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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和血為歌 風雨孤道

  山路迤邐伸向遠方,連綿的春雨中卻有股肅殺之意。不遠處剛剛流下的滿地鮮血不知是否已被雨水洗刷,前方又有多少未知的血要流。

  吳征橫抱著欒采晴不敢直走山道,只敢在兩旁的樹林里行進。一路施展全力縱高伏低,踏水無痕,行到山崖邊俯瞰周圍的數座山峰與參差道路。方才與長枝門人大戰了一場,鬧出不小的動靜,四周的燕兵都在向岔路口合圍。也幸虧吳征當機立斷,否則陷入包圍圈里又會是一場苦戰。

  “前面……不太平啊……”運足了目力看看前方的道路,吳征道:“十步一崗,二十步一哨,他們行動起來也快得很。”

  “但是過了這一帶,前面又會好上許多了。”欒采晴凝望吳征一眼,道:“既然不好闖,不如歇一歇,等他們來找。”

  “能不能說些有用的話?福慧公主不會慧字全失,成了福氣公主了吧?”吳征惱怒道。他原本帶著傷痛情緒就不佳,深陷重圍精神更是緊張,欒采晴一味說些婦人之見的話,著實讓他心火直冒,忍不住就出言諷刺她不用動手就罷了,走路也不必了,連腦子也不用,光顧著享福來著。

  “嘻嘻,人家心疼你,還不識好人心。”

  “別別別,這當口你鬧個什麼?再鬧下去我們的命都要交代在這里!”吳征愈怒。欒采晴一貫說話都是虛虛實實,分不清真假,有時讓吳征避之唯恐不及。但眼下這個要人命的時候還說些不著調的昏話,吳征險些罵出一句豬隊友。

  “好啦好啦,消消氣,我看你有些緊張,想找你聊聊天罷了。”欒采晴撅唇一笑,又嗔又喜道:“你想清楚了沒?要走就快些,不走……你還想把人家抱到什麼時候?”

  “額……”吳征猛省,將欒采晴放在一塊樹下較干燥的草地上,抹了把汗道:“是我不對,呵呵,真有些緊張。”

  “喲,這還要賠不是麼?不是我,你也用不著來這里趟火坑。說到底還是該我給你陪個不是才對。”

  吳征說完話便沉默下去,也不知聽沒聽見欒采晴所說,只雙目直勾勾地望著前方,目光空洞,又似在出神。

  “我們從這里的山崖攀下去進林子。林子里暗哨重重,但是這麼大的地方,每一處暗哨的人都不會多,那難不倒你。我們可以放慢些腳步,摸到近前了你再動手殺人,手腳利落點叫他們發不出訊息。等那些同黨發現了總要些時刻,我們少說能到前面那座山峰去,這一回咱們假裝走山道,爬到山腰就轉走山崖,你輕功不是很好麼,攀個山崖總做得到,也花不了太多力氣。”欒采晴等候了片刻才悠然道。

  “比我想的好得多,不愧是福慧公主。”這一停足有兩炷香時分,吳征平心靜氣了許多,也明白欒采晴一片好心,的確是想讓自己歇一歇。惡戰連連,的確是身心俱疲失了方寸。他定了定神,抱起欒采晴向山崖邊走去。

  “你剛剛在想什麼?”

  “在想桃花山,我娘一路都鎮定得很,許多計策都落了空,她也沒有心浮氣躁的時候。”吳征露出悠然神往之色,懷念道:“相比之下,我的武功還不如當時的她,論心智更是遠遠不如了。所以今日我做的遠沒有當日她做的好!”

  “嗯。”

  欒采晴短短應了一聲。兩人到了崖邊,春季多雨,崖壁上長滿了青苔,被雨絲一澆濕滑無比。吳征不敢托大,將欒采晴一條手臂環過自己肩頭搭住,又繞過她的背脊托著腋下。原本攬腰的姿勢最佳,但那里欒采晴斷骨未愈,吳征不願增加她的苦楚。

  兩人躍下山崖,落下丈余的距離,吳征空著的單臂握爪如鈎,在山石上一抓,單足輕點崖壁。兩人並未立時頓住,而是放緩了速度向下滑行了一段距離才徹底停下。有了這段緩衝之力,欒采晴斷骨處全然無恙,痛感極輕。吳征依法施為,悄無聲息地從山崖上爬了下來。

  “其實你今日不如祝雅瞳,不在武功與心智,是你的心境不同。”吳征初時還有生疏之感,不兩回便熟極而流,下崖的速度越來越快,這份驚人天賦讓欒采晴也不得不嘆服,這才敢開口說話,不怕他分心有失。

  “怎麼說?”

  “當日的祝雅瞳抱著決死之念,她願意豁出一切去保你的性命,遇見什麼她都不慌,只因她早准備好將性命留在桃花山。而你沒有,祝雅瞳愛你至深,而你滿心雜念,可沒有什麼為了我丟棄一切的念頭。所以呀,你才會心浮氣躁,瞻前顧後諸多猶豫。”欒采晴語聲細細,又幽又怨。

  吳征默然片刻,道:“對不住,我娘那份情感太過特殊。至於我……我有一大家子人在,也做不到現下就絕然把命豁出去的准備。”

  “我沒有怪你,只不過把緣由說給你聽,不必自責。”欒采晴嫣然一笑地自嘲道:“我算什麼東西,怎麼配得上吳掌門舍身?”

  吳征心中微疼,欒采晴笑得極美,但目中分明有絲落寞,他也還以一笑道:“當你是吳府的家人,我雖沒有把命都拼出去的念頭,但我也不會棄你不顧。”

  “我當然知道,你們一府上下的人都不一樣!其實我被抓的那一刻,你們雖先行離去,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所以,我不害怕其實與這個也有關。”

  “欒仙子這麼信任在下,幸何如之。不是啊,那你一見面就罵我腦子不清楚?”

  “我又是歡喜,又是惱怒,難道你回來不是笨?可沒說錯你。”欒采晴一橫眸,瞪了吳征一眼道:“本仙子刁蠻慣了,生氣了想罵就罵,怎麼了?”

  “我幾時回過嘴?”說話間吳征已跳下山崖,再次橫抱起欒采晴道:“噤聲。”

  欒采晴撅唇成圓,唇瓣顫動卻不發出聲音,看唇形的意思是:“我雖不能動,也會全力助你回府與娘子團聚。”

  山林幽暗,似乎處處都是危機,不知哪里就會冒出來一杆奪命的利刃。吳征不敢下地,還是縱身上樹,擔心地上被人預埋了些陷阱難以察覺。林子里崗哨重重,吳征也不得不放慢行程,三步一停,確認無虞了才貓著腰施展輕功在樹杈間跳躍。自幼苦修的輕功讓他帶著一人,也像兩片黏在一處的枯葉,被清風吹拂著飄蕩。

  “這里左近沒有其他人,我去解決了前面的崗哨。若有什麼危險我會立刻趕回來,你安心呆著。”吳征臨空寫畫,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前方的一個暗哨共有四人盯守,早被他聽得真切。放下欒采晴,不由自主地抹了把額頭汗珠。美婦的胸脯實在太過碩大挺拔,進入樹林後一直貓著腰,難免與這對兒山峰太過接近,吳征不得不伸平了手臂將她托得遠一些。這姿勢大耗體力不說,那幽甜的乳香有若實質,一邊將面頰熏得暖烘烘的,一邊又直往鼻尖里鑽。吳征頗覺尷尬,禁不住一頭冷汗。

  雨點落在密林之頂,再匯聚成一顆顆大大的水珠滴落,打得林間滴答作響。吳征倚著樹干滑了下去,輕手輕腳前行幾步,靈猿般撲在一顆大樹樹干上隱藏行蹤。這里的暗哨當是羽林軍中的斥候一屬,耳目靈便,又善於下陷阱暗樁,還隱藏得極深。四人選擇的位置又巧妙,互相看著戰友視线的死角,但有風吹草動都會被發現。

  四人隱在暗中,吳征居高臨下也將他們的呼吸聲聽得真切。原本用暗器直接射穿他們的咽喉是最好的法子,但吳征暗器功夫不佳,此刻心里不禁對向來忽視這門本領有些懊悔。借著一記雷聲悶響,吳征雙足一蹬從樹干上電射而出。離他最近的那名暗哨身處視线不及之處全無察覺,似在夢中覺得脖頸一熱,碗大的頭顱便飛了出去。

  吳征在空中一旋身,砰地一腳將騰空的頭顱踢飛出去,落地時正踩在屍體上一彈斜斜飛去。說時遲,那時快,僅是電光石火般的一瞬,四名暗哨一人被長刀斬落頭顱,一人被踢出的頭顱撞中胸口,仿佛吃了一記重錘胸骨盡碎,鮮血狂噴倒地,另兩人這才看清有敵來襲。一人剛想高呼示警,就見一道比雷霆更加晃眼的刀光在視线中飛速逼近,噗地一聲如中敗革從他頭頂砍入直達胸口,險些將他分成兩片。僅存的一人亡魂大冒,吳征電射般撲到身前半丈處,他口一張尚未呼喝出聲,吳征凌空拍出一掌!掌風逼人令他胸口一窒連聲響都發不出,手中的朴刀剛剛舉起,吳征已一指點在他眉心,登時斃命。

  這一下兔起鶻落,前後不過一眨眼的時分,吳征仍不敢有絲毫怠慢,馬不停蹄地躍回安置欒采晴的樹杈,抱起她向前飛去。

  “我記下的聯絡暗號共有四種,最多半柱香這里就會被發現。”暗哨之間自有通氣的密語,欒采晴雖受重傷,功力仍在,進入山林後暗暗記憶,又計算時刻,已摸出了些大概。

  “嗯。”每一次出手,吳征就覺內力空虛了一分。胸口的傷勢又讓他不敢隨意搬運周天,讓丹田復又充盈,深陷重圍,更不敢入定打坐。他微微一笑道:“半炷香後哪還找得到我們?”

  “暗語你聽清楚記在心里。”欒采晴不理會他的故作輕松,將暗語說了幾遍,還特意說清了暗語間的竅門。待吳征復述無誤才道:“前面還有攔路的暗哨,解決完我們就留在那里歇一歇,用暗語蒙混過關,等入了夜再走。”

  “膽子還真不小,不太好。”吳征不以為然道:“太托大了。”

  “我很冷。”欒采晴板著臉瞪著明眸,似對吳征的粗枝大葉很是不滿。雨中行走,欒采晴披在外的長裙幾乎濕透,又被吳征點了穴道內力受制,春末的雨滴還是涼意十足的。

  “一時疏忽了,我的錯。”吳征彎過手臂,手掌抵著欒采晴背心,運起些內力從靈台輸了過去,道:“我的腦袋最少值一個萬戶侯,他們不會輕易被騙過去。”

  “暗樁之間聯絡的空隙足有兩炷香,我們至少能騙一次,前後就能歇上四炷香,有什麼不好?”

  “要是平日你這麼說,我就聽你的。但是今日,我不想有一丁點意外。與其去火中取栗,我更相信我的武功。只要不是被團團圍困,這里的人我都不放在眼里。”吳征看了看天色,道:“天黑之前,欒楚廷的兩個護衛就會趕回來,我們得搶先到你修行的山峰去才成。對了,你為什麼覺得那里能安全扛過去?”

  “到了自然知道,好了,我不冷了。”欒采晴看吳征微鎖雙眉,一臉凝重,不禁露出些溫柔之意道:“你留些力氣應付前方的勁敵吧。照我猜,過了這片林子,前面的每一座山都不會容易。方才你有碰到陷阱麼?”

  “沒有,我也覺得很怪。”吳征拔掉之前暗哨的時候無比謹慎,連下地都不敢。這里不比桃花山,燕國重地兵源充足,有足夠的時間布置各種陷阱機關。像剛才那四名暗哨,只消在身邊的草叢里藏些捕獸夾,鋼釘之類,吳征一個不慎都要受創。怪的是,方才四名斥候都沒布下陷阱。這些可是斥候們的看家本領,不可能不會,要對付吳征這樣的高手,以他們的功力當然是陷阱最為奏效。

  “會有的,不要掉以輕心。”

  “嗯。”吳征一路奔到這里,口干舌燥,抓了把嫩葉將葉片上的雨水吮吸干淨,又抓了一把揉濕了手,在臉上抹了抹。

  “行囊里有水。”

  “所剩不多,後面還不知道要碰到多少麻煩,留著你喝。”

  “你……”欒采晴待要勸時,見吳征剛抹了一把雨珠的臉上冒出蒸蒸白氣,可見這一路上他為自己驅寒,又要集中精力施展輕功趕路,內力運轉不停。於是欒采晴張開櫻口,伸出半截紅潤的丁香在唇邊一卷,也將落在面頰的雨珠卷進嘴里道:“我有水喝,用不著。”

  吳征一皺眉,道:“欒仙子今日怎地這般調皮?像個老跟人置氣的女娃兒。”

  “你的意思,是從前覺得我是老女人了?”

  “呵呵,當然沒有。不過是想你一個二十二歲的青春少女,別做些十三四歲女娃兒做的事情罷了。”吳征取出水囊強自喂在欒采晴嘴里,看她雙眸猛地瞪大,一雙眉毛揚了起來。那雙眉像兩尾浮在水面上的黑羽,清麗動人得讓她眼角邊一絲極淡極細的紋路都像溫柔的水紋。至於她的本能地含住水囊口,更顯萬分的旖旎。吳征不敢再看,取回水囊道:“又耽擱了一會,我們繼續趕路。”

  “嘻嘻,小嘴還真甜,你家里那麼些娘子都是被你這樣騙去的?”

  向前行了里許地又遇見一處暗哨繞不過去,吳征依舊放下欒采晴。這一回解決得毫不費力,吳征貓著腰借著草叢掩護,先報了暗語靠近之後,干脆利落地將暗哨們除掉。此後依樣畫葫蘆,連破三道暗哨,眼看著就要走到林子盡頭,樹木的縫隙之間,已能看見前方的山道。

  “別放下我,帶我過去。”

  “怎麼?”吳征一愣。前方只剩下一道暗哨便可出林,硬衝過去可不是最好的辦法。

  “沒工夫多解釋,你信我的。直接和他們動手,這里沒有陷阱,也不要怕他們示警!要快!”欒采晴抿抿唇略有些緊張道:“你一路上想的事情太多,我只需想一件事,你沒我想得透徹。”

  “好!”

  吳征一口應下,果然依言橫抱著欒采晴,看清了前方的地形,先說了聲暗語不待答話,便從草叢里竄了前去。暗語剛出口,前方便砰地一聲放起一束焰火,接著一大蓬暗器便向吳征發出聲音的地方打來。

  “幸虧你見機得快。”吳征贊了一聲,也立時明了。後面幾處暗哨被他拔了必然被發現,前方卻始終沒有動靜,統籌調度這片林子暗哨的首領精明得很,怕驚動了吳征躲藏起來,更加難以搜尋。同時也在暗中下令更改了聯絡密語,但有還在說老密語的立刻發信。這里信號一發,立刻便有大批人馬合圍,說不准吳征就來不及回去接應欒采晴。以吳征的性格必不肯獨自逃走,反添麻煩。

  “別廢話了,快把他們殺了!不不不,直接衝過去!”

  “正合我意。”吳征喊完話便施展絕頂輕功,如移形換影,那一蓬暗器自然落了空。他也不走地面,雙手橫抱一人,雙腿像黏在樹干上一樣如履平地,幾個起落便躍過這處崗哨,衝出山林,足不沾地般向山道奔去。

  “前方定有高手攔截!”

  “你忍一忍。”吳征在山道上飛奔不停,身後的山林里不斷有人竄出遠遠追趕,卻越追越遠:“這座山什麼路线?”

  “轉兩個山彎道路就會變窄,到了再改路线。”欒采晴急道:“注意腳下,會不會擋著你?”

  “額……真的有一點點……”美婦胸前那膨脹高聳的山巒起伏難定,視线不自覺地想躲,偏偏又大得躲不開……

  “你……大笨蛋……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些。”

  “不是我計較啊……”吳征萬分羞澀,像個處子一樣害羞道:“這是本能,本能懂麼?”

  吳征連衝兩步,忽然面色大變矮身一倒。他全力施展輕功行進如箭,這一倒竟不能完全停下,而是順勢往地上一躺,腳一蹬滑行數尺,又反手一拍地面騰地飛起。恰在此時,陰雲密布中忽然降下一道驚雷,照亮了漸漸昏暗的天地。

  此時欒采晴才看清山道兩旁的樹木之間拉著幾根極細又透明的銀絲。吳征矮身正從銀絲間的縫隙穿了過去。而就在他拍地而起的地方,地面忽然松動,十余柄黑黝黝的尖刀從地下刺了出來!

  險過剃頭,但還不是終局。道旁的草叢里伸出一杆銀槍,朝身在半空的兩人刺來。這一槍竟似有天地之威,簡練,迅速,絕無半點花巧,不管前方是塊爛棉絮還是銅牆鐵壁,都會被這一槍刺穿!持槍的人,仿佛一生都在練這一槍!欒采晴只覺她全盛之時去接這一槍也未必能接的下來。

  吳征變了臉色並非大驚失色,而是從色迷於眼變得鎮定而凝重。槍如毒龍出洞,拿捏的時機恰到好處,好到換了他來使這杆槍,也會在同樣的時機下出手。

  雪亮的槍尖倒映著雷光!吳征一手倒提長刀托著欒采晴腋下,一手抓向槍尖後的紅纓。

  紅纓漫舞,像血色飛揚。勢不可擋的槍勢在紅纓被收攏抓緊之時頓止。持槍的大漢滿臉驚駭,他不敢想象窮一生之功修煉的一槍,在最好的時機刺出,這一槍已是他畢生的巔峰一槍,簡練到了極致,威力也發揮到了極致。可是這一槍居然同樣被人用最簡練,也最野蠻的方式破去。

  這一槍已窮盡了他所有的功力,氣力,甚至是精神!這一槍無論中與不中,他都會元神大損。但抓槍的人游刃有余!

  吳征運足內力大喝一聲!若說這一槍勢若驚雷,吳征這一喝就比雷霆還要震撼天地!持槍的大漢如遭雷擊,眼神渙散,那長槍倒刺而回!槍杆就是大漢的生命,即使被喝得神魂皆散,依然拼盡全力握著槍杆不放。那槍杆從他手上硬生生帶下一大片皮肉,將他心口戳了個對穿。大漢胸口鮮血狂噴向後就倒,吳征借著這股力道,捷若飛鳥般一個倒翻騰起,右手倒握的長刀一拋,左手接住插入山道旁的樹身懸在空中。

  “你早看見了陷阱?”

  “嗯。”吳征灑然一笑,目光如電向下一掃。

  伏擊者並不止持槍的大漢一人,另兩人一人手持鷹嘴鐮,一人拿著支虎頭鏈,他們原本置於長槍大漢的後手。不想吳征神功蓋世,眨眼間便反殺了持槍大漢,他們不及援手心中更怕,正咬著牙克制心中的畏懼退縮之意。吳征的退讓與低調,幾乎讓人忘了他已經身負多麼深湛的武功,連欒采晴也驚駭於吳征方才的兔起鶻落,行雲流水。

  “殿下,帶著欒公主,你也闖不過這龍潭虎穴呀。”持著鷹嘴鐮的羽林軍道。

  “你待怎麼?”

  “放下欒公主,屬下好能交個差,屬下就當沒有看見殿下了。殿下沒了累贅,屬下自問也沒這本事。”

  “嗤~想要抓欒公主也行,有本事就踩著我過去。不是帶著欒公主,我活撕了你。”吳征原本在空中懸懸蕩蕩,說話間雙足蹬在樹干上,那兩名羽林軍高手悚然一懼,各自舉起兵刃護在胸前,哪知吳征足下發力,鷂鷹般衝天而起飛上樹梢,踏著樹梢幾個起落便把兩人遠遠甩在後面,想要再追又要何時才追得上!

  “剛才那一手,可帥得很哪。”

  “那是。”吳征甩開兩人,又讓他們看清了逃去的方向便下了樹梢。這門【青雲縱】的輕功雖高妙,凝內力於足底抱著一人消耗太大,吳征也不敢隨意亂用。

  “終於有點絕世高手的樣子。”欒采晴妙目一轉。方才那持槍的大漢,槍尖紅纓之下全是密密麻麻的倒鈎,上面還喂了毒藥,吳征也不知何時帶上了鹿皮手套,這份應變之快令她嘆為觀止。

  “手底下沒這點活兒我敢回頭闖長安?早在午門就陪著你被人一刀兩斷了。”吳征嘆口氣道:“要不是點了你的穴道,方才那一下我可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好啦好啦,都是你見機在先,你厲害。沒有自恃武功,還知道邊打邊跑。”

  “呼,但是麻煩不會光靠著跑路不會就沒了呀。”吳征又停下腳步。

  六枚梭子鏢從樹林里射出,分打上中下三路。吳征發射暗器的功夫差得要命,但憑借驚人的反應,接暗器卻不在話下。他手上的鹿皮手套為脫,手一揚便將六枚梭子鏢全接在手里。欒采晴不由面色一沉,暗器高手藏身於此,正是吳征也最頭疼的難題。

  這六枚梭子鏢發射的手法不見如何稀奇,吳征卻不敢怠慢一手護在身前。梭子鏢只有一枚打的是他,兩枚打向欒采晴,另有三枚則封住了他前後進退之路。方位之巧妙,計算之精准,吳征不敢有絲毫小覷之心。何況前方還有兩道微弱的呼吸隱而不發,正伺機而動。暗暗叫苦的,不僅是面前棘手的難題,身後的追兵必然一刻不停,現下要做的不僅是解決眼前的危機,還不能耗費太多的時刻。

  吳征手上扣著六枚梭子鏢,他所能倚仗的只有內力精深,但暗器高手都善於藏身,吳征不敢貿然衝入山道旁的樹林。依方才發射梭子鏢的暗器高手手法來看,既阻住了自己的去路,下一回射來的可就是殺手了。

  “砰!”一聲重錘擂響戰鼓般的巨響,三支狼牙箭刺斜里從山林里射出,卻不是方才的暗器高手所發。

  這三箭藉著吳征掃視左右,視线正入死角之時射出,藉著弓弦聲響毫不掩飾可怖的力道。吳征根本來不及看清箭枝的方位,更是在耳聽聲響,不及扭頭便矮下身去。開弓的高手細弱的呼吸聲一直聽在吳征耳內,卻沒聽見他抽箭拉弓之聲,這人竟是早早就開好了弓,拉弦不放等他到來。聽弓弦勁響,這張弓的力量少說在六石之上,光這份膂力連韓歸雁都不能比。

  三箭破空而至,險險從吳征頭頂擦過,箭風凌厲,刮得頭皮生疼。吳征一刻不停,又是一個鷂子翻身,剛剛離地,足下三枚透骨釘直沒入地面。幾無片刻喘息之機,又有三箭連環射到,吳征翻身時已拋下手中的六枚梭子鏢,反手一抓,將狼牙箭全抓在手里。那利箭雖被鐵鉗般的手掌抓住,去勢一時未盡,箭杆劇顫著嗡嗡作響。

  “當心。”欒采晴被吳征托著腋下,雖麻癢癢的十分難當,但一時在空中失重般轉來轉去緊張得冷汗浹背,一眼望見林中一人閃在山道旁,舉著只小喇叭抵在嘴邊,趕忙出聲提醒。

  吳征隨手拋落箭杆,來不及甩一甩發麻的手臂,又是騰騰騰忽進忽退,接連八步過後回轉到原先站定的位置。

  “嗒~”一聲極度激昂亢奮,嘹亮入雲霄的樂器聲響錚然大作!

  吳征皺了皺眉,心神為之一震。欒采晴更是一時失神,目露迷離之色,待一股溫暖醇厚的內力順著腋窩滿溢全身才回過神來。美婦視线朦朧,連眨了幾眨,才見吳征連軸般轉個不停,一枚鐵蓮子就在鼻尖掠過,相距不過半寸,偏偏打不著。強弓射出的勁箭連珠不停,吳征已不敢空手再接,只是出手連連撥在箭身中央,將它們打落地面。至於那高亢的小喇叭,樂聲急如驟雨,忽高忽低,似笑時歡快若鳥語,似哭時又似泣後的沙啞嘶聲。這樂器甚是古怪大違音律之道,一奏響便直入高潮而無半點不妥,慷慨激昂得連心跳都隨之躍動。

  欒采晴借吳征的內力神魂不散,媚目轉動間見身邊的暗器箭枝落了一地,有些是吳征打落的,有些是射在地上的。兩人可堪轉折之地越來越小,眼看就要步入絕地。那樂器之聲越來越是婉轉低回,令人眼酣耳熱,意亂情迷之時本就是神魂最是渙散,多少男女一到了激情昂揚的一刻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吳征忽然雙足連踢,將嵌在地上的暗器全向右邊樹林里踢去。順手再抄起五杆箭枝在手,向左邊樹林一甩。

  “滾出來!”暗器手法堪稱胡亂,但籍著身邊暗器數量繁多,也有漫天花雨之效。絕頂高手發射的暗器,力道足可穿金裂石,何人能擋?

  果然那暗器高手藏不住身,在樹林中高躍而起。吳征踢出的暗器自不如他巧妙,但力道與速度卻遠不是他能比擬。就算帶著精鋼制成的手套去接,也會震傷手腕。暗器高手視雙手如命,斷然不肯帶傷。

  與此同時,那甩出的五杆箭枝雜亂無章地射向神力壯漢。那壯漢冷笑一聲,已看出吳征的暗器手法和小孩扔石子無異,五箭中只有一箭能傷及自己。他原本要發射的箭枝微微挪移,射了出去。

  無雙的弓術,無雙的神力,加上一張強弓!吳征力道再大,又怎能大過六石強弓?唯一有准頭的一箭竟被從中破開,一分為二!神力壯漢剛又搭好了箭,見狀鄙夷一哼,卻見那被一分為二的箭枝余力悠長,威力絲毫不減,仍是雷霆般向他射來!

  吳征逼出潛藏的暗器高手,似早已料定了方位。那暗器高手還在空中上升,吳征青煙似地已先到一步,提著一人有若無物,更虛空變向,蒼鷹搏兔般撲來。

  那暗器高手大駭,兩把銀針撒出欲阻吳征。剛要探入囊中再取暗器,就聽不遠處一聲淒厲慘呼中,吳征將手中長刀舞得風雨不透,銀針全數被磕飛出去。

  平日自信的手速,在這一刻像嬰孩一樣緩慢而笨拙,刀光順勢切下,自脖子側邊砍入,幾乎將他斜斜砍作兩端。他露出難以置信的奇怪神色,連著腦袋的半邊身體失重般落下,才見自己持強弓的同伴被半片箭枝扎透了眼珠直貫入腦,死於非命。

  吳征還有余遐抹了把滿額大汗,順勢向山崖落去。看准了崖壁上凸起的石塊伸手一抓,帶著欒采晴走壁而去。

  “好險。”方才每一下都是間不容發,吳征還在隱隱後怕。心中一時煩躁,燕人就算再笨也該看出自己弱點所在,若是此後專遣暗器高手與軍中強弓手前來,也不知還能支撐多久。

  “不用擔心,到了我那地方暗器無用。”欒采晴見微知著寬慰道:“方才那個樂器……是什麼?”

  “嗩呐。”吳征愁眉舒展道:“樂器之王!這東西一響起來,什麼琴瑟琵琶,編鍾響鼓全都能給蓋了下去,誰也比不過它。幸虧菲菲精通音律,平日多聽她講解,不然也要著了道。”

  “沒聽過這種東西。”欒采晴看了看天色道:“前面還有兩座山頭,你的內力……”

  “咳咳……”正說話間,吳征咳了兩聲,嘔出口血來。他甚是硬氣,死死咬著牙關,和著血吞了下去。這一下內力難以凝聚,吳征忙停下腳步攀著岩壁喘息片刻。欒采晴知他正激發心中狠勁,也不勸阻。

  嘔血吞回,咽喉里火燒一樣難受,吳征緩了緩繼續前行,啞著聲道:“沒事,就算欒楚廷身邊的那兩條小狗來了,我一樣應付得了。”

  前方雨霧蒙蒙,昏暗的山林像披著一層黑幕,又像烽火萬丈,燒得天際都已發灰。欒采晴朝目標的孤峰道:“你看那里,山頂下來十丈左右有一塊略凸的石頭。”

  “不知是哪一塊。”

  “到了自然看見,就在咱們東側。我從前修行的時候常常一呆就是數月,也不回皇宮。有天夜里忽然地動山搖,我還聽見有石塊塌落的聲音就爬下山崖去看了看。”欒采晴露出希冀之色道:“那里有一處天然的石洞,我貓著腰才能進去,洞也不太深大約三丈許,里頭還有一眼溫泉,竟是個藏身的好地方。當年我整日惴惴不安,就用震落的石板把洞口封了起來不讓人發現,原本想在危急之時還有個安全的藏身之所,可惜自始至終都沒能用上。今天……倒便宜了你……”

  “這些天來,我沒有聽過比這件事更驚喜的事情了。”吳征一想就知大概的模樣,精神大振道:“再沒有更好的地方!只消進了洞里,就算千軍萬馬又如何?”

  男子奮發之時,最需要有人給他鼓勵與希望,欒采晴適時的話語正將他的熊熊戰意撩了一撩,頓覺前路一片光明!

  “是麼?那這些天你把祝雅瞳還有陸菲嫣一起胡天胡地的時候,也沒有這件事更加驚喜了是麼?”欒采晴冷冰冰道。

  “額……”吳征嘴角一抽,雖說悄悄住在冷府不能驚動左鄰右里,但歡好起來難以自持,有時弄出些不太大的聲響也無傷大雅,遠的人聽不見,住在側屋的欒采晴想要不聽見就有些難。當時情致正濃,雖覺不妥,實在把持不得也只好裝作不知。

  “切~有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還來不好意思?好啦好啦,莫要想這些,趕緊把我帶到山洞里去躲一躲!你家還有好些娘子在等著和你胡天胡地,等安然回了府,要不要我幫你把今日的英勇好好說一說,讓她們一個個芳心大動,一齊來找你投懷送抱讓你享盡艷福?”欒采晴扁了扁嘴,給吳征添上最後一把戰火之柴。

  “正是!”山崖之側,目力所及草木在春雨的滋潤下生機勃勃。寒冬凋零過後,春季的鮮活枝椏容光煥發。他道:“我們直奔山洞,這一路我不會再停步了。”

  “拼盡全力吧,少年郎。”欒采晴白了吳征一眼,似乎對躲藏的山洞信心百倍,即使吳征耗盡內力也渾不在意。

  吳征一笑,抬目遠眺,目光的笑意中又有一絲隱藏極深的憂慮。但眼下已顧不得那麼多,羽林衛已經鎖定了他的方位,縱然一時追不上他的蓋世輕功,落入合圍也是遲早的事情。而且羽林衛都不是草包,至今看不見一只刁面鷲趕來,就擔心被他打落騎士,搶了刁面鷲飛遁逃走。

  苦修的【道理訣】提至極限,吳征耳目清明,四肢百骸似有無窮無盡的精力。欒采晴見他目光逐漸凝聚而堅毅,這一鼓作氣不成功便成仁,她輕聲道:“你背著我吧,不必介意旁枝末節。”

  “好。”吳征也是當機立斷,將欒采晴背在身後,取了幾根藤條連同包裹一同扎緊道:“一會兒打起來我未必顧得上……”

  “這點疼我忍得,不用你操心。”

  “走!”吳征拋去長刀,箭射而出。

  欒采晴身姿豐滿,份量的確不輕,尤其半弓著腰時肩胛骨一帶沉甸甸的壓迫力甚大。但吳征一身武功全力施展開來,仍如飛鳥之捷,全神貫注之下,更對些旁枝末節渾不在意。踏著山崖走到盡頭,吳征展開【青雲縱】飛躍兩山間的小道,直落在林間樹梢之上,踏樹浪飛奔。羽林衛與大內高手們一路布置的伏擊與陷阱全都落了空,不時有人氣急敗壞地在後追趕,又怎生追得上。

  “呼呼……”看看又越過一座山峰,欒采晴所言的山洞已看得清晰。一路飛奔,即使沐浴著寒涼的春雨,吳征仍汗流浹背,喘息也逐漸急促。承二人之重,施展輕功時的內力消耗也要大得多,無論體力還是內力,吳征都已到了極限的邊緣。

  “快到了。看見了嗎?”

  “見了。”吳征應答之聲都甚是短促。欒采晴刻意布置,崖壁山洞口上的石皮看上去就和普通山石一般,若非她提點過根本看不出來。吳征眼角余光覷見,便只望著前路,以免被人看出來。若是山洞被人先占了地利,就算神仙也沒有辦法。

  “小心!”

  剛爬上孤峰的山崖,吳征手腳並用,攀著山石靈猿般向上一大段一大段地縱躍,就覺頭頂忽然一黑!大鳥尖銳的啼聲響過,一只刁面鷲繞過山頂,雙翅一收極速俯衝而下。與此同時,另一只刁面鷲從山腳下兜了個大圈衝來。一上一下,鉗死了二人進退無路。

  “他娘的。”吳征忍不住怒罵道。

  俯衝的大鳥來得極快,鳥上的騎士面若鍋底,一身肌肉盤根錯節,連太陽穴都高高鼓起,看樣子內外修為皆達巔峰。吳征不敢多做停留,看大鳥衝至五丈距離,四肢一同發力,斜斜地向右飛去。那大鳥全力俯衝一時收勢不及,眼看便要衝了過去,鳥上騎士虎吼一聲,躍離鳥背,四肢大張像一只蒼鷹向吳征撲來。

  吳征避之唯恐不及,又不敢暴露前行的目的地,只攀著山石斜上狂奔。離山洞口還有十余丈的距離,另一只刁面鷲刺斜衝到,鳥上的騎士持一杆點穴撅,朝欒采晴點去。

  吳征驟然轉身,雙足踏在山石上一個急閃,點穴撅突刺落空。那騎士招式靈動,點穴撅一橫斜戳而去。但吳征單手抓著山石,另一手在急閃時便已舒展,讓過點穴撅,拇指一彈便去刺那騎士手腕要穴。

  騎士眉頭一皺剛縮手而回,吳征便縱身撲上,借著一撲之力大喝一聲,雙掌交替連拍,正是一招【密雲不雨】!那騎士見他縱身來搶刁面鷲,冷笑一聲,不閃不避亦是一掌揮出。

  雙掌相交,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響。那騎士上身一晃退了半步,直踩得腳下的刁面鷲淒聲哀鳴。吳征一掌未能將他震下大鳥,另一名騎士也已趕到,兩掌一擊面門,一擊腰肋。

  吳征右掌一橫接過,手肘下沉隔下腰肋的一掌,三人內力各自迸發,刁面鷲承受不住,猛扇雙翅仍不住下落,吳征也被震得倒飛出去。他急忙身子一側,護住身後的欒采晴不被巨力撞擊在山崖上。這一下收勢不住,肩骨撞上山石疼痛欲裂,吳征顧不得許多,翻過身來施展壁虎游牆功又向上爬了丈余。

  “殿下,公主,請隨屬下回宮面聖。”兩名騎士止住刁面鷲下落之勢,掉頭又趕了上來,仍是夾擊吳征道。

  “你們兩條小狗,還不如大狗李瀚漠與戚浩歌,不配讓我回去。要不?讓丘元煥來?”吳征翻身將欒采晴護在身後,貼定了崖壁抹去嘴角血跡笑道。

  “簡天祿,嚴自珍,果然是你們倆。”欒采晴認得這二人,更擔心吳征的傷勢,當下不能露怯嗤聲道:“怎地欒楚廷不來?不敢麼?”

  “屬下二人足矣,陛下萬金之軀真龍天子,豈可主動來見兩位。”

  “哈。他不是我對手,還讓我救了人出來。就是欒公主這句話,他怕了吧?”

  借對答之機,欒采晴躲在吳征腦後將聲音壓到了最低,唇瓣微動在吳征耳邊道:“放開我的穴道,讓我上去。”

  吳征不敢答話,手指一勾擋在身後,在欒采晴身上寫畫道:“等。”原本想說得清楚些,但手指勾回的地方正在欒采晴翹起的臀兒上,一筆而出,實在沒法多寫。

  兩邊各懷鬼胎,簡天祿與嚴自珍料得吳征已無路可逃,一口氣強撐到現在也是強弩之末,看清了周邊山勢,催動刁面鷲又撲了上來。

  吳征抓著崖壁的左手一扣,扣下一大塊山石來,兩手一搓將山石碎成石子,又是一揚!漫天花雨!欒采晴眼角一抽,暗道:祝雅瞳的是滿天花雨,無孔不入。你這就是實實在在的漫天花雨,漫無目的的漫。

  碎石漫無目的地激射,簡天祿一舞點穴撅,石子盡落,嚴自珍兩手連抓,將石子全抓在手里。但他們座下的刁面鷲可就沒這份本事,被石子打得筋斷骨折再也扇不起翅膀掉了下去。

  吳征擲出石子,立刻翻身向洞口攀爬。簡天祿與嚴自珍飛身追來時,吳征又爬了七八丈。耳聽身後惡風連連,吳征一手扯斷藤條,一手解開欒采晴的穴道提著她向上一擲!

  這一擲力道奇大,欒采晴騰雲駕霧般向上直飛,飛到洞口邊咬牙強忍肋骨疼痛一掌拍開石皮,足尖一鈎洞口,頭也不回地鑽了進去。

  吳征擲出欒采晴,一杆點穴撅已在背後弄影,一掌也已拍到頂門。他也不回身,右臂連消帶打抵開嚴自珍的掌擊,一腳回踢,不管點穴撅直踢簡天祿胸口攻敵必救。兩人各自架開一左一右鉗在吳征兩側,他們也不想與他拼命,只消讓他無路可退,時刻一長氣力耗盡,自然束手就擒。

  “我這招神龍擺尾如何?”吳征知道欒采晴已暫得平安,松了口大氣。既然這山洞會讓她做保命秘所,里頭的准備一定很齊全,只消有一柄強弓,就算是簡天祿與嚴自珍一時半會也攻不進去。至於自己……實在窮途末路,無計可施,唯有拼力一途。

  “殿下的武功,讓人欽佩。”簡天祿答了一聲,點穴撅一橫持在中央。

  吳征知道二人試探已清,接下來便全是進手招式,非得把自己活活耗死不罷休。原本以一對二就落在下風,還元氣大傷力難久持,吳征心中的死意,竟與伏牛山上面對丘元煥相似。只能強自鎮定,覓求一线生機。

  簡天祿點穴撅持若短刀,竟是當做匕首使用,他一欺身而進,嚴自珍立刻一同貼了上來。在崖壁之上一旦貼身交戰,不但凶險萬分,更無半分取巧的余地。那點穴撅一立,向吳征腰眼扎來!

  吳征丹田里空空蕩蕩,僅靠胸腹一口真氣支撐,他知點穴撅後招無盡,但嚴自珍的掌勢更加直接,已是危機重重,登時一咬牙,雙掌一實一虛左右拍出。簡天祿招式精妙,匕首的招式被吳征一把抵住,手腕一抖立刻又轉為點穴撅的招式,撅柄一扣按住吳征手腕。吳征更若游魚之滑,手腕一翻登時脫困,右掌與嚴自珍對了一掌。

  嚴自珍內力澎湃,滿擬牽絆得吳征與他內力相拼。不想吳征這一掌初時內力如長江大河,甫一相交,內力又散去無蹤。嚴自珍大喜,暗道吳征何止強弩之末,簡直油盡燈枯,立刻催動掌力逼了過去。此時吳征已脫開點穴撅的糾纏,內力又是一吐,兩相震蕩,竟借勢高飛而起。

  “征兒!”

  吳征剛飛了兩丈,看看簡天祿與嚴自珍又快趕上,只聽欒采晴一聲呼喚,忙抬頭一看,空中降下一條繩索來。吳征大喜,趕忙抓住繩尾,運盡最後的氣力連連踢在崖壁。欒采晴也是判斷極准,擲下繩索的長短剛巧讓吳征夠得著,否則繩索被簡天祿與嚴自珍抓住向下拉扯,自己又怎生扯得住?

  欒采晴緊咬牙關,雙手交替連環收攏繩索,加上吳征的飛躍之力,將他飛箭一樣拖了上來。簡天祿與嚴自珍武功雖高,一時也追趕不上。待兩人追到洞口,吳征已鑽了進去。簡天祿氣急敗壞伸手去抓,被吳征一腳踢開,反手橫劈,又是那一招神龍擺尾!若不是洞口實在轉折不靈,這一掌幾乎劈中。

  眼看吳征鑽進山洞,嚴自珍還待追擊,嗖嗖兩聲風響,兩只狼牙箭從山洞里射出,嚴自珍閃身避過。這一看只見這山洞內里別有洞天,但洞口一條通道約有半丈,非貓腰不得入,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不禁與簡天祿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吳征哈哈大笑,搶過欒采晴手中的強弓搭箭拉開,簡天祿與嚴自珍也不敢在如此近的距離面對絕頂高手發射的勁箭,只得各自閃開。兩人候了一會無可奈何,只得暫時退下山崖,招呼羽林軍前來團團圍困,再想擒敵之策。

  吳征聽得兩人暫退,心頭一松,只覺眼冒金星,一跤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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