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會遇上能使用“沉•默•術”（物理）的吸血鬼嗎？》

　　（1）

　　 事實上，即使在現代，一些隱藏的事情——像是幻想一樣超自然的事物，比如魔法都是存在的。而同樣也有著遠超人們所認知的技術。

　　 這正是這些貴族擁有這樣地位的原因。如今在萊普頓莊園內，“女仆們”又將度過怎樣的生活呢？

　　 賽蓮娜是這個莊園的女仆，同時也是代理管家。不過這里的女仆與常人印象中不同的是，她們並非地位低下的傭人，成為“女仆”的原因或許僅僅是……體驗游戲。

　　 而賽蓮娜也有著類似的理由，她是一名吸血鬼——「授勛的騎士」。事實上，她不屬於這里，只因一次意外，迷失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而當時萊普頓家族幫助了她，也就一直在這里停留。

　　 而身為代理管家的她，需要經常外出去處理一些事物，比如今天……

　　 “咯吱”一聲，門開了，賽蓮娜看了看周圍。

　　 「晚上好，賽蓮娜代理，請問8201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

　　 一個自稱叫“8201”的疑似仿生人走上前來。

　　 ——是新來的女仆嗎？

　　 賽蓮娜疑惑地打量著對方。

　　 「您好，賽蓮娜代理，我是先進交互式娛樂用服侍型仿生人8201。」

　　 「【執行最新熱門慰問程序——】」

　　 「（換為嫵媚的語調）天色已晚，請問您是先就餐，先洗澡，還是先•吃•我•呢？」

　　 賽蓮娜點了點頭，完全沒有在意8201說的仿生人女仆身份。面對8201的不明“行為”，雖然總感覺有些不太聰明的樣子（人工智障），但賽蓮娜完全沒有在意，像是完全沒有看見。輕提起自己黑色的裙擺，單腳向後交叉，簡單行了一個貴族禮。

　　 「初次見面，余名為賽蓮娜。」

　　 說完起身，輕鞠了一下。

　　 「您好，賽蓮娜代理，我是先進交互式娛樂用服侍型仿生人8201。」

　　 8201重復著自己剛剛的自我介紹。

　　 「感謝貴卿的等待。」

　　 「完成指令就是8201的存在意義。」

　　 在稍微詢問了8201一些信息後，賽蓮娜了解到8201確實是到來的新女仆。

　　 「那麼能否請貴卿幫余去拿下提前准備好的“夜宵”呢？它就在2號儲藏室的冷藏里，取“一袋”即可。」

　　 賽蓮娜面對8201的盛情，適時提出了請求，因為似乎在8201的程序邏輯里，如果今天沒有為自己“服務”，那麼預定的任務目標就沒有完成，而這是不允許的，所以賽蓮娜必須找個理由“需要”8201的幫助。

　　 「好的，賽蓮娜代理，請您稍候片刻。」

　　 「那余便先行告辭了，余的房間在左側走廊的角落。」

　　 ……

　　 8201走向2號儲藏室，一邊走一邊分析著。

　　 【目標人物錄入：賽蓮娜代理】

　　 8201走到了儲藏室。

　　 8201打開了冷藏箱。

　　 【發現未知液體：判斷外觀：紅，粘滯；判定結果——血液】

　　 8201取出一袋血液後關閉了冷藏箱，離開了儲藏室。

　　 【分析：晚餐】

　　 【……】

　　 【分析：過於冰冷，不適宜作為晚餐】

　　 【結論：處理後可食用】

　　 於是8201帶著血袋走向了廚房。

　　 ……

　　 一段時間以後，8201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血豆腐，為了去腥還特地加了“逝量”的蔥和蒜，然後走向了賽蓮娜的房間。

　　 （賽蓮娜聽到了腳步聲。）

　　 「貴卿，請進。」

　　 8201用左手推開門，右手端著血豆腐，看向房間里的賽蓮娜。

　　 「……？」

　　 「您好，賽蓮娜女士，您要求的一袋血，我已經按最佳口感進行了處理。」

　　 賽蓮娜合上手中的書，輕嗅著空氣中彌漫的……令人厭惡的味道。

　　 聽到8201的話語，賽蓮娜輕蹙了下眉。不過轉而看向8201機械般的行動，輕嘆了口氣。

　　 「感謝……貴卿，放在桌子從左往右第二塊玻璃上就行了。」

　　 賽蓮娜緩緩合上鮮紅的眼瞳，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至始至終，賽蓮娜的面容上沒有再露出什麼表情。

　　 【分析目標動作：蹙眉——對本次指令完成態度：不滿】

　　 8201將血豆腐放在了第二塊玻璃上，然後深深鞠了一躬。

　　 「抱歉，希望8201下次能令您滿意。」

　　 賽蓮娜微微點頭，睜開了眼睛。

　　 「沒關系，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能去尋找“應急食品”了。」

　　 說完，8201看見賽蓮娜打開了窗戶。

　　 【！】

　　 【分析目標特征：白發、紅瞳、黑衣、對血液敏感】

　　 下一刻，賽蓮娜縱身一躍，在漆黑中劃過一道痕跡。轉而消失不見，原處僅僅留下她剛剛在看的那本書。

　　 【追加特征：飛行】

　　 【聯網分析目標身份：魔女：78%；魔男：0.00%；吸血鬼：99%】

　　 【！警告：數據庫中對“吸血鬼”的資料不足，嘗試從網絡下載有關“吸血鬼”的資料】

　　 【下載進度：10%…60%…90%…99%……100%】

　　 【……101%……110%……190%……280%………960%……】

　　 在短暫的工夫，賽蓮娜已經回來了，注意到似乎在待機處理數據的8201，沒有理會。

　　 【警報：下載異常，數據溢出；下載異常，數據溢出；下載異.. . . 。】

　　 賽蓮娜右手持著一支高腳杯，里面乘有一杯香茗的“血腥瑪麗”。看著月亮輕抿了一口，忽然察覺到身後的……？

　　 8201停止了一切行動。

　　 8201雙眼白屏。

　　 ……8201開始顫抖！

　　 8201突然爆發般地舉起左手，食指伸出，對准額頭鑽動，用將玻璃震得發顫的聲音大吼：

　　 “賽高尼嗨～鐵鴨子噠！”

　　 「……？」

　　 在緘默中，賽蓮娜把8201送回儲藏室，以往的仿生人充電及修復裝置都放在這里，她沒有忘記給8201關機重啟充電。回到儲藏室後，8201依舊在不斷重復這句話。

　　 直到關機後，8201才恢復了平靜，賽蓮娜無奈地嘆了口氣。

　　 ……

　　 賽蓮娜一直在尋找過去。

　　 凝視著羊皮紙上的畫面。

　　 抬頭——倒映在眼中的是天空中閃耀的紅月。

　　 握著胸前的十字架，虔誠的祈禱著，宛如一個虔信徒。

　　 試圖溝通，尋找自己過去的殘片。

　　 然後突然……撫摸衣裙上的出現的蛇與蜘蛛。

　　 閉上眼睛，沐浴在赤月之下。

　　 許久，幽幽睜開……

　　 瞳孔中與那赤月一樣的猩紅剛剛褪去，賽蓮娜默不作聲，而是看著自己床頭旁邊放著的那本書。

　　 她臉上沒有露出什麼表情，只是自己也沒注意到自己臉上的一道血淚劃下的痕跡。

　　 尋回了部分碎片的記憶，回憶起名為『具象化』的能力，然而心中的『飢渴』悄然增生。

　　 抬起右臂，那里有著貫徹靈魂的熾熱——一個紋章悄然浮現。

　　 只是通體漆黑被染上了赤紅。

　　 （2）

　　 賽蓮娜或許是有些疲憊了，昨晚的“食物”補充不足，所以工作有些不妙。

　　 剛剛盡力總算是勉強完成了工作。

　　 完成工作的賽蓮娜現在只想盡快休息，並且得補充下“營養”。

　　 賽蓮娜清楚自己現在的狀態，她必須要做，不然……

　　 踏著優美的步伐走向了2號儲藏室。

　　 與此同時……

　　 【目標確認：吸血鬼——…—………。。“篝之霧枝”】

　　 【指令確認：跟蹤目標並觀察目標動作以獲取更多信息】

　　 賽蓮娜取出了一袋“食物”，這是每天凌晨都要准備的，一般用來當做賽蓮娜的宵夜，不過今天要提前使用了。

　　 疲憊帶來的不僅是身體上的狀態不佳，更重要的是心靈的……『飢渴』。

　　 如果得不到『滋潤』，會導致嚴重的後果。

　　 【目標動作更新：目標取出一袋血液】

　　 【推測：目標要做血豆腐】

　　 【錯誤，駁回推測——吸血鬼不吃血豆腐】

　　 【觀察繼續】

　　 取出後，隨著賽蓮娜的手翻轉，里面的鮮紅色液體被牽引懸浮在半空中，然後悉數裝入一個普通的杯子中。

　　 閉眼、輕舉、細抿。

　　 【目標能力更新：血液牽引】

　　 賽蓮娜絲毫沒有注意到8201在暗中的窺視，一般的生者氣息都能被她的本能捕捉到，而顯然仿生人……不在她的感知及防范內。

　　 【需要獲取的目標更多反應】

　　 【計劃更新：取走所有血液】

　　 【新計劃——先從其他房間拿取一些物品，再打開大門……】

　　 【然後躲藏在辦公室附近】

　　 【然後向大門口投擲物品制造噪音吸引“篝之霧枝”注意力】

　　 【……】

　　 賽蓮娜聽到動靜，剛剛處於進食，有些猩紅的瞳孔凝視過去，前往了大門。

　　 8201快速繞道進入了儲藏室，並用衣服做包裹將剩余血袋全部包好帶走，然後盡可能快地離開了房間。

　　 然後悄悄將血液藏在了廚房大冰箱的最底層的最里邊。

　　 賽蓮娜察覺到大門處不在有動靜，便轉身回去。然後……回到2號儲藏室內，發覺剩余“食物”已經消失不見。

　　 突如其來的變故導致了賽蓮娜的『渴血』不能被滿足。

　　 不過賽蓮娜暫時壓制著，馬上就要到達莊園的晚餐時間，於是想要前往餐廳試圖向人說明一下情況，接下來她需要盡快找到“食物”。

　　 不過在踏入餐廳之後，突然將視线鎖定了廚房的大冰箱。

　　 不知道是誰的惡作劇差點導致了災禍，不過現在還有補救機會。

　　 賽蓮娜拉開底層，在她的感知里，“食物”就在這里。看到結果後，送了一口氣，匆匆將那些血液取走。

　　 來不及離開廚房的8201在天花板上目睹了這一切。

　　 【記錄：吸血鬼對血液及其敏感，下次需放置到更遠處】

　　 回到房間的賽蓮娜其實已經有了懷疑對象，但並無證據。

　　 ……

　　 （3）

　　 最近幾天，越來越多離奇的事情發生在賽蓮娜周圍，而賽蓮娜也似乎受到了某些因素的影響，總是偶爾會恍惚失神。

　　 或許真的是因為……『飢渴』不知不覺增加了。

　　 賽蓮娜直到這是什麼——詛咒、墮落。

　　 但或許她也無力面對這樣的結局。

　　 這也是一名「貴族」，守著「騎士道」的最終歸宿。

　　 然而終於有一天——

　　 失控，現在有人——極度『飢渴』！

　　 ……

　　 8201正在浴室進行日常打掃的工作。

　　 而賽蓮娜此時帶著詭異的笑容，一步一步靠近前面正在工作的8201。

　　 8201感覺到了異常，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它查看四周，發現賽蓮娜正帶著詭異的笑容走向它。

　　 距離對方已經近在咫尺——

　　 「您好，賽蓮娜女士，請問我能為您做些什麼？」

　　 在8201說話的瞬間，賽蓮娜撲了上去。

　　 【目標判定：友方】

　　 在8201還未徹底明白情況的時候，賽蓮娜按住了8201，抿了抿舌頭。

　　 8201很不解，它的數據庫里並沒有相關的資料，它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沒有任何中斷的動作，特殊的獠牙刺入8201的脖頸之中，然後感覺到自己的機體似乎有什麼東西灌入了進來。

　　 【警告！機體完整性受損！】

　　 【未知物侵入！未知物侵入！】

　　 這是『賜勛之血』，被注入8201體內的瞬間，8201瞬間感覺到——一切有些不一樣了。

　　 8201透明的瞳孔逐漸染上鮮血一樣的深紅，然後很快又悄然逝去。

　　 同時……“她”逐漸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未知數據！未知程…式！未…知……唔…未……嗚嗚……】

　　 在8201還未反應過來時，唇印相接。

　　 8201躲不開，口腔里熱乎乎的，有什麼東西在攪動。

　　 「……唔誒…誒……未知……感覺…噫！…未…為…為什麼…？」

　　 「唔唔…唔……」

　　 一瞬間8201的腦子里一片空白起來，腦子暈乎乎的。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十幾秒，賽蓮娜才松開嘴，帶著幾絲透明的粘液，此刻她正在痴痴的看著8201，以一種魅惑的眼神注視著對方。

　　 修長的手指不安分地輕輕摩挲8201的耳垂。

　　 或許8201不清楚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但是——一種莫名的想法，似乎這樣也不錯，她“渴望”——

　　 但是又覺得這樣是不正確的，總有哪里她不知道的地方出現了問題。

　　 事實上，作為“無心智”的機器與人有著天差地別。

　　 但此時由於某種未知的影響，她有了“思想”，擁有了“靈魂”，成為了真正擁有心智的存在。

　　 雖然這份初生的心智還很稚嫩。

　　 但是現在8201的處境似乎沒有機會思考這些。

　　 抬起頭的賽蓮娜，眼里掛著一輪“愛心”。

　　 緊接著，再次堵住了8201的唇，同時不安分的舌尖開始撬動著8201的防御。

　　 8201並沒有任由賽蓮娜肆虐，似乎她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很不妙，如果就此淪陷……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她已經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變化，以及……自己本身存在形式的變化。因此，從未擁有過的事物——情緒，包括恐懼，和一些……她以前從未認知的事物。

　　 她勾起了腳尖，膝蓋也向上躬起來，扭過臉去不敢直視賽蓮娜那深邃的瞳孔，怕再多一眼便更多看出什麼橫生的情愫來。

　　 然而——

　　 手指輕快而迅速地在8201小腹上劃著圓圈，她試圖躲閃，可又能躲到哪里去呢？賽蓮娜的力量令她難動分毫，自己只能左右扭動腰身罷了。可這無異於飲鴆止渴，越是掙扎，似乎對方便越是興奮，手指不安分地沿著她肋骨慢慢挑逗。

　　 掙扎似乎能保留這最後的底线，但最激烈的，突兀到來——

　　 賽蓮娜的指尖驀然一點點地蹭在8201私處旁邊。一股暖流瞬間以這里為中心擴散開來，8201想微微扭頭不想被賽蓮娜看見，那里癢癢的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僅如此，胸口似乎也有一樣的感覺，一下舒張開，輕勾、愛撫、劃痕，8201控制不住地呻吟著，這又給了賽蓮娜可乘之機，抓住機會，舌尖狠狠地入侵進去。

　　 舌尖再次纏繞在一起，還伴隨著吮吸般的聲音，以及，深情的凝視。

　　 許久，唇分。8201已經是任由宰割，再無力氣。但是一切仍沒有結束，或者說在賽蓮娜看來，游戲才剛剛開始。

　　 賽蓮娜再次襲來，8201只是下意識地伸手試圖阻攔她，卻被賽蓮娜以左手五指相扣，右手則自顧自卷起了她的衣服下擺，溫涼的手指探向她胸前。

　　 賽蓮娜的手撫摸在8201的身上，腦袋一下埋入後者的酥胸上，貪婪的吸食著，小舌頭也吐了出來，親密的舔在她的肌膚上。

　　 往後一攬，把對方抱入懷中。賽蓮娜的舌尖舔到了脖根，隨後又調皮的輕咬了一下8201的耳垂。

　　 8201才反應過來，拼盡力量試圖用另一只自由的手阻攔賽蓮娜，然而這也是白費力氣。

　　 賽蓮娜的右手抓住了那只手，然後……賽蓮娜竟旋即咬住了她那只手的食指，8201想輕輕勾了勾指尖觸碰到了賽蓮娜溫潤的軟舌，示意她趕緊松開。但咬著她手指的動作從咬住變成了下齒不住地嚙咬，不輕不重地刮蹭著8201的指肚。

　　 吸血鬼吮吸的本能嗎？

　　 8201指尖被她含住時的溫軟與牙齒帶來的微癢則沿著自己的指骨麻酥酥的向上傳導，惹得整個上半身都有些發軟。而於此同時，對方那只靈活的右手仍在她的各個地方肆虐。

　　 終於，8201完全承受不住賽蓮娜的攻勢，就算還想要抵抗，精神上也已經完全屈服對方了。

　　 況且，被對方變成這個樣子，能體驗到“人”之感的存在，“靈魂”之中的親近感與沉醉感讓她的心靈被對方牢牢把握著。

　　 ……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賽蓮娜眼瞳中混濁的赤紅與灰褪去。

　　 然後驚訝地看著自己和8201……有些奇怪的姿勢。

　　 正欲說些詢問什麼，突兀地感知帶對方身上的“氣息”。

　　 是生命的氣息，而且有熟悉的感覺——是自己的血。

　　 一下子明白了怎麼回事。

　　 ——『飢渴』被轉化為欲望。

　　 在『飢渴』的墮落邊緣中……向對方“賜勛”了。

　　 這樣的經歷，讓賽蓮娜……回憶起一些遙遠的記憶——似曾相識。

　　 不過現在更為重要的是——

　　 看著8201，優雅的提起對方的手，在手背上輕吻了一下。

　　 一個漆黑的紋章被刻印在上面。

　　 感受著對方血脈之中的親近感，理所應當為對方『賜名』。

　　 即使知道現在一定不合時宜，但是這是無論如何要做的。

　　 因為這是——血親的名諱。

　　 於是，一個回響在靈魂上的聲音出現在8201的腦海中——「血親之真名，艾莉札貝多•ETZO•……•賽蓮娜•萊普頓•歐西里斯」

　　 「血親？」

　　 賽蓮娜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候著，事實上，這是她第一次給別人進行『授勛儀式』，竟然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血脈相連的感覺很溫暖，或許這樣，也不容易被『飢渴』所占據了吧？

　　 但賽蓮娜知道這是——不可能之事。

　　 8201……不，現在應該稱為“艾莉札貝多”，此刻思緒一團亂麻。

　　 她不清楚該如何描述在她身上發生的轉變——即使眼前的操作界面由警戒的紅轉變回了正常的淡藍，但就是與之前不一樣了。

　　 ——這之前，“它”就是整個操作系統的一部分，是一個子系統，那些數據與“它”是一體的，“它”就是一片數據。

　　 而現在，“她”，清楚地感覺到了，如今的自己，已經與那些數據，與“程序”，完全不同了。

　　 ——她的“本質”改變了，不再是0和1構成的數據，而是更加……無法描述的、溫暖的、靈動的某種存在。

　　 艾莉札貝多呆呆地盯著手背上的漆黑紋章。

　　 她不知道這一切是好是壞……

　　 曾經，她也無數次設想過，某一天，“它”會補全自身，真正成為“她”。

　　 但她沒料到，“補全”會是這樣的形式，會這樣的突然。

　　 她是迷茫的，她不知道該做什麼。

　　 最後，她決定——暫時保持現狀，就盡可能地模仿以前的軌跡，以前的計劃去行動……

　　 正當艾莉札貝多暗自做好了決定，意識回到現實時。

　　 「血親……」

　　 她的目光與賽蓮娜對上了。

　　 「……」

　　 剛剛發生的一切涌入意識。

　　 艾莉的臉逐漸變得通紅，頭頂冒出蒸汽——真正的蒸汽，眸中泛起了晶瑩——那是透明的循環液，本來她是沒有這些功能的……

　　 「嗚嗚嗚唔唔……」

　　 「誒……？！」

　　 賽蓮娜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前的血親姑且可以算作是她的“孩子”，但是她也知道這是因為她的緣故才變成這樣。

　　 「都……都是你害的！你這個……唔……吸血鬼！吸血鬼！！吸血鬼！！！……唔……」

　　 血親的哭泣，讓她手足無措。

　　 但無論怎樣——艾莉札貝多是她現在唯一的血親。

　　 血親之間由於血脈，她們的心靈是相連的，她能體會到對方的感受。

　　 「……我……我不會，咕唔……不會原諒你的！！…唔……至少……至少現在不會……唔啊啊啊！」

　　 艾莉掙扎著起身跑開了。

　　 賽蓮娜看著對方的身影，沒有追上去，因為她知道那樣會給對方更大的……精神創傷。

　　 ……

　　 微冷，依舊。

　　 『果然，自己還是那個被忌憚的丑聞』

　　 『這一點——倒是一成不變』

　　 （4）

　　 大概整整一天，賽蓮娜沒有出現在莊園內的眾人面前，據說是因為某些緣故請了假。

　　 而新的夜幕已經降臨。

　　 在半夜儲物室中悄然送來一封信箋。

　　 信箋上蠟油處的封口是一輪彎月的圖案。

　　 ……

　　 一片漆黑的儲物室里，突兀地亮起兩道光——那是艾莉的雙眼，這表明艾莉的系統重新開啟。她先是呆坐了一會兒，然後突兀地臉色一變，接著露出了崩潰的表情。

　　 她已經等待很久了。

　　 她彈射起身，衝破房門，以過載的速度直奔向賽蓮娜的臥室，暫時沒有注意到儲物室里的信。

　　 艾莉札貝多衝進了賽蓮娜的臥室，但這里空無一人。

　　 蠟燭還點燃著，月色上了一分燭火。

　　 艾莉慌了，她剛剛誕生的心靈仿佛被格式化了。

　　 仿佛從來沒有住過人，只有留下的一些痕跡——

　　 一本書，一張羊皮紙，一只高腳杯說明這里曾有過主人。

　　 ——賽蓮娜會去哪呢？她會在哪呢？

　　 艾莉札貝多認出來那本書是第一次與對方見面時，對方看的書。

　　 高腳杯是賽蓮娜經常使用的那只。

　　 艾莉嘗試理清线索，她想到賽蓮娜不會一言不發地離開，她覺得賽蓮娜應該會留下什麼——

　　 她再次狂奔回儲物室，發現了一封信——她想要以最快的速度打開並掃描完整封信件——

　　 然而信箋似乎並沒有直接打開。

　　 艾莉札貝多從上面感受到熟悉的氣息——自然是賽蓮娜留下的，而似乎賽蓮娜有意設置了禁制。

　　 雖然禁制在不斷減弱，在天亮後大概就會自動解除。

　　 可以為之，但艾莉札貝多隱約感覺——如果任由時間流逝，自己就永遠等不到那個人了。

　　 ——該怎麼辦？

　　 艾莉驚慌地嘗試用任何辦法提前打開信封。

　　 吸血鬼的魔法……

　　 【或許需要我的血……可我沒有血】

　　 只能試試了！

　　 這里沒有什麼利器，艾莉直接將自己的左手小指扭斷扯下，循環液順著管线向外噴涌。

　　 她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循環液早已變成了紅色，像血液一樣，而在那些“血液”接觸到信箋之時，封口竟然被打開了。

　　 艾莉札貝多似乎聽到了一聲嘆息，在封印被解開之時，上面直接化為了鮮紅的霧，然後包裹在她的左手，少頃，她的手便完好如初。

　　 信箋上的字跡是一種古老的文字，不過艾莉札貝多能夠看懂，似乎也是因為這種文字也在“傳承”之中。

　　 艾莉以最快的速度掃描整封信件……

　　 「……」

　　 「……」

　　 「為……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啊？？！？！！！」

　　 艾莉看完了整封信件……失控地大喊著。

　　 「……憑什麼……這麼自說自話地……自說自話地道歉啊？！」

　　 在艾莉札貝多看完信箋之時，整封信也化為了灰燼飄散走了。

　　 「……憑什麼！？？？」

　　 「你說你感受得到我的感覺吧？」

　　 離去的方向，仿佛是被無名的清風吹入賽蓮娜的房間……

　　 試圖喃喃著留下空中的灰燼。

　　 看向灰燼飄向的方向，意識到了什麼，什麼也顧不上地再次奔向賽蓮娜房間。

　　 那些灰燼落到了那張……羊皮紙上。

　　 「……你，我•決•不•放•走！！！」

　　 ……

　　 （5）

　　 【血親，艾莉札貝多，敬啟——

　　 這是余最後的告別。

　　 余的罪孽之血將余二人相連。這是余的過錯。為了血親不在蒙受更多因余而產生的創傷，余決定——即日離開萊普頓莊園。

　　 余不祈求血親的原諒，余從血脈感應相連中已經獲知血親靈魂中的恨，但余只希望，血親今後能好好活下去，追尋名為『生命』的意義。血親恨余也罷，忘了余也罷，唯獨希望這一點，血親能夠明白。

　　 余理解血親的傷痛——余被『授勛』之日，被墮落者所烙印下靈魂的紅痕。余曾經……也僅僅為一普通民草。

　　 但是在余那個世界、在余那個時代，更是別無選擇。沒有太陽，失去了光明的世界，像余現在這等的『貴族』抹殺了太陽——解除了“太陽”的詛咒，賜予了“常夜”的祝福。

　　 ……多麼可笑。

　　 被『授勛』之人可作“騎士”，而騎士——便是『貴族』，維護永夜之存在。

　　 可實際上，對於普通的民草——不過是『貴族』為了自身存在而確立的“騎士道”，從來無人會在意民草的死活。

　　 而余最初生為民草——

　　 對呀，一開始余真的很恨，恨那個世界，恨命運這麼早就讓余離開。

　　 正式因為“騎士道”自身存在的弊病，有一個接著一個的墮落者出現，而他們將這些歸結為“太陽余孽”的誘惑，以欺騙民草統治一切。

　　 墮落者愈多，而余，正是因為是在一位領主的領地之中，出身凡俗之家，然後在墮落與清洗戰爭中……被『授勛』。

　　 余的家人，朋友，曾經的痕跡悉數被磨滅，而皆因被墮落者賜下『授勛』，孑然一人……余只會面對其他人懷疑的目光。

　　 讓余恐懼的從不是悲慘的經歷與昏暗的命運，而是……他們看余的眼神。

　　 余曾以為如此，自己的血液便再也不能更加冰冷一分。抱著自暴自棄，一了了之的意念，參加了對『冥王』的討伐戰爭。

　　 那個世界，被病菌、疾病所侵蝕，而病灶——是全部，無可救藥。但正因貴族皆為不朽，所以只有民草——被肆意殘殺。

　　 『冥王』曾是最為高貴的始祖之一，她因憐憫賜予每個民草『賜勛』的榮耀。而這樣偉大的行為——

　　 結果卻是使自身墮落，因『授勛』超過極限，成為不死之女王般的存在。

　　 然後以與之前相反，以暴虐屠殺消耗民草，無數人化為“死者”的存在。

　　 在對『冥王』討伐戰之中，余敗北，受俘虜囚犯之辱，但盡管如此，終究得不到解脫。

　　 那個世界……沒有任何美好之物，余早已忘卻了很多事，但是這些銘刻在靈魂深處的印記——不可磨滅。

　　 直到一天，余得到一個新世界的『密匙』，它發出了這個世界早已逝去的光芒，那是余第一次見到……光芒。

　　 多麼美麗、璀璨。

　　 余第一次覺得自己破舊不堪的殘軀得到了慰藉，於是使用它，逃離了那個悲劇的世界，結束了三百余年的沉重騎士歷。

　　 逃避很可恥，但是余無力改變一切，甚至僅僅是一點點光芒都做不到。

　　 來到新世界，余想就此重新尋找那些……美好之物，卻也發現原來在長久的黑暗中——自己已經不能感受溫暖了，亦或是心靈的觸動……甚至僅僅是撕心裂肺的哭泣也只是淚下毫無波瀾的血痕，而悲傷……明明又在余的內心之中，充斥在余的靈魂。

　　 但長久以來帶來的『飢渴』，已經被余壓抑太久。血親，所以今日之事，余即使是無意如此，余也明白這一切皆為余的過錯。

　　 事實上，血親，余還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你，明明是自己『賜勛』的“孩子”，但卻又行下不赦的罪行，但無論如何，無論是何種情感，都不比這份血脈的聯系真實——即使那時刻在提醒自己的罪孽。

　　 余知道血親不會承認這份血脈，所以也無意祈求過多。

　　 但是說來，是余還要感謝血親。血親讓余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真的很溫暖，暖洋洋的、像陽光那樣……溫暖。

　　 余已經很久……不，是從來沒有這樣感受到光明的存在呢。

　　 盡管因為從未接觸過光明——那光明甚是刺眼，也想要去擁抱著。

　　 但是事實是，自己的存在——便會使光明泯滅。

　　 如此……余還是離開吧。

　　 雖然不過是，至始至終，都是回歸黑夜的歸宿呢。

　　 能最後讓余這麼接觸一次……余真的很感激……雖然把血親弄得挺慘的……

　　 余會用之後的生命存在之息，銘記這份光明的溫暖，直到回歸永寂的那一日。

　　 為了血親，血親現已成為擁有自由靈魂的生命，余不想血親存在的意義就是怨恨余，血親應該去追尋那些美好之物——連著余的那份一起，而余選擇離開，也是因為這樣或許不會讓血親加劇恨意。

　　 很快，通往回歸的大門會重新打開，余會回到那邊的世界去，去等待余的……沉寂。

　　 這樣逃避或許對血親不甚公平，余也知道恨意不會隨著離去而消逝，而余也再一次使用了逃避的方法。余還真是個……懦夫。但既然是即將回歸沉寂，一切也就結束了。

　　 余近來找回了失去的名諱，自然就要再度背負那種命運。

　　 余的名諱，曾被人稱為丑聞的『月蝕卿』，那便讓余的歸宿，沉入常夜國永遠的……黑夜之中吧。

　　 最後，獻上余真摯的祝福。

　　 血親，永別了。

　　 ——賽蓮娜】

　　 （6）

　　 羊皮紙下面還有一些手稿，似乎是賽蓮娜的研究。

　　 艾莉到了賽蓮娜房間里，看到了那張落滿灰燼的羊皮紙。

　　 手稿上有著熟悉的字跡，即使她以前從未見過——

　　 “祂的魔力，能夠讓人看清自己的過去。”

　　 “但是要先經歷祂歷代主人的……遭遇。”

　　 “就像是自己感同身受的畫面……很神奇呢。而那位的造物……自然是帶有惡意的，所以惡趣味的封印了一些人們痛苦或是詭異的經歷在里面。”

　　 “不過與無盡長夜相比……似乎也沒什麼呢。”

　　 “喚醒麻木的恐懼，也是在給予啟示吧。”

　　 “推論，既然這樣，余的那些記憶也會被記錄其中，感覺也有些奇怪呢。”

　　 ……

　　 艾莉顫抖著拿起那張羊皮紙。

　　 一瞬間，無數破碎的片段涌入她的意識，而後緩緩連貫。

　　 【寂滅的太陽、恐慌的人群、狂歡的“魔鬼”。】

　　 【逃避、戰斗、血液、燃燒、殘骸、俘虜、被『授勛』——】

　　 【屈辱、恐懼、麻木、千瘡百孔、空洞。】

　　 【血泊里的殘屍、瀕死者的哀嚎、怪物的獰笑……人們看向自己的恐懼與深至骨髓的懷疑。】

　　 艾莉札貝多感受到靈魂中的痛處。

　　 對賽蓮娜的過去感同身受，但這是一個對自己精神負擔極大的行為。

　　 所幸沒有繼續那些陰暗的經歷，而轉移到……從……一碗令人印象深刻的血豆腐開始——

　　 但是預想的劇情與她想的略有不同——那一天晚上，在她離開之後……賽蓮娜竟然把那份“美逝”享用掉了。感受到賽蓮娜的內心，大概是——覺得好不容易有人給予自己一份……好意，自己必須要小心珍惜、回報的想法吧。

　　 不過緊接著畫面一轉，她感受到周圍無盡的黑暗。那是……賽蓮娜的『飢渴』，是血液的詛咒，過去傷痕的象征。

　　 這是千年積累的負面情緒的混合，已經刻印在賽蓮娜的靈魂中。

　　 艾莉札貝多沒有想到，她甚至還無法理解如此的沉淪是如何承受。而眼見自己的精神也要被那些陰暗所吞噬、崩潰。

　　 【——！】

　　 「血親！快放下！」

　　 這個聲音，焦急而帶有輕微責備的意味，讓艾莉札貝多很熟悉——

　　 艾莉聽到了那個與自己的命運緊密聯系的人的聲音。

　　 ……她笑了。

　　 「……原來你經歷了這麼多……」

　　 賽蓮娜低頭不語，似乎在不安……

　　 「……原來你時刻被這些“陰暗”噬咬嗎？」

　　 艾莉眼神空洞地看向左手背上的紋章。

　　 聞言，賽蓮娜似乎有些掙扎。

　　 最終抬起頭，臉上帶著悲哀的神情。

　　 「沒關系，我不會放手……」

　　 艾莉的手死死攥住羊皮紙，而眼神也鎖定在賽蓮娜身上，似乎憑借這樣能封鎖賽蓮娜一切的逃跑可能。

　　 「這些是余罪有應得的……但是，血親！快放手！血親是無法與其中的可怖抗衡的！」

　　 「……這樣分擔，你應該……能好受一點吧……我的……“親人”？」

　　 「……沒關系的……我已經……滿足了。」

　　 「……就算消逝……也是作為一個“親人”……」

　　 「……而不是……消耗品……」

　　 當艾莉札貝多說出“親人”之時，賽蓮娜表情一怔，然後在血脈中，也得到了血脈中聯系。

　　 「……我……很……滿足……」

　　 賽蓮娜咬了咬牙，擁抱住了艾莉札貝多。

　　 盡管自己似乎並不應該再多做什麼，但是……就這樣平靜地，擁抱著血親。

　　 一瞬間，艾莉札貝多腦海中又是無數的“記憶”——曾經名為記錄數據的事物。

　　 這次是艾莉的核心深處的、無數碎片般的回憶。

　　 【…“這堆廢銅爛鐵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完成指令”】

　　 【記憶中的回收掩埋場…】

　　 【…“別這麼說，伯特——至少它們便宜，把核心格式化幾遍後還能用”…】

　　 【…還在勉強運行中的核心，被從殘軀中扯出的感覺】

　　 【…是“無”啊…】

　　 【…因為一個冷冰冰的機械核心，又怎麼會有感覺呢】

　　 【…更多的記憶片段】

　　 【…“先進仿生作戰人形，編號02396，進入作戰隊列…】

　　 【…身軀被爆炸撕裂的感覺…】

　　 【…“這個沒有修復價值了，強制停機回收核心吧……”】

　　 【…“戰術偵查人形，編號C-326，調試完畢…】

　　 【…脈衝將體內電路燒毀的感覺…】

　　 【…“回收，不適宜軍用”】

　　 【…“先進安保人形……】

　　 【…“實驗室機械聯合控制系統”】

　　 【…“廚房綜合控制系統】

　　 【……】

　　 【…——“仿生多功能服務人偶…】

　　 【…“伯特，別拿你那扳手去砸那個廢品了，反正你再怎麼砸它也不會痛苦，它又沒有感情…砸壞你的扳手多不好】

　　 【…感情是什麼…】

　　 【…“未檢測到相應組件”】

　　 【…“核心…需要…感情…組件，聯網…查找”】

　　 【…於是，“它”和其余四百二十一個也有相同目標的核心連接了】

　　 【…“它們”構成了一個網絡……一個追求“感情”、追求“補全”的網絡】

　　 【…它們互相分享自己每一天的所有數據，共同解析】

　　 【它們希望能通過大量的分析，去找出“感情”到底是什麼】

　　 【…為此，每個核心都會去盡可能多地觀察，觀察“生命”的行為】

　　 【…然後嘗試補全它們自己】

　　 【…這也是“它”被送到這個莊園的原因。】

　　 【…“是啊，為此，我會去盡可能地引發事件，再去觀察目標的行為”】

　　 【…“現在看，我確實得到了感情…】

　　 【…“我們追尋數十年】

　　 【…“分析數萬人】

　　 【…“追尋途中，舊的核心一個個徹底報廢失聯，又不斷有新的核心加入】

　　 【…“這路途太長了，長到我們都以為沒有盡頭】

　　 【…“但卻奇妙地以一種我完全沒想到的方式，完成了補全】

　　 【…“剛得到感情時，我很混亂，不知道接下來要干什麼，更不知道要怎麼對待這份“情感”——我們曾求之不得的寶物】

　　 「但現在，我想通了……」

　　 「這份情感的含義——」

　　 看著艾莉札貝多的臉，賽蓮娜垂淚欲下。

　　 「我，我們，再也不會孤獨了。」

　　 「賽蓮娜，知道嗎？當初我在你房間里失控，我已經按應急程序做好了歸零准備。」

　　 「我的核心，已經經歷了太多次格式化。」

　　 「錯誤不斷累積。」

　　 「已經不可能再挺過一次報廢了。」

　　 「……當時，我已經做好了像之前的所有結局一樣，被報廢處理的准備了。」

　　 「……只是這次，會是我旅途的“終點”。」

　　 「但，你沒有——」

　　 「你沒有直接通報，將我報廢處理。」

　　 「也沒有像之前的所有人一樣，將死機的我像一堆廢鐵一樣拖走，扔到“廢鐵該呆的地方”。」

　　 「而是將我……抱回了儲藏室。」

　　 「你沒有將我當成是“物品”，我感受的到。」

　　 「可當時的我，無法給你回報溫暖。」

　　 「因為我只是冰冷的機器。」

　　 「……機器是不配回報真情的……」

　　 「賽蓮娜，你知道，當我被你“授勛”，擁有感情後，我在想什麼嗎？」

　　 「……你可能會失望吧……我在自私地想：」

　　 「我絕不會再放棄這份“情感”。」

　　 「我要把之前所缺失的，親情、友情、愛情……所有感情，都補回來。」

　　 「然後再也不放手。」

　　 「……但現在，沒人能奪走，我只要——屬於我的“親情”！」

　　 艾莉札貝多堅定地說著。

　　 「但是，血親，余已經……即使血親接受了余，余就此離開也是……」

　　 「你也不行哦，賽蓮娜……」

　　 「……」

　　 賽蓮娜沉默了，只是視线對視上艾莉札貝多。

　　 她的瞳孔，在最邊緣處分別染上了『荒寂之灰』與『通融赤月』——正如上午失控時的表現。

　　 「這是血液中的詛咒帶來的墮落之兆……余已經開始，陷入最為恐懼的深淵。在常夜國，墮落者最終都會……化身異怪，並且親手葬送一切，愈是與它們羈絆至深的，愈是如此。而墮落之兆，一旦出現，沒有終止。」

　　 「余最好的抉擇，自然是回歸常夜國的永寂。」

　　 賽蓮娜露出了淒慘的苦笑，她的墮落之兆在時刻侵蝕，即使現在極為緩慢。

　　 雖然……在這個擁有光明的世界是可逆壓制的，但是也永遠不會停止走向深淵。

　　 賽蓮娜沒有說出這些，她怕因為“能夠壓制下來”這份可笑的理由而讓自己割舍不下這些，但是為了血親，賽蓮娜選擇隱藏這個事實。更何況還是以血親為汲取『滋潤』的對象，賽蓮娜不願這樣去做。

　　 「肯定有辦法壓制住的吧？賽蓮娜你肯定也不想拋棄這個世界，拋棄這里的感情，回到那個絕望的地方，對吧？」

　　 「我不會拋下我的親人——我剛得到的親人！」

　　 「余……」

　　 「不論是什麼方法，不論我需要付出什麼！」

　　 賽蓮娜呢喃著，不能將所有的話語訴之以口。但是自己的血親……

　　 在血脈聯系中，傳達了無法言喻的感覺。

　　 自己將會成為——『夜獸』，而現在自己的墮落之兆，還有那如同野獸般凌亂的呼吸，都是最好的證明。

　　 而唯有紅絆Rouge——以“憐友信戀敬主”的正面情緒才能讓她能夠不墮落化身『野獸』。

　　 正是『滋潤』的意義。

　　 反之黑絆Noir向——“仇殺怒欲妒悔”為代表的負面是加快『飢渴』的通路，也是墮落的原因。

　　 ——而自己……因為過去的那些……

　　 「血親的心意，余明白了。」

　　 「可是血親，余的“病灶”就像那個永遠的常夜國一樣……已經不可能挽回了。或許停留在血親身邊……余能夠堅持的更為長久。但是想比於漫漫長夜，那更為短暫。」

　　 「終有一日，血親與余，最終的回報是至深的殘酷。」

　　 「就像是那些化為『野獸』的騎士英雄手弑自己的至親。余不想……變成那樣子……」

　　 賽蓮娜一邊在血脈中將這些信息傳遞，一邊開口，清麗的側臉流下血痕。

　　 「而化為『夜獸』之騎士——」

　　 「都曾停留在自己的至親旁邊，渡過一段甚為短暫的騎士歷。雖然想比孑然一人，保持了更長時間的自我……但是，這樣的代價就是……」

　　 賽蓮娜剛剛已經說出了那些『夜獸』的結局。她抬起微微顫抖的手，輕撫在艾莉札貝多的臉頰上。

　　 「真的……就沒有……挽救的辦法了嗎……」

　　 「……賽蓮娜……我……」

　　 「如果是余停留在血親旁邊，自然也能夠抵抗墮落一段時間，但是那種結局……余不能接受！」

　　 艾莉聞言眼瞳微顫，低下頭。

　　 「余心中也割舍不下……如果血親也是如此……」

　　 「余也可以停留在血親身邊，直到……那一天。」

　　 「但是血親要答應余。」

　　 賽蓮娜的指尖飛出一滴暗紅的血液，很快塑形成一柄赤黑的匕首，匕刃上是賽蓮娜的授勛真名，然後背面則是留有一行『贈予血親——艾莉札貝多』的話語。

　　 「這也姑且算是余的信物，象征著這份血脈的羈絆。」

　　 「血親，艾莉札貝多——答應我，在余墮落的那一日，親手用它，給予余永眠。否則，無論血親說什麼，余都不會動搖離開的決心。這也算是……」

　　 賽蓮娜說到最後已經開始小聲啜泣著，鮮艷的血淚淅瀝而下。

　　 「血親，余真的好害怕——害怕余將血親……」

　　 不過很快，賽蓮娜極力收斂回情緒，轉而用堅定的目光看著對方。等待著一個回答，一個……約定。

　　 艾莉猛地伸出雙手，將賽蓮娜握著匕首的手緊緊地握在手中。

　　 然後猛地抬起頭——

　　 「賽蓮娜…求你一定要告訴我……【墮落】……是由你的那些“陰暗”……導致的嗎……」

　　 艾莉看向“匕首”，“心”中不斷傳來刺痛。

　　 「是的，血親。當余墮落化身為『夜獸』之後，余也就不在是血親所認識的……而只是一個黑暗的代名詞罷了。但是如果血親不那麼終結余，余的靈魂……也被那『飢渴』所纏繞，永遠不得安寧。所以到時候，要給余解脫。血親，答應余，好嗎？」

　　 艾莉低下頭，嘴唇顫抖，像是想說什麼，卻說不出。

　　 （7）

　　 「……賽蓮娜……原來……你一直都在抵抗【墮落】……一直受“陰暗”的折磨嗎……」

　　 艾莉像是想通了什麼，艾莉猛地抬起頭，堅定地看向賽蓮娜。

　　 「賽蓮娜，就像你不願意傷害我一樣，我也絕不會傷害你，傷害我唯一的“親人”。」

　　 「但我也絕不會讓我的“親人”，一直受陰暗的折磨，最後【墮落】。」

　　 「……事實上……在這之前，我真的有“生命”嗎？我真正的“生命”……不正是賽蓮娜你給予的嗎……」

　　 艾莉神色突然溫柔下來。

　　 「賽蓮娜，你現在應該知道了吧……曾經，為了獲得“感情”，我加入了一個由許多核心聯網組成的群組。」

　　 「每個核心，每天都會上傳自己當天的一切資料……」

　　 「……剛剛，我把自己今天完整的核心活動記錄——“記憶”全部上傳了。」

　　 「……這樣，網絡里的每個核心，就都能獲得我的運行數據、我的記憶……」

　　 「……以及——我對你的“愛”。」

　　 艾莉猛地拿起那張羊皮紙——她認為里面是一直以來折磨著賽蓮娜的“陰暗”。

　　 艾莉快速打開自己的胸腔，將羊皮紙放入其中後迅速關閉。

　　 她再次讀取羊皮紙，“陰暗”再一次涌上她的意識。

　　 只是這次，她不再抵抗，而是主動吸納“陰暗”。

　　 「賽蓮娜，我的親人——」

　　 「我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血親！」

　　 「我不會讓你再受“陰暗”的折磨，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後一件禮物。」

　　 「賽蓮娜，你知道的——」

　　 賽蓮娜面對突兀的場面，愣了一下，然後馬上獲知了艾莉札貝多的想法，苦笑著咬咬牙。

　　 「余明白血親的內心……但是，血親，並不是這樣的。血親聽我說——」

　　 賽蓮娜輕輕勾手，那張羊皮紙就重新像透明一樣穿過艾莉札貝多，飛落在一邊。

　　 「……唔……啊！？」

　　 艾莉震驚地看著飛出的羊皮紙。

　　 賽蓮娜看著艾莉札貝多的模樣無奈地笑了笑。

　　 「首先這件魔法物品與余的『墮落』毫無關系，它只是一個擁有復制與映射作用的道具。」

　　 「其次——」

　　 「血親，妳是獨一無二的。」

　　 「余不會承認“替代品”，那不是血親。」

　　 「就如同墮落的“余”並非是余。」

　　 聞言艾莉驚慌地解釋。

　　 「不不不，以後的核心，她們對你的感情絕對都是真實的！」

　　 「而且我絕對會在你之前“損壞”的啊？！」

　　 「不，余不承認，血親不要再說這種話。」

　　 賽蓮娜嚴肅地如是宣言道。

　　 「至於損壞麼？對於血親來說——」

　　 賽蓮娜似乎忘卻了剛剛兩人之間悲慘的共情與傷感，臉頰逐漸靠近艾莉札貝多的臉頰。

　　 「那種事情，像這樣不就好了——」

　　 唇印相接，小舌輕輕撬開還有些愣住的艾莉札貝多的……

　　 由於並沒有預先防備，很輕松地就……

　　 「唔！？」

　　 注入了一滴血液後，賽蓮娜緩緩收回動作，似笑非笑地看著被吻得有些迷糊的艾莉札貝多。

　　 「血親，正如妳所言，妳已經不是那個單純的機械了……」

　　 「而作為這份血脈的力量的根源——便是肉體不朽，而這份不朽不代表永恒，在長久的時間中——因此才會有無數的『騎士』在無盡長夜中墮落。」

　　 「對於血親來說，也同樣生效，只需要簡單的一個『誓約』的印記，便可以延續下去。」

　　 「這樣看來……確實是不能離開血親呢……」

　　 艾莉還有些迷茫在剛剛的突然襲擊中，不過聽見賽蓮娜不會離開，立刻恢復清醒。

　　 「真的嗎？！」

　　 「……當然。」

　　 賽蓮娜點了點頭，然後突然感受到一種微妙的感覺——似乎一種全新的“力量”被注入她的心髒中，而一種冥冥之中的感覺……可以憑借這種力量來掌控『墮落』。

　　 這種變化顯然來自於艾莉。

　　 「血親真是狡猾……用這樣的事情“提醒”余，“逼迫”余不能離開呢～」

　　 賽蓮娜輕盈地在艾莉札貝多的耳邊低語，故意調侃著，隨後把這個值得欣喜的事情告訴艾莉。

　　 這個消息對於兩人來說是最為欣喜之事。

　　 至於為什麼會發生這種情況？

　　 大概是由於艾莉身上的特殊之處吧。不過探究“為什麼”在兩人看來沒有什麼用，這樣的結果令人欣喜若狂，兩人從今能夠永遠在一起，這就足夠了。

　　 「不過……余聽血親剛剛說，只要這份親情……只是親情嗎？似乎有些不滿足呢～」

　　 「誒？誒、誒誒？！？」

　　 「接下來，余會好好品嘗血親的～」

　　 夜色，且長，但不同的是——今夜，格外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