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維亞卡之夢(14)
十五分鍾後,步履蹣跚,手上流淌著鮮血的玄羽在小巷中間跌跌撞撞的停了下來。
“這里……差不多,可以了吧…”玄羽大口喘著粗氣,她靠著牆壁坐下來,“我…需要休息會,啊哈……”
她看著過來時的道路,路上星星點點的血跡,一直從外面的街道上面延續到小巷子里面。
謝天謝地,那個莉莉安,還有那個好像叫做摩爾科的老頭沒有跟上來。
但是這還不算逃過一劫,或者說真正的危險還沒開始,作為領地中間真正掌握著權力的機構,教堂中的成員出現了腐化,這問題已經非常嚴重了。
細細想來,如果那個叫做莉莉安的女人動員起教區里面的平民來找她,她壓根無處可藏——尤其是外面地面上滴著血一路走進來,太明顯了,她根本藏不久。
但是玄羽實在是太困了,她實在是沒有體力保持睜開雙眼了,她只想休息一會,只休息五分鍾就好了。
感受著在狂亂得使用之後已經變得稀薄的魔素儲備,她扯了扯自己的披風,拉下兜帽——雖然天氣不是很冷,但是她的身心都感覺涼透了。
柔和的風吹在自己的身上,但是玄羽只感覺刺骨的疼痛,她扯了扯自己的袖子,遮蓋上自己的手臂上的傷口。
玄羽手臂上的傷口是由於擾亂了運轉順序的魔素造成的,魔素撕裂了她的身體,要不是她術式解除得夠早,要不然這條胳膊都得整個掉下來。
闔上了一半的雙眼,好像看見了目光中的一角中,有幾個人正循著路上的血跡走到了小巷中間。
熙熙攘攘的幾個人發出的聲音在玄羽的耳朵里面聽起來嗡嗡的響,好像有一整個樂隊在她的腦袋里面回響。
算了……管他們要做什麼呢…玄羽只是抬起目光微微瞥了一眼,然後就又低下了自己的目光。
“老大,你看,是不是那個?”
“穿著黑衣服,受傷,身高……應該是了。”領頭的那個人,玄羽壓根也沒看清他的面目,只是能看得見兩條高低不齊的褲腿,下面踩著一雙已經脫线的爛皮鞋。
“把她抓起來,送到教堂那邊去就能領賞對吧!”走在最後的一個矮個子男人有些興奮起來了。
他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整整一袋沉甸甸的金盧布正在朝他招手,到時候不僅能還掉負債,還能付上租金,順便還能給心愛的姑娘買點小禮物,或者給自己買一套稍微體面一點的衣服。
總之美好的生活正在朝著他招手。
“著什麼急,小伙子?”領頭的人拿出了一個皺巴巴的紙盒,抽出了一支已經有點濕的卷煙,非常熟練的抽掉了濾嘴,他尤其鍾愛這種木屑中間夾雜著一點煙草的劣質卷煙的味道,辛辣的滋味衝擊著他的口腔。
含有尼古丁的煙霧在肺中滾了一圈,一瞬間他的腦袋就感覺有些暈暈乎乎的,好像整個人都走在了雲朵上面。
就當是壯了個膽:“走,把她帶走。”
男人非常粗暴的領取了玄羽的衣領,只用了一只手——玄羽是異族,她的身體本來就很輕,在這種自己身體完全不用力的情況下,也會讓人覺得重量變輕了一樣。
在粗暴的動作下,玄羽的兜帽滑了下來,閉上雙眼的精致面孔出現在三人面前,然而半昏迷半昏睡的玄羽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的臉上黑色的紋路,看起來像是紋身,只不過這紋身好像在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黑色煙塵。
雖然意識昏迷,但是身體已經做好了戰斗的准備,這是屬於一名戰士訓練出來的條件反射,不過意識還處在昏迷中,她依然沒法醒來保護自己。
“咚!”小巷入口的地方好像響起了重物落地的聲音。
猛地爆發出來的煙塵遮擋住了回頭觀察的三人。
等到煙塵散開,他們入眼的是一位披著灰色披風,綠色的發梢從兜帽中展露出來,手上拿著一把沒有出鞘的短刀。
令人略微有些矚目的是她的雙腿,鞋子和褲子看起來有不同程度的灼燒的痕跡,特別是鞋子。
一雙牛筋底的高幫鞋看起來鞋面居然有些灼燒痕跡。
“你們……想要帶走誰?”她緩緩得從腰間拿出了一把砍刀,大約有十八到二十寸的長度厚鐵片子,連生長了幾十年的樹木都能兩刀砍斷,砍兩個人根本不算什麼。
翠聞著自己的鞋子散發出來的焦糊味道——她過載了自己的腿部的義肢,散發出來的熱量都可以拿來煎蛋了。
沒踏一步,她就感覺散發出來的熱量反而正在灼燒自己義肢的外部表皮。腦後芯片整合的hud顯示雙腿有一般的溫度傳感器已經出現了問題。
翠皺了皺眉,她很少面臨這樣的問題,在之前,她大不了彈出散熱橋,換個新的進去。
現在可不行,自己還得頂著高溫做完剩下來的事情。
“喂,年輕人!快點給我讓開,不然就讓你好看!”站在領頭人後面的男人有些不客氣得朝著翠叫囂。
但是翠壓根就沒有想要正眼看他的意思:“我說你,領頭的,你們想去那里?”
“想去那里與你有什麼關……”跟班還在接著嚷嚷,但是話沒說完就被領頭人攔了下來。
領頭人雖然也是一臉的不悅,但是感覺多少還是耐著性子想和翠交涉一番:“這位朋友,也是受到了教會的懸賞?來找人的?賞金這麼豐厚,不如我們一起平分一下?”
“老…老大?平分?她和我們平分?憑什麼?”
“憑什麼?教會獵人之間相互合作,之前不是應該的嘛?”
男人臉上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再看向翠:“你看,怎麼樣?”
“我看不怎麼樣,我不要錢,只要人。”翠手中的碳鋼刀正在小巷中間散發著冰冷的光。
這武器看起來沒有齒輪機括,也沒有玄妙花紋構成的法陣,看起來不是特別的武器。
只是一把普通的砍刀嗎?看來……這人並沒有自己的想像的強……
“如果沒得談的話,那麼只能……”男人伸出手,從後往前擺了擺手,“動手吧,手底下見真章!”
“好的老大,我早就等不及了!”站在隊伍最後的那個人立刻從綁在手臂上的刀鞘里面抽出了短柄的匕首,朝著翠的方向一躍而起。
雖然這動作僅僅在電光石火之前發生,但是在翠強化視覺和反應能力之下這飛躍的動作看起來竟然如此緩慢。
翠熟練的將自己的砍刀換了個方向,用刀柄末端的配重塊狠狠地砸在了躍過來的的跟班的腦袋上。
“……”跟班沒有說話,只是挨下了這一擊之後昏死過去了。
另一個跟屁蟲則借著被擊飛的跟班的身影,壓低身姿從另一個方向朝著翠的方向衝刺,不過這一切都躲不過翠的人造眼——毫不夸張,這玩意可比原版的強多了。
正好自己手中的砍刀的刀刃是倒過來了,她倒是相當干脆的直接將自己的手朝著另一邊一送了過去。
然後就這個跟屁蟲自己撞了上去,只消瞬間,殷紅色沾染上了翠的刀鋒,同樣的血跡還噴濺在了地上,與領頭男人和翠的身上。
“這是什麼意思?談不攏就動手?”翠看了看一個頭骨變形,一個流血汩汩,總是就是相當慘烈的場景。
“是又如何?”男人將玄羽一把抓住,她的體重很輕,看起來男人並沒有什麼困難就能承受玄羽的重量,“接好她,你要的嘛!”
領頭男人賭翠不敢妄動,只是沒想到翠的身體大約還是要比他想象的厲害不少。
翠一只手就攔下了飛過來的軀體,借力轉身半圈。
此時男人抓住機會,朝著翠丟過來兩根飛刀——說是飛刀還算是看得起這東西了,翠正好用另一只手一巴掌拍開兩根看起來像是飛刀的投擲物。
“碰!乓!”接連兩聲在小巷里面響起,好像完全沒有間隔一樣。
男人睜大了眼睛,目前發生的事情實在是讓他有些不敢置信,翠的手臂上結結實實的扎上了這兩把飛刀,明亮的火花和猩紅的血一起出現。
飛刀沒能深入,只是淺淺的割開了翠的身體表皮,然後彈飛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翠暗金色的眼眸轉了過來盯著男人:“下次記得再狠一點,這麼點還不夠努力啊。”
翠絲毫不介意自己義肢上的傷口,那不過是仿生血液,流光了也就影響一下手臂上的觸覺之類的感官,這無所謂,還有密密麻麻的傳感器告訴她手臂的情況——倒不如說去除了外部仿生結構之後,這只手臂反而更加靈敏。
男人眼中的目光有些驚恐:“你…你到底是什麼?金屬傀儡?魔物,還是什麼法師的試驗品…”
“很意外?”翠抬起自己的手臂,看了一眼,傷口的規模並不大,只是皮開肉綻的看起來相當得可怕,“我只是改造人而已,記住了,教會的賞金獵人,不要把手伸向不屬於你們的東西。”
翠懷中抱著玄羽,腳上微微用力三下兩下就離開了小巷子,只留下一臉恐懼的男人和他身邊兩個死的不能再死的人。
小巷子外面響起了越來越多的人聲噪音,看起來大家伙都朝著這個小巷跑來了,難道這個時候想要來領走賞金的人才趕來嗎?
趕來就看見他和他的兩個死去的跟班……該死,這情況不太妙啊…男人也沒多想,只是轉身朝著小巷深處跑去——這種地方往常都有童黨搭建的聚集地,只要躲進去就沒人能發現自己了。
只要……自己能夠到達這個地方。
“喂!那個男人,別跑!”領頭的城市治安官抬起自己的轉輪手槍喊到。
當然了,區區治安官怎麼可能讓他停下來,男人只管著跌跌撞撞的朝著小巷里面跑——治安官則壓根不想跟進去,於是只是放著他逃跑了。
…………………………
二十分鍾後
翠從二樓的後窗翻越進了咖啡館的住宿房間,房間里面的陳設和她離開時候的一樣,看起來完全沒有人進來過。
這樣最好。
她輕輕得將玄羽放在了柔軟的床鋪上,此時玄羽的手臂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了,身體中燥亂的魔素也在她的昏睡中漸漸平復下來。
在魔素紊亂的時候強行維持著自己的術式,對於身體來說非常不利,外傷只是一系列傷害的一部分。
看著玄羽的呼吸慢慢平靜下來了,翠原本抬起來的心也慢慢放下來了。
自己依靠電子設備對她的身體監控也反應玄羽的身體正在飛快得自我修復中。這絕對不是正常人的恢復方式,難道是這個世界中的魔素影響了這一點?
既然這世界有魔素這種超越常識的東西存在,那麼依靠魔素來恢復自己的身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連續不斷的高強度運動之後,翠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結束之後都快燃盡了,安置好了玄羽,自己就應該找點吃的東西去了。
今天早餐時候的那個青藍色頭發的小服務生看起來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只是人家似乎喜歡的是玄羽,自己就不要橫刀奪愛了…
翠坐到了兩人一直使用的靠窗卡座里面,然後竹青穿著小皮鞋一路小跑過來,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翠看著這名小姑娘——自從自己第一次體驗了捕食者的角色,這種隱藏在身體深處的欲望好像有些一發不可收拾了,總感覺自己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客人要吃點什麼呢?還是說…要.吃.我?”
“啊…咳咳咳,”翠干咳了幾聲,“讓我看看菜譜吧。”
竹青帶著捉弄成功的奸笑把菜單遞給了翠,然後蹦噠著跑回了廚房里面,繼續幫廚。
“康米,你看到那邊那個女孩子了嗎?”竹青把空托盤朝著傳菜的窗口上一丟,從邊上的門走到了廚房里面。
“沒有,怎麼了?”康米頭也不抬的切著自己的菜,“又看到可愛的女孩子了?”
“她是早上那個颯颯的女孩子的同伴,有些害羞的樣子,逗一逗就炸毛了,他真可愛。”
“你原來也是那種誰都喜歡的人嗎?”
“當然了,而且你看看那孩子的胸,平坦的小腹,看起來應該還不是很熟練的掠食者呢。”
“怎麼了?你想要成為她的經驗嗎?”康米低頭對付他的卷心菜,他正在把整個卷心菜切成絲做配菜,“如果你不在了我會有些寂寞的哦。”
“不不不,你是知道的,”竹青搖了搖頭,“雖然我很喜歡那個姑娘,說不定她給點錢我還樂意陪她過一晚呢,但是我最終歸誰得看誰給老板付錢,哼哼。”
說著非常沒節操的話,竹青叉著腰,就連切到一半的土豆都放了下來。
“嗯?這麼說我去找老板那你買下來給我做老婆怎麼樣啊?”
“什…什麼嘛……這,”竹青原本想說這不在服務范圍,但是看了看正在做飯的大廚的面孔,不由得覺得越來越順眼了,“不,如果真有這麼一天,我就想老板出錢把自己買下來。然後……”
切完了菜,正在灶台邊上查看高湯煮的怎麼樣了,一時間拿著長勺的手一抖,差點掉了下去。
“……然後如何?”
“然後我們隨便找個地方,然後隨便找個理由就開始做吧,做個痛快…”竹青的話音有些淒淒,“或者也可以,我陪著你去追求你的理想?反正對於我來說都比消失在捕食者胃中都更有意義。”
“這話我可聽到了哦,”翠的聲音就在竹青的身後響起,“愛情…真是奢侈的愛好,在這種年代里面。”
“客…客人,”竹青有些僵硬的回過頭,“都,都聽見了?”
“是啊…聽起來真是相當可愛的理想呢,”翠干笑了兩聲,她曾經見過不渝的愛情,但是更多時候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後半句話就不用多說了,“對了,正在切土豆的話,不如給我一份土豆燜牛肉吧,稍微快一點,我快餓死了。”
“哦…好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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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教堂密室中。
“是這樣嗎?”莉莉安的面孔隱藏在陰影中,聲音聽起來波瀾不驚,“我了解了,你還有別的事情嗎?”
滿身傷痕的男人單膝下跪在莉莉安的面前,就在這密室的正中間。
看著教會的賞金獵人這一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樣子莉莉安就感覺心底一股無名火涌上來,要不是自己的食譜上面沒有長相面目可憎而且不愛洗澡的男人,要不然她就當場讓這人成為自己的雙峰上的另一層脂肪。
男人愛好不知道自己剛剛虎口脫險,只是安靜的跪在莉莉安的面前:“大人……還有什麼指示嗎?”
“回去之後告訴你的同僚,那個綠頭發的人和那個翼族是異教徒,是惡神的使徒,所有人得而誅之,不要管那些繁文縟節,把教區里面的人都發動起來。”
“是的,您的意志,大人,我們一定能把她們抓出來。”
“好的…你離開吧。”
男人頷首,微微彎腰,離開了這間房間。
莉莉安則坐在自己魔力幻化出來的座位上開始思考:“嗯……”
只是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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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幾個小時之後。
玄羽的身體恢復的很快,太陽剛剛西落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來了。
她有些困難得轉動自己的雙眼——感覺脊椎都在發出嘎吱嘎吱得聲音,讓人牙酸。
她看像一邊,窗下的書桌前坐著翠,令人安心的背影——翠的砍刀和披風的位置和她早上離開時候的位置不一樣,看來是出過門了。
翠這時也正好看見了醒來的玄羽盯著她,看起來有些興奮的樣子:“感覺怎麼樣?玄羽?”
“感覺很好,”玄羽臉上的玄色紋路感覺褪色了幾分,“如果有點水的話,那就不能更棒了。”
“水?你身邊就有,拿起來喝就行,”翠走到床邊上,輕輕得勾住玄羽的身子,將她拉了起來,半躺在床上,“怎麼樣,受了這樣的傷,偵查到什麼東西嗎?”
玄羽先咽下了兩口水,放下了茶杯之後,再對翠說道:“這里的修女腐化了,她和另一個叫做摩爾科的男人要劫殺女神的使徒,這是我偷聽到的,但是那個修女莉莉安發現了我,將我擊傷了。”
“還好我來得及時,不然你就要被幾個人抓回去了。”
“那個修女不正常,應該是去信仰邪神了,無論是為了女神的信仰還是這里的安寧,我都覺得我應該自己去嘗試一把,解決那個修女。”
“這……這真的有必要嗎?”
翠有些不解,但是女神的聲音又出現在了她的耳邊:“基洛城是北方的大城,邪教徒的目的是為了復活古代的神祇,因此他們很有可能將整座城活祭,這次還得請你照顧一下,消滅那個修女——放心她有邪神的祝福和神血。”
玄羽看了看窗外的太陽,稍微想了想才決定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無論是吸引更多人信仰邪神還是將活人燔祭,都相當危險的,我輩不應當見死不救。”
微妙的正義感,在翠原本的世界中,擁有這種正義感的人不是已經躺在地里了要麼就是“舉著紅旗反紅旗”,藏在所謂的正義後面一天到做著偷雞摸狗的勾當,令人不恥!
只是在這里,玄羽的面前,她願意相信這位姑娘剛才說的話,她相信這里還存在著朴素的正義,還存在路見不平就相助的風氣。
真是難得啊…
“怎麼樣?這個世界?多看看吧,在美好還沒消失之前。”女神的聲音好像又不合時宜的響起來了,但是她說的話倒是不錯。
唉……還不錯,確實不錯,熱血還沒涼的時代,啟蒙和覺醒的時代,封建與革命的時代,而且翠總感覺這里的廚師的面相有點眼熟。
“你說他啊……那人未來可能是要當林登萬的。”
好家伙,面相確實特別。
“對了,這個忙還得請你親自去,”女神的聲音變得嚴肅了幾分,“那個人有著邪神的血,必須由你,我的祝福者來斬殺。”
等等我,我沒有接受過戰斗方面的祝福啊!?
“誒?什麼?我這里信號不好!聽不見!——嘟嘟嘟”女神之後還用嘴模仿了電話掛斷的忙音,雖然這根本不是什麼電話,翠只感覺自己被耍了。
“總,總之,如果你的話,”她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看像玄羽,“不管你想做什麼,我都會照顧你的。”
“行,那麼等到夜晚降臨之後,我們再去一次那個教會吧,”玄羽看起來又精神了幾分,騰的一下從床上站了起來。
她手指輕輕劃過臂膀上面繞著的繃帶,沾血的繃帶碎成了一片一片的,紛紛落在了她的腳邊。
玄羽邁開精致的雙腳,走到了翠的身邊,踮起雙腳,在翠的面龐上啄了一口,像蜻蜓點水一樣。
“謝謝你陪著我任性哦。”說完紅著臉的玄羽匆匆穿上自己的鞋子,跑到樓下去吃飯了,畢竟用了自己身體大半的魔素才能完成恢復工作,現在她早就餓壞了。
等到翠整理完了自己的裝備,慢悠悠的走到了樓下的咖啡館里面的時候,玄羽面前的桌上已經擺著好幾道餐具了。
看起來她點了一整套餐,一共有七道菜的完整大餐——後廚里面,大廚康米和竹青已經忙得團團轉了。
而只是一口一口慢慢喝著酸甜的開胃酒。
一套完整的“七道菜”,包括前菜,沙拉,湯品,副菜,主菜,甜品和飲料。
當然嚴格來說只有餐後紅茶或者咖啡才算得上飲料,用餐時喝的酒和開胃酒並不算飲料。
很快加了肉粒和面包粒的沙拉和小塊醬鵝肝分裝兩碟送到了餐桌上。
這是剛剛煮好的奶油湯還沒完成裝盤和配菜。
而煎鮭魚段和燉羊肉排才剛剛下鍋。
而在竹青剛剛把托盤放到後廚傳菜的小窗口上面的時候,玄羽已經風卷殘雲一般的將桌上所有東西——除了不能吃的東西,都塞進了飢餓的胃中。
見此狀況,大廚康米給搭配奶油湯的面包多加了幾片,再讓竹青送過去。
此時瓦鍋里面的燜燒羊肉的香味也慢慢散發出來了,而煎鍋里面的鮭魚段也在滋滋作響。
“對了,客人!”大廚康米在廚房里面對著外面喊道,“面包和湯如果不夠的話,還能再加哦,敞開了吃,反正今天也沒什麼客人,不用拘謹。”
“唔!謝謝大廚。”嘴里塞著硬面包和奶油湯的玄羽匆忙咽下了食物,向著大廚道謝。
“吃,不噎死你…”翠只是微笑著,看著大口吃飯的玄羽好像看自己的妹妹一樣,“吃飽了趕著去投胎嗎?”
“投胎倒不至於,但是我們可是真的吃飽了准備上路了。”玄羽輕輕放下了自己的調羹,留下了空空如也的湯碗和面包籃,“大廚,再來一份!”
“好!”康米廚師有些渾厚的聲音在廚房那邊響起來。
過了沒多久,竹青就把另一份湯和面包送上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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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當空,等到兩人吃完,工廠中一天工作十四個小時的工人都下班到家了,甚至不少人家的燈都熄滅了。
翠和玄羽在屋頂上輕巧的奔跑,飛躍。
為了照顧不會特別的轉移法術的翠,兩人還是選擇最普通的運動方式——奔跑。
好在在玄羽來看,翠的奔跑速度和跳躍高度比一般人優秀的多。
難以想象,玄羽在半天之前,剛剛死里逃生的地方,半天之後她又打算重新返回了。
莉莉安的眼线潛伏在教堂和周圍建築物的屋頂上,兩個人的一舉一動在皎白月光下無所遁形。
即使被提前發現也不要緊,因為面對莉莉安這樣的對手,偷襲與否並沒有區別,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場苦戰。
“我們到了……”兩個人在地下室的入口處慢慢放滿了腳步——這個地下室的入口就位於教堂庭院中的一角,乍看上去只是個倉庫或者是地窖,沒人在意這個房間。
翠在入口處聞到了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基洛城和附近根本不存在這種植物,顯然房間里面已經有人在等待她們了。
玄羽站在門口,感受著周圍空氣中魔素的流動,輕輕得劃過她的後頸,所謂魔素的濃度已經高到了讓她身上的羽毛和後頸的汗毛感覺到一絲絲毛剌剌的感覺了。
玄羽感受著自己身上的羽毛慢慢的變得蓬松起來,魔素從自己的身體里面流出,覆蓋在體表和羽毛中間——這大概是屬於異族的應激反應。
“她在里面。”
“我知道,進去吧。”翠直接抽出了腰間挎著的砍刀,發出了噌的一聲。
兩人緩慢走進了地下室之中,等待著他們的事已經近乎失去了人型的莉莉安。
雖然還能看見人類的上半身與下半身的輪廓,但是身體的重心好像已經轉移到了身後生長出來的粗發觸手上了。
伴隨著她的呼吸,靛藍色光芒的魔素從她的嘴角慢慢的流出來,她的雙眼瞪著兩人,透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殘暴感覺:“你們……終於來了…讓主人等待這麼久…真不是合格的客人……”
話還沒說完,只是在她身下與身側做不規則運動的觸手突然都朝向了兩人的方向。
“看看這個,我從星空中領悟的偉大之主的事跡,無窮的星空就是偉大者的象征!‘遠方燭光’!”
伴隨著不知道是不是詠唱的囈語,觸手的末端紛紛亮起,脫著一道長軌跡的光點發射出來,以無法預判的軌跡飛向前方。
“不好!”玄羽轉過身,拉住翠的肩膀,兩人就地一打滾,躲到了牆角下面去。
雖然法術沒有轟擊到兩人,但是地下室的木頭階梯被十幾次接連不斷的小型魔素爆炸給摧毀了。
從樓梯變成了上好的柴火。
落下的灰塵弄得兩人有些灰頭土臉的,不過還在玄羽疑惑為什麼沒有接下來的動作的時候,抬頭就看見了數根粗大的觸手朝著兩人的方向突刺過來。
此時的翠已經將自己的人造義肢和腦內芯片調整到的適合作戰的性能模式。
還沒等玄羽想要閃避的時候翠就一把將玄羽推上了空中,自己再借力一個翻轉躲開了幾根觸手。
玄羽在空中轉身,輕巧得落在了粗大的觸手上面朝著莉莉安的本體方向跑過去。翠則相當冷靜的將甩過來的觸手全部切斷。
或許觸手在翠身邊的動作只是阻滯她的動作,好讓莉莉安能夠集中對付看起來更加厲害的玄羽。
玄羽站在了因為攻擊動作而卡在了牆壁里面的觸手,使用自己的彎刀優雅得格擋開甩過來的觸手。
在黑色霧氣的側面——玄羽的黑色魔素遮蓋了她的感官,就在探查的死角中刺了過來。
等到玄羽發現來者不善之時為時已晚,防護完善的刀刃之網出現了空隙,她只能躍起騰身才堪堪避開。
只是在空中的她沒法躲開襲來的觸手,猝不及防之下被數根觸手擊飛,猛烈的撞在牆壁上。
一時間玄羽只感覺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現在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好像錯位了,異族中空的骨骼雖然有比較優秀的吸能性能,但是在這種毀滅性的衝擊之下她依然感覺斷了好幾根。
“玄羽!”翠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過去,一直維持高速運算的芯片出現了因為情緒波動出現了短暫的算力波動,反應一時間慢了幾分,也被環繞著她的觸手給捆綁了起來。
濕滑觸手在她的皮膚上面環繞,原本在外面聞起來有些清淡的薰衣草味道,在靠近莉莉安的身體之後不知為何變成了一股難以忍受的腥臭味道。
“感受痛苦吧,凡人,”露臉的臉上帶著狂氣的笑容,不知道這是神之血的影響還是因為她本性如此,“這份燃燒了神之血的力量,你們,還差的遠!”
忽然間,翠身上的觸手加了十二分力道,在這樣的壓力之下,她只覺得身體將要散架了。
聽到了翠身上傳來的短暫的“咔擦”身,莉莉安不用目視確認也知道,她的四肢怕是已經失去了繼續工作的能力了——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骨骼斷裂之後還能行動自如的人。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莉莉安隨便就把翠甩到了一邊去。
“看著吧,看著你重要的人被撕成碎片吧,哼哼……哈哈哈!”
翠根本說不出話,眼中顯示的HUD正在提示自己的雙腿和雙臂的健康情況危急,緊急啟動的維生功能出現了一排的Warning,但是沒有Fatal Error,這可算是好消息了。
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靠在牆上,眼中的畫面出現了一些微妙的撕裂感——自己的義眼在衝擊中受到了一些損壞,沒法正常運轉。
翠剛剛坐起來,就感到喉管下一陣淤塞的感覺,腥甜的味道涌了上來,鮮血從嘴角流下。
“咳咳……”身體上的疼痛阻止她起身攔住正在靠近玄羽的莉莉安。
維生系統介入……
激素正在合成……
玄羽,再等等……翠等待著由腦後芯片主導合成的激素慢慢進入血液流通,幫助她阻斷疼痛。
莉莉安那邊暫時不想管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翠(至少她是這麼認為的),只是一步一步靠近玄羽。
她強行抓住了玄羽的下巴,抬起了她的腦袋,黑色的紋路此刻好像已經完全褪色了一般,蒼白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
“這就是女神的使徒嗎?”莉莉安完全沒沒有把翠放在眼里,在她的觀念里面,那個會法術的異族人更有可能得到了女神的祝福,“真是搞笑,太虛弱了!”
她伸出自己的舌頭,輕輕得舔了舔玄羽額頭上的傷口,品嘗了一下她的鮮血的味道:“看起來女神並沒有真的賜福與你呢…可憐的孩子,怕不是被那個偽神抓著當槍使了。”
莉莉安將手放低了一些,抓住了玄羽修長的玉頸,將她直接舉了起來。
很快她蒼白的面孔因為窒息而變得通紅,她忍耐著胸口的痛苦張開了嘴,想要呼吸,但卻沒有任何空氣進入。
玄羽也嘗試著掰開莉莉安抓著自己的手,但是已經燃燒了神血的莉莉安的手堅若磐石,無法被動搖。
她有些無力得閉上了雙眼,感覺生命的溫度正在漸漸離她而去。
這就到頭了嗎?
就還在她開始放棄理想的時候,莉莉安手上的力道突然松開了幾分。
冷冽的空氣涌入了她的肺,因為下意識的快速呼吸而帶來的劇烈刺痛感讓她重新睜開了自己的雙眼——因為缺氧視野變得有些黑暗。
她的目光中看呆了綠色頭發的女子手中握著自己的彎刀,黑色的煙氣環繞在刀和她的手臂上。
在黑風的加護之下,刀劍如同熱刀切黃油一樣捅進了莉莉安的後背之後。
“什麼?”莉莉安艱難的扭轉過視线,手臂已經折出了一個滑稽的角度,但是絲毫不妨礙少女握持著手中的刀。
翠再加大了幾分手上的力道,被黑風術式干擾了魔素運轉的莉莉安仿佛失去的力氣,被翠非常簡單的用捅進來的刀推倒在了地面上。
無情的刀穿透了莉莉安的身體,一整把刀都沒入了莉莉安的身體,半截刀刃從另一邊透出來,又刺進了被莉莉安壓在身下的玄羽的身體。
莉莉安只是又多掙扎了一會,然後身體的動作停了下來,身體隨後變成了類似塵土一樣的東西,慢慢消散在了空氣中。即使她是惡人,體內燃燒的神血失去了魔素構成的容器,便將身體燒成了灰燼,消失在了空氣中。
從翠的嘴角流下來的汩汩鮮血混著翠的淚水,一起落下,灑在了正看著她的玄羽的臉上。
“對不起……我…我做了什麼…”從阻斷了痛感的激素帶來的虛假的力量感中醒來,卻發現自己的背刺一擊甚至誤傷了自己的友人。
玄羽的手抬起來,沾著灰塵和血汙的手輕輕在翠的臉頰上抹掉了淚水,只不過手上的血擦到了翠的臉上,越擦越花,非常狼狽。
和正在落淚的翠不同,玄羽此時並沒有感到任何悲傷,只是安寧的感覺從心底升起:“我不怪你,惡人被斬殺咳咳咳,公義得到伸張,這,這就是我的理想,我不怪你,咳咳…就是不能陪你看明天的太陽了……”
翠帶臉上掛著淚痕:“別說了,你別說話了,我這就把刀拔出來,然後帶你去找醫生。”
玄羽慢慢的閉上了眼睛:“最後一個願望,能抱抱我嗎?”
翠低下頭,臉上是毫不遮掩的悲傷,她輕輕的將刀拔出來,然後將渾身浴血的玄羽輕輕得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