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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邯鄲

戰國足記 話梅糖與杏子酒 14075 2023-11-19 19:12

  “公子且先食些蜜瓜再看吧,簡牘如此之多,並不是一時半刻能看完的。”

   盛夏時節,蟬鳴不絕,將人原本便煩悶的心緒攪得越發不得安寧。素衣女史將一碟切開的蜜瓜奉與案上,輕輕吹熄燈燭,又換上一盞剛剛點燃的燭火,柔聲道,“奴婢為公子換一盞新的燈燭吧,您這一盞都暗了,仔細看著傷眼。”

   幾案之後的公子聞言抬起頭來,正是在趙國為質的異人。他額上沁出晶亮一層汗水,微微沾濕了衣襟,看的她展顏一笑,取過浸在冷水中的布巾,仔細拭去他的汗跡,開口時已多了些許促狹:“公子竟然也有這樣失態的時候麼?”

   異人也不以為忤,也隨她笑了起來:“看得入神了,竟然忘了這暑熱,我久在咸陽,也算是知道孟夏天卑濕難熬,不想這趙都更是如此啊。”

   說著,他拈起一塊蜜瓜,入口清甜,略帶著些苦味,沁出絲絲涼意,顯然是在井水中鎮過的,在連空氣中都彌漫著暑氣的溽熱中,也算是難得的佳品了,不由得連聲稱贊。

   女官卻是垂目道:“公子身份貴重,替父為質的名聲,在邯鄲城中都傳開了,奴婢卻連一塊冰都不能弄得來,真是慢待公子了。”

   絮絮溫言,卻被異人遞過的蜜瓜阻止了去。她訝異地望向葛衫公子,卻正是迎上他滿是笑意的目光:“我為嬴姓子孫,在咸陽優游歲月,所用之一飲一食,莫不出於黔首庶民之供養,若是只顧自己納涼,而置萬千黎民於暑熱之中,異人有何面目去去見嬴氏先祖?”

   “是故非你等慢待於我,是我慢待於你這般在異邦為大秦奔走之人啊。”

   細細嚼著口中的蜜瓜,女史只覺得有些難為情地垂下頭,低聲道:“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若是天下肉食者皆如公子一般仁民愛物,民生維艱,何至於此。”

   異人搖了搖頭,頗有些無奈地說道:“我也只不過是區區一介質子罷了,卻是淑女你,身負才學卻只屈居一女史之位,真是埋沒人才了。”

   “生逢亂世,奴婢何嘗不是身不由己。”韓宓亦是有些低落,她原本出身韓國公室,雖是旁支,卻也足以讓她自幼進退詩書,熏陶風雅,只是秦兵略地,城陷家亡,父兄匆匆東遷,只余下她為亡虜。目下她又為敵國做事,心中愁緒,又怎堪言說?

   異人見她悶悶不樂,也是有些後悔,自己一人苦悶也就算了,又何必牽連著旁人?他有心寬慰,卻又不知從何開口,只得端詳著身邊女子,暗暗思量。

   韓宓姿容秀美,端惠莊凝,即便是酷暑難當,也是正坐案邊,曲裾深衣絲毫不亂,言語得當,不愧是公室之女。如此淑女在側,異人來趙這幾日都是以禮相待,不曾怠慢,只是今日……

   若得她展顏一笑,想來雖是有違禮法,也可見諒吧?

   “公子,您這是做什麼,噫,噫呀!”

   韓宓正想起身告退,不想身邊人搶先一步,將她重新按坐回原處。她頗有幾分好笑地看著面前端坐的公子,不知異人一臉嚴肅有何話說。只是她方才想要開口寬慰不必這般正色,玄衣公子下一刻的舉動卻讓她哭笑不得起來。

   他的手指攀上韓宓腰肢,透過輕薄透氣的葛布深衣,細細搔撓著嬌嫩肌膚。可憐原本能做楚舞的纖柔小腰,即便是竭力左右掙扎,也無從抵抗這老秦人鐵鉗一般的雙手。淑女驚叫出聲,正想斥責於他,異人誠懇開口,卻又讓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只是想讓淑女一笑而已,還請多加擔待,莫要亂動。”

   “你——噫呀,嗯,嗯嘻嘻,莫要再來了,公子……”

   雙手在她腰間作怪,卻還要端坐正色讓自己莫要掙扎,天下哪里有這麼不講理的事情!韓宓忿忿想著,只是相比於她見過的秦趙貴人,眼前這位公子,當真是坦誠的可愛。不知為何,方才還在唇邊的呵斥,卻生生化作了繞指柔的悶哼呻吟,蟻蟲爬行一般的癢,惹得她難耐地扭動著身體,腰間軟肉時不時還會挨上一記略重的捻弄,直令她心中叫苦不迭。

   但公卿女兒也似被激起好勝心一般,無論異人如何折騰,她左躲右閃,偏偏不肯笑出半聲來。雙手交握在背後,仿佛挑釁一般地挺直身子,將半身敏感之處都袒露給她的刑吏。

   即便如此,異人卻是不肯越雷池一步,手指只管在她腰間耕耘,絲毫不觸及或許更能讓她難以忍耐的腋窩或是……別處。

   直到她忍得腮邊酸痛,那些惹人厭的手指才悻悻收了回來。韓宓不由得心生慶幸,她忍耐的著實辛苦,此時只覺得汗水涔涔,遍體泛著濕黏潮熱。

   不過這位公子,總算應該對這種頗為失禮的舉動死心了吧?

   “公子,您的心意奴婢知曉,只是您雖為君子,這樣做未免也有些失禮——”

   她盡量使自己的聲調如常時一般謙和平靜,只是開口時夾雜著喘息,平白多了一抹柔媚。韓宓張了張嘴,終究將苛責停留在面前人一臉正直的神情上,如此正色地在禮法邊緣試探,真不知讓她如何是好了,“公子還真是……”

   見她無奈搖頭,異人拱手道:“是我唐突了,唐突了,冒犯了淑女,還望見諒。”

   說著,他頗為誠懇地欠身失禮,只是面前人兒卻沉默以對。異人維持著躬身的姿態,視线中惟余韓宓的一身素衣,或許只是片刻之間,或許千山已過,打破沉寂的卻是她的清脆笑聲。

   “承蒙公子看重,韓宓何其有幸。”

   公子尋聲看去,卻見眼前女子展顏,不知是因為暑熱還是受刑而染上緋色的臉頰,一笑宛如桃花。只是無論怎麼看,她的笑容都透著不加掩飾的促狹。

   沒想到她竟然還有這樣一面。異人無奈搖頭,真是拿她沒辦法呐,他想著。

   只是相對於之前謹守禮法的公室女史,掩口竊笑的她在異人眼中更顯親切。

   在安國君府中度過的二十余載時光,如今回憶起來甚是漫長,他見慣了諸多庶母在夫君面前循規蹈矩的樣子,每每見到安國君,備受冷落的兒子只能誠惶誠恐地拜伏在地,而那位被稱為父親的男人緩步而過,異人只能看到他的一角袍服。在這一步三思的生活中,惟有在母親身邊時,才無需顧忌冷冰冰的禮制,隨意地談笑玩鬧。

   見他若有所思,韓宓也收斂了笑容,悄聲道:“自從與家人離散,奴婢先秦後趙,從隸妾到女史,也算是見過了許多高門顯爵。只是肉食者鄙,御下如御牛馬,其中所謂寬厚者,也不過輕刑重賞,不吝金帛而已,甚至有以食肉乘車換取舍人效死者。”

   聲色清清,如同母親總也不肯舍棄的編鍾,在異人聽來頗見真心。

   說到此處,她微微垂首,目光流轉,似乎有些傷感,只是再開口時,卻又如平日里一般平穩:“若公子這般誠以待人,仁以愛人者,雖去國千里,未之有也。”

   一番話說的異人頗為尷尬,不安地挪動著身體,問道:“淑女言重了,異人不過中人之才,怎堪承受?目下戰國公子中聞名七國者不在少數,豈不遠勝在下?”

   “奴婢愚鈍,不知公子所說的是——”

   異人笑道:“淑女莫要欺我,當此時,齊有孟嘗,楚有春申,趙之平原君刻下就在邯鄲,淑女難道不知?”

   “若是與之相比——”韓宓拿過幾案上的團扇,為主人送去些許涼風,看著公子期待的神情,她略微偏了偏頭,異人卻心知不好,聽得她說,“功業麼……”

   “如何?”

   “似乎不如。”

   “名位麼……似乎亦是不如。”

   “淑女可莫要取笑我了。”公子無奈搖搖頭,對面的素衣女子掩面而笑,雙眸彎彎,哪里還有半分正襟危坐的拘束模樣?

   韓宓見他連連拱手,好容易才忍住笑,溫聲道:“公子切莫妄自菲薄,依奴婢看來,您能以民為本,而非只顧著富國強兵,奪城斬將,已經大有過人之處,假以時日,未必不能聞名天下,威加海內。”

   異人狐疑道:“淑女莫不是又在玩笑吧?此三君都是執掌國柄的元老重臣,在下不過區區一介質子,又如何能與之相較?”

   “公子豈不聞齊桓晉文之事哉?昔年小白在莒為質,重耳出奔流散,最終都成就了一方霸業。今秦之強遠邁齊晉,公子之處境也遠不及小白、重耳危急,何憂事所不成。”

   華燈初上,業已入夜,月光黯淡透過窗櫺,韓宓沐浴其中,素女染霜,聲音更似月之皎皎,令異人怦然心動,懇切道:“只是在下之才,並不足以雄遠國。”

   “治國之要,貴在得人,人主不必事事躬親,因勢利導方能成功。”韓宓放下團扇,正色道,“公子如今遠離故國,如同貶謫,卻也並非全然不利。”

   見他迷惑不解,她繼續說道:“公子雖是安國君之子,卻並不受到重視,恕妾直言,公子母家寒微,比諸尋常官吏人家尚且不如,又如何能與洛平君、弋陽君相比?如此,若公子困坐咸陽,則敗局已定,如今出質於趙,反而能尋覓臂助,若能羽翼豐滿,立功回國,晉文之事,不甚遠乎?”

   異人聽得入神,不知不覺間竟向前挪動著身子,拱手道:“還請淑女教我。”

   韓宓微笑道:“公子可聽聞過濮陽呂氏?”

   “淑女是說趙國那家豪商?”異人卻是大失所望,“聽聞新換了家主,游走諸國經商有術,不過也只是個商人,難道能助我歸國?”

   “誒——公子莫要小看於他。”素衣女子說著,眼前浮現出那位商賈笑容可掬的樣子,“自從不韋執掌呂氏以來,厚贈列國權貴,結交四方游士,得門客千人,因而其商旅能周游天下暢通無阻,數載之間富有萬金。公子若能借重於呂不韋,一則能得其家財打通關節;二則也可耳目靈通,若秦有變,不至於坐失良機,若趙有難,也可早離危邦;三則其門下能人義士不在少數,公子解衣衣之,推食食之,何愁不得忠臣?”

   公子頷首應允,只是轉念一想,又犯難道:“若如此,在下不過一質子,如何能得其臂助?”

   “如今麼,自然是不成的。”韓宓眨眨眼睛,調侃道,“不過若是等到安國君成為太子,公子境遇便全然不同了。”

   聽到這里,異人卻是興致缺缺。她所說自然在理,但卻又談何容易?當今太子正值壯年,深得眾心,秦王素愛之。無論如何來看,儲君之位也是安如泰山,想要讓自己的父親取而代之更是難如登天了。更何況太子賢明,能禮賢下士,於公於私,他都沒有理由去做這般害人之事。

   盡管如此,他也不想說出來讓韓宓失望,誠摯道:“多謝淑女為異人謀劃,如此恩義,他年定不相負。”

   他掩飾的本事本就不高,臉上的失落更是避不過察言觀色慣了的女史。她知道是自己的話又勾起異人為身世浮沉而傷懷,歉疚道:“是奴婢失言,令公子擔憂了,還請恕罪。”

   異人擺擺手,好奇問道:“異人與淑女相處不過旦夕,如何當得如此厚愛?”

   韓宓聞言淒婉,她抬起頭,靜靜望著高掛中天的明月,緬懷道:“妾在宜陽時,也曾有許多如此夏夜,庭前望月,月何皎皎,人何姣姣。每當此時,兄長總會在側,聯詩和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大致如此。”

   她垂下頭,庭中惟余寂寂。

   “月能再見,水何能西,或許妾再也無緣得見雙親長兄。公子知禮進退,親厚待我,讓妾憶及兄長,故而……”

   韓宓赧然掩面,雙手卻落入寬厚掌心,她驚訝地看著異人,一時竟無言以對。

   “若蒙不棄,淑女便將異人當做兄長吧。”他憐愛地握著韓宓雙手,寬慰道,“在下雖非血緣之親,也非風雅之士,然而……或許可以作為一介凡夫寬解中心之憂。”

   韓宓盯著他,一言不發,直打量得異人不自在起來,只覺得面上發熱,咳嗽了幾聲,正想發問,卻見素衣女子垂首看向兩人交握的雙手。他連忙撤了手,欠身道:“是在下失禮了。”

   不想他這一番告罪,卻是引得韓宓綻開笑容,銅鈴兒一樣的笑聲清脆可人:“公子可知,你與家兄還有一處相似?”

   見他不解,韓宓悄聲道:“便是都為我調弄得團團轉,還拿我無計可施呀。”

   異人聞言恍然,面前女子笑的前仰後合,眉眼彎彎,寫滿了得意狡黠。

   “好啊,竟敢捉弄於我,看我怎麼罰你這妮子!”

   韓宓起身欲逃,卻發覺方才兩人密談私語,虛此前席,竟只有咫尺之遙,淑女只來得及驚叫一聲,便被異人捉住雙手按回原地:“仲兄好沒氣度,只是幾句調笑便要欺負我!”

   韓宓嘟起嘴,一雙眸子眨呀眨,顯然是委屈的很。

   只是異人卻不容她這樣蒙混過關了,笑道:“你這頑皮的丫頭,休要扮出無辜的樣子來,為兄且問你,今日如此捉弄人,一點公卿女兒的氣度都沒有了,你是認打還是認罰?”

   “仲,仲兄你欺負人……”

   聽說要受罰,她登時便畏縮起來,只消眨眨眼睛,便是淚光盈盈。韓宓癱坐在地上,一手勉強支撐著身子,一手擱在胸前,哀求般仰視著面前的公子。

   異人頗為好笑地彈了彈她的前額,惹得韓宓一陣張牙舞爪。雖說面上畏畏縮縮,但她想必知道自己心軟,也絲毫不擔心真有什麼受不得的刑罰。

   韓宓也正是如此,她是存心想看異人究竟能對她如何。見異人不為所動,她也就不再扮作弱女子,韓宓下巴一抬,挑釁地問道:“認打又如何,認罰又是如何?”

   “此事先不急,你且隨我來,管教你知道尊卑上下。”

   端莊淑雅是她,巧笑嫣然是她,楚楚可憐也是她,一人千面,面面引人注目。只是異人想知道,剝開層層面具之後,真實的她究竟是如何模樣。

   前後走過回廊,涼風徐來,對於經歷了一天暑熱之苦的韓宓來說頗為受用。雖說穿著輕薄透氣的葛衣,她卻也不是冰肌玉骨的仙子,周身上下此刻浸透在汗水中,透過緊貼在足底上的布襪,泛起點點涼意。借著燈燭光暈,她偷眼看去,身後留下一個個清晰的汗氣足印,仿佛還在散發著絲絲不可言喻的味道。

   “嗯,怎麼了,若是現在害怕,不如就乖乖謝罪,說不定可以從輕發落。”

   見她期期艾艾,異人轉過身,嘲笑起韓宓一步三回頭的畏縮樣子。

   見他回頭,素衣女子連忙側過身,不著痕跡地擋住他的視线。若是讓他知道了自己有這樣一雙腳,只怕,只怕之前的形象就全毀了吧……

   想到這里,她垂下頭,躲避著異人的目光,低聲辯解道:“我本來就沒有錯,哪里就要認錯了!”

   雖說還是在嘴硬,可是韓宓捏著裙角,雙足彼此摩挲著的樣子,顯然是底氣不足了。

   這妮子方才還膽大包天,片刻之間,怎麼怕成這個樣子?怕又是在做戲吧?異人好奇地想著,面上卻一點都不肯放松,嚴厲道:“你竟然還不知悔改,看來公室教給你的禮節,都竟是白費了!今日斷斷饒不得你,快走!”

   驚惶地看了他一眼,韓宓真的仿佛回到了家中的那段日子。作為家中唯一的女兒,她備受父母兄長的寵愛,但寵愛並非是縱容,出身公室的她家教頗嚴,若是觸犯禮法家規,或是課業不精……想到在母親膝上受罰的滋味,韓宓著實是害怕,畢竟誰知道這位公子會如何懲罰自己呢?

   “仲兄,咱們,咱們打個商量可好,小妹知錯了,之後定然不會再犯的——我不去,我不想去受罰!”

   懇求到最後,已經帶上了幾分哭腔,但女史又偏偏不敢高聲,生怕驚動了周圍的其他奴婢。盡管她眼眶隱隱發紅、泫然欲泣的模樣已經足以讓人憐愛,異人安慰的話幾乎都到了嘴邊,最後還是狠了狠心,拖著她向前走去。

   他帶著女史所要去的,正是質子府邸角落中的刑房。這是一間毫無裝飾的狹小房屋,朴素的黑漆門板上已有些許剝落痕跡。但在府邸眾人眼中,這里卻如洪水猛獸一般,在異人來到這里之前,秦國以王弟西陵君為質子,這位封君才干尋常,威風之大卻是沒有辜負他的地位。

   對於府中婢仆,嬴摯從來苛刻,在本就嚴密細碎的秦法之外,更著意添了許多府規,稍有違逆,便要押到刑房責罰一番,刑罰之重,以至於三五日間便有一人受刑不過而死。

   韓宓作為府中主管,更是秦廷發有印綬俸祿的女官,謹小慎微之下,西陵君也未曾將酷刑加在她身上,但卻多次應命觀刑。她自然明白這是嬴摯在敲打自己,卻也無可奈何。多少日夜,她目睹著千奇百怪的刑罰降臨到侍女們身上,少女哭喊掙扎,而貴人卻樂此不疲。

   回想起如此景象,她如何能不毛骨悚然,眸中醞釀已久的淚水終於是簌簌落了下來:“不要,不要去那兒,仲兄饒了我吧……”

   如救命稻草一般,她抱著刑房門前的回廊立柱,無論如何再也不肯往前走了。異人試著拉了拉她的衣袖,見她不肯放手,想要用力又怕傷到韓宓。他略微想了想,竟是拋下廊上跪坐的女子,徑直走進了刑房。

   韓宓見他離開,方才用袖中絹帕拭去淚痕,她仿佛又變回了當初的小姑娘,犯了錯被拖去受罰,又哭鬧著掙脫。想到這里,她嘟了嘟嘴,埋怨起有些人不能體恤自己,因為一點小事就要責罰,只是轉念想到自己哭鬧抵賴的樣子,她垂首赧然,臉頰浮上一層熱氣,忍不住掩面而笑。只是淺淺一笑,又似想到什麼一樣,她偷眼環顧,四周靜悄悄的,並無人看到自己不同於平常的樣子,女史這才放心笑了出來。

   這位要做她兄長的公子,御下寬仁,以至於第一天入住府邸便下令關閉了刑房,雖說收攏了人心,但有時習慣了嚴刑峻法的陰影,驟然沐浴在旭日明光之下,反而會令人不知進退,這幾日府中婢仆也怠慢了不少。如今他要拿自己去用刑,應該也是想要立威吧?

   想不到他還挺聰明的,並不真是塊木頭嘛,只是……她俏皮地笑著,但笑著笑著就又輕輕皺起眉頭來,若是要拿自己做樣子,那,那得將她打成什麼樣子才行啊?

   她下意識地撫摸起自己的屁股,觸手宛如蜜桃般飽滿,略微捏捏就能沁出一層汗水來,只是這豐腴柔軟的身體,遇上荊條藤鞭時,又能支撐多久呢?

   韓宓忍不住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暗罵自己真是不知羞恥。只是她卻不知道,自己頰容染緋垂首含笑的含羞姿態,落在異人眼中,究竟是有多嬌美動人。

   “方才還梨花帶雨一般,原來為兄片刻不在,你就又換了一幅面孔啊。”

   他的責備打斷了韓宓心中糾纏,她賭氣一般轉過身,不去看背後的公子,如之前一樣跪坐下來抱著立柱,打定主意要頑抗到底:“仲兄要打便打,何必如此玩笑小妹。”

   她卻並未看到異人含笑的面容。若是真有這樣一位小妹,想必母親也會很高興吧,他走到面壁女子身後,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發鬢:“宓兒當真不走?”

   試探著喚她的名字,韓宓並未應聲,只是又向前挪了挪身子。異人並未看到她頰邊愈加濃重的紅暈,唇邊還碎碎念著什麼,只是囁嚅片刻,終究是默許了他如此親昵的稱呼;韓宓聽得他無奈嘆氣,得意洋洋地竊喜著,也未曾注意到隨嘆息一並落下的藤條。

   “哎呀——”

   疼痛在足底綻開時,呻吟酣暢淋漓地自她唇邊溢出。對於跪坐著的韓宓而言,一雙濕潤足底毫無遮掩地袒露給身後的拷問者,除卻被汗水浸透,又在體溫暑氣下發酵的一雙布襪之外,沒有絲毫保護。當濕潤軟嫩的肉體與藤條親密接觸,所爆發出來的熱烈反應,連異人都是嚇了一跳,連忙撫摸起方才受過一鞭的可憐嫩足:“宓兒,沒有打壞吧?是怪我手重了,你若是受不得,我這就帶你回去休息。”

   他按揉著韓宓的雙足,她卻連這份體貼也受不得。尖銳痛感迅速退去,只留下火辣辣的溫熱感覺,刺激著雙足沁出一層薄汗,滋潤的足底肌膚更為嬌嫩敏感。異人出身優渥,又哪里有伺候人的功夫,按揉在足底的手指時而輕柔如羽毛,像是在為她擦拭分泌出的新鮮足汗;時而又如鐵犁翻地一般沉重,直透足底深處,仿佛要把每一寸嫩肉都細細捏過。原本出於好意的撫慰,在公子的拙劣手法之下,卻成了更為難耐的懲罰。輕時酥癢,重時疼痛,酸脹沿著雙腿爬上腰間,弄得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喉嚨中流淌出一陣陣呻吟:

   “呃,噫呀,別……別再玩了,我……哎呦,莫要再按了!”

   她勉強將足底上的手打開,扶著小腰喘息起來,盡管呼吸之間盡是柔媚,但全身無力的她也顧不了這樣多了。韓宓想撲進他懷里痛哭一場,說說自己的委屈,或許更直接的方式是給他兩個耳光,奔回自己房間沐足,但足底殘留的癢痛與汗氣,讓她身子一陣陣發軟,提不起半點力氣。嘴唇顫抖著,說出的卻是讓她自己都覺得陌生的言語:

   “小妹受得,仲兄若有本事,盡管使出來便是。”

   方才被推到一邊,異人定了定神,只覺得自己雙手淋漓,滿是足汗,新鮮汗水散發出溫熱的潮濕氣息,尚且可以忍受,但韓宓穿久了的布襪,已經染上不少汗漬,與掙扎中沾上的灰塵一起,將原本雪白的襪底染成了黑黃交雜。汗漬黏膩,為汗水浸濕而又在體溫之下排出水分,反復之下,養出宛如陳釀般的酸臭味道。

   異人也忍不住咳嗽了兩聲,見她還在嘴硬,心中也騰起一股火氣。他撿起一旁的藤鞭,怒聲道:“好,我看是你的嘴硬還是腳硬!”

   藤鞭劃過空中,發出颼颼的響聲,熱烈地親吻著她的雙足,尖銳的痛感連成一片。

   “嗯——呀,呀啊……哎呀,好,好痛,不要打了……嗚啊!”

   她輕輕咬著下唇,雙目緊閉,承受著雙足上的鞭打。盡管已經努力克制,但難耐的苦悶呻吟還是時不時地溢出豐潤唇邊。她的雙足時而繃直,時而翹起,如兩條無助的魚兒,雖然相濡以沫,但終究免不了淪為玩物的殘酷命運。

   淚水如斷线珍珠般涌出滴落,她倔強著不肯出聲,也就只剩下默默哭泣才能發泄痛楚。如果有人看到此刻的她,定然會驚訝,這位跪在地上,僅僅因為鞭打足底就哭哭啼啼的女子,難道就是秩四百石的女史行人,難道就是韓國公卿之女?

   雨點般落下的鞭子倏忽而止。除卻蟬鳴之外,空氣中惟余激烈喘息,韓宓試探著活動著雙足,回答她的是突突跳動的脹痛。她小心翼翼地活動著足趾,伸縮之間,試圖緩解著雙腳的疼痛。

   若是在之前幾日,面對嬌怯含淚的她,異人憐愛還來不及,只是如今,韓宓的抽泣卻如野火般燒進了他的四肢百骸,享受著淑女屈服的誘惑。

   “賤妮子,你不會以為這樣就可以罷休吧?你是自己走,還是要打到你走?”

   身體因為他的呵斥而瑟縮著,韓宓環抱著雙臂,雙眸泛紅,淚水止不住地落下來。盡管如此,她卻絲絲回味著這樣陌生的感覺,這樣陌生的自己。

   似乎……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酣暢淋漓地痛哭一場了。

   因恐懼而戰栗,戰栗中伴隨著希冀。她試探著起身,足底接觸地面的刹那,她悶哼一聲,又軟倒了下去。鞭痕道道,燒灼般發燙發熱,雖然不再如剛受刑時疼的厲害,也不堪負擔身體的重量。

   “走,走不動了……”

   因抽泣而疲憊的沙啞嗓音,並未引起些許憐憫,月光下的回廊投下一片陰影,將公子的臉龐模糊成冷酷的黧黑。藤鞭劃破空氣,落在她身邊的地板上,清脆響聲讓她畏縮了一下,聲音中的哭腔越發濃重,“真的走不動了,饒了宓兒吧,仲兄——”

   “既然不想走,那麼,爬進去吧。”

   身後傳來的聲音如晴天霹靂,讓她難以置信,夢囈般重復著:“爬,爬進去?你讓我……”

   “正是,為兄讓你爬進去,有何不妥之處嗎?”

   他視作當然的姿態,讓她氣憤地撐起身子,雙頰漲紅,面對著他爭辯道:“我是大秦除授的女官,是公室正卿之後,你怎麼可以這樣折辱我——哎嘻嘻,噫,你哈哈哈哈,啊呀!”

   對她的爭辯,異人恍若未聞,只是自顧自繞到她身後,手指又落在飽受摧殘的足底上,輕輕搔撓起來。

   剛受到過鞭打的嫩肉受不得絲毫刺激,忠實地將每一絲癢感都傳遞給她們的主人,夾雜著些許疼痛,讓她毫無抵抗地笑了出來。韓宓盡力收縮著腳趾,透過布襪,異人能感受到足底泛起層層漣漪,溫柔地推拒著自己的手指。他索性不去強迫那些脆弱的嫩肉,任由指腹被包裹在溫暖熨帖的足底褶皺中。這雙吃足了鞭傷的汗足,如她們的主人一樣,對自己的刑罰毫無辦法,即便是反抗也是如此嬌媚。

   他細細探索著每一寸足底肌膚,觸手柔軟滑膩,指尖所到之處,在微微腫脹的足底上留下一道道痕跡。他用心控制著力道,耐心地耕耘按揉的她的這雙寶貝。哭慘了的韓宓也頗為受用,舌尖輕輕舔了舔下唇上的齒痕,方才咬了半晌的牙關松弛下來,只覺得腮邊酸楚,忍不住發出些嗚嗚嗯嗯的奇怪聲音,足底上的揉捏恰到好處,舒緩著她的傷痛。

   她眯起眼睛,頰邊飛紅,烏鴉鴉的發髻散在肩頭,如雲似霧。受過刑的韓宓也顧不上什麼儀態,癱軟在地上,享受著片刻溫存。

   “呀!”

   正當她緊繃的身體松緩下來,全無防備時,足底卻挨了重重一記捻弄,瞬間就讓她從天上墮回人間。

   只是……異人饒有興致地看到,原本還皺縮著的雙腳,驟然受到刺激,卻是完全攤開放平,不僅放棄了掙扎,更好像在期盼著將要發生在她們身上的事情。

   看來自己身邊這枝幽蘭,還另有風情啊。

   她這樣的反應,讓公子懸著的心放松了下來,輕佻地拍了拍韓宓的腳底,說道:“給你按了這樣久,總能走得動了吧?”

   一時溫柔,一時冷酷,讓她的心防在反復交纏周折中逐漸疲憊松弛,土崩瓦解,仿佛只有敏感濕潤的肉體是真實的,在刑罰中掙扎扭動,最終也難逃屈服的命運。

   韓宓試探著站起身,盡管雙腿還是酥麻酸脹,但經過一番按揉的足底,確實比之前好轉了很多,勉強能夠蹣跚著走路。但如同鬼使神差般,她膝蓋一軟,又跪在了地上,囁嚅著說道:“還,還是走不動,妾身願意,願意……爬進去。”

   說到最後,已是聲如蚊呐。雙頰燒的火熱,她有些精神恍惚,自己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以後又如何去面對府中眾人,如何面對身後這位公子?韓宓心亂如麻,但種種念頭翻滾中,腿間黏連的溫熱卻是越發濃重,好像這樣濡濕的她,才是真實的面目。

   他果然沒有看錯,異人長舒了一口氣,笑吟吟地甩了一記鞭子,說道:

   “那麼,請吧,韓女史。”

   府中的流言總是不脛而走,她受刑的第二天,關於刑房重開的消息就傳遍了府邸上下。相比於之前,在府中向來威望甚高的韓女史也沒能逃脫受刑的命運,僅僅是因為冒犯了公子這樣模糊的罪名,就遭到了懲戒,即便是原先不信的婢仆,在注意到韓宓有幾日都未曾出現在人前後,也不得不對公子誠惶誠恐起來,畢竟即便在前任主人的時候,也不曾責打過這位女官啊。

   “誹謗主家及官府者驅逐,偷盜及怠慢失職者抵罪!”

   借著刑房帶來的威懾,異人重新定下了府中的規矩,相比於之前的細碎,新主人的約法三章簡明易懂,卻不容侵犯,在驅逐了幾個明知故犯的奴婢,刑房的燈火也亮了幾天後,質子府邸中的風氣也嚴謹起來,這恩威並施的手段,顯然是收效不菲。

   “哎呦,壞丫頭,你輕一點,噫呀,再,再輕一點!”

   在一片恭謹肅然的氣氛中,女史官房中卻是格格不入的歡快。韓宓伏在榻上,被衾墊高的腰肢纖細雪白,即便是在為她上藥的侍女眼中,也是誘人的緊。

   聽到侍女吞咽著口水,女官恨恨地偏頭瞪了她一眼,正迎上小丫頭故作無辜的神情,開口呵斥時,原本嚴厲的話語又都被媚氣滲透軟化,反而像是撒嬌一樣的溫言軟語,哪里會讓熟悉了她脾性的女孩害怕呢?

   更何況……小侍女偏了偏頭,目光順著小腰下移,不斷地繞著她被墊高的臀部打著圈兒。為女官沐浴時,她也曾見過韓宓豐潤緊實的屁股,但刻下的臀部滿是緋色指痕,雖說沒有破潰處,但卻漲的飽滿,像是一捧新摘的鮮桃。她只消輕輕的一彈,便引起連連顫動,韓宓更是難受的叫了出來:“哎哎,你要是再這樣沒正經,我可真惱了!”

   “是啦是啦,讓我給姐姐上藥吧。”

   見她真要生氣,侍女也沒有繼續玩笑,重新跪在她床邊,將浸了沸酒的絹帕輕柔地覆在紅腫的臀部,柔聲勸慰著,“可能有點兒疼,宓姐姐可要忍著些。”

   饒是如此,絹帕接觸肌膚的時候,她還是抽了一口冷氣。先是有些灼熱,但當灼熱退去,清涼舒緩的感覺便蔓延開來,給她帶來些許撫慰。侍女為她清理過傷痕,又取出一瓶淡黃藥膏。方才就是在為她褪去褻褲時揉了一把嬌臀,便引得韓宓呻吟叫痛,小丫頭這次多了個心眼,吞吞吐吐地問道:“奴婢可以為大人上藥了嗎?”

   女史看著她期期艾艾的樣子,不禁哀嘆自己平日里調皮慣了,竟將身邊這個小妮子也教成了這樣。不過眼下也無計可施,只好將頭深深埋進被褥,悶聲道:“你真是壞透了!”

   侍女得逞一笑,細細塗勻了藥膏後,便在嬌臀上按揉起來。盡管一開始有點疼,但是少女掌心柔嫩,又用心控制著力道,用來化開藥力正合適。她舒服的眯起眼眸,像府中養的狸奴般得意的弓起背,若是有尾巴,只怕也是懶懶地左右搖晃起來了吧。

   只是享受了不多一會兒,她就覺出不對來。在自己身後揉捏的雙手十指分開,最大限度地讓嫩肉從指間滿溢,不像是在塗藥,反而是在享受著自己身上這份柔軟。

   她勉力轉了轉頭,小丫頭興致勃勃地對付著眼前的蜜桃,臉頰上也泌出了幾顆汗珠,氣得韓宓扭動著小腰,嗔道:“秋葵,你倒是很用心啊?真不明白,公子為何指派了你這個好色的丫頭來服侍我,我這身子上的便宜,都讓你給占盡了!”

   說著說著,她也紅了臉。現在想來,她在府中與自己朝夕相處,起居飲食幾乎形影不離,自己的身子對秋葵而言,也確實沒有什麼隱秘。

   小丫頭無辜地眨了眨眼,答道:“宓姐姐當初教我讀書識字,前任府主責打眾人,若非姐姐護著,我恐怕也會被他看上,如今姐姐傷了,葵時時服侍,難道有什麼不對嗎,除了我,姐姐還有什麼更好的人選呢?”

   韓宓無言以對,她當初來到趙國,事事生澀,幸虧有秋葵這位邯鄲人在側,才盡快熟稔起來,顧影自憐時,活潑的她也為女史解憂不少,若是找人照顧她,確乎沒有比秋葵更適合的了。

   只是……看著笑盈盈的少女,韓宓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兩人每每獨處時,小姑娘總是有些奇怪的舉動,或是胸口或是腰肢,她要呵斥時,少女又總是無辜地仰視著韓宓,烏溜溜的眼睛眨呀眨,讓她總也不忍心當真懲罰這個比誰都天真的小姑娘。久而久之,平時不苟言笑的女史,私底下卻被秋葵弄得面紅耳赤,就像……

   就像家里養了個登徒子一樣。

   韓宓吐了吐舌頭,轉眼卻瞥見小臉紅撲撲的她竟然看呆了。她氣哼哼地甩了甩雙腳,訓斥道:“看什麼,還不快點給我上藥!”

   “哦。”秋葵點了點頭,乖巧地換了干淨絹帛為她擦拭雙腳。在她這些天的精心照料之下,女史的雙腳已經恢復了瑩潤潔白,足底還微微有些腫脹,但三天前的艷紅已經消褪,粉膩柔軟一如往日。韓宓身量頎長,雙足也是纖細修長,新筍一般的腳趾在絹帕下調皮地一張一合,像是在躲避,又像是在迎合著絹帛帶來的癢感,宛如河中靈活的游魚。

   小姑娘驀地俯下身,含住了她的大腳趾。

   “唔——”

   韓宓試著挪了挪雙腳,想要擺脫被舔足的窘境,秋葵卻是不肯罷休,手指調皮地在另一只濕嫩足底爬搔起來。

   “哎呀你怎麼也……嘻嘻,你也欺負我,哈哈哈,壞丫頭,噫,別撓了,癢,癢啊——”

   見她笑著討饒,小姑娘方才停下,將足趾吐了出來。此時日上三竿,還帶著涎水的腳趾在陽光下閃爍著惑人的光澤。粉潤的前腳掌並不如一般的女子厚實,輕薄惹人憐愛,秋葵細細地舔舐著,可惜韓宓這幾日都在榻上養病,味道略微有些寡淡。舌尖在她足心劃過,刺得女史抓緊腳趾,雙手抱緊了枕頭。兩人雖然親密無間,秋葵也沒少折騰她這雙汗足,但這樣舔舐她的雙足卻是第一次。她的口腔溫熱柔軟,足底軟肉被包裹在其中,說不盡的溫柔體貼。

   等到她意猶未盡抬起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榻上的韓宓已經是面若桃花。占了便宜的她,偏偏還要調笑地刮刮臉頰:“姐姐臉紅起來更美啦,難怪公子那麼喜歡。”

   “誰說的,明明是他將我,將我弄成這個樣子的!”她撐起身子,捏緊了拳頭,恨恨地錘在床榻上。

   秋葵歪了歪頭,似懂非懂地問道:“那公子是如何罰姐姐的?”

   她聞言一怔,旋即又想起自己伏在異人膝上,那位公子一手按住她的細腰,一手輪流抽打著兩瓣臀肉,她卻只能無助承受。佩戴著鎖鐐的雙足在痛楚刺激下踢蹬著,卻只會激起更為殘酷的刑罰……

   “小,小孩子莫要多問。”她瞪了女孩一眼,顫顫巍巍地起身。多虧了體貼的小秋葵,她的傷在短短幾天之間已經痊愈大半,雖說還是走不快,正常起居卻是已經不成問題。韓宓捏了捏她的鼻尖,柔聲道:“在床上躺了這幾天,府中的事怕都落在他的肩上,雖說公子天資聰穎,畢竟不曾歷練過,只怕會出些紕漏。來,為我更衣吧,也應該去前面看看了。”

   “淑女關懷,異人銘記於心。”

   爽朗聲音自門外傳入,她皺了皺眉,示意秋葵拉上帷幕,若是再讓異人看到自己這副連褻褲都未穿著的模樣,她真是無地自容了。

   “公子何事?下官舊傷未愈,只怕不能相見。”

   “今日咸陽送來了邸報,需淑女簽發收契,異人不敢自作主張,特請淑女用印蠟封。”

   韓宓頷首道:“葵,請公子進來。”

   房門打開,面上還帶著幾分稚嫩的少女向他眨眨眼,悄聲道:“今日已經好的差不多啦,痊愈也就是在這幾日的光景。”

   異人微笑答禮,自袖中取出一串半兩錢交到少女手中:“這是答謝你盡心照料她,之後還要多勞煩你。”

   秋葵結結巴巴地拒絕著,公子卻堅持要她收下,溫和道:“有功豈能不賞?你盡管收下便是。”

   她這才謝過府主,跪在帷幕之外。異人也是首次來到韓宓房中,相比於女子閨房,女史的房間卻少了些許脂粉氣。牆邊的木架上整齊擺放著卷卷簡牘,秦篆方正,標明歷年秦記、月月邸報,書架頂端卻以勁利的韓字寫下簡名。亂世之中,書籍得來不易,獲得自由身十二年來,她百般收集謄錄,方才得到百卷之數。以私人所藏來看,已經殊為不易了。

   “公子對妾身的藏書頗感興趣?”透過青色帷帳,她的聲音一如平常溫柔。

   異人笑笑,輕聲道:“昔日在阿母房中,也曾有書十數卷,皆是母親親手抄錄。秦法有詩書百家之禁,學法者皆以吏為師,阿母一片苦心,我方能知曉仲尼之義理,屈子之風騷。”

   他拱了拱手:“淑女有書百余卷,異人佩服。”

   “公子過獎。”韓宓搖搖頭,接過他遞來的邸報,取過一旁的小刀拆封,見到行人官署的印鑒後,提筆在一旁的素絹上簽下“秦邯鄲內行人韓”的字樣,取過銅印加蓋,封入竹筒中。一旁的秋葵奉上已經融開的蠟泥,韓宓封口後貼上一片羽毛,待到冷卻凝固後方才又還給異人,“公子上次托我寄過的家書,想來早已送至高堂手中,不知可有回信?”

   異人接過收契,正色道:“正要讓淑女知曉,家母手書隨邸報一起送至,只是送信之人卻頗為特別。”

   韓宓詫異道:“投書者何人?”

   “趙商呂不韋。”

  原始地址:https://www.pixiv.net/novel/show.php?id=9897633

  或者:https://www.pixiv.net/novel/series/9897633

  總之就是這倆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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