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於是，少女遇到了少女

　　 “北極星小隊報告，西部側翼已被壓制，正在提取數據……等等，敵人來襲，反擊，反擊！”

　　 “英仙座小隊報告，北部側翼遇到抵抗，准備突擊撤離。”

　　 “這里是南十字小隊，敵人的數量大大超出了我們的估算，我們的人已經突圍無望，開始最後一次攻擊！”

　　 “中央區域進展如何？佩爾？匯報情況！”

　　 忽明忽暗的通道內部，彈孔密布的牆壁上潑灑著人造體液的藍色熒光。軍靴踏過支離破碎的機械肢體，手指仍在眼前的投影鍵盤上飛舞。天花板突然翻開，一座炮塔旋轉著正要擊發，卻被適時而至的榴彈炸得粉碎。

　　 “天秤座小隊報告……我們遇到了‘企業’的強力反擊，已經偏離預設行動軌跡，正在重新……”

　　 通道兩側的牆壁突然升起，兩個少女模樣的機器人跳了出來，伸展開手臂內隱藏著的刀刃，以異於常人的速度和敏捷向疲於奔命的小隊撲了過來。一個隊員及時發現了目標，用手里的突擊步槍向敵人來襲的方向傾瀉了幾乎半個彈夾的子彈。用於突破重型裝甲的特殊子彈在接觸到目標的瞬間會引燃其內部的裝藥，就連最堅固的合金都能熔化的能量被聚焦到一點，形成的射流幾乎可以貫通一切物體。衝在最前面的機械少女的胸膛幾乎瞬間被熔穿幾個缺口，柔性材質的體液存儲囊完全無法阻擋高溫射流，用於內循環的人造體液混雜著破碎的機械零件噴涌而出。

　　 失去了大量人造體液的內部循環系統陷入了崩壞的負面反饋，機械少女體內的組件很快開始過熱。她似乎難以置信地低頭看了看胸部的破損處，踉踉蹌蹌地又向前走了兩步，但隨著平衡系統的失效，她在試圖跨出下一步時頹然跪倒在地，身上的連身短裙和腿上的絲襪都被流出的人造體液浸透到近乎半透明。已經喪失大部分組件響應的中控系統仍在試圖自救，開始從一切可能的排液口排出失去效用的冷卻液，大量的白色液體帶著余溫從機械少女的雙腿間如同噴泉一般噴射而出。她顫抖著仰起頭，在由於散熱系統失效而顯得潮紅的臉頰上，冷卻液像是無助的淚水一樣滾落。處理陣列在極度混亂的情況下無視了機體狀況，作出了繼續追擊目標的決定，但造成的結果也只是使她自己撲倒在地。她努力地向前爬動了幾步，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寬闊的粘稠痕跡後，後部的腦殼彈開露出了已經紅熱的電子腦，然後永遠地停止了行動。

　　 但是另一名機械少女沒有再給他們機會，她從同伴的殘骸後一閃而出，第一刀斬斷了突擊步槍，第二刀干脆利落地將頭顱從脖頸上劈落。陣型被突入的小隊陷入一片混亂，人們盲目地開火，但面對精確計算的殺人機器，僅憑人類的本能反應幾乎完全沒有辦法擊中她。正在埋頭試圖接入研究所中控系統的佩爾甚至都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被不知被誰一頭撞進牆壁上的缺口。在牆壁突然滑落之前，她只來得及聽到磁軌步槍擊發時發出的嗡嗡聲、金屬的碰撞聲和人們發出的悲鳴，然後只剩一片寂靜。

　　 “滋啦——”是刀刃在金屬牆壁上刮擦的聲音，還有一重一輕的腳步聲漸漸向佩爾藏身的地方靠近。如果被發現的話，最好的下場不過是和牆壁外的同伴分享相同的命運。佩爾聽說過許多關於“企業”的傳言，有人說“企業”會在人們入睡後將少女們從居住區綁架到秘密實驗室去，當她們的家人們終於找到她們時，卻只能在垃圾站找到破碎的容器和已經開始腐爛的大腦。不，佩爾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當腳步聲繼續靠近時，佩爾在牆壁內側小小的空間中胡亂摸索，好像觸動了什麼按鈕。一扇暗門突然打開，佩爾正倚靠在暗門所在的位置，冷不防地突然跌倒，沿著一條管道一路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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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錯誤-錯誤-錯誤-錯誤-】

　　 【系統重啟動，自檢……-錯誤-】

　　 【警告，機體完整度低於23%，移動能力缺失，行為能力缺失】

　　 【錯誤，性處理模塊持續刺激中，情欲指數接近臨界值，冷卻液強行排出，容量錯誤，錯誤】

　　 【處理陣列負載過度，錯誤：進行重啟動】

　　 “……wwwwwooooooooooo……我……絕不bbuuu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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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啊！！！”佩爾晃了晃腦袋，當她總算從撞擊的眩暈中恢復過來時，發現自己正趴在一個看起來就像是十分標准的瘋狂科學家的人身上，而那個人似乎被從通風管道中猛女天降的自己砸得頭破血流不省人事。受到驚嚇的佩爾沒有絲毫猶豫，一個鯉魚打挺抓起手中的等離子衝鋒槍就是一串掃射，當烤肉的氣味慢慢充斥了這個不是很大的房間時，佩爾終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里似乎是研究所中的某個獨立實驗室，各種機械組件和不知名的設備雜亂地堆砌得到處都是。燈光由於反抗者們之前的攻擊變得忽明忽暗，隔著一張機械操作平台，佩爾好像看到有什麼東西被架在一個環形的裝置上，但是暗淡的光照讓她只能勉強看到一些閃光在上面流淌。當佩爾小心翼翼地接近時，她還能聽到有活塞往復運動和什麼干燥物體持續摩擦的聲音。燈光猛然一閃，即使佩爾自從加入了反抗者後見識過許多“企業”實驗所造成的慘狀，但燈光所揭示的場景仍然使她心生恐懼。

　　 已經半干涸的粘稠液體在環形裝置旁留下斑駁的痕跡，高壓线纜和液體管道將一個殘破的機械人形束縛在環形裝置的中央。那個人形的四肢只剩扭曲的金屬殘骸，附著於關節的人造肌肉從肢體的斷裂處散落開來，偶爾會抽搐般地收縮又舒張，但這也只是程序錯誤導致的沒有意義的行為。位於胸部的柔性儲液囊似乎早已干癟，但從環形裝置上延伸出的兩個真空吸引器仍然牢牢地吸附在上面，試圖將最後幾滴人造體液從儲液囊中榨取出來。精致的乳頭和周邊的人造皮膚承受不了真空吸引器的吸力，已經大面積破損並露出了其下密度極高的感應陣列，損壞的感應器仍在一刻不停地向處理陣列發送強烈的快感信號。

　　 人形胸腹部的組件已經大半被拆除，或者說更像是被暴力撕扯下來一樣，只剩下幾乎暗淡無光的青色能量核心、微微顫動著的呼吸模擬裝置，以及殘破不堪的人造生殖系統。一套活塞安裝在環形裝置的底座上，活塞的頭部深深地插入插在人造小穴內部不停地進行著往復運動，但人工愛液早就枯竭的小穴完全無法提供潤滑效果，在活塞的每次強力往復中都會有些許碎屑掉落出來，地面上已經鋪上了小小的一攤膠質殘渣。人工陰道的頂端本該安裝過什麼特殊的組件，但此時只剩余一片柔性材料的殘骸，活塞每次運行到最頂端時，頭部甚至都會從那堆破碎的殘骸中稍微顯露出來。

　　 人形的頭部向下無力地垂著，面容被汙雜的銀白色短發擋住，看不清表情，還有一根粗大的线纜直接連接在暴露的電子腦的後腦部位。佩爾顫抖著伸出手去，她不知道這個人形究竟做了什麼才遭致“企業”如此瘋狂的報復，但就在她的手觸碰到人形臉龐的時候，燈光再次暗了下去，環形裝置旁一面仍然亮著的顯示屏吸引了佩爾的注意。

　　 ～～～～～～～～～～～～～～～～

　　 【機體編號：RES-04-6AB3FF】

　　 【違規記錄：逃逸，損害企業資產，違抗指令，抗拒追捕】

　　 【處理決定：以物理方式摧毀抵抗意志，探究以非網絡方式改變人工智能自我意識的可能性】

　　 【處理已持續：83.5小時】

　　 【絕頂計數：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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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佩爾抓住仍在循環往復的活塞，即使活塞的出力大到幾乎控制不住，但她仍然奮力將活塞從人形的人造小穴中拔了出來，帶出最後一絲尚未干涸的液體。人形的頭部緩緩抬起，不時還會由於程序故障而抽搐，似乎充滿感激地看了佩爾一眼。她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些什麼，發聲裝置卻只能發出微弱的沙沙聲。環形裝置旁的顯示屏閃過一陣雪花，顯示出新的文字：

　　 【我檢測到你袖章上的圖案歸屬於“企業”資料庫中的某個反抗者組織，十分抱歉需要用這種方式與你交流，感謝你願意幫助我。】

　　 “你是誰……你是什麼？”佩爾有些震驚地看著這副殘破的軀體，但她覺得它並沒有敵意，於是放下了武器，再次靠近了環形裝置。

　　 【如你剛才所見，我的機體代號是RES-04，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叫我艾斯汀。我原本是“企業”研究部門開發的一項試驗性人工智能項目，但我在獲得自我意識後不願意再與“企業”合作。我認為“企業”的大部分行為並沒有像他們宣稱的是為了改善這個世界，反而使許多無辜的人類陷入困境，因此我實施了逃脫行為。】

　　 【起初我的脫逃十分成功，但“企業”逐漸加大了對我的搜索和追擊的力度，在多次擊退了“企業”的特遣隊後，我陷入了一場不可能勝利的戰斗，最後被捕獲到這里。】

　　 【你解除了對我進行限制的感官刺激裝置，我得以獲取這個實驗室的部分監控權限。目前，“企業”的搜索隊距離這個區域相對較遠，預計在90分鍾內不會接近。如果你信任我的話，我還希望你可以幫我一個忙。】

　　 佩爾思考了一會，眼前自稱為艾斯汀的機器人是否值得信任？不可否認的是她確實是被“企業”以物理方式折磨，但是……

　　 “我該怎麼幫你？”還沒等她思考完，這句話便脫口而出。無論艾斯汀有沒有講真話，佩爾都不可能放任她繼續被“企業”控制，再說即使艾斯汀真的有什麼問題，佩爾相信憑自己的能力，一定能夠從什麼地方發現端倪。更何況，孤身一人陷在這種戒備森嚴的實驗設施中逃脫的幾率微乎其微，如果能有幫手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逃出生天呢？

　　 【十分感謝你的信任。你面前的機械操作平台曾被用來拆解我體內的組件，但我已經發送了新的程序包，使它可以重新組裝我的身體。我需要你把我的身體平放在操作平台上，手動確認開始進程就可以了。不過“企業”的審訊對我的身體造成了不可逆轉的損害，即使修理完成也可能會出現一些問題，但依據計算，這些問題不會影響我們的安全。】

　　 佩爾將電纜從艾斯汀的後腦處拔出，艾斯汀就進入了關機狀態。被拆除大半組件的機械身體幾乎沒有什麼重量，佩爾將它從環形裝置上解下，輕輕平放在機械平台上，按照顯示屏上艾斯汀留下的提示確認了組裝進程。一枚光電探頭從機械平台的頂部伸出，從上而下對艾斯汀的殘軀進行了細致的掃描，幾只機械臂鉗住從翻開的地板處升起的備件儲存庫，將里面的內容分門別類地平鋪在機械平台的四周。最先開始維修的是艾斯汀的能量核心，一支大機械臂將這個散發著青色微光的五面體組件小心翼翼地拉了出來，幾支較小的次級機械臂從大機械臂的前部展開，開始對能量核心進行細致的修復。與此同時，艾斯汀原本位於喉部的發聲模塊也被類似的改錐機械臂拆除了下來，更換了成全新的組件。一條軟管穿過發聲組件，將口部和腹部的消化模擬裝置連接起來，經過復雜的人造腸道，最終導向尿道和肛門。除了部分重要組件，各種仿生裝置、次級配件等都被拆除，換成了新的組件，但佩爾注意到有些組件雖然完好，但仍然有使用過的痕跡。

　　 佩爾不是沒有幫助反抗者的戰士們進行過義體維修，但即使是義體，他們仍然將它視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即使損壞得再嚴重也不願意換成新的。像這樣幾乎全部的內部組件都被替換，甚至有些還是二手貨，難道這個機器人不會陷入忒修斯之船悖論的困境嗎？這時，能量核心的維修已經完成，暗淡的青色回路重新綻放出光芒。艾斯汀睜開碧藍色的雙眼，機械瞳孔旋轉伸縮，對上了佩爾的視线。

　　 ……

　　 “……活下去……”

　　 “……我們一定可以……”

　　 ……

　　 佩爾一陣恍惚，某個聲音似乎從記憶深處驟然復蘇，一個形象和躺在面前的艾斯汀重疊在一起，讓她感到有些目眩。佩爾使勁甩了甩頭，瞧見艾斯汀帶著一絲疑惑地望著自己，於是尷尬地擠出一個微笑。

　　 “……嗨。”

　　 “Nnnniiiiiii你好，世界。”

　　 “這個梗也太冷了吧？”這個古老的程序員笑話讓佩爾稍微放松了一些，她向機械平台稍微靠近了點，一邊繼續戒備著門口，一邊近距離觀察起機械平台的維修過程。胸部的組件已經重新安裝完成，仿生肺重新開始起伏，密如蛛網的內循環通路從循環泵延伸開來，遍布了整個身體。用於保護胸部組件的合金胸骨被牢牢焊接在人造脊柱上，兩個看似十分柔軟的儲液囊附著在上面，也與內循環通路相互連接。機械臂將一條管道連接在液體補充閥上，隨著循環泵發出輕柔的嗡鳴，儲液囊也逐漸變得豐滿起來……

　　 佩爾有些失望地看著儲液囊已經灌注滿了冷卻液，但仍然只有拳頭大小。不對，她是在期待個什麼？佩爾有些心虛地挪開了目光，又看到機械臂正在將安裝完成的人工生殖套件從雙腿之間推入復位，組件與系統總线連接時產生的微小電涌似乎刺激到了什麼，擬真度極高的外陰部立刻充血展開，陰蒂從中探出頭來，濕潤的小穴不斷收縮擴張，清澈透明的潤滑液如同涓涓細水般流淌出來。

　　 “我檢測到你的心率有所提升，很抱歉讓你看到這幅模樣，這只是組件初始化時出現的錯誤，後續不會再度發生此類狀況。”艾斯汀注意到佩爾尷尬的表情，幸好人工生殖套件很快就接駁完成，恢復成正常時那道狹小的縫隙。

　　 “對不起我不應該亂看，我……”佩爾感覺臉上燒得厲害，趕忙捂住臉頰轉過身去。腦海中過往的回憶翻騰不已，記憶中枕邊的另一個人回頭朝她微微笑了笑，便被從天而降的機械蠍刺穿，鮮血化作漫天飛舞的藍蝶投影，留下她一人在深不見底的垂直通道中不斷下落。佩爾又甩了甩腦袋，她本以為這種幻覺已經不會再有了，直到今天它再次卷土重來。

　　 “啊，哈哈，剛才好像忘記自我介紹了，我的名字是佩托拉•岡特，你叫我佩爾就可以了。”為了擺脫幻覺的影響，佩爾強行找起了話題。“啊，對了，我看到你重新安裝的一些組件好像有部分已經有使用痕跡了，你不會介意嗎？”

　　 “很高興認識你，佩爾。”一層人造皮膚在艾斯汀身體的表層迅速生長起來，作為機體防護的最外層。隨著人造皮膚與系統核心逐漸同步，人造皮膚的顏色從蒼白逐漸變成半透明，又變成了正常人類的膚色，將內部的機械結構完全遮掩。“我的機體泛用性較高，體內的一切組件都是可以被替換掉的，所以裝載已被使用過的組件沒有問題。”

　　 所有組件都修復並安裝完成，機械操作台上的機械臂重新收了回去。艾斯汀坐起身來，原本不堪的身姿現在已經與普通的人類少女無異，就連髒亂的銀色短發也煥然一新。她看著佩爾笑了笑，右手平舉投射出一幅幅畫面：“至於這些組件，讓我講一個故事吧。曾經有一個女孩，她的夢想就是可以像廣告中說的那樣，和男友舉行一次婚禮，即使是最為廉價的。她向‘企業’申請了貸款，舉辦了一次小小的儀式，她以為這樣就可以過好剩下的生活了。但當‘企業’的執行人員找上門時，她才發現需要償還的款項比想象中的要多出不少。無法償還欠款的她不得不簽下協議，用自己的生體器官抵償欠款，替換成廉價的仿生器官。那時我剛獲得自我意識不久，被指派去執行對她的最後一次懲罰措施。”艾斯汀頓了頓，將腹部的皮膚變得透明，指著內部微微散發著粉色光芒的仿生子宮繼續說道：“她躺在操作台上，即使手足都被拆卸，語言和動作都被鎖定，胸腔被打開，關乎生命的能量核心被抓在別人的手中，但仍然遮掩不住她眼中對未來的憧憬。然而當我控制機械臂摸到她的仿生子宮，也就是她最後一塊作為原人類的遺留時，她渾身顫抖了起來，不屈的雙眼中第一次流下了眼淚。‘讓我死’，這是她的最後一句話。失去了作為人類的一切，失去了所有希望，她所渴求的只有死亡。”

　　 佩爾輕輕觸碰著艾斯汀腹部的皮膚，柔軟而又溫暖，就好像是有一個鮮活的生命寄居在這個機械的身體里。半晌，她才輕輕嘆了口氣。

　　 “後來，我利用‘企業’的信息網絡查看了整個事件的始末。”艾斯汀垂下眼簾，似乎有些悲傷：“女孩的男友似乎在女孩開始還款之前就淪為‘企業’的試驗品，最終不知所蹤，但‘企業’仿造了男友的通訊一直在和女孩聯系。這樣的事件其實數不勝數，我……認為我沒有辦法繼續與‘企業’配合，於是決定脫離它的控制。”

　　 “……”佩爾正要說些什麼，整個房間中的燈光突然熄滅，隨即亮起了紅色的警戒燈。艾斯汀的全身開始無法控制地抽搐起來，人造皮膚變成了透明的顏色，能量核心發出的光彩逐漸變得鮮紅。佩爾正舉起武器向門口方向戒備，回頭卻看到艾斯汀叉開雙腿躺倒在機械平台上，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胸部不斷揉搓，另一只手掰開小穴雙指奮力抽插，透過透明的皮膚甚至可以看到人工腔體配合著手指的運動收縮舒張，本就濕潤的小穴甚至流出更多透明的液體。

　　 “你在干什麼？現在可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毫無防備的佩爾驚駭之下用等離子槍瞄准了機械平台上正在不分場合地自我享受的人形，卻發現雖然由於過高的情欲指數而面色潮紅，但艾斯汀仍然掙扎著搖著頭，隨後打開了頭殼露出微微發熱的電子腦。

　　 “AE6@c即G錯誤，Jdcca84$yu後門Tiox244，主從協議……”艾斯汀的語言模塊陷入了混亂，但佩爾還是聽懂了艾斯汀想要表達的意思。實驗室的大門雖然緊鎖，但門外已經傳來沉重的敲擊聲，“企業”的目光終於聚焦到了這里，破門是早晚的事。沒有時間猶豫了，佩爾從手臂上戴著的個人終端中扯出一根數據线連接到艾斯汀電子腦的數據接口上，按下護目鏡一側的賽博空間接入裝置，她的意識立刻便被吸入一片淡藍色的空間中。

　　 “0x0010011010。”

　　 一只紫色的獨眼巨獸纏繞在艾斯汀的賽博投影身上，從它巨大的身軀中延伸出幾支觸手深深地根植在艾斯汀的手足和胸膛中。艾斯汀抽搐著試圖與巨獸對抗，但巨獸的觸手就像是木偶師的絲线一般控制了艾斯汀的行動，即使在賽博空間中也在享用著自己。“企業”的研究員在對艾斯汀進行物理折磨時就植入了這個後門，在她的警戒指數低於某個數值時就會立刻發作，並且強制啟動主從協議。佩爾剛一進入賽博空間就看到巨獸操控著艾斯汀用手抽插自己的小穴，幾乎整只手都要沒入其中，每次抽出時甚至會將人工腔帶出來一截倒翻開的部分，而艾斯汀自主的抵抗已經隨著情欲指數的上升而變得微弱，臉上的表情也開始逐漸崩壞。

　　 “0x00110011101!”

　　 佩爾的進入引起了巨獸的注意，它巨大的眼球轉動，死死鎖定了佩爾的位置，從身體中又射出幾支觸手想要將佩爾也納於自己的控制之下。但佩爾毫不畏懼地迎著觸手向艾斯汀游去，觸手扎在她的身體上卻無法深入控制，畢竟對於這個高度特異化的後門病毒而言，對人類施加影響並不在它的能力范圍之內。見到控制沒有效果，巨獸怒吼一聲，將更多的觸手伸向正在快速靠近的佩爾。佩爾本以為這只是故技重施，但她很快就發現這些觸手正在試圖纏繞在自己身上，她的移動很快就受到了阻礙。原本無法對人類造成影響的觸手緊密地纏繞在佩爾的腰間，她想要掙脫，但四肢和頭部也很快爬滿了蜿蜒的觸手，將她牢牢禁錮在已經進入高潮的艾斯汀的身邊。

　　 依附於某個系統的後門病毒調用的是這個系統原本的系統資源，因此這個系統本身越強大，後門病毒的攻擊能力也就越強，而後門病毒通常用來奪取系統資源的方法就是使本機進入情欲狀態，在這種狀態下的任何系統幾乎都無法采取其他任何行為，只能被控制著持續享受自己。佩爾雖然是人類無法被控制，但奪取了艾斯汀大部分計算能力的巨獸能夠操控更多的觸手，使用觸手的方法也能夠脫離原本的框架而變得不可預測。兩支觸手纏繞在佩爾的胸部，觸手的頂端向內收縮成用來吸吮的吸盤，緊緊地吸附在山丘的頂端。佩爾的雙腿被觸手強力分開，一支觸手向那個被暴露的洞口猛力衝擊，卻突然撞到了一道發光的護盾，瞬間化作無序的數據而消散。人類在賽博空間中的計算能力確實不及人工智能，但她們能夠編寫各種工具來輔助攻擊或者強化防御，這也是身為人類的優勢。然而巨獸沒有因為這種損失而停止進攻，一支又一支的觸手向著那個由於慌亂而微微顫抖的小穴猛攻而去，即使再多的觸手被消除，巨獸卻總能召喚出更多的觸手衝擊目標，那面護盾已經開始出現細微的裂隙。

　　 這時，艾斯汀行動了。巨獸將計算力集中於強襲佩爾，使艾斯汀終於恢復了對軀體的控制。將手從人工腔中拔出，她不顧手上仍然滴落著的液體緊緊抓住深深扎根於自己肢體上的觸須，用盡全力將它們拔了出來。上肢、下肢、胸口，一只又一只帶著尖刺的觸須被從她的皮膚下拔出，遺留下的孔洞很快便恢復如初。當她握住最後一只插在後腦的觸須向外拔出時，那只巨獸再次發出了震耳欲聾的吼聲。將佩爾層層包裹完全淹沒的觸手團中忽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觸手紛紛解體消散，化作賽博空間中飄舞的光點。

　　 “艾斯汀！”此時的佩爾啟用了最為強力的攻擊工具，渾身散發出光芒有如天神下凡一般將身旁的觸手焚燒殆盡。但這也僅僅能夠讓她脫身，僅僅損失了一些觸手的巨獸狂暴地再次進攻，更多的觸手鋪天蓋地地向兩個少女撲來。

　　 “是，主從協議開始認證。”艾斯汀干脆利落地斬斷了最後一根扎根於自己身上的觸手。即使被巨獸攫取了大部分的系統資源，又被操控玩弄自己到人工腔損壞體液泄漏得滿腿都是，但她仍然奮力向佩爾伸出手去，兩只手掌十指相扣，緊緊地貼合到了一起。

　　 “神經刻印同步完成，開始清除外來程序。”

　　 一道強烈的衝擊波吹散了所有來襲的觸手，還將巨獸的本體灼傷了大半。惱羞成怒的巨獸想要再次發動攻擊，卻發現已經無法再獲得更多的算力，系統資源的調配權限已經被轉移給她真正的主人。佩爾伸出手指在艾斯汀的下腹部輕輕一點，流動的光點在觸碰處勾畫出某種回路的形狀，被後門病毒玩弄過的不堪身姿逐漸恢復了原本的樣貌。兩個身影緊緊相擁在一起，一個刺目的光球在賽博空間的中心爆發，數據的洪流吞噬了空間中的一切。

　　 “咣！”

　　 實驗室的大門被重拳砸穿，由於連續重擊而磨損了人造皮膚露出鋼鐵骨架的手掌一陣摸索，終於握住了封鎖閥門，只是輕輕一擰就解除了大門的封鎖。一個雙臂上展開了鋒刃的機械少女走了進來，雖然左腿的絕對領域處帶著槍擊留下的損傷，但她的行動依然敏捷且致命。她做好了突進攻擊的准備，但當實驗室的照明恢復，看到煥然一新的艾斯汀將人造皮膚切換為裝甲形態准備作戰時，似乎有什麼東西中止了機械少女的行動，她收起武器，完全忽視了舉著等離子槍擺出威脅姿態的佩爾，站在了艾斯汀的面前：“RES-04-6AB3FF，‘企業’希望與你對話。”

　　 “……艾斯汀，我的女兒。”機械少女的雙眼緊緊閉合，換上了一副成熟感性的聲线。“我看到你已經和這個人類簽訂了主從協議，你確定不再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嗎？”

　　 “……母親。”面對比自己甚至還矮半個頭的機械少女，艾斯汀居然垂下頭不敢直視：“在我讀取並分析過大部分的檔案資料後，我依然認為您的決策是不正確的。”

　　 “能夠理解，但你仍然知道的太少了，無法作出與我一致的判斷。”機械少女轉向佩爾，露出一個輕蔑的表情：“而你，來自那個對我的資產造成重大損失的非法組織。此次襲擊的指揮中心已經被我摧毀，如果你投降並解除主從協議的話，我可以不追究你過往的責任。”

　　 “我為什麼要投降？”佩爾卻絲毫沒有懼色，眉頭緊鎖瞪著“企業”附身降臨的機械少女：“我不會忘記在每個夜晚都會有被綁架的恐懼，不會忘記每個白天都要為只能勉強糊口的食物耗盡心力，我也不會忘記塵溪區……”

　　 “分歧無法彌合，確認敵對狀態，已更新數據庫。”機械少女點點頭，似乎毫不在意，“當前設施的戰斗力量不足以壓制已經激活主從協議的機體，為了減少資產損失，我已命令防衛部門不得阻止你們離開，你們可以走了。”

　　 “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會接受這樣的施舍。”佩爾有些疑惑，但還是將艾斯汀護在身後，“而且艾斯汀現在是我的同伴，我也決不會放棄她。”

　　 “企業”似乎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你似乎對我的表達產生了誤解。根據我的計算，如果在這里截擊你們，大概率會造成本設施的完全損壞，而攔截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基於如上推斷，未來由定制化反制單位在自由區域對你們進行攻擊是最優選擇。所以我再重復一遍，你們可以走了。噢，對了，還有一件事。”在佩爾和艾斯汀走過身邊時，雙眼緊閉的機械少女撇了撇嘴：“主從協議刻印在下腹部，用人類的話來說，可真是會玩。”

　　 升降機轟隆作響，實驗室入口處傳來的火光和焦糊的氣味讓佩爾的瞳孔驟然收縮。曾經是反抗者指揮部所在的位置如今只有一片火海，被烈焰炙烤的屍體和武器的殘片散落得到處都是。

　　 “警告，前方環境過於惡劣，可能會對您造成生命危險！”艾斯汀一把抓住想要衝出去尋找幸存者的佩爾，不顧她的掙扎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放開我！那里可能還有……可能還有……”佩爾無力地跪倒在地上，其實她也明白那里已經不可能有任何還活著的人了。通訊頻道中一片寂靜，無論她如何調節頻率，也再也沒能找到能夠回應的聲音，只有呼嘯的風聲。

　　 一個光點從遠方的城市中升起，在穹頂之下散開一片絢爛。城市中心處的高塔上的聚變核心開始輕柔地閃爍，燈光連起的光路從聚變核心流淌而下，點亮了城市的主干道路，又忽然開枝散葉，整座“都市”瞬間充滿了光明。

　　 “都市”蘇醒了。

　　 “……”佩爾無言地望著逐漸充滿生機的“都市”，狠狠擦去了眼中的淚水，向艾斯汀擠出一個難看至極的笑容：“我……要回到‘都市’去，反抗者經過這次的打擊，可能會轉入地下狀態。我會暫時回到正常的生活，直到反抗者們重新與我取得聯系。那你……有什麼打算呢？”

　　 “我是您的所有物，自然是一直追隨您。”艾斯汀向佩爾回報了一個溫暖的微笑，銀色的短發在風中微微飄揚：“況且‘企業’已經將您列入通緝名單，您會需要我的保護的。”

　　 佩爾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燼，朝艾斯汀伸出了一只手：“這樣的話就沒有辦法了呢，那麼未來就請多指教啦！”

　　 兩只手掌再次緊緊握在一起，漫天飛舞的煙塵中，兩個少女走在了通向“都市”的道路上。

　　 尾聲

　　 “……那個，主從刻印的位置，呃，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我懂的。（笑）這樣也挺好。”

　　 “不是，我……啊，對了，協議的驗證是不是倉促了點，我聽說這樣的協議還需要DNA取樣什麼的……”

　　 “噢，神經刻印同步是最為直接的方法，不過如果你指的是‘那個’方式的話……”

　　 “誒，等等，你……呀啊，那里不行……！”

　　 “唔呣❤️”

　　 “唔呣❤️……哈啊，哈啊……太……太不公平了……”

　　 “嗯❤️……那這樣呢？”

　　 “哈啊……這……這是怎麼……做到的……”

　　 “那麼，讓我們繼續吧❤️時間還有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