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百合 論女棋手的自我修養

第61章 棋手小姐斷弦(二)

論女棋手的自我修養 Fox fourth 17116 2023-11-19 23:35

  “晉陽古城,中鎮河東二水三山,占地勢之以極,當古往之扼要。務穆事通,專大炎礦產之泰半;員摩額肩,周四方工業之計極。是地也,攀三百丈山巒撼岳,徒五千眾氓隸以為城……”

  

   被礦渣弄得黑漆漆的紙頁上謄著這座城市的詩篇,一雙膚色白皙的皴裂的手合攏了記事本,摘下了扉頁上的紅絛。隨著門被撞開的聲音響起,本子重重地落在地上,消失在一片嘈雜之中。

  

  

   “卡西米爾無胄盟刺客,白金,應邀而來。”

  

   對自我介紹的簡短腹稿不足以平復紛亂的心境。白金走進了這處位於險峻街道上的辦事處。從這里往下看,雲霧縈繞隱現城中,整個城市就像一座碩大無朋的鋼鐵之山。

  

   當白金第一次看到晉陽城的時候,她的驚訝是無以復加的。它的基座看起來像是卡西米爾源石礦里勞作的采礦機,但那些機械只有拖拉機大小,而展現在她面前的大炎晉陽城,卻是足有整整一座城市那樣的巨大采礦平台。

  

   天有不足,五石可補;仰視九日,箭指金烏;水潦肆虐,掘梁通渠;子孫無窮,平山為路。

  

   來到晉陽的白金無暇感嘆炎民族以一城開采群山的壯舉,自從來到這里的那一刻起她便急切地想要離去。最後的任務必然凶險,她知道,那個女人絕無可能輕易放過自己。她行走在空闊的走廊上,辦事處的裝潢十分簡陋,卻也干淨,看得出是有人打掃的樣子。

  

   推開一扇不太結實的木門。這處辦公室很窄,本色未漆的牆面,剝落了的舊窗框,為這里裝點的唯一精致是幾幅毛筆字,寫的是“寧靜致遠”“敏言慎行”。雖非大家手筆,但白金覺得總歸比博士辦公室里掛的順眼。

  

   辦公桌上一套與環境不符的青瓷茶具,里面盛放著已經涼了的河東柿葉茶。另有晉醋一壇、擺著舊鍋的源石電磁爐一個,上面還沾著沒洗淨的咸菜葉和豆腐渣。後面坐著個男性,三十多歲,高個子身材體態微胖,眼如銅鈴,頭發短得像枯草。青日袖標倒是扎得嚴嚴實實,雖看上去並不十分靠譜,但也算不至於拒人千里之外。

  

   “卡西米爾刺客,欣特萊雅,應邀而來。”白金慶幸自己認識這個人,是青黨在此地的黨務,周子拓。當初在河東落腳時,也正是此人一手為她安排了居所,其中細節,大抵十分妥當。她打心底朝外散發的反感情緒消散了幾分。

  

   “啊,欣特萊雅小姐。”周子拓放下紙筆,對白金的到來表示歡迎“這段時間暫住得是否開心?”

  

   “謝謝專員,還可以。”白金不置可否。身為前白金大位,她當然清楚心里若存雜念,萬事都做不出績效,還要斷送自己人頭。

  

   “可以,可以就很好了。很多同志們啊,到了晉陽,晝夜都睡不著覺。”周子拓哈哈一笑,看到白金似乎不想多談,他便也不再多口多舌,便拉開抽屜,將這次任務目標的兩張照片給了她。

  

   白金拿起照片看了看,里面的黎博利男子一身絳紗官袍,面若朗星,容方貌正,儀表彬彬。只是下面的第二張照片就不是那麼上眼了。雖然是同一個人,但是官袍沒了,裹著粗布衣服,臉上灰一塊白一塊,蹲在像是囚室的地方,不知經歷了什麼狼狽。

  

   “這個人,叫做夏峰。是前北庭巡按御史。”

  

   北庭事變後,李伯明表奏朝廷,察監督御史夏峰,監守自失、擅權亂法、勾結豪強、企圖兵變,甚至不惜置經略丁馥傑於死地。此時北庭大軍已歸李伯明一手節度,反覆不得,朝中守舊派不得不接受木已成舟,將夏峰引回燕京治罪。可是事實還是令李伯明、青黨中人乃至博士大跌眼鏡——夏峰剛走到晉陽地界,立刻受到知府宴請。吃完喝完後根本沒向大牢里去,就在知府會館事先准備的豪宅里住了下來。

  

   按大炎律,欽犯回京路上可行毋宿,耽程擱務,視為同罪。可是夏峰就這麼當著晉陽御史台、衙門胥吏的面兒,一點不像囚犯,倒像是哪一位尊貴的賓客。

  

   保皇黨根基深厚,罔顧國法,為之奈何!對此,博士深為憂患。夏峰之案若不了了之,李伯明北庭節度使的位置便不安穩;要知青黨為了掌控大炎新軍,耗費了多少心力人力。此眼中釘、肉中刺,不得不拔之以後快!

  

   “這姓夏的,真不是個東西!保皇黨如此作為,本人亦殊為痛心!欣特萊雅小姐如果除掉此賊,於黎庶亦是大功一件啊!”談及夏峰的來歷,周子拓拍膝懇懇道。接著他又向白金交代了青黨的部署——對於夏峰此事,青黨同樣十分看重。“作訓總隊”幾乎傾巢出動,總教官“老狐狸”親自坐鎮指揮,采取飽和式的刺殺方案,非要將此人置於死地而後快。白金對他這些話倒是沒怎麼聽得進去。大炎的民人如何、感染者如何,與她一個卡西米爾人又有何干?她將兩張照片揣在懷里,心早就飄搖到了那座曾經落腳的小城。

  

   我會回來的。她在心里說。

  

  

   晉陽城的結構十分復雜,遠遠看去狀同覆斗,實際上便是一個巨大的采礦平台,城垣之間立體相見,街道與街道間也許會有十數米的落差。這條正對著下層鋼椽的街道地勢低陲、尤為蕭條,唯一的一張茶幡也無人造訪。掌櫃正趴在案上打盹兒,突然被門口的銅鈴聲從夢里拽了回來。一個黑發的魯珀少女走了進來。

  

   “茶家,一壺柿葉!”少女風風火火地貼著門邊落了座,把一塊銀元拍在案上。她大概剛過及笄年紀,鵝蛋般面孔上盈盈一對黑卵石閃著光澤。身著一件月白官袍,腰間環扣配著刀鞘、玉墜,足蹬穿雲履,外罩裹身軟甲,胸甲一直向下覆蓋至左小臂。店家不情願地應聲,從櫃後抬出長嘴壺來。柿葉茶是晉地特產,顧名思義,旁的茶葉用的是茶樹葉,柿葉茶用的卻是柿子葉。柿葉要經采葉、去脈、殺青、切絲、揉捻等數道工序,才能當做茶葉賣,也是一味藥材,所以比旁的茶葉又要昂貴了些。

  

   “這位小娘子,本店……”店家拿了那塊銀元,一眼就看到上面官印。“本店小本生意,不知這一塊價值幾何……”

  

   “不懂?不懂拿去錢莊問。放心,絕對虧不了你茶錢。”少女不耐煩地擺擺手,眼睛始終盯著外面。看到店家要走,她又突然出言叫住:“哎哎哎,別走,我問你,這條街對面是什麼去處?”

  

   “對面啊,從這里往外走,就到了頭了。盡頭下面就是礦業設施,沒什麼玩的地方。官人我勸您還是打道回府的好。”

  

   “礦業設施?你可知道,里面干活的是些什麼人?”少女眼中精光一閃,問道。

  

   “什麼人?官人別拿小店打趣,里面干活的,不就是些雇工麼。”掌櫃說完,見少女還有欲問神色,忙補充道:“官人,小人就是個開店的,周圍的事並不十分清楚。若官人想問這城中還有什麼事,還是去別處問好,小人告辭。”說完快步溜回櫃台,任少女連聲呼喚也不出來。魯珀少女氣得一跺腳,看向了門外。

  

   這一看,好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了眼球,剛沏好的茶也不要了。少女一個抽身邁步出了茶鋪子,健步跟上了那道身影。在那條街道的盡頭,一個戴著敘拉古式禮帽的人正在朝邊緣走去,一根文明棍拄在那人手中,走路時點擊著地面,發出嗒、嗒的聲響。好像覺察到身後有人跟蹤,身影的速度猛然加快了。但行路依然無聲,只有文明棍觸地的聲音回蕩在陰暗的街道上,有些滲人。

  

   “喂,你!”少女急追幾步。“站住!”

  

   或許是高聳城垣半遮的陽光令她產生了幻覺。她自覺腳力在同儕中也算數一數二,但就是追不到那看似閒庭信步的身影。只看到那咖啡色大衣上後沃爾珀與大衣同色的尾巴一晃,下一秒便拉開了一大段距離,隨後不知消失在了哪個拐角。她索性放開步子奔縱追去。“別跑!喂!”

  

   轉過一個拐角,不見了人影。少女狠狠一跺腳,頹然靠在街邊。也就是一個呼吸的工夫,她素白左手手背上覆蓋的甲胄猛然彈出四根銳爪,朝身後的黑暗中狠狠捅去。當的一聲,她只覺手腕一麻,暗叫不好間,雪頸已經被一柄長刀架住。

  

   長刀頓了一下,霎時收回。少女轉過身,看到一襲黑蓑如霾,黑斗笠下一張面孔籠在黑紗面罩之中。少女面色驚訝。“呼蘭叔!你怎麼在這?”

  

   北庭道黑蓑禁軍首領、千牛衛鎮北校尉呼蘭通收了長刀,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少女知道此時黑紗下一副滄桑面孔必然瞪得有如銅鈴。“校尉,為何擅離職守?”

  

   “我——”少女神色有些急迫。“呼蘭叔,這晉陽城之下——”

  

   “本次公干,要務在於申知府宴客會館,莫要橫生事端,使事不舉!”黑蓑言辭鑿鑿,不容辯駁。“何況你一個人,竟然身穿官衣孤身探訪,方才還用官銀給予生人!若此事叫將軍知曉,看他待你如何!”

  

   “別別別——呼蘭叔,我知錯了。可是這城下真的有……”少女表面賠笑,實則悄悄往後邁了一步,不停朝身後扭著頭,一雙墨藍色瞳孔閃爍著古靈精怪,不知是在打什麼算盤。

  

   “黑蓑禁軍,檢校千牛衛屯騎校尉楊筱凡!”老黑蓑把少女行為看在眼里,低吼道。

  

   “在!”名為楊筱凡的禁軍不大情願地立正,洪聲答道。她知道,以官名相稱,那就是沒得商量了。心下里雖然委屈,但也只能按下不表。

  

   “隨我回知府會館歸隊!”

  

   “是——”這個字帶著幾分有氣無力。跟著老黑蓑邁步飛上城垣上層,魯珀少女不甘心地回頭看了一眼一片黑暗的鋼椽邊緣,好像期盼著能從中看到什麼。

  

  

   “轟!”

  

   白金從二樓跳下,飛快地踏地借力,又翻過一回院牆。方才爆炸引起的嗡鳴聲還在腦子里回蕩,令她一時辨不清東南西北。反復閉目又睜開後,才確認自己已經撤到了會館外圍。她摸了一下鬢側的發絲,耳麥准是在這爆炸中失落了。無法確認其他小隊的情況。又一波追兵的腳步隔著牆響起,她竭力平穩著自己的呼吸,躲在拐角的陰影里稍事休息。

  

   白金一直認為,這次任務一定會萬分凶險,而她自己必定會孤立無援。甚至,她做好了這是棋手小姐故意布陣,必將她置於死地而後快的局的心理准備。但在知府會館外圍的落腳點制定計劃時,她就知道自己至少錯了一半。

  

   為了確保任務的成功,青黨投入了數倍於正常刺殺的兵力。從無胄盟白金大位的角度來看,為了刺殺一個人而如此飽和的部署,是一種徹徹底底的浪費——炎國式的浪費。更令她驚訝的是,這些看面孔還沒她年紀大的青黨“作訓總隊”成員所擬定的第一個刺殺方案,居然是爆破。

  

   天可憐見!她悲哀地想著那些年輕的面孔。這支“部隊”一定沒受過多少專業的培訓。而她的任務就是在可以預見的悲劇里為他們兜底——想到這里,她握著長弓的手便不住打顫——可是那也不至於剛潛入到外牆內的第一層封鎖,就已經被察覺到了,還在被逼無奈下引爆了隨身的源石炸彈!

  

   知府會館的規模很大,位於移動城市中上層的半內側結構,仰不見日,卻有如晝燈火終日不息。內部幾乎自成城垣,街道、茶館、戲院、酒樓乃至風月場所,無一不缺。據說晉地多商,每有得錢便置宅,自己每置一所宅子,就得按同等規模置一座給官府,這才有了如今會館的格局。白金深吸了一口氣。倚靠在牆邊,聽見四周的追逐打斗聲逐漸稀疏。作訓總隊這次損失慘重,而提前潛入的她非但沒有做到“如爆破不成,則趁亂入宅襲殺夏峰”的任務,反而自己深陷敵圍出不去了。她想破腦袋也搞不懂,如果說那個神秘的“老狐狸”對情報的獲取的計劃的設置尚且可圈可點,那其執行的人恐怕連無胄盟的臨時工都不如。這些人真的配做殺手?

  

   由不得她再加多想,腳步聲再一次響起。白金極力冷靜著自己仍在轟嗡亂響的腦袋,判斷來人僅有一位後直接抽出了匕首。出於職業習慣,她已經把“老狐狸”發給所有人的會館地形圖熟記於心,知道離這里不遠即是酒樓。殺一人藏屍後廚,然後換上衣服混出去,幾乎瞬間她便有了脫身思路。

  

   至於出去後怎樣——那就讓周子拓和“老狐狸”,還有那個該死的博士頭痛去吧。欣特萊雅只答應了接最後一次任務,沒說非要成功不可,何況這次任務失敗算不到欣特萊雅身上。她也不想再和他們玩下去了。一只布靴包裹的腳從拐角踏出,僅從腳型就能一眼判斷出來人的身高。白金猛然起身,匕首幾乎貼著牆面平遞出去。她對這一擊有絕對的自信,一般的競技騎士在這種情況下幾乎看不到匕首就已經被豁開咽喉。然而她的手勁猛然一滯,感覺如同削進了一片布帛。

  

   “何人!”清脆女聲如搖風鈴,白金只覺一股大力從手中襲來,慌忙撤身一腳踹在巷道青磚上後滾翻卸力。才剛剛站定就感到眼前一花,一個長形包裹劈頭蓋臉打來。

  

   白金躲閃不及,用弓脊與匕首交錯身前試圖硬接。然而那包裹之勢大力沉完全超過她的想象,她只感覺身體如被狂風卷起,腰臀部與青磚地狠狠來了個親密接觸。面前走出一個酒肆伙計打扮的魯珀女孩,靈巧而帶著一分稚色的東方面孔滿是慍色。她雙手一揮,被系帶鎖著的包裹瞬時飛回手中,脖頸高的地方有一處深深刀痕。“大膽奸賊,安敢刺殺朝廷探員?”

  

   “真他媽的不走運(卡西米爾語)。”白金低聲罵道。難道情報泄漏了?可是女孩根本不給她思索的時間,手在包裹一端一摘一抬,一柄高過兩米的虎頭長槍已在手中。白金起身後撤步挪開,長弓已經拉起滿弦。倏忽脫手的一箭被虎頭槍正面頓挫,化作一道黑影飛出牆外。與此同時,女孩出手風如炸雷,包裹長槍的槍匣朝白金直撞而出。白金領教過對方的力氣,不敢硬接,騰挪輾轉避讓飛來的實木匣子,皮靴觸地火花擦碰間到底顯現出了幾分頹勢。

  

   “在窄巷里用長矛,上一個這樣做的老迂闊死在上一位白金手里。”白金心知要逃,然而嘴上依然不饒。她看著面前手仗長槍的女孩,伙計般的打扮掩不住她身上那股凌然英氣。白金只感覺自己又在面對一名銀槍。“你這乳臭未干的家伙,還是趁早回家抱著你媽的奶子吃去吧——去!”

  

   她抬手虛拉弓弦,身形已經急遽後縱。但她沒料到魯珀女孩的腳力居然也不弱於她。白金琉璃色的瞳孔閃過一絲驚慌,她扭過頭,撞上一雙怒意盈滿的墨藍色眸子。楊筱凡甚至沒考慮對方的弓弦,揮舞虎頭槍直接殺到了白金的身側。

  

   攻如破竹,防若鐵牢。白金本以為這手握長槍的炎國女孩不過是另一個版本的騎士,如何對付這類對手她本了然於心。可是大炎槍法與卡西米爾騎士的槍術大相徑庭,根本沒有給她遠遁開弓的機會。正想要舍身貼近用短刀相搏時,又被楊筱凡左手的狼爪格住。接著回身槍梢橫掃如風,咣地一聲撞在白金的後腦。

  

   “可惡……不行……”極力敦促著自己不要倒下,可是力氣還是流水一樣隨著顱腔的劇痛流出身體。白金的視线不甘地下移,她看到自己的雙膝接觸到了地面,接著便是青磚的紋路迎面而來。

  

  

   “嘩啦!”一盆冷水劈頭蓋面打在白金的頭頂、臉頰,浸透了她裹身的素色披肩,匯成一股一股從衣料的邊角處向下滴答著。她呸地一聲吐出嘴里的水,潮濕的睫毛阻擋了視线。她眨了兩下眼睛,才知道自己是在地下——令人不適的濕氣和通風扇的嗡嗡聲令她第一時間做出了判斷。她坐著被捆在木質的長椅上,雙足被麻繩捆了數匝,雙手高抬到極限束縛在腦後的木架,酸痛的感覺告訴她捆綁並沒有持續太久。衣衫沒有被剝去,但弓箭和匕首都已經不見了。她習慣性地舔了舔自己的牙關。

  

   “校尉,這女人醒了。”挎著橫刀的人對楊筱凡說。這些人都是一副酒肆的月白色卦兒打扮,但白金一眼便能看出布料下的裹身軟甲。白金咬著牙關,她估計著自己脫身的幾率,無論從哪個角度算都十分悲觀——光是這個十七八歲的魯珀,便是她對付不了的強敵。何況不算面前這個橫刀手,目力所及牆角內還有幾名持刀之人。就算是羅伊,面對這些人恐怕也只能退避三舍。

  

   “你們出去警戒吧,我來同這賊子談談。”楊筱凡說道。幾人有些猶豫。她杏眼一瞪,微嗔道:“難不成你們覺得我對付不了一個綁住的人?出去警戒,別讓任何人知道我們在這,明白嗎!”幾人這才喏喏而退。

  

   白金看向楊筱凡。方才沒來得及細看,如今才覺出這魯珀少女確實有幾分姿色。鵝蛋一樣的水嫩面龐配著桃花般的色澤,黛色長發在腦後束了個高髻。這臉兒放在卡西米爾,絕對有商聯的老板願意出一萬買一夜——當然,要先挖掉現在她那雙看起來能吃人的墨藍色眼睛。白金惡狠狠地想著。直到一根拔火罐砸在捆她的椅子上,發出當的一聲。

  

   “喂,你這賊人!是誰指派你前往此地?是誰教你刺殺朝廷探員?速速從實道來!”面對這一點技巧都不講的拷問,白金心里一陣冷笑,張口道:“下面毛都沒長齊的小畜牲,還不配在這里囉囉嗦嗦!回家再練練吧!(卡西米爾語)”

  

   “你!”雖然語言不通,但光憑白金的語氣神態,楊筱凡也知道對方大概說了什麼。白金趁勢追擊,只當自己聽不懂炎國話,一大段流利的卡西米爾俚語說得有如連珠炮。當的一聲,拔火棍重重打在她被繩索固定的大腿上。

  

   “唔嗯!”白金喋喋不休的嘴巴一下子停了。她的下褲被撕開一個口子,下面本來白嫩的皮膚一片嫣紅,泛著瘀青。這妮子的力氣太大了。就算她極力隱忍,生理性的淚水也在眼角打上了轉。不等她緩過來,楊筱凡的第二棍橫著打在白馬小姐結實的小腹上。白金發出半聲慘號,身體猛地向前瑟縮一下,卻被繩索在手腕上的勒緊感拉回。她劇烈喘息著,涎水順著唇角滴落。

  

   “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你分明會說炎語!”女孩的步伐繞著白金轉了兩圈,當她回到白金視线內時,手中已經多了一條長鞭。皮革打磨的細鞭節泛著金屬光澤,絕對不是白金用過的那些情趣用品。

  

   事到如今,或許招供才是最好的選擇。欣特萊雅本來就不是什麼革命黨,根本沒有任何理由保守秘密。可是白金不服——不服博士自以為能操控一切卻連面都不敢露的荒謬,不服剛剛得到的安穩生活頃刻又被撕得粉碎,不服自己的命運被牽扯著來到這千里之外的異鄉。現在,她也不服一個乳臭未干的丫頭居然能如此輕松壓制了自己,並在這里頤指氣使!

  

   先前所受的一切委屈此時都變成了她的彈藥。她凝視魯珀女孩墨藍色的瞳孔,半晌,居然嗤笑了一聲。這一聲更加點燃了對方的怒火。

  

   鞭子在空中掄出了風聲,僅僅一鞭下去,白金的衣衫就被剮成了一條接一條的布片。痛不欲生的感覺從小腹一直燒到前胸,那咬死了皮肉的痛讓白金出現了自己的肉被活撕下來的錯覺。等到楊筱凡停手的時候,白金的衣衫已經完全破碎,甚至下方露出的文胸帶子也被鞭梢犁破了。鮮紅色的鞭痕在白馬小姐的身上交錯著,重合的地方現出青紫色的淤血。白金的腦袋歪在一邊,不時輕微地抽搐一下,好像已經沒有幾分活氣。

  

   “喂!沒死吧!”感覺一根手指在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白金暗自好笑。她很輕易就看出對方沒有任何的拷問經驗,但光憑那將等身高的镔鐵長槍輪轉如飛的力氣,用在鞭子上也實在太難承受了。楊筱凡不耐煩地戳著白金的面孔,然而就在她的手指靠近一動不動的白馬小姐嘴角的時候,白金倏忽張口,銀牙猛地上下分開朝她咬來。

  

   楊筱凡嚇了一跳,慌忙收手。白金的牙齒空合,發出喀的一聲脆響。這一口如果咬中,怕是直接就要斷一節指骨。這位年輕的禁軍看白金的眼神,仿佛要生吞了她。白金悠然“呿”了一聲:“要不是我太久沒練過,下輩子你就別想舞槍弄棒了,膽小鬼。”

  

   “好,你咬我!我,我……”楊筱凡四下看看,從暗處又拿出個什麼東西,繞到白金身後“我也讓你嘗嘗十指全斷的滋味!”

  

   白金感覺到自己的雙手手指被解開了。雖然手腕依然被反綁在腦後,但十指卻可以分開自由活動了,甚至能夠摸到木架上的鐵環。可是這種自由也不過只持續了一瞬。楊筱凡把白金的十指穿進了細竹做的夾棍內,雙手拉住兩邊的繩索猛力撕扯。

  

   “啊啊啊啊啊!”白金的慘叫聲在小小的密室里回蕩。纖細素白的十指上道道血色的勒痕觸目心驚。這也就是楊筱凡一人用力,如果是兩個人從兩邊同時拉扯,白金的十指恐怕就要全數斷裂脫落了。但十指連心,即便這樣也足以痛得白金大腦一片空白。身體本能地想要掙扎,但被緊緊束縛的四肢和軀干決定了她只有頭顱能動。她脖子朝後扭曲,腦袋向束縛在腦後的雙手磨蹭著,好像這樣能夠減輕痛苦。可是氣頭上的楊筱凡拼命要令她越痛越好。

  

   “痛啊啊啊……呼……呼哧……啊……”隨著時間的推移,白金的慘叫逐漸變成了喘息,接著又變成窒息般的咯咯聲。她平坦的胸口劇烈起伏著,突然像是泄掉了全部力氣一般,喘了口氣不動了。楊筱凡這才氣喘吁吁地松開了夾板,走到一邊擦了把汗。看到白金臉上痛出來的汗水連成了小河,也不由伸手給她也揩了兩下。魯珀女孩在房間內踱來踱去,看樣子有些著急。

  

   “交代的任務還沒完成,就出了這麼多變故……明天得向呼蘭叔賠個不是,順便讓他教教我審問的技巧。”楊筱凡自語道。

  

   “我看不必。”

  

   “什麼!”幾乎沒給任何反應的時間,白金的巴掌直接橫在楊筱凡的頷前。楊筱凡緊急以肩為軸試圖卸力,最後還是失去平衡,一下子撲進了白金的懷里。如果不是白金雙手有傷力氣已弱,此時她的腦袋已經在脖頸上轉了一百八十度。“你是怎麼——”

  

   “下地獄去問吧!”白金嘶聲,本來藏在牙齒里的刀片此時被她夾在二指之間,狠狠朝楊筱凡的脖頸刺去。楊筱凡奮力反擊,格斗中她劈手將白金手中刀片打飛出去,後撤腳步試圖抓起立在牆邊的長槍。可是白金的關節技比她更為靈巧,貼身而上兩下便將魯珀女孩的雙手反擰在背後。一踢膝彎,就算楊筱凡力氣再大也無從使起。白金兩三下把楊筱凡推上了剛才自己被捆綁的長凳,把魯珀女孩的雙手直接強行穿進了用來掛繩索的鐵環。楊筱凡痛呼嘶聲,腦子空白了一瞬,雙腿也被白金拿剛才的繩索牢牢固定。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兩個女孩的位置已是乾坤易位。

  

   “現在,拷問官的位置好像換人了啊,小丫頭?”白金壞笑起來。

  

  

   知府會館的采花樓白晝也燈火通明,穿著華貴的人帶著銀子從正門進去,摟著姑娘從偏門出來。而衣著簡朴的仆役引著姑娘從偏門進去,揣著銀子從正門出來。

  

   為首的仆役小心地在會館的巷道里穿行。他們這些人不能走大道,會讓會館里的老爺們看著不舒服。只是他不知道,這次這個姑娘到底有什麼特殊的,居然還需要帶刀的軍爺一起護送?

  

   嗒,嗒。像是木頭觸地時的聲響。不尋常的聲音讓整個隊伍稍稍打起了精神。聲音轉了個彎,進入了他們的視线。是個沃爾珀女性。及肩長發束在腦後打了個低馬尾,披著咖啡色的大衣,頭戴一頂寬圓檐的洋帽,帽檐壓得特別低,遮住了雙眼。足蹬九環扣高筒鹿皮靴,就連手上都是牛皮手套。一根在維多利亞常見的文明棍拄在手中。整個人全身上下就露出下半張臉和白玉一樣的脖子,但僅憑那玉頸丹唇,就足讓人浮想聯翩,自發勾勒出一張美人皮囊,反而比拋頭露面更有情致。

  

   隊伍繼續前行,與迎面走來的女人相安無事。可是巷道十分狹窄,相向而行總得有一方讓路。眼看雙方離得近了,走在前面的帶刀軍爺嚷道:“前面那個不長眼麼?沒看到官廳辦事?還不趕緊滾一邊去!”

  

   女子微笑了一下。不知為何,這微笑讓圍著姑娘的幾個仆役心頭一寒。幾乎眨眼之間,他們沒看到對方有什麼動作,帶刀的軍官倒在地上,面部覆蓋了一層冰霜。接著是那文明棍像鬼影一樣飛了過來。幾乎瞬間,這支隊伍便無一站立。沃爾珀女子走到了被他們裹挾的那個穿著黑袍的姑娘面前。

  

   “跟我走吧。”聲音透漏著不容置疑。

  

  

   “你逃不出去的!只要你敢出這個門,就立刻會被亂刀剁成肉泥!”另一邊的密室里,楊筱凡罵不絕口。然而白金的秀眉甚至都沒有皺一下。

  

   “先想想你自己吧。”白金用手托起楊筱凡的下巴,後者極力扭頭避讓著,又不肯躲避白金的視线。以白金的標准來說,這只小狼崽子確實算是美女一級——至少落落大方,比那個不敢露臉的該死的博士強。只可惜齜牙咧嘴的神態,實在是敗壞了一張好皮囊。

  

   “你做什麼!”楊筱凡怒目道。

  

   “當然是教教你怎麼拷——問——啊——”拉著嘲諷的長音,白金從上到下,重新檢查了一遍楊筱凡的繩結。身上的痛楚還未消去,但興奮已經是最好的止痛藥。白金摸了摸自己被打碎的文胸,已經難以固定,便索性一把扯了下來。帶血的黑色蕾絲布料沾著少女的體香與血腥味落在地上,破爛的白色披風正面隱隱可見雪白的胸脯,令人浮想聯翩。無胄盟白金大位自有一套完善的拷問手法,可惜長久以來白金一直沒機會再去實施。在楊筱凡好像要吃人的目光下,白金撿起了被打落的刀片,突然抵在少女被汗水打濕的領口。

  

   “你要干什——”不等楊筱凡質問聲出口,白金手中的刀片便飛快地轉了兩個來回。女孩的領口一下子被加大了過量的尺碼,大大敞開的衣服下是便於行動的裹胸。白金上手解開那帶著少女香汗的布料,一對大小恰到好處的玉碗立刻跳了出來。她不無嫉妒地吸了口氣——這小丫頭居然還隱藏得挺深。

  

   “你!你這奸賊——”楊筱凡的臉兒已經紅到好像要流出血。她長到十七八歲,身子還沒被娘親以外的人看過。她自幼家教良好,雖然經歷過軍旅,卻沒有白金那種出口成章的罵人功底。羞憤得滿臉通紅之下,居然語塞了。

  

   “看清楚了,小狼崽子。對於女性,這樣拷問比你那種蠢貨手法好用得多!”身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白金看出楊筱凡的窘境,心中暗喜。她任憑那對掛件暴露在空氣中,又伸手去扯楊筱凡的下褲。楊筱凡拼命挪動著下體試圖躲避,嘴里不清不楚地罵著,卻被白金把破碎的文胸塞進了嘴里。陌生的體香和血腥氣灌進顱腔,女孩黛色的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

  

   白金拾起落在地上的鞭子細細查看。皮革擰成的鞭節表面嵌著小小的鋼片,雖然不至於劃破血肉,但光是硬度便很容易就能讓人皮開肉綻。鞭子的柄端由細皮蹂成,大概三指粗細。她不懷好意地看了一眼楊筱凡。魯珀女孩嗚嚕嗚嚕的聲音刺激著她已經繃到了極致的神經。

  

   楊筱凡被文胸塞住的嘴巴嗚嗚地叫著。她一點也不怕痛。五歲時她便隨家中族老練習架勢,那麼小的人兒要舉接近兩米的實木槍杆,跌打摔爬不過是尋常事情。可是白金對她做的事卻遠遠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半裸的身體顫抖起來,被固定的雙腿拼了命的要並攏。可是白金強行脫下女孩的褻褲,那白嫩的恥丘上已有幾根稀疏的卷毛。她用鞭梢照准了楊筱凡這輩子都還沒動過的地方,沒有任何前戲地強行進入!

  

   “嗚!!!”擴張的痛苦和受辱的羞恥一齊涌上,楊筱凡的銀牙把口中的布料咬出了洞。撕心裂肺的痛苦令她幾乎有了求饒的念頭,但緊接著就被更大的怒火消弭。她那能生剮白金的眼神更加挑逗起了白金的施虐欲。她用鞭梢進一步搗弄著楊筱凡的下體,空出一只手揪住女孩粉嫩如蓓蕾的乳首狠狠擰著,順時針擰了一圈後又逆時針擰回來。未經人事的少女哪里經受得了這些,束縛下的身體出水魚兒一般來回掙扎,極力想要擺脫白金的魔爪。女孩嬌嫩的下體在鞭梢的摩擦下開始滲出粉紅色的血液,雖然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楊筱凡很清楚,自己可能要嫁不出去了。

  

   白金俯下身,愈發過分地用嘴巴含住了楊筱凡已經紅腫的乳首。靈巧的香舌繞著乳頭打著轉兒,品味著少女乳房誘人中含著幾分青澀的奶香。手里也不閒著,利用楊筱凡下體的處子血,鞭梢頻頻進出著含苞的陰腔。少女被白金純熟的手法折騰得死去活來,下體不由自主地有了反應。可能是第一道帶著血絲的春水從下面溢出,打濕了長凳表面和白金的手。

  

   殺了……殺了你……

  

   楊筱凡的眼神由一開始的憤恨轉向了渙散。連自褻都沒有過的她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從小以來,她便被教育如何舞槍弄棒。鄰人家小孩抓蛤蟆斗蛐蛐的時候,她在烈日下抱著一人高的槍杆。從私塾下課後的紙鳶,到夜讀後去風月場所醉到明日辰時,這些事都從來與她沒有關聯。就算如今家已不在,槍已失所,可是她的心還屬於那個五更爬起練槍的小女孩,對於人世間的險惡了解得不夠通透。掙扎的力氣已經隨著初潮而流失,她墨藍色的眸子微微閉闔,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淌落。

  

   “這就不行了?看來你還真是毛都沒長齊。就你這樣的人也敢出來到處亂跑,小心被賣到哪個窯子里天天接客!”白金毫不留情地羞辱著面前的女孩。她把鞭梢從楊筱凡已經一片狼藉的下體抽了出來,抖了抖鞭子上的水漬。

  

   啪!

  

   楊筱凡垂下不動的腦袋突然高高抬起,癱軟的身體也倏忽繃緊,可以想見女孩承受了多麼大的痛苦。白金一鞭狠狠抽在楊筱凡高潮後泛著櫻花色的乳首,楊筱凡只感覺自己的乳頭好像要從中開裂,鮮血下一秒就會從乳孔里噴出來一樣。女孩最柔軟地方的神經發出一聲緊似一聲的哀嚎,這些聽不到的慘叫聲一直貫通了大腦。楊筱凡已經是鼻涕眼淚齊下,如果能動她幾乎馬上就要跪地求饒。白金滿意地用手搓了一下她一片嫣紅的乳頭,看著手指上玫瑰般的血花滿意地點了點頭。

  

   啪!

  

   又是一鞭,這次將楊筱凡的另一側乳首也蹭掉了一層薄皮。楊筱凡的慘叫聲甚至突破了口中的布料,她的腦袋向後仰去,雙眼已經翻白。白金自己身上的傷痛還未消去,報復的心理讓她又照著楊筱凡的身體抽了幾鞭。她坐在長凳旁,稍微喘氣恢復了一下體力,開始盤算怎麼出去。

  

   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把白金嚇了一跳,她猛地站起身,從角落里拿過自己的弓箭和匕首。楊筱凡所帶領的屬下並非禁軍,但體力殆盡的她哪怕面對一名大炎軍兵都難有勝算。白金深吸了一口氣,來到了門邊,認真清了清嗓子,學著楊筱凡聲音道:“何事?”

  

   “校尉,可有結果?需要我等幫忙麼?”外面的人問道。屋內的鞭子聲和慘叫聲外面顯然能夠聽到,只不過絕對想不到那是自己人在喊。白金猶豫了一下,還是不敢盲動。“沒事,看好你們的門就行,我自有辦法對付。”

  

   對面沉默了一下。“校尉,盡誅宵小是我府之義。但是如果在此繼續拖延的話,回頭可不好向呼蘭校尉交代了。”

  

   “不礙事,再等我一會兒就好。”白金掐著嗓子說。她並沒有看到在她身後的楊筱凡悄悄抓緊了繩索。同時左手的蔥指勾起,試圖觸碰左腕。

  

   砰!門猛然被踹開。白金躲閃不及,被向內打開的門推了個趔趄。不等她反應過來,外面伙計打扮的背刀人已經魚貫而入。如此狹小的地方她根本無從對付三名刀手。白金抽身急撤,躍向楊筱凡,試圖將她挾持,獲得一线生機。但是楊筱凡被束縛在腦後的左手手腕倏忽伸出精鋼的狼爪,強行把左手的鐵環劈碎。她一邊拉過衣衫遮掩自己,一邊竭力掏出一拳,正好打在衝過來的白金腹部。白金痛苦地嗚咽一聲,躬身倒地。

  

   “校尉!您沒事吧!”三人急忙救起楊筱凡,把她嘴里的東西扯出。楊筱凡美目迷瞪,氣喘吁吁,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看著倒在地上的白金,她嘶聲吼道:“馬上把這個賊人給我砍成肉泥!快!”

  

   “校尉,這……”幾人有些猶豫。好不容易抓到的舌頭,如果什麼都問不出來,那這一趟就算白走了。但是楊筱凡正在氣頭上。見三人不動,劈手奪過一柄橫刀,就要親自剁了白金。

  

   白金知道這一次算是自己活到頭了。她完全沒有表現出怯懦。而是盯著楊筱凡破口罵道:“婊子養的東西,就算你今天殺了我,以後和人上床的時候,也別忘了提前說清楚你的身子是怎麼破的!你也真是可憐,以後每次被摸到胸口都要痛不欲生,每次一脫衣服,立刻就要想到鞭子!你……”

  

   “你給我住口!”楊筱凡墨藍色的雙目一片通紅。她放下鋼刀,從牆角拿出了她的虎頭槍。鋒銳的槍刃在白金臉上比劃著,欣特萊雅看到了刃尖白茫茫的反光。光里有卡西米爾的原野和麥田,有城市里的酒吧和游樂場,有飄散不羈的風。她沒有落淚,也不肯閉上眼睛。她瞪視著楊筱凡。

  

   她要讓這個該死的丫頭永遠記住她的臉她的眼睛!她要她在生命剩下來的夜晚一閉眼就看到她!憑什麼欣特萊雅就一定無從脫身,憑什麼欣特萊雅就要一輩子打拼在見不到光的地方直到死亡?她心中的無數怨念或許已經找不到寄托的對象,她只能將一切的惡意寄托在這個素昧平生卻與她互相傷害,又即將奪走她生命的女孩身上。

  

   怨念和仇恨滋生的只有新的悲劇,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會有。

  

   楊筱凡仿佛也懂得這一點。虎頭長槍被她高高舉起,下一秒就要徹底貫穿白金的身體。墨藍色和琥珀色的瞳孔激烈對視著,兩人都不想在這一刻有絲毫讓步。

  

   每個人都在等待……

  

  

   知府會館的酒樓在未到夜晚的時間很是清閒,這里似乎成了可以隨意進出的妙處。後廚內的灶火熄著,珍稀的食材鎖在與牆同高的木櫃里,等著晚上一露光澤。最偏僻的地方有一處暗板,打開後便是地道。地道盡頭有一扇門,兩個帶刀的伙計守在門口。

  

   嗒,嗒。沒有腳步聲,這木頭觸地的聲響突然傳來,兩人嚇了一跳。定睛看去,迎面走來一個沃爾珀女子,身著大衣,戴著敘拉古式圓檐禮帽。文明棍一下下打在地上,在安靜的環境下有些悚人。

  

   兩人拔刀戒備。其中一人喊道:“什麼人?”

  

   “盡誅宵小天策義。”女子朗聲道。

  

   “長槍孤守大炎魂!”兩人有些驚訝,不過還是立刻應答。“你究竟是……”

  

   “有要事相告,來。”沃爾珀女子靠近一人,附耳要說什麼。另一個人見狀也湊上去聽。然而女子左手在右手文明棍頂端猛然一轉,一道銀色光弧閃電般掃過當面人的咽喉。他張口要喊,卻只發出咯咯的咳血聲。另一人大驚掄刀要砍,卻被對方抓住左臂猛然拽偏重心,下一秒就被死死按在牆上。一柄短劍沒入他的腹腔,他張口要喊卻被皮革手套狠狠捂住了口鼻。女子在他的肚腹內耐心地擰劍轉了兩周,才倏然拔出。一松手,睜大眼睛的屍體順著牆面滑落。她回劍入棍,推開了門。

  

   “什麼人!”楊筱凡舉槍要刺白金的咽喉,便聽到了門外的響動。可惜她和三名刀手還沒來得及反應,門便已經敞開了。三人回身想要阻攔走進來的人,卻紛紛被撂翻在地,慘叫聲響成了一片。

  

   “楊理、敬川!你怎麼敢——嘿!”楊筱凡怒吼一聲虎頭長槍縱貫劈出,錚然巨響間,槍頭被文明棍穩穩格住。她翻過手腕還想再刺,右腕卻倏忽一麻,已經被棍首擊中關尺穴。魯珀少女急忙後撤,虎頭槍交到左手,在長凳上半身蹲踞。沃爾珀女子右手握棍,微笑著看著她。“你的槍不夠快啊。”

  

   “殺你足夠了!”楊筱凡抽身凌空分心便刺。在狹小的密室里,虎頭長槍化作一道遍布殺機的旭風。然而沃爾珀女子不閃不避揉身而上,居然穿破凌厲的槍風來到了楊筱凡的面前。

  

   “天策府槍術,自平盧變亂後便已失傳。貞化四十年,天策在東都之役為叛軍所滅。自此天策、神策二府取締,殘余轉入黑蓑禁軍。可惜啊,如果有楊懷道的真傳,就算在這般地步,你也確實能夠勝我。”虎頭槍不知所措地在密室內莽撞左攻右殺,文明棍擊掃輪轉宛若戲耍。沃爾珀女子的話語卻讓楊筱凡心神劇顫。“你……你認得……你到底……”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太平盛世確實引入懷緬。”女子輕笑:“可惜,史官不出京城,看不到餓殍遍地民人流離。地主圈地,貢賦入宮粉飾太平,京軍中居然不入粒米。就像你雖然是天策的傳人,但這槍術卻已是一番架子罷了。這樣的你雖有神力,但總是緬懷昔日,在這種逼仄地方居然也要用長槍赴敵。你若不死,況復誰來替你?”

  

   文明棍擋開僵在原地的槍身,短劍又一次從棍中抽出,寒光閃現間,楊筱凡雙膝跪地,虎頭槍叮當一聲倒在一邊。她墨藍色的雙眼迷離,喉嚨動著,似乎拼命想說什麼,可是最後還是倒了下去。女子走到白金的面前,伸出了手。

  

   “你……你是誰?”白金扯著她的手站起了身,問道。

  

   沃爾珀女子微微一笑。

  

   “於晴,青黨‘作訓總隊’總教官,代號‘老狐狸’。跟我走吧,欣特萊雅小姐。”

  

   兩人迅速起身離去,誰都沒有注意到倒在地上的楊筱凡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白金並沒有料到的是,青黨的人居然真的來救自己。而且她更沒有料到,於晴並沒有把她帶去之前的辦事處,而是順著城區一路向下。離開光鮮亮麗的大道,來到黑暗的城市下層。在晉陽城這座巨大的采礦平台下,源石原礦發出的橙黃色光霧是隨處可見的光景。隆隆的采礦設施運作著,工人的防護十分齊全——卡西米爾待遇最好的礦場也不會有比這更全的防護了。於晴引著白金從他們中間穿過,下行幾個礦道。在經過一處隱蔽的礦門後,前面的光照明顯黯淡下來。白金看到那些穿著學生裝束的半大孩子,有些比楊筱凡還要小。他們身上都有傷,或坐或躺在牆邊休息。看到走在她前面的於晴,立刻圍攏上來。

  

   “教官!教官來了!”

  

   “教官同志好!”

  

   “教官,對不起,我們失敗了,這群狗娘養的早就在那里蹲我們!”

  

   “工團的人情況怎麼樣?”於晴開口問道。學生們面面相覷,似乎沒人敢說話。但他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礦洞的深處。於晴排開了人群,帶著白金走進了那里。推開一扇破爛的門板,白金不由捂住了鼻子——太刺鼻了,源石粉塵的味道同血腥味混在一起,毫不遮掩地彰顯著它的惡意。一個年輕人躺在那里。他的臉和指節是蒼白的,手直到小臂卻都黝黑一片。潰爛的血痂覆蓋住了小臂上的傷口,還有新生長的源石結晶。看到於晴進來,他的眼睛拼命地眨著,喉嚨斷續發出響動,似乎想傳達什麼東西。

  

   於晴的眼神離開這具將死的身體向後看去。可是沒有什麼東西了。沒有她想見的人,也沒有其他的人。甚至沒有一位工人。只有身後的白金發出了一點響動。於晴也看到了白金看到的東西。一個筆記本揣在年輕人的腰際,被一根幾乎變成黑色的紅布條拴在了那里。

  

   滴滴的聲音突然傳來。白金忙翻自己的口袋,才想起通訊器早已不知何時失落了。於晴從大衣內側翻出一個通訊器,打開滑蓋,上面顯示出黨務周子拓焦急的面孔:“喂,老狐狸!可算聯系上你了,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欣特萊雅小姐已經成功救出了。但是被查抄的礦區工會,僅有一名成員幸存。那些被我們接濟的礦工和其余的工會成員,包括工人稽查隊及夜校教師,全部罹難。”於晴語氣平實,仿佛在說一件不相干的事。但白金能品出那種情緒。無胄盟看管陣亡刺客盆骨的老嫗,那也曾是一位青金。可是她剛上任第二天便斷了一條腿,位置被羅伊接替了。從那時起她就瘋瘋癲癲的,喜歡同那些盆骨待在一起。她對盆骨說話時的語氣,就同於晴現在的語氣相仿。

  

   “哎呀,哎呀呀……”周子拓倒吸了一口冷氣。“那位,那位幸存的同志和你們在一起麼?你們現在在什麼地方?如果他們連工人夜校都能查抄……大事不好,我們目前的落腳點,好像都待不住了啊!”

  

   “我自有辦法把他們安排在安全的地方。你也該撤出辦事處,找你自己的落腳之處。等到你安頓下來,我自然會同你聯絡。”於晴說道。周子拓點了點頭。“對了,欣特萊雅小姐沒事吧?”

  

   “我很好,謝謝。”白金在一旁說。周子拓略感欣慰地點了點頭“那就好,那就好!有你們兩個在,我這心里啊就踏實了。一定要小心,回頭我再和你們聯絡!”

  

  

   “喂,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通訊被掛斷,白金似乎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主動出言道。

  

   “重新布陣,再來一次。”於晴語氣聽不出情緒。白金冷哼一聲,嘲弄道:“這還看不出來?光我這個外人都看懂了,情報泄漏了,漏得像個篩子!今天在知府會館,你的那些人根本連第一層都沒潛入進去……”

  

   於晴轉過了身。白金看不到她的眼睛。她在帽檐下審視了白金一會兒,似乎打消了什麼疑慮。

  

   “隨我來吧,有一個人,你會想見到的。”

  

   她和白金出了房間,向更深處走去。

  

  

   附錄:

   boss:楊筱凡

   最後的天策府校尉,檢校正五品千牛衛屯騎校尉楊筱凡。東都狼自平盧變亂後十不存一,如今的黑蓑禁軍之中,這樣的長槍銳士極為少見。

   耐久A攻擊A防御力C法抗A

   長槍可以攻擊高台單位;對於阻擋單位使用“狼爪”造成無視一定護甲的物理傷害並附加“流血”;以生命值低於50%的單位為目標時攻擊速度大幅度上升;以生命值高於50%的單位為目標時為自身疊加“鐵牢”,永久增加攻擊力與防御力。在進行攻擊時受到控制效果將重置“鐵牢”層數。

  

  

目錄
設置
手機
書架
書頁
簡體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