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糜爛與腐化》序章、一至五章
序章
本該是沉寂的,本該是凝固的,本該是有序的——但諷刺的是,也只有混亂才能理解這些。——前言
序
“你如何證明世界的物質性?或者說,基於它之上的你,為何認為自己可以通過其表現出來的規律而認識到它?”
雨仍然沒有停,雨水沿著表盤邊緣滴落,凝滯在即將落地的一刻。
“我只願在狹隘的視野中找尋存在於周邊的事物,用剃刀將冗雜的假設與不可知剔除,存在即是實質,否定它就是虛無。”
絮語在空氣中交織碰撞,但其中也不乏一些低沉的嘶吼。
“處在由意外而構成的狹小舞台上,你終究無法看到幕後的一切。本質存於黑匣之中,給予輸入,產生輸出,無法知曉這是否是本可展示的一切。構成世界的每一個組分都無法回頭看清自己。”
依舊散發著白色的炙浪,推動一切的前進,白色的塔!
“你盡可以蔑視愚昧,愚昧人的思想,只要它還是我存在的依憑。”
躁動凝聚成實體,將所接觸到的一切同化為最混亂的形態。
“嘲諷任何人終究也是嘲諷我自己,你可以留下來,做一個長久的夢,如果你認為這麼做值得的話。”
詩人所吟唱的曲調,刻在了各個角落。
“如果還有什麼值得的話,不如讓我們給這些話語賦上意義。”
意志對於世界或許只能通過固有的方式去改變?站在桅杆的烏鴉好像不知曉這個問題的答案。
“現在一切由你來構建,微觀的戲劇。”
一
縱使光线如何強烈,也只能觸及到希塔的鞋尖。兩側樓房所制造的陰影,正為她提供一個暫時的安身之所。
疼痛,生理上的,心理上的。在不斷交織,磨滅她殘破不堪的意志。
陰暗霉濕的小巷,是老鼠與受到追殺的人最好的藏身之地。
希塔借助一陣劇痛後的短暫清醒,將手伸到頭部摸索,在接觸到一個發卡一樣的東西後開始用力將其緩緩抽出。
由牆面反射出的光线隱隱照出了這個東西的輪廓,在普通發卡之下,是一根暗金色的棒狀物,穿過頭蓋骨,直直插入額葉。
棒狀物的抽出並未給她帶來太大的痛苦,但卻給她另外一種不適的感覺。
“他娘的,這些究竟是什麼人……二話不說上來就開干,一群瘋子!”
金屬棒已經完全抽出,希塔簡單的用手帕擦拭留在上面的血跡,隨後便從衣袋中掏出一顆透明的晶體,仔細地固定在其末端。
“沒想到還有些非常規的手段,看來不是一般的人。嘁,還沒出來多久就遇到這種麻煩,干他娘的!”
雖然嘴上罵罵咧咧,但手里的動作並沒有停,將晶體固定完後,她又將其原模原樣地插了回去。
待完全插入後,希塔閉上了眼睛,抓起身邊的一顆鵝卵石,在手心緩緩揉搓。
很快鵝卵石變成了粉末,從指縫間流出,這種崩解似乎並不是由單純的外力所造成。
“看來是沒問題了,連接得很穩定。”
陽光的色澤開始發黃,因為入射角度的變化,整個小巷完全沉入了黑暗之中。
“等到晚上再動身回去吧,那些人要是敢跟到酒吧里,絕對會被羅曼諾開膛破肚……嗯……或許我先會被開膛破肚……”
疼痛似乎不再那麼劇烈了,希塔掏出手機,打開在线地圖,開始定位自己現在所在的位置,規劃返回的路线。
“15.8公里?怎麼不知不覺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了?!這一路上我不被衝鋒槍打成篩子的概率比羅曼諾接受砍價的概率還小!”
然而沒有任何辦法,希塔放下手機,閉上疲倦的眼睛,開始耐心等待太陽的墜落。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陰影之中的一切仿佛已經凝滯,只有細弱的呼吸聲時不時傳出來,刻意不去彰顯自己的存在。
太陽即將沉沒於地平线之下,橘黃中透著鮮紅。
“感覺好像不對……”
希塔睜開眼睛,側耳聆聽遠處的聲音,在平靜的表明之下,似乎有著些許嘈雜,而且越來越清晰。
“現在怎麼辦?”
正在她試圖理解自己所處的境地之時,急切的腳步聲已經清晰可辨,遠處的地面,似乎閃過幾個被斜陽拉伸的身影。
“這是怎麼找到我的?!”
意料之外的情形使她不知所措。在短暫的慌亂過後,希塔摸了摸口袋。
“還有一個……既然躲不下去了,那就先發制人,你們這些狗雜碎給我滾到地獄去吧!”
一陣悠揚的口哨聲打破了不那麼寧靜的黃昏,驚擾了搜尋獵物蹤跡的獵犬。
“開始往這邊靠近了,果然還是那些人。”
希塔沿著小巷兩邊的牆爬到了高處,眼睛注視著巷口,等待敵人的出現。
很快,幾個身影出現了。
借著巷口的余暉,她能夠清楚地觀察對方的行動。
帶頭的人率先踏入小巷,雖說停頓了一下,但還是繼續向深處走來,其余的人則是尾隨其後,同時搜索著周圍,找尋希塔經過時留下的痕跡。
“再走近點,狗雜碎們,給你們一個畢生難忘的驚喜!”
手中高爆彈的引线已被點燃,噴出一縷幽藍的煙霧。
“那麼,就這樣……啊!!!”
在她正准備松手的時候,一個身影從樓頂落下,緊緊抱住了她,與引燃的高爆彈一起向下墜落。
“怎麼會?!!!”
激烈的爆炸將周圍樓房的玻璃悉數震碎,高能量密度的炸藥將小巷的路面炸出了一個大洞,碎裂的肢體血液混雜著瓦礫四散開來,將周圍的牆面渲染得更加鮮紅。
一切都墜入到這個大洞中,之後便被一種平緩卻有力的水流裹挾而去。
“呃啊……”
她能感覺到,自己右臂斷面上裸露出來的骨頭正不時與一旁的石壁相互摩擦碰撞,碎裂的內髒在水里不受約束地隨流搖曳,右眼也不知所蹤,周圍的水更是被染成一片鮮紅。但奇怪的是,她於此刻卻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真他媽走運,掉到下水道里了……完蛋!”
雖然知曉自己能夠存活下來的概率小之又小,但她仍在拼命思索某一種可能性。
然而身體中殘留的血液似乎已經不足以支撐她的思考,主觀的意識逐漸模糊,周圍開始變得死寂,生命逐漸凝滯於冰冷之中。
她合上早已沉重不堪的眼皮,准備迎接被早早提前的結局。
機體的能量所剩無幾,只能勉強維持一絲混亂的意識。在此之中,她似乎感受到了什麼。
如同灼熱的火星濺落在布滿冰霜的紙張之上,一種痛苦但卻能為此刻的她帶來溫暖的感覺兀然出現。
雜亂的音節開始變得有序,凝滯的液體再次開始流動。
意識逐漸回歸至中央,但眼前的黑暗似乎不是那麼容易驅散。
在經歷了漫長的時間過後,希塔感覺自己重新掌控了這副軀體,也正是如此,現在的她能感受到指尖處正存在著一種輕柔的觸動。
努力睜開雙眼,雖然周圍依舊漆黑,但從上面不知哪處透下的些許光线使得她能看清眼前的情形——
一位一絲不掛的十五六歲少女正依靠她身邊,輕輕吮吸著她的手指,臉上隱約包含著些許微笑。
察覺到希塔的蘇醒,少女停止了吮吸,抬頭面向對方。
“我應該算是救了你吧!所以……”
少女說到這里,環顧了一下四周,又再次看向希塔,繼續說到:
“所以,你應該請我好好吃上一頓,對吧!!”
二
“嗯——嗯?”
被這突如其來的提問整蒙的希塔,無意間將音調拖得很長,以便在這空檔中好好思考眼前情況。
“不行麼?”
少女把臉湊近了她,歪著頭等待她的回答。
“行行!當然可以,只是……就只有這個?”
“那當然!我因為救你所以餓了,餓了就要吃飯,要吃飯現在就只能找你,就這麼簡單的一回事!”
清晰的邏輯,直白的表述,再簡單不過的事。
“既然答應了,那就趕緊點!對了,我應該叫你什麼好呢?之前遇到的人似乎都希望我稱呼他們的名字,我甚至也被他們起了一個名字欸。”
“啊?希……希塔•萊耶,平時叫我希塔就好了……”
“那麼斯……艾……塞塔,趕緊帶我離開這里吧,老鼠肉太難吃了……對了,你可以叫我艾芙琳,艾——芙琳!”
“嗯……嗯嗯!?”
簡短對話中的龐雜信息使希塔陷入到混亂之中,她茫然地牽上艾芙琳遞來的手,跟隨她走出這充滿腐爛氣息的下水道。
在回環曲折的水道中,艾芙琳穿梭自如,似乎她已經在這里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
希塔無法想象艾芙琳究竟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又如何將瀕死的自己徒手救了回來。
好幾次試探性的搭話也都被艾芙琳眼中憧憬的火焰所覆沒,因此,她決定等回到羅曼諾的酒吧後,再將這一切搞清楚。
“塞塔,塞塔!你是要去那個方向是吧!”
艾芙琳用手指向希塔所說的酒吧的方向,曲折的下水道絲毫不影響她辨別方向的能力,牆壁對她來說仿佛根本不存在。而希塔只能盯著手機上的定位,來確保路线的正確。但在一段時間後,她意識到了艾芙琳根本就不會迷路,便索性關閉了導航,完全任由艾芙琳帶領。
“咣當!”
沉悶的金屬碰撞聲打破了夜的寧靜。
終於,在經歷了漫長的穿梭後,她們掀開了一個井蓋,從肮髒的下水道重返文明的世界。
“就是這里沒錯了,那家冰淇淋店的隔壁就是酒吧。現在街上也沒什麼人,你可以出來了,艾芙琳!”
艾芙琳探出腦袋,環顧了一下四周,眼中充滿了驚喜與不安,隨後慢慢悠悠爬出井口。
“啊,第一次在城市的街上出現,還是有點不適應啊……”
希塔伸手拉了艾芙琳一把,順勢牽住了她的手。
“呐,回去洗個澡吃頓飯吧,今晚要讓羅曼諾煮上一大鍋意大利面!”
希塔就這麼牽著艾芙琳的手,走向了酒吧。
這個坐落於偏僻巷道的酒吧毫無起眼之處,甚至連一個像樣的名字也沒有,只有兩個由霓虹燈管組成的“酒吧”二字能表面它的身份。
推開古舊的玻璃門,只見這家酒吧的老板兼酒保正坐在吧台旁,手里把玩著一根漆黑的撬棍,時不時還拿起一塊破抹布擦拭兩下,仿佛手里正掂著什麼寶貝。
“羅曼諾!我回來了!”
“嘖嘖……”
羅曼諾莫名其妙的咂嘴讓希塔感到一絲不適。
“你什麼意思……”
羅曼諾輕輕放下手中的家伙,一臉微笑和戲謔地望著希塔,用吊兒郎當的語氣說道: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真的敢在市區引爆那顆高爆彈。”
“那是迫不得已!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件事對於她來說本來沒什麼,但是被羅曼諾這麼一說,一絲負罪感油然而生。
“也就只有塞洛科技的高爆彈能從十幾公里外把我喝酒用的高腳杯震到地上,而那個型號的貨,我貌似只賣給了你一個人。”
翹著二郎腿,腦袋歪向一邊,這副欠揍的樣子讓希塔想把他當場處理掉,但是貌似又找不到任何理由。
“是我干的沒錯,但你以為我會閒的沒事,像你一樣把火箭彈當煙花玩!?”
“遇到連你都解決不了的敵人了?看來還是有點來頭。”
他又撇了一下嘴,雖說不知道意義是什麼。
“嗯……沒錯,甚至棘手到,那顆本因在他們腦袋上爆炸的東西,在我手里炸就開了。”
“哦?”
聽到這句話,羅曼諾突然來了興致,放下二郎腿,將腦袋探向前去,仔細觀察了一下希塔的情況。
“厲害厲害,萊耶家族的擾動技藝竟然能讓你從那麼近距離的爆炸中完好無損的活下來,而代價只是半邊的衣服?”
“嗯……雖然不完全正確,但要不是我把大部分的能量轉移到一旁去,我現在已經是下水道的一堆碎肉了,但就算是這樣,我的半邊身體也被破壞得不成樣子。”
“所以你現在能完完整整站在這里就是那個小姑娘的緣故了?”
羅曼諾的視线轉向一旁的艾芙琳。
“別叫我小姑娘,叫我艾芙琳!”
“好好好,艾芙琳……嗯……有點熟悉的名字。”
“行了行了,不要一回來就例行審訊似的,發生的事太多,一會再和你講也不遲。”
說著,希塔推著艾芙琳走向了浴室。
“順便,給我們煮上盤意大利面,超大盤的,錢從我的工資里扣!”
叮囑完這個最重要的事,希塔關上了浴室的門。
不一會,浴室里就傳來了水聲,而羅曼諾也架起鍋,開始煮面條。
“老板給員工煮面條?嗨!我可真沒地位。”
雖然嘴上不情願,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來。
“艾芙琳……你真是帶回來個不得了的東西啊,希塔……”
三
水聲逐漸消失,不一會,希塔與艾芙琳一起走出浴室。因為沒有合適的衣服,艾芙琳只能用一條浴巾來包裹自己的身體,雖然她自己對於在陌生人面前赤身裸體這件事情並不排斥。
“簡直慢到離譜,我甚至有一瞬間以為你們淹死在浴室的盆里了。”
羅曼諾正在將有些煮過的面條盛到盤子里,嘴里還不忘來上幾句吐槽。
“如果你希望店里充滿來自全城各個地方下水道的氣味的話,可以催我們洗快一點。”
希塔照例對羅曼諾的吐槽予以回擊。
“嗨!說不過你,說不過你。我直接把水費算到你頭上對了。”
“摳門。”
羅曼諾又重新坐回吧台後的椅子上,繼續擺弄著那根撬棍。
“如果不是看在你送貨挺麻利,家族挺獨特的份上,誰願意雇一個姑奶奶來干活?”
“少說點不正經的話不會憋死的。”
希塔無奈地揮了揮手,與羅曼諾的對話經常會陷入一種無意義的瞎扯之中。
艾芙琳則沒有受到他倆拌嘴的影響,在面條擺到她眼前的時候,忍耐已久的飢餓主宰了她全部的意志。
當希塔結束對話,正准備拿起叉子吃飯的時候,卻發現艾芙琳已經將她盤子里的面條一同席卷而去。
“你……一下子吃了兩盤?!這可是超大份的啊!!”
“嗯?”
艾芙琳似乎沒有理解到艾希如此驚訝的原因。
“半飽,之前特拉曼給我送飯都是用盆裝的,不過這里倒是比我最開始待的地方有意思多了。”
出乎意料的結果,出乎意料的回答。
“等等,你之前不是住在下水道嗎?怎麼會有人給你送飯??”
“啊,那是之前,我其實在下水道也沒待幾天。如果不是剛好碰見你,這個地方的老鼠估計要絕種了。”
艾芙琳趴在桌子上,回味著剛剛的意大利面,心不在焉地講述著自己的來歷。
“小艾艾,好好回想一下,你之前待的那個地方是不是經常有這種圖標?”
羅曼諾突然扔過來了一個空的包裝盒,看大小似乎是用來裝什麼藥劑的。
“我看看,嗯……是這個沒錯,特拉曼和其他人衣服上都有這個東西,只不過顏色好像不太一樣。”
艾希拿過藥盒,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標志。
“膠囊制藥?!”
膠囊制藥,一個在當今無人不知的企業,在最近十年之內迅速崛起,成為僅次於塞洛科技的商業巨頭。
和軍工企業塞洛不同,膠囊現階段只專注於生物科技與藥物研發。
在收購吞並了大大小小許多家制藥企業後,膠囊制藥成功壟斷了世界絕大多數的生物產業。
“也就是說,艾芙琳你……”
“顯然是從膠囊的某個實驗室跑出來的。”
羅曼諾回答了希塔的問題。
“這就全能解釋得通了……所以說
……艾芙琳,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雖說一直都可以隱隱約約感覺到艾芙琳與一般人類的差異,但艾希還是不免有些詫異。
“啊,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感覺……很混亂,自從我有意識起,就和特拉曼他們在一起了。”
艾芙琳抬起腦袋,望著二人。
“這不是你本來的樣貌吧,小艾艾?”
羅曼諾突然問到。
“……”
回應他的只有沉默,不知道是因為何種原因,艾芙琳緘默不語,把頭轉到一旁。
“哈哈,沒關系,我不會對這些有什麼排斥的,你如果不想說,那也沒事。見過大世面的人是可以包容一切的。”
羅曼諾在笑聲中終止了這個話題,現在或許不是深究下去的時機。
“你可對了,成天就只坐在店里,既沒有客人招待,也不願出去活動,只會指揮我跑這跑那,還有臉說自己見識多?”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希塔還是忍不住揭穿羅曼諾那可笑的戲言。
“我遇到你這麼一個姑奶奶就相當於倒了八輩子的霉,完全可以說自己見識廣泛了。”
希塔不想再次陷入無意義的對話之中,低下頭思考了幾秒,隨即說到:
“就讓艾芙琳留下來協助我工作吧,總不能把一個小女孩就這樣扔大街上吧……雖然現在身份還不明確,但應該不會出什麼大事。”
“您說了算,姑奶奶,不過只管吃管住,睡你房間里。還有,工資我只給你一人份的。”
“小氣。”
雖然這麼說,但希塔心中不免輕松了許多。
艾芙琳聽到這,眼中再次閃現出光彩。
“也就是說以後可以留在這和塞塔一起生活了?”
“嗨!小艾艾,你可不要高興太早,這人的性格一般人受不住,指不定你哪天就自己想要回下水道了。”
羅曼諾搶在希塔前進行了一番補充。
“你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的嘴會不會哪天被忍無可忍的我用擾動技藝永久性封住。”
聽到希塔的威脅,羅曼諾干笑了兩聲,轉而說到:
“行了行了,你帶著小艾艾認識一下店里的房間和安保設施,明天就開始工作,我現在要干我自己的事。”
說罷,羅曼諾起身離開吧台,走向自己在一樓的房間。
“記得先把大門鎖上,看樣子不會有人來了。”
在關上房間們前,羅曼諾隨口說到。
四
“咔嚓!”
希塔將前門反鎖,同時把掛在門把手上的牌子翻了個面,提醒過路的人酒吧已經打烊。
“真是厲害,雖然本身不是干這一行的,但能把酒吧運營到一個顧客都沒有也是他的本事。”
望著空無一人的店內,不免倍感蕭條。
“所以這個店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
艾芙琳依照希塔的要求,牽著她的手,立在一旁。
“額……一言難盡,等我給你介紹一下店里的情況,你應該就可以大概理解了。”
希塔揉了揉腦袋,這個問題著實有些難說清楚。
“首先,你要記住的是,這個店里的安保裝置不少於任何一個大公司總部的正門,甚至更加瘋狂,比如……”
希塔指向門口。
“你絕對想象不到就在一進門的位置,埋著一整列震撼地雷,雖說是手動式的,但在知曉事實的情況下每次進門都讓人感到不安。”
“為什麼要弄這東西在門口啊!”
雖然看起來年紀尚小,但是艾芙琳似乎了解這些武器的作用。
“據羅曼諾親口說,是為了‘能在一瞬間將不受歡迎的顧客炸成殘廢然後扔在廚余垃圾桶里等死’之類的……”
“……”
艾芙琳皺起眉頭,一臉困惑地試圖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這還是比較初級的,類似的還有門口那個裝了滿滿一桶汽油加雷管的裝飾用酒瓶、天花板上偽裝成自動滅火水炮的紅外索敵輕機槍、酒架上第二排中間位置的榴彈發射器……”
將這些一一列舉出來後,不用說艾芙琳,即使是希塔自己,都在懷疑站在這里的安全系數是不是負的。
“我好像明白了,你們就是那種……走私軍火的?”
“不能否定,但是也不完全是。”
希塔揉腦袋的幅度更加夸張了。
“軍火還好說,都是些鐵疙瘩和炸藥,大多數情況下,我運送的貨物都無法用語言形容……”
說到這里,似乎有些不好的回憶涌現了上來。
“各大公司最新的內部產品就不用說了,離譜的是他連各式各樣的塔克托晶體及衍生制品都能搞來。”
“嗯?”
聽到希塔說出這個名詞時,艾芙琳想起了一些東西。
“塞塔你腦袋里的那個東西就是這樣來的麼?我幫你重構身體的時候看見過,沒記錯的話那個金屬棒上就嵌著一個透明的東西。”
“啊……”
提起這個,她突然有些幻痛。
“那個東西前端鑲嵌的是塔晶沒錯,但也只有塔晶這一部分是從羅曼諾那里買的。”
希塔摸了一下發卡,確認了一下物品的完好。
“感覺插進去會很不舒服……這是為了什麼啊……”
“嘛……那個金屬棒可以將意志與塔晶相連,再由塔晶引發共振,這樣就可以激發羅曼諾所說的‘擾動’,而具體怎麼說呢……你或許可以理解為這是一種改變物質運轉規律的手段……”
“所以說塞塔你具體能做些什麼呢?”
“很復雜……我的這種技藝表象上是可以破壞重構物體、轉化能量與衝擊甚至是改變生物結構……但我現在掌握的還不是太熟練,沒法發揮太大的力量。”
“呣……”
艾芙琳若有所思。
“好啦好啦,不要偏離正題,既然你已經大體認識到塔晶是個什麼東西,那麼接下來要介紹的這些就和它有關了。”
希塔走向吧台。
“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塔晶可以引發擾動,但是大多數情況下需要外界施以物理刺激而非意志來激發。”
她拆下吧台前的一塊擋板,露出里面的結構。
“這個就是一個小型的激發裝置,可以在前方一定范圍內造成無序的擾動,以此來破壞物體。”
艾芙琳靠近觀察,發現儀器的中心位置的確有一塊透明的晶體。
“感覺沒有之前的那些恐怖啊?”
“……那是你沒見過羅曼諾曾有一次用這玩意把一個前來找事的人炸成血霧和骨頭渣子……”
空氣一下子變得有些靜謐。
“當然,他也不是太喜歡用這個,畢竟清理起來有些麻煩,搞不好還會讓碎屑濺到自己,呵哈哈……”
希塔在干笑的掩護下將擋板裝了回去。
“好了,由塔晶驅動的還有店中央的那塊地毯、天花板上的吊燈和牆上那幅奇怪的畫,以後要是碰見羅曼諾啟動這些玩意,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嗯……”
艾芙琳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
“呼……”
希塔呼出了一口氣。
“接下來就是更加難以理解的東西了,位置剛好就在我的房間對面,看完之後就睡覺吧!明天就要開始打工生活了。”
牽著艾芙琳的手,希塔走上二樓。
穿過昏暗的走廊,到達了一扇門前。
希塔推開門,這是一間雖然不大但是家具齊全的房間,桌上擺著各種日常生活必需品,衣櫃里則掛著幾套用來換洗的衣服,清一色都是運動衫和運動褲。
“這就是你以後和我一起生活的地方了,在找到一個更好的去處前,就只能將就一下了。”
艾芙琳顯得異常興奮,衝進屋里直接飛身落在床上。
“啊!舒服!這玩意比水泥板好上一萬倍!”
“別那麼著急,結束參觀後,今晚就可以好好在上面睡一覺了。”
一整天的奔波,幾個小時的追殺,幾十分鍾的生死徘徊,希塔想要休息的欲望絕對不弱於艾芙琳,但為了艾芙琳日後工作時的安全著想,完整介紹一遍酒吧布局是非常有必要的。
“話說你要帶我去參觀的最後一個地方在那里呢?這個房間對面是一堵牆啊?”
“嗯……別急,把這個東西戴上。”
希塔從床下的抽屜里翻出兩副眼鏡外形的裝置,將其中一個遞給艾芙琳。
“這是個什麼東西?”
“認知濾網,用來過濾認知屏蔽和認知危害的,在一定程度上也能阻止模因汙染。”
一系列陌生的名詞被希塔隨口說了出來,但是沒有管太多,艾芙琳照著希塔的指示,戴上了它。
忽然間,房間對面不再是一堵平整的牆,而是由一些細密的絲线構成的門的輪廓。
“轉動右上方的旋鈕,可以調整過濾等級。”
希塔指揮著艾芙琳進行操作。
細密的網线逐漸稀疏,緊密貼合在門上的東西顯露了出來。
“這是什麼啊!嗚啊……塞塔,我有點想吐……”
空間在其影響之下似乎都發生了扭曲,粗細不一的线條搭配上混亂不堪的顏色構成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圖案,隨時都在散發著摧毀一個人意志的傾向。
“別慌,很正常,一般人如果沒有這個裝置,在成功破解掉表層認知屏蔽後會瞬間被這個認知危害殺死。現在,轉動左邊的旋鈕。”
混雜著不可名狀信息的形體消失,只留下一些難以褪去的顏色,一扇古舊的門顯露了出來。
“這就是羅曼諾的倉庫,雖說我們現在可以看見它了,但是絕對不能進入,里面還存在著更加恐怖的東西,平時也就只有他一個人能夠隨意進出,其他人若是闖入,所遭遇的一切將會難以想象……”
艾芙琳望著這扇在嚴密防護下的門,眼中充滿了恐懼。
“我們要住在這種東西的對面麼……”
她用顫抖的聲音問到。
“嗯……是的,羅曼諾那個黑心資本家,當時一邊說著‘剛好幫我看一下門’,一邊就把我趕到了這里,我也沒太多選擇,就只好住下了。”
艾芙琳扯下裝置,交還給希塔,視线匆忙從那堵牆上移走,決心不再關注那里。
希塔將裝置仔細收置好,關上房間的門,同艾芙琳一起躺上了床。
關上燈,夜已經很深了,艾芙琳很快進入了夢鄉。
希塔躺在床上,遲遲沒有入睡,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有些唐突,讓她止不住地去想。
突然,在夢中的艾芙琳無意識地摟住了希塔。
不知為何,雖然體表沒有任何粘液,但是艾芙琳的肌膚有一種滑膩的觸感,一段時間的接觸後甚至會產生酥麻的感覺,令人舒適。
這使得希塔也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艾芙琳。
困意終究戰勝了困惑,
牆上的時鍾沒有停滯。
在微弱的月光之下,希塔沉入了無意識的深海……
五
“咚咚咚……”
一陣的敲門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希塔從睡夢中驚醒。
正准備起身開門,卻發現艾芙琳像八爪魚一樣貼在她身上,緊緊抱著,絲毫不肯松手。
廢了一番功夫後,終於用枕頭代替自己,逃出艾芙琳的束縛。
在經歷如此一番折騰後,艾芙琳依然死死地睡著,仿佛一切事物都無法將她喚醒。
”咚!咚!咚!……”
門外的人已經不耐煩了。
“來了來了。”
她握住門把手,打開了房門。
撲面而來的血腥味。
“淦!這是個什麼東西?”
最先吸引希塔目光的,不是門外一臉郁悶的羅曼諾,而是他身後地板上的東西。
“屍體,還算新鮮的。”
羅曼諾毫無波瀾地說到。
“昨晚你又去干什麼勾當了……算了,先不說這個,別把這玩意拖到我門前啊,大夏天的馬上就會臭掉,你處理這些不是挺有一手的麼?趕緊弄……等等?”
希塔感到這個屍體的裝扮有些眼熟。
“這是……昨天追我的那群人!你怎麼收拾掉了一個?”
“別亂說話,這人不是我殺的,是自殺……自殺!”
希塔推開羅曼諾,走到他身後,仔細觀察著這具屍體。
“如果他身上沒有插著你的撬棍,我可能還會相信你的話。”
希塔在看了一眼後幽幽的說到。
“殺個人嘛,還不承認,你都干過多少這樣的事了。”
羅曼諾無奈地扶住額頭。
“他的確先是被我捅了一撬棍,但是隨後就咬破嘴里的膠囊,服毒自殺了,要不然還需要拖過來讓你辨別一下身份?我自己早就拷問出來了……”
仔細看了看,撬棍捅出來的洞的確不是什麼致命傷。
“看衣服和昨天追我的是同一伙人,還有這不要命的執著……”
思考了一下,希塔說到:
“沒抓到個活的有點可惜,你從屍體上搜到什麼沒?”
羅曼諾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個金屬物件,丟給了她。
是一個暗金色的徽章。
深邃的紋路,刻畫著光與暗的苟合,支離破碎的文字,散布在扭曲的表面。
“斷……肢?”
勉強辨別後,她拼出了這樣一個詞。
“這是正面,後面還有東西。”
翻過去後,一段拉丁語句工工整整篆刻在上面。
“當破碎斷裂之後,於縫隙窺見樂園。”
很簡單的語句,但其中的含義卻晦澀難懂。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希塔轉過頭去,面向羅曼諾。
而回應她的也只是無奈的眼神。
“那你是怎麼遇見他的?”
羅曼諾走到屍體旁邊,抽出撬棍,用一旁架子上的紙巾擦拭。
“說來也巧,昨晚調試頭戴式熱成像儀時,尿急。”
一張紙顯然不夠擦干所有血跡,他又抽出幾張。
“因為戴起來麻煩,所以也懶得卸,結果站在廁所的窗戶邊,一下子就發現這個東西正趴在對面樓頂,藍色背景下一的團紅。”
說著,他不忘踹了踹屍體。
“然後,我抄起掛在腰帶上的撬棍,瞄准,piu!”
描繪得異常隨意。
希塔已經不想吐槽為什麼他上廁所的時候腰間會掛著一根撬棍,更不想吐槽為什麼之前連自己擾動技藝都能防御的人,會被一根投擲出來的撬棍貫穿。
“這麼說來我一直被跟蹤了?怪不得他們會那麼清楚我的行動路线……”
“所以還不趕緊感謝我的警覺,幫你解決掉這個大威脅。”
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羅曼諾還是無法收斂他的不正經。
“感謝你那泡尿,希望你以後常常往廁所跑。”
“嘁。”
雖然開著玩笑,但是希塔心里有些不安。
自己已經被一個手段狠毒的不明團伙盯上了,而且目的性極強。很難想象如果真的被他們抓住,會落個怎樣的下場。
“看來我們天不怕地不怕的萊耶小姐遇到麻煩了。”
羅曼諾察覺到她的思緒後,發出了無情的嘲諷。
“你能不能多說點有用的東西!”
“嗯……有用的東西……”
希塔的話似乎使他想起來了什麼。
轉身下樓。
再次上來時,只見他手里提著一把手槍。
“……你指望用這玩意對他們?拜托,這不是街頭黑幫火拼……”
面對這些手段特殊的人,普通槍械就如同玩具一樣。
“先不要那麼快下定論,這玩意可不是一般的貨。”
羅曼諾將其甩給希塔。
“這可是塞洛的內部產品,可不是給一般人用的,或者說,一般人想用也用不了。”
聽到這句話後,她仔細觀察,很快就發現了端倪。
“膛线……為什麼沒有膛线?而且這個撞針……”
這把手槍異常古怪。
“看來你眼力還不錯,這東西其實是用法術來驅動的,當然,法術是落日術士團對擾動技藝的另一種稱呼。”
他開始講解。
“估計不久前落日那幫家伙又缺錢了,就把一部分法術運作方法出售給了塞洛。於是乎,結合了這些法術的武器問世了。”
很難想象他如何知曉這些事情。
“本該是由火藥燃燒膨脹推出去的子彈,現在被法術引起的震蕩炸出來,出膛速度高到你不可想象。在這種速度下,也就只能做成滑膛槍了。當然,因為出射速度夠大,也不怕子彈亂飛。”
在這方面,羅曼諾倒是挺在行。
“顯然,這東西還有個最致命的缺點,這也就是為什麼一般人用不了。”
話鋒一轉。
“——高到離譜的後坐力,說真的,你要是硬抗這把槍的後坐力,先死的人估計是你自己。”
“所以說,需要我用到擾動技藝?”
希塔似乎理解了羅曼諾的話。
“當然,甚至你才是最合適的使用人選,一般的人需要利用各種各樣的媒介並在特定的刺激下才能使用擾動技藝,但你憑借自己的意志就可以快速完成。”
“好家伙!”
她發出了一聲感嘆。
“你就直說這東西賣多貴吧!”
“價格親民,你一個半月的工資。”
“趁人之危,成交。”
不得不說,羅曼諾在推銷這一類產品方面異常有天賦。
“對了,附贈你幾個震撼彈,不像高爆彈那麼危險,希望你不會再次傷到自己。”
默默收好羅曼諾遞過來的槍子和震撼彈。
這時,一直沉睡的艾芙琳終於醒了,坐在床邊揉了揉眼睛,看見希塔後,便起身跑向她。
“嗯?怎麼一股味?”
她在看到屍體之前就嗅出了異常。
“走了,艾芙琳,今天開始就要好好干活了!”
希塔拉著艾芙琳,走向一樓。
“唉唉,不先吃頓飯麼?”
睡眼朦朧的艾芙琳顯露出一絲不開心。
“去大街上買早餐吧,順便看能不能遇到老朋友。”