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大河蒼茫。落日在垂入西山的片刻,如蠟燭燃盡前陡然閃亮,織出彤雲似錦,綿延不絕,氣象萬千,鋪展開半邊天際。
在這暮靄沉沉之中,邯鄲城中的氣氛卻是熱烈依舊。城頭的守軍已經燃起燈火,城牆高聳厚重,投射下一片陰影,燈火閃爍,繁星點點,照亮了入城的道路。
“公子,前方便是邯鄲城了,看上去真是非同一般啊。”
車馬轔轔,不緊不慢地駛上官道,在外邊看不過是普通的青銅馬車,莫說是與富商巨賈的香車寶馬相比,即便是中等官員,所能購置的車馬也比之略勝一籌。只是在看似平常的馬車周圍,簇擁著十個黑甲騎士,雖說人數不多,但卻是個個精神抖擻,隊形整齊,顯然是久經訓練的軍士,並非貴族私兵或是商隊護衛可以相較的。
此時,正是在車輛旁邊的一位騎士開口。他身姿矯健,面色黑紅,雙目炯炯,盔明甲亮,可見是難得的軍中銳士。
“嗯,這一路遠行千里,難免風塵,勞鄭百將陪我這個質子走這一趟。”
車簾卷起,被衛士稱為公子的人聲音溫煦,一如冬日暖陽。他身量不高,略顯清瘦,美髯整齊,垂至腹上,讓這位面容白皙的公子多了幾分沉穩威儀。深紅紋絡點綴之下,玄衣深沉宛如夜色,絲毫沒有因為長途跋涉而不整,若非神情淡然中深藏的憂郁,端的是位翩翩公子了。
這正是秦國此番派遣至趙的質子異人。秦趙兩國本出一源,都是造父的後代。造父當初為周穆王養馬,馴養良馬無數,其中最出色的號為八駿,能日行千里。穆王因此封造父為諸侯,後世分為秦趙兩支。
盡管如此,兩國的關系卻一直不甚和睦。秦國自孝公以來,任用商君之法,國富兵強,雖然焚書愚民,嚴刑峻法,但卻兵威日盛,幾乎年年東出,吞並諸侯;自三晉霸主魏國在齊秦交攻下一敗塗地後,趙國通過武靈王胡服騎射迅速強大起來,北卻匈奴,東奪燕國河南地,擁兵數十萬,兼之國內賢臣良將濟濟一堂,儼然有東方六國之首的姿態,已經成為秦東出之路上的最大障礙。數十年來兩國頻頻交兵,雖說秦國憑借國力優勢始終處於主動,但卻無法徹底擊潰趙國,反而在一年前的閼與之戰中被趙奢擊敗,損失八萬大軍。今年秦軍再攻閼與,又未能取勝,只能與趙國締結盟約,互換質子,暫時罷兵。
秦太子一脈身份貴重,不可為質,質子只能從王次子安國君一脈中選出。正當安國君犯難之時,異人自告奮勇前往趙國為質,大大出於眾人意料的同時,也為他這個排行中間向來不受重視的公子引來了不少關注。不過這份關注,究竟有多少是關心,有多少是欽佩,又有多少是幸災樂禍,如人飲水,冷暖唯有自知了。
但鄭安國顯然是個直性子,粗聲直言道:“公子何必如此生分,末將因為兄長之事,幾乎貶成白身才贖了家中之罪,最欽佩的便是公子這般孝義之士,與其在萬年宮做個百將,平白受人白眼,不若跟著公子長長見識!”
異人聞言苦笑,騎士這話說的直爽,但是他卻並非如此簡單地做出為質的決定。父親有二十六個兒子,他排行第八聲名不顯,才能也不過中人而已,母親出身寒微,早已失去了夫君的寵愛,與其到時候無奈受命,不如主動替父為質,獲得些許重視。
想到母親,異人此時蒼涼的心中,也不免多出一抹溫柔。對他來說,安國君府中的生活,只意味著郁郁寡歡的孤獨,只有母子兩個相依為命。失寵的母親為了貼補用度,還要受到其他幾位夫人的役使,只希望自己離開之後,她能豐足度日吧!
只是在此時此刻的咸陽,事情並不會如公子異人想的這樣簡單。
相比於燈火輝煌的安國君府,郊外田莊的夜晚格外靜謐安詳。在田間勞作終日的農夫,此時多半已經返家,就著夕陽最後的一點微光吃過晚飯之後,便躺在榻上沉沉睡去,讓炎炎盛夏中辛苦整天的身體得到些許休息。對於大多數百姓來說,油燈顯然是難以負擔的奢侈品,只有閭右富戶才能用來照明。
正是在這鼾聲四起的時候,東陽里的一所三進宅院中,卻是燈火通明。正廳之中,十幾個婢女靜立,時值盛夏,輕薄絲衣如同蟬翼,在燈火溫柔中,襯托出一片片白皙柔嫩的肌膚。秦女向來以熱烈奔放著稱,眼前這些侍女更是經過精挑細選,個個身姿柔美,面容姣好,在這盛夏之夜,衣裙風流的她們分外旖旎。
只是原本端莊恭謹的眾侍女,此時卻是幾乎都帶著些輕佻的調笑之意,不時掩口側身,也竟不怕主人責罰。原因無他,在眾人目光奚落之下的,是在廳中起舞的女子。
舞者體態輕盈,雲鬢霧鬟,行動進退之間,盡得舞姿柔美之妙。只是細細看去,她身上竟然只披了一襲白紗,其下再無寸縷。輕紗包裹著舞者的身體,原本也只能堪堪遮住雙峰與腿間,卻因為舞步蹁躚,白紗飄搖,將跳動著的調皮乳峰暴露出來,時隱時現兩點殷紅。仿佛是為了刻意羞辱她一般,樂師演奏的盡是蜀舞曲調。蜀舞輕柔曼妙,與蜀錦光華相得益彰,只是此時的女子只著輕紗,這展露舞者身姿的步調,反而是像她自薦枕席一般,雙腿開合之間,桃源之處一目了然。更為羞恥的是,舞者腿間光潔,不但沒有衣衫,連女兒家天生用來遮羞的事物,也被殘忍地剝奪干淨,只剩下裸露潔白的肉體,任人品題評判。
“好,夏姝舞技果然名不虛傳,真是讓人看了還想看啊!”
“瞧你說的,人家可是當初蜀國第一舞姬,天生的歌舞伎料子。”
“嘖嘖嘖,那你們說,這不穿衣服的舞,她也早就學過不止一回了?”
“我看,她就適合跳這光屁股的舞呐!”
一曲舞畢,等待舞者的卻不是喝彩,只是周遭侍女的嬉笑挑逗。舞姬緊緊閉上眼睛,想要逃離,句句惡言卻絲毫不落地鑽入耳際。嬌弱的身子微微顫抖著,但她卻只能跪在原地,高高撅起腰臀,將頭埋在地上,做出五體投地的屈服姿態。
好在她也沒有等待太久,只聽得面前的主座上傳來慢悠悠一聲吩咐:“照例賞她二十事後鞭,春柳。”
“諾。”
站在夫人身後的侍女聞言領命,自一旁同伴的手中接過藤鞭,快步走到夏姝身後,綢襪在木地板上踏過,只發出細微的足音,但卻留下了一行汗氣足印,走過舞者身旁時,由於是跪著的緣故,春柳雙足上散發出來的酸臭味道,自然是被夏姝照單全收了。
平心而論,春柳的腳絕非是一眾侍女中氣味最重的,夏姝被折磨了這樣久,對足臭的拷問也早已習慣。只是因為曼舞一夜之後呼吸急促了些,忍不住吸進了太多臭腳汗味,舞者竟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春柳,都說了讓你洗洗那雙小騷蹄子,你看,連這賤奴都忍不住要嫌棄你了!”
在哄笑聲中,春柳臉色緋紅,卻又辯無可辯。在安國君府,夏姝從來都是被視為玩物,連她們這些婢女也從來沒有把她當成一回事。畢竟什麼正經主子能為了吃穿用度甘心貢獻足汗給其他夫人當成笑談,還自甘輕賤地當了舞姬給別人取樂呢?沒想到她今天竟然給這賤奴給取笑了!
夏姝心知不好,連忙頓首哀求道:“洛平君,妹妹真的不是故意說春柳姑娘的,請您饒恕妹妹這一回吧!”
春柳聞言卻暗罵夏姝不懂事,自家夫人向來得到安國君寵愛,封為洛平君,在府中的地位僅次於正妻華陽夫人,哪里是她的姐姐了?
不過……小姑娘糾結地捏了捏裙角,夏姝對她們這些下人真的挺好的,算是府中諸夫人中最平易近人的了。雖然說讓自己丟了這麼大的臉,這次還是饒過她一回吧。
只是洛平君顯然沒想輕輕放過,只見她豐潤端莊的臉上掠過一絲陰霾,玫紅眼妝妖嬈動人,在此刻的春柳看來卻有些猙獰。身為貼身侍女,她跟隨女主人時間最長,受信重最深,平日里零碎的折磨,卻也承受的最多。
想到洛平君的手段,春柳忍不住在這大夏天打了個寒噤。只見跪坐的夫人以足尖挑起座下舞者的下顎,雖然因為恐懼而臉色略顯蒼白,但夏姝容色獨絕,仍是光華照人,與堂上之人的豐腴不同,舞者風姿綽約,白紗之下更顯楚楚可憐了。
“就憑你這賤婢,也敢稱本君為姐姐?看來這些年教給你的規矩,你竟然混忘了啊。”越見她這清麗動人的模樣,洛平君楊華便越是忌憚,夏姝才貌並不在她之下,之所以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是家室寒微的緣故。洛平君之所以地位顯赫,都拜母家所賜,只是秦法重功勛,這夏姝之子替父為質,已經得到了國人側目,若是在趙國立有大功,未嘗不能重回秦國成就一番功業。到時候攻守易位,楊華的兒子又如何自處?為子孫計,她也不能再讓別人分享安國君本就被華陽夫人占去大半的寵愛了。
夏姝被迫抬起頭,四目相對,她便難堪地垂下了目光。楊華身上的曲裾滑落,露出潔白光嫩的長腿,挑起自己下巴的足像她本人一樣,骨肉豐盈,透過包裹其上的輕紗,肆意散發著溫熱氣息。
不同於需要來回奔走的侍女,洛平君的足底雖然也散發著濃郁的汗水味道,卻並非是酸臭異味。綢襪勾勒出足趾飽滿如珍珠的輪廓,腳底寬大修長,即便是隔著足衣,紅潤色澤也清晰可見。洛平君身為韓國貴胄之女,卻擁有一雙典型的秦人玉足,不說旁人,安國君便喜歡的緊,洛平君之所以能在府中勉強與華陽夫人分庭抗禮,這雙常常汗水淋漓的腳也是功不可沒。
“啪——”夏姝正心亂如麻,自己臉上就挨了一掌。雖說打的不重,但這份屈辱卻讓她的臉頰瞬間便是紅了起來。火辣辣的痛感中,足汗濕黏滑膩,在鼻翼上留下酸咸的氣味。
“春柳,本君方才說了什麼,你沒聽到嗎?”
侍女嚇得渾身一抖,怯生生地抬頭時,卻迎上女主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垂下眼眸,跪在地上的孤獨背影卻讓她心中酸楚,頗不是滋味。
對不起啊,我也是沒辦法。
藤鞭落在屁股上的時候,夏姝還沉浸在被用腳底掌嘴的屈辱中,猝不及防之下,爆裂般的疼痛讓她驚叫出聲,旋即又是一記重重的耳光,逼她將痛楚咽了回去。她剛想掙扎,周遭兩個侍女便擒住她的雙臂,讓她乖乖跪在原地。
“真是賤坯賤種,受刑都要發浪,像你這般的浪蹄子,也能為府君誕下子嗣?怕不是從哪兒度來的野種吧!”
“楊華,我兒替父為質,於國有功,你安敢如此汙蔑我母子!”
聽到聲聲對兒子的貶損,夏姝掙扎著抬起頭,怒聲道。一向逆來順受的她突然反抗,也著實讓洛平君吃了一驚,繼之而來的是難以言喻的盛怒:“好好好,你還敢還嘴了,賤婢!你那賤種定會死在趙國,到時候看你還張狂!春燕秋菊,你們還不堵了她這張嘴!”
兩個挾制著夏姝雙臂的侍女聞言唱喏,都脫了襪子下來。夏姝緊緊閉著嘴巴,身體扭動掙扎著,只是她敵不過春燕身高力大,被牢牢壓制在原地,只有一雙穿著木鞋的腳在地板上踢蹬,發出沉悶的聲音。秋菊見她不從,便示意春燕把夏姝按躺下來。
“我看你還不老實!”趁著高大侍女松開她的空擋,夏姝躲開她們往外跑去,只是還跑不了兩步,便腳下一滑摔倒在地,讓春燕騎坐在腰上,再也動彈不得。秋菊冷笑著走到她面前,將一只裸足覆蓋在夏姝臉上。
與春燕一樣,秋菊也是土生土長的老秦姑娘,寬大厚實的足底正好將她的口鼻處盡數遮掩了去。夏姝長長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不想這麼簡單就屈服。雖說足底柔軟,只有前腳掌處有些老繭,但被區區侍女踩踏在腳下的感覺對夏姝而言,幾乎是不可接受的,但是她不敢繼續扭動反抗,生怕耗盡了僅存的一點氣息。
見她屏息,兩人對視了一眼,春燕伸出雙手,毫不留情地在夏姝腋窩處撓抓起來。
“嗯?!”舞者身上僅有一片輕紗,絲毫沒有保護敏感處的能力。她在安國君府中也時常用藥浴護理身體,雖說後來因為失寵不再能有如此優渥的條件,但長久安逸的生活,也讓她的皮膚始終保持著細嫩。此時被侍女挑弄腋窩,可是苦了夏姝。妥帖保護在手臂之下的嫩肉濕潤柔軟,春燕的手指細細耕耘著,時重時輕,讓受刑者始終也沒能適應下來,時不時地還要捏住嫩肉仔細捻弄。
幾乎是片刻之間,被壓制著的肉體就顫抖了起來。笑意如水一般舔舐著她的毅力,略顯蒼白的唇角時而抿起,時而又被克制下去,臉頰憋的染上緋色,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分外奪人眼目。
正當她瀕臨極限時,春燕的手指倏地滑下,拇指按在胸尖一對紅暈,揉捏起來。
“咿呀!別,本宮以,嘻嘻,本宮以安國君側室的名義哈哈哈,命你們——嗚嗚!”
胸尖驟然被襲擊,徹底擊垮了夏姝的心防,她想要厲聲呵斥,但夾雜著笑聲的話語,卻並無半分威懾的意思,反而因為隱秘處被挑逗,言語中不由自主地帶著些許媚氣,反而如撒嬌一般,只能激起旁人凌虐的欲望。
還沒等到她多說幾句,兩人的布襪便毫不留情地塞了進來,將她的小嘴塞的滿滿當當。侍女貼心地將襪底對著她的舌頭,讓夏姝將那股子汗酸氣一點不剩地吞咽下去。她本能地想要將口中的異物吐出去,但舌尖方才觸及襪底,便被咸咸的汗味噎了回來。更糟糕的是,被封嘴之後的夏姝只能依賴鼻子呼吸,秋菊這壞丫頭卻正要欺負她,索性半躺在地上,將一雙裸足踩在夏姝臉上摩挲起來。舞者呼吸著汗氣氤氳的足底,只能痛苦地發出嗚嗚悶哼,絲毫反抗不得。
“停——”
不知過了多久,洛平君拉長了聲調的吩咐才在眾人耳畔響起。秋菊春燕站起身向主人屈膝行禮,旋即跪坐在夏姝身邊,似乎隨時准備再繼續對她施加殘酷的癢刑。
不過夏姝此時已經連動彈手指的力氣也沒有了,用來遮體的白紗在掙扎與折磨中散落在地,又仿佛羞辱她一般被撿起,隨便扔在夏姝小腹,為汗水所浸潤朦朧。在咸陽悶熱的夏夜翩翩起舞,又在鞭打羞辱中掙扎扭動,夏姝此時已經是全身透濕,因吃癢而散亂的青絲黏附在臉頰,卻也遮不住滿面桃花的春意,眼眸中淚光瑩瑩,不知是為痛苦還是為歡愉而流。
“好教你知道,無論是在府中,還是府外,你夏姝都只不過是區區賤奴,而不是什麼夫人,更不配同本君平起平坐。”
洛平君優雅起身,踱步至她身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狼狽不堪的奴婢。夏姝想要避開她輕佻的目光,但只是剛剛翻了個身,就重新被侍女們按在了原地,被迫袒露著身體的每一寸肌膚,無一絲一毫隱秘可言。楊華饒有興致地踩在舞者豐潤如玉脂的大腿上,慌亂之間,夏姝想要合攏雙腿,但卻又屈服在洛平君的裸足之下,只好難堪地轉過頭。
“原來聞著本君侍女的足臭,你也能發起浪來啊,瞧瞧你這副頂下流的身子,還真是沒讓本君看錯啊。”
楊華佯作驚訝,足趾探尋著夏姝的桃花源,果然染上了許多滑膩液體,旋即滿意地開口道。夏姝的身體對她而言沒有秘密,在凌虐之下發情的反應盡在她掌握之中,楊華也因此更加看不起這個女人,此時舊事重提,不過是為了羞辱她而已。
“浪蹄子,別以為置辦了田莊產業,就可以躲過本君的掌控。嘖嘖,這點子家業,是你那野種用性命換回來的吧?”楊華看著她淚流滿面,心中快意,“既然你想待在這里,那就待在這里吧,本君會好好照顧你,讓你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野種死在趙國,彼時彼刻,本君會遣人將你兒子的頭顱送到你面前,也算是母子團聚——啊!”
夏姝猛力一掙,兩個侍女本以為她虛脫無力,顯然是走神了,沒想到她能這樣生生掙脫出來。來不及思索,來不及恐懼,她向面前驚慌失措的女子撲了過去。
楊華厲聲尖叫。
鮮血從她的臉頰上流淌下來,濺落點點猩紅,驚心動魄。楊華怔怔地撫摸著臉頰的傷口,痛的怕人。
“夫人,夫人,您怎麼樣?”
“快去找醫者——”
反應過來的眾侍女連忙奔向主人,楊華的傷口看上去嚇人,但傷的卻並不深,畢竟夏姝已經筋疲力盡了,但她們還是分出幾人往莊外去尋找醫者,又將洛平君扶到主座上坐下。
“賤人,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痛楚刺激下的楊華狀若瘋狂,她能清晰地感覺到,夏姝剛才是真的想殺了她,若非自己佩戴的是玉簪,如果夏姝再多一點力氣,她能不能站在此處就在兩可之間了。
憤怒之下,她一把奪過春柳手中的藤鞭,對著夏姝劈頭蓋臉地打了下去。
“王命特使到——”
一聲長長的通報將她的手臂阻止在半空,伴隨著通報而來的是盔明甲亮秦軍衛士,雖然只有五十人,但依舊是殺氣凜然,壓迫地眾侍女都跪了下去。甲兵之後,一位頗為年長的女官緩緩步入廳堂,黑衣紅綬,腰懸銅印,顯然是宮中有品級的內侍。洛平君見狀,卻是心頭一震,勉強綻開笑容,迎上前問道:
“羋侍中,您如何親自來了,妾身——”
女侍中並未理會她,肅然道:“有王命,安國君側室夏氏領命!”
晴天霹靂一般,洛平君軟軟地跪了下來,心中無數念頭翻滾起來。為何大王會注意到夏姝這個無足輕重的次子姬妾,又為何會直接給她下旨意,除卻她封為洛平君之時外,府中眾女也就只有正妻華陽夫人接受過王命,難道夏姝也會被封爵?她不過是一個亡蜀舞姬而已……
但無論她心中有多少想法,也無法改變眼前的境況。跪在眾人身後的夏姝勉強撐起身子,不著寸縷的身上,鞭痕紅腫清晰可見。與楊華一般,她此刻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只能跪在女官身前,澀聲道:“臣妾夏氏,恭領王命。”
“王命:安國君側室夏氏,芳流彤史,鴻名正位,系出高閎,祥鍾戚里,矢勤儉於蘭掖,展誠孝於椒闈。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翬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稱,宜膺茂典,茲俯以制諭,命以冊寶,封為雲陽縣夫人,賜田千畝,益以千金,欽哉。”
在場眾人幾乎都不敢相信,大王竟然親自下詔令,為一個並不得寵的次子姬妾封爵。雖說只是堪堪入門的縣君,況且秦國自變法之後,世家貴胄對於領地的掌控程度一落千丈,只不過是衣租食稅而已,但爵位就是爵位,再也沒有人敢以亡蜀樂伎的出身來貶損她了,即便是洛平君也不例外。
只見夏姝的嘴唇顫抖著,囁嚅幾遍,方才開口領旨謝恩。傳旨女官扶她起身,溫言道:“恭喜夏夫人,終於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夏姝握著她的手,看到周圍癱軟一地的人群,悲喜交加,垂淚道:“多謝大王恩典,妾身真是……肝腦塗地不足以報。”
女官聞言笑容稍斂,柔聲道:“公子異人替父為質,勇於任事,於國有功,大王聖明燭照,封賞有功之臣也是理所應當的。隨爵而來的田地,內史大人也已撥定,就在咸陽郊外,地契券書下官已然帶來了,另外又有官仆十人,護衛甲士一什,都已安排妥當,稍後便會拜見夫人。”
略微頓了頓之後,女官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她赤裸的身體,潔白肌膚之上,鞭痕深淺不一,更不必提夏姝臉頰上傳來的酸臭氣息,顯然是受刑之後的狼狽模樣。洛平君此時還跪在地上,聽得女官冷聲道:“洛平君,你要仔細,夏夫人教養公子,忠孝稱義,大王親旨褒獎,豈是你能夠折辱的?”
雖說心中如火燒刀割,但楊華也明白利害,頓首道:“多謝侍中教誨,妾身知錯了,妾身這就向夏夫人賠罪。”
她隨即膝行轉向,對夏姝長跪道:“夏妹妹,之前是姐姐無禮,未能約束下人,還請妹妹恕罪。”
夏姝搖搖頭,輕聲道:“姐姐言重了,都是奴婢無禮,妾身並不怪罪姐姐。”
侍中贊許地點點頭:“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多言,此事就交給華陽君處置吧。韓青衣何在?”
“下官在。”來人快步前趨,恭謹行禮,“下官見過洛平君,見過雲陽夫人。”
“韓青衣免禮。”
洛平君看到她的時候,心里止不住的下沉,這位姿容艷麗的女官是華陽夫人的陪嫁,頗得主家信任,她能陪伴宮內侍中來此,顯然是安國君那位正妻要對自己發難,也終於得了王後乃至於大王默許了。
不過她也無計可施,怨只怨她小覷了異人出質趙國的分量,竟然能使之前受冷落十數載的夏姝獲得封爵賜金,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眼下只能寄托於華陽夫人顧忌著自己母家的權勢和在夫君處的寵愛,不會重處了。
韓素練恍若未知一般,自袖中取出一封銅管,啟開封泥,露出一紙帛書,沉靜道:“華陽君令:洛平君楊氏,言行無狀,玷辱功臣,本應重處,念及十數載誕育侍奉之功,著禁足半年,罰鍰百金,其侍從不能勸諫匡正,親近者罰沒入官,遠者罰俸一年。雲陽夫人夏氏,昭德惠質,特賜良田五百畝,另益百金,許別館安居,舊有婢仆一並發還。”
“妾身領命,謝華陽君恩典。”
田地金錢也就罷了,夏姝看重的莫過於別館安居之權。她歷經秦蜀二國,所見所聞,都是女子依附夫君父兄而生存,即便她在安國君府受盡折辱,也不得脫身。這固然是因為她出身寒微,並無安身之所,但即便是像洛平君這般有所依仗的女子,只要未經國府或夫家允准,也不得隨意踏出府門一步。在夫妻恩愛的女子看來,別館安置或許是休棄的前兆,但對於夏姝而言,如果要遠離傾軋漩渦的代價是就此與安國君訣別,她也並不覺得有甚損失。她在這幾年艱難圖存,那位名義上的夫君,也從未過問半句,如此涼薄之人,又有何緣由戀戀不舍?
至少她自由了,不是嗎?
與夏姝欣喜的聲音相比,洛平君宛如蚊呐的應命就無足輕重了。不過此時也沒有人再去理會她,素練一聲斷喝,隨她而來的府中法吏與護衛便一擁而上,將楊華帶來的侍女們拿下。一刻之前還耀武揚威的華衣少女們,此時即便是跪地求饒,也無以自救了,秦法嚴明,像她們這些犯罪的婢仆,更是不如普通黔首,等待她們的將是重新分配買賣的命運,若是落在仁慈主人手中還好,可若是遇上嚴苛之主,雖說秦法也不許隨意殺戮奴婢,但即便犯了此條,也只不過是罰鍰而已,對用得起奴婢的家主來說,這點罰金又算得了什麼?
“主子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奴婢服侍了您十年了啊!”
秋菊向洛平君哭喊著,但楊華卻恍若未聞一般,只是頷首低眉地向外走去。對她來說,這些婢女不過是隨時可以替換的物件,雖說有些貼身隸臣一時並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但僅僅為了她們,進一步得罪華陽君,顯然是得不償失了。她剛剛獲罪幽居,最緊迫的是如何復寵,又如何會出言求情呢?
青衣見她孤零零地走出宅院,顧及到安國君府的體面,終究還是不能任由她這般落魄,高聲道:“洛平夫人身上有傷,小心照料著,回到府中即刻請侍醫前來診治。”
隨後,她也不去管被婢仆攙上車的楊華,轉身面對夏姝,笑道:“下官給夫人道賀了,府君與主人很是看重夫人,特命下官將您舊日的婢仆都送來了,不過您若是想要回府居住,下官也可——”
夏姝聞言一笑,搖搖頭說道:“謝過夫人美意,妾身心悸受驚,醫者囑咐還需靜養,若是貿然回府,將病氣過給了府君、夫人,妾身的罪過就大了。”
素練聞言,斂容拱手道:“是下官考慮不周,夫人能識大體,難怪能教養出異人公子這般忠孝之子。既然如此,就請您在此處安居養病,一應用度俸祿,下官會按例月月送至。”
夏姝謝過她,旋即問道:“韓大人,這些被罰沒入官的婢仆,其中也有些無辜之人,她們不過奉命而為,若能留在妾身處,也是一件好事。”
女官面露難色:“稟告夫人,這等婢女,都已入了隸臣籍,您所想留下,下官並無法做主,還需稟告主人才是。”
夏姝溫聲道:“妾身不會令夫人、大人為難,只是其中有兩人應當是傭者,並非隸臣,按律可以贖買,敢告於侍中大人,不知是否如此?”
羋蘅微微頷首:“確實如此,若是傭者罰沒,當然可以贖買脫罪。只是……夫人真的願意寬恕這些婢女嗎?”
“是,妾身亡國之余,經歷過沉淪下僚的日子,知道舉目無親的滋味。”夏姝眼神晶亮,看著被押著跪在庭中的眾侍女,仿佛也看到了昔日惶惶離鄉的舞姬,“昔年困頓,妾身也曾想過,若是能遇滴水之恩,定當涌泉相報,只是……”
她歉意地看了素練一眼,開口道:“如今,妾身想到,不如自己便做溪流淙淙,濟人危困。”
年長女官只是淡然一笑:“下官身負王命,若夫人事了,下官便回宮復命了。”
素練躬身送走了上官,看向夏姝時,已經頗為驚異,眼前身無長物還帶著鞭痕足臭的女子,竟有如此一番心腸,著實令人敬佩。畢竟誰不想遇到扶危濟困之人呢?她躬身一禮,認真道:“夫人仁愛,下官佩服,您要贖買何人,下官這就去辦。”
“白蘋、澧蘭,拜見雲陽夫人!”
“奴婢春柳、秋桃,拜見雲陽夫人!”
目送著安國君府的車馬遠去,東陽里又重新恢復了靜謐,時已入夜,安然立在廳中的雲陽夫人長裙曳地,燈火融融,零落滿身藤蘿清芬,綽約一如九歌山鬼中的人物。
“這些年,你們辛苦了,跟著我這個備受冷落的主子,不知道受了多少零碎折磨……”
她俯身握著兩人的手,柔聲撫慰道,只是話一出口,便落下淚來。
白蘋今年才剛及笄,身量纖巧的她與夏姝頗為相像,平日里也最是見不得夫人傷心,只是每每出言維護,卻都迎來更嚴酷的刑罰。此時見她落淚,連忙道:“夫人說的哪里話,奴婢也是蜀人,當初千里迢迢被遷居至此,又失了父母,若非夫人憐憫,奴婢早就被沒為官奴了,哪里能讀書識字,奴婢願一生跟隨夫人,絕無二心!”
澧蘭默默起身,為夏姝拭去眼角淚珠,她年紀稍長,恭謹道:“奴婢罪人而已,跟隨栗夫人時,也見過人間冷暖,夫人家人遇我,我定當家人報之。”
“我知道,我平日里最看重你這份穩重,從今之後,也不必奴婢相稱,我待你們如家人,你們待我亦然。若能如此,便是幸甚。”夏姝欣慰頷首道,“白蘋未有姓字,便隨我姓夏氏吧。至於澧蘭,我記得……”
白衣侍女頓首道:“回稟夫人,奴婢本姓宋名蘭,當初國破入秦,家父遂以國為姓,以示本源。”
夏姝滿意地點點頭,扶起二人:“如此甚好,從今日起,你們各歸本姓,不再是安國君府的奴婢。”
“妾身拜謝夫人。”宋蘭長跪拜謝,一旁的白蘋卻是小臉紅撲撲地湊近夏姝,在女主人頰邊親了一口,引得雲陽夫人嗔怪著點了點少女額頭:“這妮子,高興過頭了吧?”
少女吐了吐舌頭,站在了她身後。夏姝見狀也不再多說,轉向面前仍跪著的兩人,平靜道:“知道本宮為何要救你們嗎?”
春柳與秋桃兩人面面相覷,不敢多言,只能五體投地,誠惶誠恐。她們平日里確實不曾主動欺負過面前的女人,但是在洛平君的命令之下,終究也是無從違抗。眼下驟然被夏姝所救,免去了罰沒為奴的厄運,反而是讓她們受寵若驚了。
見她們不敢說話,夏姝言道:“洛平君近侍繁多,本宮之所以救下你們二人,是因為你們良心未泯,還不曾全都變成欺人之計。春柳每每行刑責打本宮,都有留情,而秋桃你,甚至為本宮求情而受了重刑。你們所行惡事,也都是不得已,在這府中,在這世間,人人都會有自己的不得已,本宮都省得,因此方才不忍相害。”
“你們如今已是庶人,若是願意服侍本宮,本宮也可周全你們患難之情。若是不願,本宮絕不勉強,以十金相贈,你們可自行離去。”
秋桃聞言,頓首有聲,她身材豐滿,面容白皙,此時垂淚,格外動人:“夫人讓奴婢免受苦楚,自當報答,情願侍奉夫人。”
一旁的小姑娘見姐姐如此,情急之下開口道:“夫人若是不計較春柳足臭手重,自然情願侍奉夫人!”
說罷才覺失禮,連忙捂住自己的嘴,惴惴地抬頭看向夏姝。
誰料主仆竟是笑成一團,白蘋刮著臉羞她道:“春柳姐姐也知道自己是雙小浪蹄子啊,真是不知羞,竟然就這麼說出來了啊!”
春柳本就沒比她長幾歲,聞言漲紅了臉,卻只能生著悶氣。夏姝拉起她們二人,笑道:“既然你們願意,便留下好好做事吧,日後我們還有的過呢。”
等到見過其余婢仆,又安排護衛甲士值守內外,夜已經深了。華陽夫人想的很是周全,從粗使婢女到看家健仆一應俱全,再加上夏姝原本用慣了的廚娘爨者,這所小小的雲陽君府便可正常運轉了。宮中安排來的甲士很是忠誠機警,有了這樣一隊家兵,夏姝也不用擔心幾個弱女子使喚不動下人,或是收不上租稅來,她一一賜金賞過,想來也能勤謹用事。
“夫人,蘭兒伺候您沐浴睡下吧。”宋蘭見她頗顯倦怠,悄聲道。
“先為我把這雙木鞋脫了吧,這還是楊華給我穿上的,穿著它們又是跳舞又是挨打,真是累壞了。”
見秋桃頗為驚訝,白蘋笑道:“桃姐不知道,夫人從來都是這般,一只有我們啊,她就沒正形一般什麼都說的。”
見夏姝只是懶懶地搖頭,並未否認,秋桃釋然一笑,取過了腰間的鎖鑰道:“這雙鞋子本就是楊華用來懲戒他人的,既不透氣也不舒服,夫人穿了這許久,定然是受苦了。”
說著,她將鎖鑰插入鞋底關竅之中,輕巧一擰,夏姝足踝處的鎖便松脫下來,如法炮制之下,另一只鞋子也被松開。
木鞋褪下的瞬間,一股濃郁的宛如實質的足臭味道噴發出來,嗆得跪在面前的春柳連連咳嗽,即便是一向穩重的宋蘭,也是微微皺眉。夏姝顯然是知道會是這般情景,緋紅著臉頰,什麼都說不出來。
解脫出困境的是一雙修長纖瘦的足,在這炎炎夏日,包裹其上的皮質足衣已然是在汗水的反復浸濕之下被染上了濃重的焦黃汗漬,足趾這出汗的重點更是一片黑色髒汙。
“夫人這雙腳真是……春柳快去端熱水來。”
白蘋連連打發春柳去取熱水,小姑娘也忙不迭地去了,宋蘭為她取下已經不成樣子的皮襪,露出其中包裹妥帖的雙足。
玉足水潤嬌嫩,足背晶瑩剔透宛如雪團,其下足底紅潤,每一寸嫩肉都宛如吸飽了足汗般飽滿,讓人不禁想著,如果戳了一下,她們的主人會作何反應。夏姝張開足趾,美足如鮮花一般綻開,露出還殘留著汗水的趾縫,在眾侍女看來誘人至極。
“哎呀!白蘋你這壞丫頭!”
夏姝驚叫著縮回雙腳,方才足趾處驟然升起的癢感,幾乎讓她軟了半邊身子。她嗔怪地呵斥著面前一臉壞笑的女孩,心中卻慢慢回味著剛才的挑逗,臉頰竟然染上些許紅暈。
秋桃訝異地問道:“夫人有何處不舒服嗎,奴婢看您的臉色紅的厲害。”
夏姝搖搖頭,點指著雙足道:“都是她們害的,楊華這些年給我用的藥浴……”
秋桃恍然,膝行道:“若是夫人信得過奴婢,便將她們交給奴婢打理照料可好?”
夏姝漲紅了臉,說道:“你說得她們好像是活生生的人一樣……我並沒有何處信不過你的,倒是你不嫌棄就是了。”
說著,她順從地伸出雙足交給了高大侍女,“另外,不要奴婢奴婢的稱了,我記得你也未有本姓,也像白蘋一樣姓夏好了。”
秋桃拜謝後,攬過還是汗氣氤氳的雙足,仿佛感受不到散發出來的悶臭味道一般,錯落有致地在足底按揉起來,緋色嬌花一般的雙足與白皙有力的雙手相映成趣。
“噯,且慢,我受不得——”
見她手上用勁,夏姝不假思索便要出言阻止,她這雙腳此時有多脆弱,自己是知道的,方才那壞心肝的妮子只是輕輕一勾,她尚且受不得這酥癢,何況是如此這樣的揉捏?
只是喝止了秋桃後,她方才覺得不同,侍女手上力道分寸正好,絲毫沒有平日里受足刑時的煎熬,足肉酸脹中反而舒暢不少。看著滿臉擔憂之色的她,夏姝頗有些羞赧,目光悄悄看向旁人,卻正與笑嘻嘻的青衣少女四目相對:
“夫人方才說受不得,不知是受不得如何擺弄呀?嗯?”
蘿裙女子聞言大窘,以手中團扇掩面,此番情狀落在秋桃眼中,越發覺得這位面紅欲滴的夫人嬌美可愛。
“手若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卿士女兒曼聲吟唱,她與白蘋相視一笑,她們追隨夏姝最久,此時是真心為主人欣悅,“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夏姝倚在她懷中,絲絲梨香清甜,沁人心脾。昔年受寵之時,安國君也從未對她唱過這般歌謠,昔年去國千里,四顧無親,也只有在患難之交處,方能得到些許安寧。
“好端端的,唱這個做什麼。”知道自家夫人這口是心非的性子,宋蘭自然不會將這樣柔聲軟語的責備當真。難道不見懷中人雙眸微闔,漾著一线水光,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遮著臉龐,面色紅潤一如木桃嬌艷嗎?
力道綿中有剛,透過足底嫩肉,滲透至經絡之中,絲絲酥麻,將疲勞盡數融化了去。偷眼看向周遭侍女,夏姝終究是將呻吟咽了回去。若是讓這幾個侍女看到自己媚氣一面,日後可如何是好,還不被壞丫頭們欺負得求死不得麼?
只是……她們真的看不出自己主人心中所想嗎?
秋桃盡心盡力的照料著這對含羞花蕊,只是隨著慢慢熟稔,她對主家的玉足卻越發興趣盎然了。每當她的手指深耕足心,夫人的前腳掌便會沁出些許黏連汗水,紅潤的腳趾不自覺地張開,最大限度地伸展著心中渴望。
她當真是個妙人兒。
侍女微笑想著,也停下了手。夏姝睜開雙眸,春柳已然捧著木盆來到她面前。夫人坐直身子,團扇之下容色朦朧,竟是給小姑娘看呆了眼。
“春柳,莫非不識得夫人了?”
秋桃難得打趣了她一句,春柳見夫人垂首,以扇覆面,頗有些尷尬的吐了吐舌頭,脆聲道:“熱湯已然備好了,請夫人沐足。”
夏姝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頂,起身時卻腳下一軟,又歪在了秋桃懷中,正枕在她豐腴胸口處。侍女扶起她時,指尖留下一抹熟悉味道,夫人向她赧然一笑,赤足走過木地板,微涼觸感頗為適意。
白蘋跪坐在她面前,輕柔地將女主人的雙足放入木盆。熱水沒過腳踝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發出舒適的呻吟,這幾乎是下意識地在豐潤雙唇之間流淌而出。只是周圍人兒都不想再調笑女主人,白蘋連頭都沒抬,只是顫抖著的雙肩出賣了竊笑的她;春柳的大眼睛眨呀眨,假裝對宋蘭身上的衣裙有了興趣。其余兩人更是恍若未聞一般,去准備妝奩用度。
洗濯過的雙足又恢復了潔淨本色,夏姝滿意地踏上秋桃奉上的木屐。屐齒輕移,緋色足底不時可見,在熱水中洗淨全身塵垢汗水後,夏姝披上絲帛裙帶,由侍女扶至床前。
秋桃早已等待在此處,看到她面前小幾上如油脂般半透明的膏體,夏姝好奇地問道:“這是何物?”
“回稟夫人,這是今日您應當用的藥膏,沐足之後用是再好不過的了。”
夏姝登時就紅了臉,薄怒道:“楊華昔年逼迫之物,本宮絕不再用,還不撤下去!”
這也怪不得她如此氣憤,洛平君給她不少折磨,這旬日一換的秘藥便是其中之一,她又怎麼能再用上此物?
秋桃卻只是平靜地伏下身:“夫人息怒,這藥膏是取楚地與蜀中特有之物精心調制,用來潤膚再好不過。夫人之所以對它不滿,皆是因為楊華強迫之故,並非藥膏本色,如今此處再無楊華,秋桃以為,夫人不應當因為舊事而不用它。”
她所說甚為有理,只是夏姝還是懷疑:“秋桃,這秘藥恐怕並不是潤膚如此簡單吧?”
秋桃側首一笑,卻頗有幾分俏皮:“夫人聰慧過人,您雙足如此纖潤柔軟,此物功不可沒。”
“果然如此,楊華真是不安好心。”印證了心中所想,夏姝猛的一拍床榻,嗔怒道。只是轉念想到方才沁人心脾的酥麻之感,以及,以及濕潤柔嫩的雙足,她一時竟作難起來。
交纏在一起的足趾將主人的心緒顯露無疑,秋桃也並不催促,只是靜待主人作出決定。在她看來,夏姝面對折辱慨然而起,內心顯然是剛強的很,不過在剛勁之後,她卻隱隱能體會到舞者柔軟的內心。如果她所料不錯……
夏姝內心糾纏被步入的侍女們打斷,宋蘭將褥榻鋪在她床邊,顯然是要第一班上夜值守,春柳奉上雕花木杯,輕聲道:“夫人累了一天,飲盞蜜羹再歇下吧。”
床上人兒接過蜜羹,不過最引人注目的是白蘋。走在最後的小姑娘捧著的,竟是那雙木鞋和髒汙足衣,頗顯嫌棄的問道:“夫人,這鞋襪要如何處置,是否要拿去丟掉啊?”
夏姝掩面揮手,本想開口讓她扔掉,但話到嘴邊,卻鬼使神差地變了味道:“不必了,或許日後還有用。”
她抬頭時,房中一片寂靜。夏姝爭辯也似地開口道:“這雙鞋子本身是為了懲罰犯錯的人,日後府中做事難免有所差池,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用不到……”
她說著說著,聲音就逐漸低了下去,顯然是自己都不相信這番話。
真,真是都把顏面丟盡了。
只是預想中的沉默並未持續太久,白蘋噗嗤笑了出來,假裝沒有聽出來女主人話中意思:“是,夫人,以後誰要是犯了錯,就罰她穿這雙鞋子!不過……夫人若是犯了錯,要不要也穿上呢?”
夏姝擺擺手,但還未來得及開口,一旁的宋蘭也是臉色微紅,也是頷首道:“夫人自然也不能免,對嗎?”
她恍然道:“你們,你們都知道了嗎?”
春柳笑意盈盈:“即便是我,也看出夫人並非全然排斥受刑懲戒,特別是這雙汗足,她們呐,恐是樂在其中吧?”
秋桃卻是面色平靜,只是注視著床上的主人。夏姝糾結良久,終於是點了點頭:“既然,既然你們並不拒斥,那妾身與你們也就不必隱瞞……來,為我用上秘藥吧。日後若是誰犯了家中規矩,這雙木鞋便是刑具。春柳,”
少女恭謹應聲,夏姝雖然面色緋紅,但卻並未移開目光:“便由你來擔任家中刑吏,妾身與眾人的雙足,便,便都交給你處置了。”
春柳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只是見她也不似玩笑,環顧四周,即便是端莊淑雅的宋蘭,也未曾出言反對,只是乖巧地垂下頭,默認此事。小姑娘就點了點頭,說道:“既然夫人信得過我,那麼我也就不推辭了。不過到時候,還請夫人與諸位姐姐——”
她略頓了頓,圓潤臉頰上的笑容卻讓夏姝縮了縮身子,“不要被小刑吏懲戒道哭天搶地哦~”
白蘋本想啐她一口,只是不自然地活動了一下雙足,便也未曾做聲了。
既然定下了名分,眾人也就各自退下,秋桃為她細細用過秘藥後,便與白蘋一起回到廂房歇息。宋蘭吹熄了燈燭,借著月光,躺在榻上的夏姝能看清身旁的春柳。
看到年輕的她們,夫人便會想起遠在邯鄲為質的兒子。趙人待他還好嗎?有沒有遭受冷遇?今日的種種,皆因異人替父為質而起,也必將因此再起波瀾,作為阿母,夏姝只能默默祝禱,為兒的未卜前程,為兒的一世安穩。
行邁靡靡,中心搖搖。帶著一絲惶惑,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