頻，另一只手舉著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拍手棒揮舞。

　　 “甜甜可以的，她昨天熄燈了還在偷偷練習呢。”“哇，甜姐真有魄力！”張羅鼓動全班跟著舞曲節奏打拍子，帶動不少隔壁班級的同學也不知不覺加入，硬生生的在這小小的場地里營造出了立體聲的特效。

　　 “城哥等會要炸場了，千萬不要錯過，”於之一則開始營造懸念，“那一段除了排練的人我們都沒見過，連私下練習都是他跟喬哥偷偷練的。”

　　 B段音樂結束，燈黑了下來，舞台上一片安靜，觀眾席上的掌聲開始試探的響起。

　　 突然，追光開始激烈閃動，仿佛鐳射般璀璨閃耀，也真難為負責燈光的同學怎麼排演出這一套控制流程，干脆利落把沒有融合完整的掌聲戳破，幾條平行线最後相交的點，把中間背對的人沐浴的仿佛墮落的天使。

　　 “啊———！！”觀眾席的某幾個點突然爆發出高分貝的激動尖叫來，聽起來絕對是女生居多，“是級草，級草要上了！！”

　　 木吉他迸發出近乎嘶啞的旋律，在拾音器的加強下壓過了BGM，但即使如此也像是追不上C位之人的舞步，纏繞在無形的場里被硬生生扭曲了時間。

　　 Toprock接footwork，雙手撐地加後翻，凌厲的身體线條叫囂著狂野的欲念，在空中如白熾的電弧穿透黑夜的濃雲，每一個動作都引燃一波新的轟然雷鳴。

　　 屬於他的舞台，他就是主宰夜色的王。

　　 台階上的喬曙微把演奏的控制交給直覺，所有的聲音從身邊海浪般退潮，雙眼透過大腦開啟最強的功率去捕捉下方的畫面。

　　 那一瞬間，是羽翼從空中墜落之時，衣擺上飛露出來的勁瘦腰线，完美的刺眼。

　　 “太，太精彩了，怎麼可以這麼帥。”觀眾們被震撼的久久不能回神，接下來的節目甚至都恍惚到忘記了是什麼，聲音撞上耳朵的障壁，彈到地面上打了幾個滾。

　　 “耶！”眾人擊掌歡呼，“這次最佳節目獎絕對拿下了！”

　　 “這地上怎麼就這麼髒呢，”簡城夜掃掉手上壓到的碎石子，“我去洗個手去，小喬喬你的衣服我晚上給你洗了。”

　　 “沒事，我自己洗也行，就穿了兩次，”喬曙微擺擺手。

　　 “城哥不愧是城哥，那麼大的尖叫聲都能無動於衷。”方皓辰擺姿勢的時候被喊聲喊得直起雞皮疙瘩。

　　 “你懂啥，城哥不是那種人。”張羅又不知道從誰身上搜刮來了個酸酸乳在喝。

　　 “同學們，視頻我傳到班級群了，幾位表演的同學可以去欣賞一下你們自己的英姿。”老呂的喊聲遠遠傳來。

　　 最後一個節目是教官們的器樂合奏，所有教官穿著統一的白色軍裝，銅管樂器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雄壯而深沉的軍歌在繁星之下莊嚴的流淌。

　　 …

　　 “戰友們，這是我們一起睡覺的最後一夜了！”於之一伸了個懶腰栽倒在床上。

　　 “道理我都懂，只是從你嘴里說出來怎麼就那麼奇怪呢？”老陳試圖抽出被於之一壓住的被角，“咱們今天消滅一下剩余的零食？明天會操結束就回家了。”

　　 黑色T恤洗干淨之後晾了起來，“小喬喬，明天就回去了，你會不會想我呀。”

　　 喬曙微別過頭去，臉頰上泛起微紅，“去你的，想你干嘛，你這個自戀狂。”

　　 “哎喲，我心都碎了…”簡城夜做了一個捂心口的動作，還假裝開始咳血。

　　 “我收回，你不僅自戀狂，你還是個表演狂。”

　　 張羅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的精神摧殘，“我敢說，喬哥最後肯定逃不脫城哥的魔爪，”鹵雞翅的包裝袋被拋到垃圾簍，“我從來沒見過城哥會有這幅德行。”

　　 ［左曉甜：快看表白牆。］

　　 ［左曉甜：/圖片 /圖片 /圖片］

　　 ［左曉甜：我都截圖不過來了，太多了。］

　　 ［張羅：正常，哪次不這樣。］

　　 琴嶼九中表白牆上貼滿了簡城夜表演時各式各樣角度的照片，不知道如此龐大的數量究竟出自多少迷妹之手，想也知道負責經營牆的同學受到了多大的折磨。

　　 ［蘇雲綿：還有喬哥的呢。/圖片］

　　 ［方皓辰：我要有這些我做夢都能笑醒。］

　　 ［韓詩瑤：這肯定是不敢早戀，跟一個談恐怕要被其他人分屍的把。］

　　 ［蘇雲綿：大眾情人嘛，這就是代價。］

　　 夜深了，眾人卻像並不疲倦般，你一言我一語的開著夜談會。

　　 “雖然要回去擁抱空調了，不過我怎麼感覺有一點空虛呢。”

　　 “我這真是要曬得爹媽都不認得了吧。”

　　 “完蛋，來這幾天帶的卷子一點都沒寫。”“誰不是啊？”“喬哥不是寫了半張？”

　　 喬曙微把自己的藍牙耳機遞了一只給簡城夜，“今天給你聽我的歌單。”

　　 白皙的手骨節分明，倦倦的貼在床上的時候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城哥你家在哪？”“天水路，你呢？”“咦我家在蘭汀路，還挺近的啊，就隔了三個街區，也是爸媽來接你嗎？”

　　 “沒，我自己回去。”喬曙微隱約覺得簡城夜的回答含了些低啞，可隨即又不想了。

　　 “那你跟我走吧，我爸爸開車來接我，順路。”“那就麻煩叔叔了。”

　　 “這個歌你聽過沒？”喬曙微切了半晨星夜出來，安靜的旋律有種讓人深眠的欲望，“聽過…嗯…”聲音有些迷糊，“好困…晚安。”

　　 “晚安。”

　　 軍訓會操如期而至，為這個盛夏的揮灑肆意刻畫了鮮明的一筆。

　　 “本次軍——訓中，我們高二年級的同——學們，正彰顯了非——凡的意志力和品質力，這將——為以後的學習生活…”大喘氣主任開始發表長篇累牘的演講，底下的同學們相當崩潰。

　　 “開始會操！”

　　 一個又一個的方陣繞過操場，整整齊齊的邊緣構成直角，軍體拳和匕首操的方陣虎虎生風，頗顯氣概。

　　 除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操場中間掉了一只鞋，鞋底反扣朝上，直到行列式部分結束才突然消失掉，想必是終於找到機會撿回去了。

　　 “下面開始宣布獲獎情況！”

　　 “內務先進個人獎，高二一班陳遠思，王美琪，高二二班簡城夜…”“就瞅瞅城哥那床，他不得獎誰得獎？”七嘴八舌。

　　 “先進集體獎，高二二班，高二七班，高二十一班！”

　　 “拔河比賽冠軍，高二二班！拔河比賽亞軍，高二五班！”

　　 “文藝匯演優秀節目，高二八班，高二二班！”

　　 “軍訓優秀個人獎，高二一班李…”

　　 幾人輪番上去領獎狀接受掌聲，金燦燦的抱了一滿懷。

　　 “來，同學們，我們拍個集體照！”老呂隨便抓了一個路過的學生，“幫我們拍兩張吧，謝謝！”

　　 “呂老師帥不帥！”“帥！”

　　 老呂和教官被簇擁在中間，女生坐在前排，每兩人合舉一張獎狀，背後是高高飄揚的二連大旗。

　　 很久以後喬曙微再次翻看到這張照片，發覺當時的自己，是那件事之後，第一次笑的如此發自內心。

　　 “爸，”喬曙微把後備箱打開塞進自己的大行李箱，琴包放到後座，“能不能順便把我同學捎回去？他家在天水路，跟咱家順路。”

　　 “這就是那天陪你的那個同學吧？快點上來坐，行李放後面就行。”

　　 “謝謝叔叔！”

　　 “不客氣，你們這幾天感覺怎麼樣？”喬爸發動車子駛離海洋學院的校門，六天來看得頗為熟悉的景物漸漸遠去。

　　 “熱啊，曬啊，宿舍還沒有空調，風扇也不好使。”喬曙微把後座的冷氣口關上一半，小心的避開直衝的位置。

　　 “回去讓你媽看看你都曬多黑，那個同學，我兒子這幾天表現怎麼樣？”

　　 “挺好的，跟我們一起排練節目，節目效果超級好。”簡城夜迅速的跟喬爸開始攀談，“那就好，你是不知道，我兒子整天悶在家，也不去跟朋友多玩玩，人都要悶壞了…”

　　 “爸！”喬曙微不滿的打斷喬爸的絮叨。

　　 車行駛到天水路，喬曙微隔著車窗跟簡城夜揮手，“你注意安全！”“我沒問題，快點回去吧！”

　　 回到家剛一進門，在廚房准備做飯的喬媽放下手里的凍肉，走到客廳接行李。

　　 然後差點一蹦三尺高。

　　 “哎呀，兒子，你這幾天怎麼曬得黑成這樣了？？”

　　 “…”喬曙微抬手看了看貌似跟以前沒什麼區別的手背，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